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侍女们一推门,楚辞雪便醒了。

    也许是昨晚被萧鉴气急,又或许是她怕他再回来,总之她睡的很浅,一点动静她便清醒了。

    冬凝见今日她不用叫便醒了也觉得有些意外,平日里姑娘是能睡多晚就睡多晚。

    等洗漱过后,冬凝便站着为楚辞雪梳妆,就算是从小与楚辞雪待在一处,她还是会惊叹于姑娘的容貌。

    她忽然想起那日内侍来府内宣读圣旨,圣旨上如是写道:“户部尚书楚应淮之女楚辞雪,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品貌出众,着册封为楚贵妃。”

    众人皆道楚家大小姐刁蛮任性,不尊礼法,实在不是什么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之人,唯有这品貌出众是千真万确。

    楚辞雪生的极美,此刻她看着镜子里少女的模样,精致的脸蛋,明净清澈的双眼,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色,唇如点朱,右眼边的泪痣让她明艳娇媚的脸上多了一丝冷艳之感。

    这边冬凝正在专心的梳妆,楚辞雪在专心的瞌睡,门外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真的吗……”

    其实她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因为屋内大家都各司其职,异常安静,所以那声音便显得有些大了。

    楚辞雪睁起惺忪的眼睛,声音还带着未睡醒嘶哑:“她们在议论什么?”

    冬凝正欲说话,旁边一道声音就响起了:“许是侍女们在传娘娘和陛下的佳话呢。”

    楚辞雪侧眼看了看立在一旁的丫鬟,是昨日宫门前看破她心思答话的人,楚辞雪疑惑问:“佳话?”

    那丫鬟接着回道:“是啊,如今坊间都在传那日在相国公府是陛下救了娘娘呢,娘娘当真是好福气,嫁于的救命恩人还是陛下。”丫鬟越说笑容越大,毕竟主子得宠,她们也带着沾光。

    楚辞雪伸出手臂撑着下巴,喃喃道:“是吗……”

    冬凝见状也不由得开口劝道:“是啊,姑娘,陛下待你是真的极好,我听闻这几日朝堂上因着无影阁刺客一事忙的不可开交,更何况圣上了,但是陛下昨日还是特意来迎你入宫,当时见你不在马车内,脸色看的奴婢都怕。姑娘,你为何……”

    “冬凝,连你也觉得这是我的福气吗?”楚辞雪追问道。

    “奴婢只是觉得陛下是从小到大唯一对小姐好的人。”冬凝是陪着原主一起长大的,她看着她因父母分离而伤心,看着她因着想让家主多关心她便到处惹事,看着她年年期盼母亲能来看望等到的却是冰冷冷的物件,也看着她待在楚府受尽冷眼与不喜。

    也许是因为从没有感受过温暖,所以别人稍微待姑娘好些,她便觉得好。

    楚辞雪看到她这般失落的模样,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理解她感受到一点善意便热情信任的心。

    刚来到大盛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明白,人在一个未知的环境里是异常恐惧的,她担心楚家老太太发现端倪,也担心如夫人瞧出不对,她最怕的自然是日日在她身边的冬凝。

    但是当她告诉她自己忘记所有事情的时候,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告知她以前的事,告知她这世道的模样,后来她也终于睡得安稳了。

    想必她和原主一样也是受了很多冷眼,楚辞雪想,以后她若要嫁人,她一定要给她物色一位好的男子,她这般缺爱的人,可不能让人家一点善意就拐走了。

    她望着冬凝,想起昨日,神色缓了缓,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福气是自己觉得是好事的时候才是福气,若自己不愿意,那么别人眼中的福气于自己而言却是祸事。”

    楚辞雪转身看着她,诚恳道:“冬凝,昨日之事谢谢你。”

    冬凝身形微顿,楚辞雪浅笑着开口:“我知道,昨日马车内你不可能会未发现的。”

    “可是我还是没能帮到姑娘……”

    “怎么没帮到,若不是你,想必我当场就被发现了,就算最后我的目的没有达成,但是你确实真真切切的帮了我,所以我真心的感谢你。”

    冬凝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从落水那日姑娘烧了许久,后面却突然好了开始,她便察觉姑娘变了许多,她不再执着于主君的疼爱,也不喜欢整日呆在屋内,而是常常望着窗外,望着府外,好好学习礼仪,想尽一切办法出府。

