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夜半人静，春雨垂丝，漆黑的夜少了月光的施舍，更添萧瑟。
紫禁城的城墙上，几只还未归巢的乌鸦停留在原地，嘴里发出哑哑的嘶叫声。
只片刻，乌鸦深黑的双瞳中倒映出一行身着粗衣的杂役，几只狡黠的黑乌好像是闻到了一丝腐肉的味道，扑动扑动翅膀，便一路跟随着他们的路线来到城中小门，一直通往野外…
绵绵细丝落在湿润的泥地里，那些不明所以的杂役推着一辆简陋的破车，拿着些干活用的铁锹，快步行走在百鬼出没的早春之夜。
脚下的湿地被踩得泥泞，远处看来，行人的面容在昏黄的烛火下若隐若现，宛若野鬼。
刚行至一方乱葬岗，顷刻间便雷声轰鸣，绵绵细雨转化为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打到泥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快点，动作都麻利点！把这厮的尸体埋下后我们赶紧回去，免得落人口舌！”
一骀背鹤发的老人走在最前面，音调尖锐刺耳，现正招呼着后面的年轻人埋尸。
几个年轻人走到那荒草丛生的土地上，放下肩上的铁锹开始挖坑，雨水混合着泥土，杂役个个脸上沾满了泥水，搓着手掌，喘着粗气…
一个平日善于阿谀奉承的年轻人，现在连腰都直不起来，听到那人的声音小声嘀咕：
“倒是只会动动嘴皮子，有本事他来挖啊…”
另一个走在他身后的人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讪讪地开口：
“哎，别说了，我感觉今晚阴飕飕的，咱们还是赶紧弄完快点回去吧!”
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的声音却又小之又小，一锹一锹的挖土声在这无人问津的乱葬岗内显得十分突兀。
雨越下越大，走在末尾的年轻人，跟随着众人，埋头苦挖，一言不发。
雨水沿着她那破旧的斗笠滴落，年轻人低着头，神色在昏沉的夜色中晦暗不明，只能隐约看见她那清秀的五官，还有被雨水淋湿的秀发。
乱葬岗美其名曰乱葬，通常抛尸在这儿的尸体要么身份低微，家破人亡，要么罪孽深重，株连九族。
更别说现在乱世当道，每年光因战争而死亡的人就不计其数，谁还会专门派人来这儿“埋尸“呢？
阴风瑟瑟，那老太监似乎是有些害怕，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
“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谁索命都行，可千万别找我啊！”
身体却是实诚的很，连摆放尸体的那方土壤都不曾靠近。
众人合力将尸体扔下坑，随后用铁锹重新掩埋，拍实泥土，雨水很快就将新翻的土壤冲刷得与周遭无异。
手中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光影斑驳地映照在几人的脸上。
几声雷鸣过后，众人打了几个冷战，在原地踌躇。
只见那个一言不发的年轻人一脸淡定，站在一旁默默点燃了三柱香。
点点星火在风雨中挣扎着燃烧，香烟袅袅，显得那位年轻人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众人心下还在疑惑着呢，一抬头却看见远处在风雨中飘零的幽蓝火花。
就像是暗夜夺命的红衣厉鬼，四处索命，在这夜雨中显得格外诡异…
平日里在紫禁城服侍贵人们的杂役们哪里看过这番场景，模糊的火花激起了众人一身的鸡皮疙瘩，几人顿时冷汗直流。
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是…是鬼火！”
惊悚的尖叫声便很快传遍整座小山，乌鸦难听的嘶叫声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点翅膀拍动的簌簌声，把一行人吓得屁滚尿流。
连干活的工具都不要了，扔在原地拔腿就跑…
雨夜里，唯一一名神色淡定的年轻人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这一闹剧，头上的斗笠挡住如断了线般下坠的春雨，也挡住了这人的神情。
年轻人的肩膀有些单薄，隐藏在稍大的斗篷之下，她低下头，看着那堆被自己提前揪下来的野草，轻蔑一笑，喃喃自语道：
“连迷魂草都认不得，还真是废物一群。”
土地上的那三根香烟还在不依不饶地燃烧着，似乎在为死者的灵魂指引归途。
年轻人的神色淡淡的，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在乱葬岗这个尸横遍野的地方翻翻找找，最后找到块木头，削成一长方形木牌，虔诚地在牌子上刻下了一行字，随后直直插在了刚埋的那人的坟地前。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
字迹大气磅礴，浑然一体：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汗水混合着雨水沿着这人的肌肤蜿蜒而下，年轻人似是觉得有些累了，她仰起头闭上眼睛，露出那双精致的丹凤眼，还有挺翘的鼻子。
随后转身离去，只留下身后那一方新坟在雨水中渐渐模糊。
脚步踏在雨夜的乱葬岗中，沉重的很，余下一盏昏黄的灯笼和三根未燃尽的香烟，好像在共同诉说着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
秘密个鬼啊，让你能听到死人说话你乐意吗！
不被吓死就不错了!
