“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流血了?”柳华等在宫门口,见风雪鸢被何叶驮着,大惊失色道:“来人!快去请张医婆来!”

    “柳华,你去熬碗红糖姜水来!”

    柳华一愣,随即明白了,立马去小厨房拿了红糖熬水。

    待张医婆赶来时,何叶和柴婆已经将风雪鸢湿了的衣服脱下,将她身上擦拭干净,又在屋里点了炭盆。

    原本已是入春时节,可外面下着雨,这屋里总是冷湿湿的。

    张医婆先是把脉把了许久,又查看了脸颊上被掌嘴的伤,叹道:“公主出生百日时,本就淋了大雨落了病根,这么些年刚调养的好了起来,这下好了,全白费了。只是这胃经……”

    张医婆拿出针,在烛火上过了两道,扎进了风雪鸢的天枢穴,足三里。风雪鸢的眉头微微颤动,有了些意识,只感觉胃里一阵蠕动,连忙起身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公主吃了这么些不好消化的东西,难怪胃也不好了。”张医婆收了针,安慰道:“公主,安心将养着吧,女子月事期间不可碰凉物,可你初潮之时就淋了这么一场大雨,又在地上跪了许久,得好好调理一段时间了,不然日后月月都要遭一次罪。”

    风雪鸢听见自己来了月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她现在终于理解大凤说的那种不舒服是什么样的了,仿佛感觉有一双手在自己的肚子里,将肚子里的皮肤狠狠地撕裂开。腰上也仿佛栓了千斤重的铁球,直往下坠。

    下面好像一直在流什么东西,但是此刻屋里人很多,她迷迷糊糊地也不好意思问张医婆。待何叶送张医婆出去后,屋里只有柴婆了,她才问道:“柴婆,我…我来月事了?”

    柴婆见她面色凝重,便知她有些害怕:“别害怕,鸢儿,每一个女郎都会经历的。这几天别着凉,别吃冷的东西,若是肚子不舒服就让柳华给你熬点益母水。”

    “柴婆,我是…在流血吗?”

    “这就是月事啊,这是正常的,不是受伤了,放心吧。这说明我们鸢儿长大了。”柴婆摸着风雪鸢的额头,帮她捋着头发。

    “可我不想长大,不想嫁人……”风雪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柴婆怀里。

    “鸢儿早晚都会嫁人的,怎么还哭了呢?”

    风雪鸢身体不适,心里也格外地脆弱。虽说为了叶南星的事情,她明知回宫等待她的有可能是和亲,但还是选择回来。可此刻来了月事的感觉第一次让她觉得,出嫁是一件离她很近的事。她真的有可能因为顺帝的一道旨意,就踏上一条不归路。

    “柴婆,我突然好想我阿娘。”风雪鸢从床头摸出了叶南星留给她的物件,摩挲着,想着当年叶南星离开从小长大的阳庭山,一个人跟着顺帝不远万里地来到泰康,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柴婆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无用,等过了月事的这几天,她就不会陷入到这种情绪的漩涡里了,便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给她哼唱着小时候哄她的那首安眠曲。

    风雪鸢将头埋进了被子里,任由眼泪一股一股地涌出,哭累了,便睡了过去。

    柴婆轻掩房门,出了内室来到小厨房,张医婆正看着柳华煎药。檐上雨水缓缓滴答而下,檐下药香缕缕升起,若不是在这四角的深宫,倒真是一个温馨静谧的春日午后。

    “张医婆,林伯最近可有再来信?”

    “还没有,公主有话让我转达吗?”张医婆问道。

    “不是,只是我怕鸢儿等不了太久了。她今日惹怒了皇后娘娘,我怕就算日后不和亲,皇后娘娘也不会让鸢儿安安稳稳地嫁个好人家了。”

    张医婆思索了一会,说:“一个公主府的马夫,应该很容易打听。若是林伯一直打听不到,那便是长公主有意隐瞒,更说明这个人不一般。”

    柴婆微微点头,眉间的愁容未减。

    第二日,风雪鸢醒来之后,感觉身体轻快了不少,已没有昨日那种撕裂的疼痛了。只是一下床走路,一股暖流呼地涌了出来。

    她不敢张开腿大步走路,只好挪着步子在屋里走了几步。

    柴婆推门进来看到风雪鸢扭扭捏捏地姿态,笑着说道:“跟平常一样走就是了,这是女郎们用的月事带,婆婆教你换个新的。”

    风雪鸢拿过柴婆手里的月事带,感觉要比在庄子上的时候,大凤用的精致许多,也厚实柔软了不少。

    “咦?”风雪鸢发现了一个夹层,“这里面怎么这么多灰啊?”

    “这是草木灰,用完了倒掉就可以。”

    “以前在庄子上的时候,怎么没见大凤这么用过?”