    昨日事后,她很是向问自家小姐为何这般冒险去做那件事,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她明白她家姑娘变了,明白了现在的姑娘想要的什么,她暗暗下定决心,她会永远追随姑娘。

    “娘娘,您该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了。”丫鬟忽然在一旁提醒道。

    楚辞雪也回过神来,看着冬凝道:“走吧。”

    太后离她住的雪轩阁有些距离,所以她们需得早些出发。

    等她到了永乐宫后,时辰也算不上早,但是门口的内侍说陆太后还未起身,要她在外稍后,这一稍后,她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被带进去。

    楚辞雪自然知道这是太后给她的一个下马威,至于原因那确实值得说道说道。

    当年,还是身为七皇子的萧鉴就与相国公陆府的陆大小姐陆书瑶由高祖订下婚约,不过当年还是皇后的陆太后原本是有意将这陆书瑶许给还是三皇子的先皇。

    只不过先皇执意娶温家的庶女,且太祖忌惮外戚干政,这才执意把陆书瑶许给当时及不受宠还是七皇子的当今圣上。

    这么多年,萧鉴一直以陆书瑶年岁尚小为由一直未完婚,直到年前,才松口,准备她入宫事宜。

    皇后入宫自然不会像她入宫这般匆忙,什么日子进宫,大婚时的典礼等等都是需要礼部提前安排的,是以免不了要操持小一年。

    楚辞雪来这的这段时间也明白了一些世事,这个世界是注重礼仪与孝道的,这个世界不仅是皇宫贵族,平民百姓也是讲究礼和理,若是失礼,会被世人唾弃,而孝道更甚。

    就说萧鉴,他就算怎么救国家于危难,让百姓安居乐业,但他行事不拘于礼,且从不孝道于太后,也会被世人所诟病。

    这也是楚辞雪愿意跟着崔姑姑学习礼仪的原由之一,毕竟只有了解这个时代规则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楚辞雪先未来皇后一步入宫,多少有点损相国公府颜面,陆太后能给她好脸色就怪了。

    可她入宫也是被萧鉴逼迫的,她如何能左右?陆太后把气撒在她身上,她属实冤枉。

    跟着内侍的脚步踏入正殿,便见主位上坐着紫色祥瑞锦绣衣袍的妇人,她一旁还坐着一袭软蓝轻罗云锦裙的女子。

    楚辞雪上前规规矩矩的给太后行礼。

    榻上,陆太后慢条斯理接过女子递过来的茶,许久才叫她起身。楚辞雪有些无语,为何来这边后她遇到的老太太没一个善茬的,想起楚家那位老太太她也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的。

    楚辞雪直了身子,这才抬起头看清陆太后的模样,与楚老太太苍老消瘦模样不一样,毕竟在深宫养尊处优,多了一丝富贵气,看着依然神采奕奕,雍容华贵,并不像年过五旬的样子。

    再见那女子,见她起身后,连忙站起向她躬身行礼:“拜见贵妃娘娘”

    楚辞雪看着陆太后脸色渐渐不悦,大概也猜出这女子是谁。

    “书瑶,你是未来皇后,怎可向她见礼?”

    如今,她为嫔妃,陆书瑶为臣子之女,自然是要向楚辞雪见礼的。

    少女裙摆如流水般飘动,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一举一动端庄有礼,此时更是不甚在意,回道:“姑母,楚贵妃如今是陛下嫔妃,臣女自然要行参拜之礼的。”

    陆太后面色更加不悦:“可……”

    看得出来,这太后是好重面子的人,楚辞雪无意与她们争些什么,便也向陆书瑶回了一礼:“陆姑娘。”

    这下轮到陆太后和陆书瑶怔愣住了。

    陆太后神色缓和了不少,毕竟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过多计较实在有失风范,楚辞雪想,这点和楚家老太太倒是很像。

    “楚贵妃,听闻昨日你私自潜逃,可有此事?”

    昨日之事被阻挡在外的百姓们或许不知发生了何事,但那一众侍女内侍们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陆太后得知此事也不奇怪。

    楚辞雪想今日这老太婆当真是不愿放过她了。

    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所以她选择装傻;“太后娘娘是听何人胡言乱语?”