林砚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她原本在现实生活中是个孤儿，在福利院呆了六年之久，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好不容易被院长通知有人要领养她！
然后当天晚上就穿越了…
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嗯，床头屋漏无干处，是古代没跑了…
第一天就帮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抬尸，第二天就帮着他们验尸，每天流连在尸体之间...
一件件血淋淋的尸体就这样摆在一个六岁小女孩面前！
期间林砚不知道吐了多少次，才成为现在这样麻木不仁的样子。
最要命的是，在第一次触碰到尸体时，她竟然听见了尸体在说话！
鬼知道这些年来她都经历了什么！
这事说出来不仅没人相信，还被街坊邻居怀疑得了失心疯，自己都不知道因为这个得了多少人的白眼！
后面她决口不提能听见死人声音这件事，还刻意隐藏了自己女性的身份，才勉勉强强在这个乱世生存了下去。
但是也没好到哪去…这个时代的仵作是很低贱的职业，几乎是没什么社会地位，这让林砚很恼火。
不过等她冷静下来回忆这些尸体说的话时，竟然发现自己听到都是些遗愿！
比如她第一次听见的死者的话:
“希望在我死后，我的儿子能平安长大，不要像我一样整日战战兢兢…”
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与悲伤，可那充满母性光辉的声音听起来却又那么温柔。给渴望亲情的林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惜那时林砚还小，没办法帮这位母亲完成她的遗愿…
但幸运的是，之后总有些贪财鬼，死后还惦记着自己的钱，因此遗愿非常直白：
例如“希望自己埋在哪里哪里的财宝不要被人挖去”云云。
这倒是让林砚发了很多横财。
后来这种赚死人钱的事情做多了，林砚就有些良心不安了，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一般遇到那些容易完成的遗愿，她还是会尽己所能去完成。
直到及笄，平日里喜欢苛待自己的父母死于疾病后，林砚便放开了手脚，跑去乱葬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用她几位仵作朋友的话来说就是：
“乱葬岗跑多了，被腌的连身上都有一股死人味…“
这不，其中一位在宫里当杂役的太监知道自己今晚要去乱葬岗埋葬尸体后，特意跟林砚换了，毕竟林砚爱去那里溜达，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其实林砚本人也很无奈…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个死亡率极高的乱世，除了利用这个能力，还能做什么维持自己的生计呢。
今晚也没什么收获，林砚长叹一口气，骂骂咧咧地走向乱葬岗东侧的泉水。
她每回离开乱葬岗之前都要洗洗自己的靴子——因为这里常年被鲜血浸透，侵蚀了土壤，孕育了些不知名的毒虫和毒草…
深色的夜染黑了一汪清泉，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水面泛起一阵阵的涟漪，斗笠都湿了大半。
林砚站在溪边洗了洗自己脚下的新靴子，顺便抹了一下被淋湿的额头，露出清冷好看的眉眼。
这方天地可真有意思，西侧乱葬岗，尸横遍野，枯树遍地；东侧一潭清泉，沁人心脾，吐纳天地；北侧一片竹林，高雅清贵，春风成片。
可见若不是战争使那么多人流离失所，死于非命，若不是血液和腐肉玷污了这片圣地，这座小山不知会有多么美丽…
反正今晚也没有什么收获，林砚就站在原地畅想了一会儿。
正打算走呢，没想到泛着涟漪的水面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水花四溅，林砚眸中的倒影就这样被水花打碎…
“哗啦”一声，好似是镜中人出没，又好像是厉鬼索命。
林砚瞳孔微颤，她看到水中蓦然钻出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身材高大，肌肉有力，在漆黑的夜里隐藏面容，只露出些杀气腾腾的气息。
还没等林砚叫出声来，那人就捂住她的嘴，随后拖之下水。
四肢被缠上，林砚瞪大了双眼。