    柴婆三下五除二将新的月事带系在了风雪鸢腰上,“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庄子上的妇人们怎舍得用好的布料,再缝一个小兜出来?”

    风雪鸢叹了一声:“果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有如此大的差别,更别说吃的穿的和用的了。也难怪大凤想到大户人家里做妾。对了,她跟马三在庄子上还好吗?隔着这么高的宫墙,想再见她一面怕是难了。”

    提起大凤,柴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就放心吧,马三家虽然跟城里的大户没法比,但到底不会亏了大凤的。等下次皇陵的宫人进宫时,我再打听打听。”

    风雪鸢换上了一条干净的月事带,感觉舒服了不少。

    “这宫里的吃穿用度,是好,但这无形中的枷锁却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是啊,”柴婆应和道:“这人啊,就没有不吃苦的,只不过这吃哪种苦,是天定的。何必巴巴地想着去换一种苦吃呢?”

    主仆二人边笑着边去了前厅。

    柳华看到风雪鸢,指着她肿了起来的嘴角和脸颊,支支吾吾道:“哎呀,公主,你这脸……这可怎么见人啊。”

    风雪鸢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是有点肿,不过好在服了药已经不痛了。

    “啊,很肿吗?快拿铜镜来我看看。”

    风雪鸢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

    予儿和何叶端了早点进来,看到风雪鸢傻笑的样子不禁小声议论道:“公主不会脑子烧坏了吧?”

    “嗯?你们说什么呢?谁把脑子烧坏了。”

    何叶摇了摇头,担忧地问道:“公主,你这脸伤成这样,若是别人问起来可怎么说啊?”

    “是啊鸢儿,可不能说是皇后娘娘打的啊。”柴婆也一脸担忧。

    柴婆倒也不只是担忧她的脸,虽然看着她现在乐乐呵呵的没有了心事,可柴婆知道她只是不想再表现出来让大家担心罢了。

    “这有何难?随便找个理由不就完了?”对于风雪鸢来说,扯这点小谎简直不要太容易。

    柳华盯着风雪鸢地脸左看右看,生怕会留下什么疤痕,疑惑地问:“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公主你的脸成这样?”

    “柳华,一会你去食局多拿些辣椒,要多辣有多辣的那种,午膳全给用上。”

    柳华连忙摆了摆手,虽然平日里风雪鸢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是今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风雪鸢碰辣椒,“不可啊公主,你现在浑身上下都不好,可不能吃辣啊。”

    “哎呀,你做了你们吃,我不吃,我这胃还撑得难受,我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那……”柳华还是没有跟上风雪鸢的思路。

    “过了午膳,就说我吃辣椒过敏,脸和嘴都肿了,不能见人,不就行了?”

    午膳的时候,柳华做了一桌子的辣菜,起阳宫里里外外都辣得呛人。

    柳华捂着胃走了进来,连喝了三杯水,“公主,你这招是专门来害我们的吧。我这胃到现在还辣得难受呢。”

    “你不会少放点辣椒吗?”风雪鸢正在书案前写写画画,抬头看到柳华,幸灾乐祸地说道:“咦,你的嘴唇好像真的肿了啊。”

    “公主,你就说怎么办吧,予儿嘴上都已经开始长燎泡了。”

    “来来来,我给你们开一方子好祛祛火。”

    “别了公主,我们还是找张医婆去吧。”

    柳华刚要走,正碰到何叶推门进来,禀报道:“公主,林安长公主来了。”

    风雪鸢眼神一凝,“什么!她来干什么,我…我这脸能见人吗?”

    何叶看了看,找出一块面纱来:“遮一遮吧公主,你这脸上有四个手指印呢,仔细一看就不是过敏。”

    风雪鸢那面纱半遮了脸,带着何叶柳华迎了出来,缓缓地向林安长公主行了一礼:“鸢儿见过姑母,姑母万安。”

    林安长公主一脸杀气,后面跟着几个宫女,为首的冰凌比长公主还要冷冰冰的。

    只听林安长公主恶狠狠地说:“近日我噩梦不止,总是梦到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说受了别人欺负。占师说,是因为他还未成血肉之躯便夭折,所以格外弱一些。今日,是他的忌日。”

    众人皆愣在原地,不知林安长公主这是唱得哪一出。

    “所以姑母前来是为了……”

    “占师说……”林安长公主压低了声音,慢慢地走近风雪鸢,眼神如一把尖刀落在风雪鸢脸上,“需要取仇人的一滴血,来供奉他的肉身。可如今仇人已死,那便让她的女儿来血偿吧!”说罢,林安长公主忽的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向风雪鸢的胳膊处刺去。

    “公主!”何叶和柳华眼疾手快,率先上前踢开了林安长公主的匕首,护住了风雪鸢。

    眼见着林安长公主就要捡起匕首,冰凌却跪在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请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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