    “怎是胡言乱语,宫中不少人都在传此事。”

    昨日她带着人脸皮子,只有近一些的侍女内侍们知道实情,其他的即便知道在捉拿人,也不知其中内情,想必陆太后也没有实际的证据,明白这一点,楚辞雪知道如何应对了。

    “是谁在背后嚼舌根,臣妾愿与他当面对质。”楚辞雪说的铿锵有力,她们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没人敢做这个出头鸟。

    一来,陆太后没有一上来便治她的罪想来那人也并不对此事完全确定,二来,昨日之事,萧鉴并未说什么,也没人敢说如今正得宠的楚贵妃。

    陆太后看着面前的女子,女子坐的端正,既不露出高傲之色,也无卑微之态,嘲讽道:“好一个伶牙俐齿。”

    “哀家听闻楚贵妃在闺中的时候便不尊礼数,难得今日得闲,楚贵妃便在这永乐宫里听杨掌侍聆训吧。”

    说完便拉着陆书瑶往寝殿走去,楚辞雪心知多说无益,今日这老太婆定是要给她找点罪受才会罢休。

    于是,她整整跪了两个时辰,离开永乐宫的时候两条腿直打哆嗦,冬凝搀着她往外走,满脸心疼。她忽地觉得姑娘说的是对的,陛下待姑娘确实不错,但这皇宫却是个虎狼之地。

    楚辞雪一脸幽怨扶着冬凝往宫里走,就知道这皇宫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这还是第一天。

    离开,她想离开,更加坚定了想法。她得好好琢磨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再困难,她不可能就此认命。

    如果她的重生就是过那样的生活,那怎么对得起老天给她的机会,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世,她要按照心意而活。

    转念一想,她在宫中尚无根基,能不能舒适的待着都不好说,何谈离开……

    既然没有根基,那她就创造根基,可这又谈何容易……

    正头疼间,轻软悦耳的少女声音从不远处的廊亭对面传来,“你逃不掉的,不若你做我的幕僚如何?”话语间有着戏谑,还带着这点势在必得。

    冷不丁的吓了她一跳,寻着声音放眼望过去,柳树下,少女一身粉色罗裙称的她身姿修长,粉玉嵌珠簪挽起青丝,发间点缀一些珠花,整个人看起来宛如春日里一朵乍现的桃花,生气盎然,是个妙人。

    一旁的男子侧对着她,她看不清容貌,只见男子一身藏青色的袍衫,背影挺拔,半扎的头发也不显慵懒,反而多了一些沉稳之感。

    那女子说的正上头,完全没看到侧面池对面的楚辞雪,见男子抬腿欲走,连忙侧一步拦住他:“你走什么,与我一起有何不好?我花容月貌,又懂风月,做我的幕僚,定会让你开心。”

    此话一出,楚辞雪正欲抬腿的脚也不由得一顿,这哪是幕僚啊,这怕是面首吧。

    听这语气,妥妥的一个女子撩汉场面,楚辞雪觉得她也不好继续听下去了,待会儿那女子若发现她,两人免不了尴尬一场。

    好巧不巧,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那粉衣女子视线往这边望了过来,两人就这样隔着池塘望着。

    时间好像静了几秒,两人皆是一愣,良久,还是那粉衣女子开的口,许是被撞见自己在撩汉,语气略有些心虚,但全无赫然之感:“你是何人?站在那干什么?谁允许你偷听的。”

    冬凝见气势不对,连忙上前开口道:“休得无礼,这是雪轩阁的楚贵妃。”

    “我只是路过此处,可没有偷听,若是不想让人听见,自当小声些。”楚辞雪轻声解释道。

    那粉衣女子闻言甜甜一笑,随即昂起头:“原来是皇兄新纳的妃嫔,长得确实美艳。”

    “千雪在这拜见娘娘了。”粉衣女子浅浅的向她见了礼“不过我可要说明白了,我可不怕别人听了去,我对他有意,他迟早是我的。”

    楚辞雪默默无语,你们兄妹俩当真是一个性子,霸道的很。她称作皇兄,知道她是公主倒也也不难。

    俯下腰向她回了一礼,她倒是也不客气,直言道:“你若这般中意他,怎么不嫁与他?”

    楚辞雪这才把视线移开看向一旁早已转身的男子,待看清面容,楚辞雪神情有一瞬的惊愕。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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