自己好像被水鬼索命了…
一旦这个念头开始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思绪便如崩腾的野马冲出天际。
救命啊，自己还不想死啊！
她还没挣到钱，还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呢！
六岁穿越，一直到今年二十岁还是一事无成，没想到最后的下场竟然是被水鬼夺命淹死的，这悲惨的一生啊啊啊！
这样想着，林砚便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冷静与淡然。
可那黑衣男子的桎梏就像一张无形的铁网，令人挣脱不开。
林砚挣扎着在水下睁开双眼，随后望向外面的世界，远远看见几团诡异的蓝火幽幽地飘来，还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自己也出现幻觉了？
不对，自己分明听见人声了，林砚喜出望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口就要在水下喊出声来：
“唔唔唔唔…”
然而还没等自己发出声音，就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什么东西!?
不仅如此，那软软的东西灵活的很，竟能撬开口腔，汲取自己口中的氧气。
林砚不禁虎躯一震，脑袋宕机，整个人就像是被电到了一般，动都不敢动。睁着一双大眼，震惊地看着眼前不要脸的那位。
可恶，这还是自己的初吻！
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那几簇鬼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对方才卸了力，随后如同昏迷一般直直往泉底下沉。
林砚也马上憋不住气了，她睁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望向那人，心下一惊，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人往岸边推。
“噗！噗！”两条鱼儿钻出水面，大口地呼吸着岸上的新鲜空气。
大雨仍旧不依不饶地下着，冰冷的泉水隐藏掉了那男子一身的血迹。
林砚扶着这人的身躯，忍住自己浑身的颤抖，接着查看倒在地上那人的情况。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物，看着倒在地上面容昳丽的英俊少年，想都没有多想，一个附身，靠近那张俊脸，直直往那人口中渡气。
一直到东方鱼肚见长空，泉水粼粼现亮光，那人才终于吐出一大口水来。
惨兮兮的湿发贴在脸颊两侧，显得年轻男人此刻有些脆弱，配合着那人锋利又妖艳的五官，冲击力极大。
大雨渐弱，乌云散去。
看着眼前这番美景，林砚也无心欣赏，消耗了一晚上体力的疲惫在一瞬间爆发，两眼一翻便直直地往一旁的草地上倒去。
不省人事
…
紫禁城的城墙上，几只还未归巢的乌鸦停留在原地，嘴里发出哑哑的嘶叫声。
只片刻，乌鸦深黑的双瞳中倒映出一行身着粗衣的杂役，几只狡黠的黑乌好像是闻到了一丝腐肉的味道，扑动扑动翅膀，便一路跟随着他们的路线来到城中小门，一直通往野外…
绵绵细丝落在湿润的泥地里，那些不明所以的杂役推着一辆简陋的破车，拿着些干活用的铁锹，快步行走在百鬼出没的早春之夜。
脚下的湿地被踩得泥泞，远处看来，行人的面容在昏黄的烛火下若隐若现，宛若野鬼。
刚行至一方乱葬岗，顷刻间便雷声轰鸣，绵绵细雨转化为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打到泥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快点，动作都麻利点！把这厮的尸体埋下后我们赶紧回去，免得落人口舌！”
一骀背鹤发的老人走在最前面，音调尖锐刺耳，现正招呼着后面的年轻人埋尸。
几个年轻人走到那荒草丛生的土地上，放下肩上的铁锹开始挖坑，雨水混合着泥土，杂役个个脸上沾满了泥水，搓着手掌，喘着粗气…
一个平日善于阿谀奉承的年轻人，现在连腰都直不起来，听到那人的声音小声嘀咕：
“倒是只会动动嘴皮子，有本事他来挖啊…”
另一个走在他身后的人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讪讪地开口：
“哎，别说了，我感觉今晚阴飕飕的，咱们还是赶紧弄完快点回去吧!”
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的声音却又小之又小，一锹一锹的挖土声在这无人问津的乱葬岗内显得十分突兀。
雨越下越大，走在末尾的年轻人，跟随着众人，埋头苦挖，一言不发。
雨水沿着她那破旧的斗笠滴落，年轻人低着头，神色在昏沉的夜色中晦暗不明，只能隐约看见她那清秀的五官，还有被雨水淋湿的秀发。
乱葬岗美其名曰乱葬，通常抛尸在这儿的尸体要么身份低微，家破人亡，要么罪孽深重，株连九族。
更别说现在乱世当道，每年光因战争而死亡的人就不计其数，谁还会专门派人来这儿“埋尸“呢？
阴风瑟瑟，那老太监似乎是有些害怕，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
“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谁索命都行，可千万别找我啊！”
身体却是实诚的很，连摆放尸体的那方土壤都不曾靠近。
众人合力将尸体扔下坑，随后用铁锹重新掩埋，拍实泥土，雨水很快就将新翻的土壤冲刷得与周遭无异。
手中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光影斑驳地映照在几人的脸上。
几声雷鸣过后，众人打了几个冷战，在原地踌躇。
只见那个一言不发的年轻人一脸淡定，站在一旁默默点燃了三柱香。
点点星火在风雨中挣扎着燃烧，香烟袅袅，显得那位年轻人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众人心下还在疑惑着呢，一抬头却看见远处在风雨中飘零的幽蓝火花。
就像是暗夜夺命的红衣厉鬼，四处索命，在这夜雨中显得格外诡异…
平日里在紫禁城服侍贵人们的杂役们哪里看过这番场景，模糊的火花激起了众人一身的鸡皮疙瘩，几人顿时冷汗直流。
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是…是鬼火！”
惊悚的尖叫声便很快传遍整座小山，乌鸦难听的嘶叫声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点翅膀拍动的簌簌声，把一行人吓得屁滚尿流。
连干活的工具都不要了，扔在原地拔腿就跑…
雨夜里，唯一一名神色淡定的年轻人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这一闹剧，头上的斗笠挡住如断了线般下坠的春雨，也挡住了这人的神情。
年轻人的肩膀有些单薄，隐藏在稍大的斗篷之下，她低下头，看着那堆被自己提前揪下来的野草，轻蔑一笑，喃喃自语道：
“连迷魂草都认不得，还真是废物一群。”
土地上的那三根香烟还在不依不饶地燃烧着，似乎在为死者的灵魂指引归途。
年轻人的神色淡淡的，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在乱葬岗这个尸横遍野的地方翻翻找找，最后找到块木头，削成一长方形木牌，虔诚地在牌子上刻下了一行字，随后直直插在了刚埋的那人的坟地前。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
字迹大气磅礴，浑然一体：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汗水混合着雨水沿着这人的肌肤蜿蜒而下，年轻人似是觉得有些累了，她仰起头闭上眼睛，露出那双精致的丹凤眼，还有挺翘的鼻子。
随后转身离去，只留下身后那一方新坟在雨水中渐渐模糊。
脚步踏在雨夜的乱葬岗中，沉重的很，余下一盏昏黄的灯笼和三根未燃尽的香烟，好像在共同诉说着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
秘密个鬼啊，让你能听到死人说话你乐意吗！
不被吓死就不错了!
林砚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她原本在现实生活中是个孤儿，在福利院呆了六年之久，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好不容易被院长通知有人要领养她！
然后当天晚上就穿越了…
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嗯，床头屋漏无干处，是古代没跑了…
第一天就帮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抬尸，第二天就帮着他们验尸，每天流连在尸体之间...
一件件血淋淋的尸体就这样摆在一个六岁小女孩面前！
期间林砚不知道吐了多少次，才成为现在这样麻木不仁的样子。
最要命的是，在第一次触碰到尸体时，她竟然听见了尸体在说话！
鬼知道这些年来她都经历了什么！
这事说出来不仅没人相信，还被街坊邻居怀疑得了失心疯，自己都不知道因为这个得了多少人的白眼！
后面她决口不提能听见死人声音这件事，还刻意隐藏了自己女性的身份，才勉勉强强在这个乱世生存了下去。
但是也没好到哪去…这个时代的仵作是很低贱的职业，几乎是没什么社会地位，这让林砚很恼火。
不过等她冷静下来回忆这些尸体说的话时，竟然发现自己听到都是些遗愿！
比如她第一次听见的死者的话:
“希望在我死后，我的儿子能平安长大，不要像我一样整日战战兢兢…”
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与悲伤，可那充满母性光辉的声音听起来却又那么温柔。给渴望亲情的林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惜那时林砚还小，没办法帮这位母亲完成她的遗愿…
但幸运的是，之后总有些贪财鬼，死后还惦记着自己的钱，因此遗愿非常直白：
例如“希望自己埋在哪里哪里的财宝不要被人挖去”云云。
这倒是让林砚发了很多横财。
后来这种赚死人钱的事情做多了，林砚就有些良心不安了，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一般遇到那些容易完成的遗愿，她还是会尽己所能去完成。
直到及笄，平日里喜欢苛待自己的父母死于疾病后，林砚便放开了手脚，跑去乱葬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用她几位仵作朋友的话来说就是：
“乱葬岗跑多了，被腌的连身上都有一股死人味…“
这不，其中一位在宫里当杂役的太监知道自己今晚要去乱葬岗埋葬尸体后，特意跟林砚换了，毕竟林砚爱去那里溜达，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其实林砚本人也很无奈…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个死亡率极高的乱世，除了利用这个能力，还能做什么维持自己的生计呢。
今晚也没什么收获，林砚长叹一口气，骂骂咧咧地走向乱葬岗东侧的泉水。
她每回离开乱葬岗之前都要洗洗自己的靴子——因为这里常年被鲜血浸透，侵蚀了土壤，孕育了些不知名的毒虫和毒草…
深色的夜染黑了一汪清泉，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水面泛起一阵阵的涟漪，斗笠都湿了大半。
林砚站在溪边洗了洗自己脚下的新靴子，顺便抹了一下被淋湿的额头，露出清冷好看的眉眼。
这方天地可真有意思，西侧乱葬岗，尸横遍野，枯树遍地；东侧一潭清泉，沁人心脾，吐纳天地；北侧一片竹林，高雅清贵，春风成片。
可见若不是战争使那么多人流离失所，死于非命，若不是血液和腐肉玷污了这片圣地，这座小山不知会有多么美丽…
反正今晚也没有什么收获，林砚就站在原地畅想了一会儿。
正打算走呢，没想到泛着涟漪的水面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水花四溅，林砚眸中的倒影就这样被水花打碎…
“哗啦”一声，好似是镜中人出没，又好像是厉鬼索命。
林砚瞳孔微颤，她看到水中蓦然钻出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身材高大，肌肉有力，在漆黑的夜里隐藏面容，只露出些杀气腾腾的气息。
还没等林砚叫出声来，那人就捂住她的嘴，随后拖之下水。
四肢被缠上，林砚瞪大了双眼。
自己好像被水鬼索命了…
一旦这个念头开始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思绪便如崩腾的野马冲出天际。
救命啊，自己还不想死啊！
她还没挣到钱，还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呢！
六岁穿越，一直到今年二十岁还是一事无成，没想到最后的下场竟然是被水鬼夺命淹死的，这悲惨的一生啊啊啊！
这样想着，林砚便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冷静与淡然。
可那黑衣男子的桎梏就像一张无形的铁网，令人挣脱不开。
林砚挣扎着在水下睁开双眼，随后望向外面的世界，远远看见几团诡异的蓝火幽幽地飘来，还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自己也出现幻觉了？
不对，自己分明听见人声了，林砚喜出望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口就要在水下喊出声来：
“唔唔唔唔…”
然而还没等自己发出声音，就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什么东西!?
不仅如此，那软软的东西灵活的很，竟能撬开口腔，汲取自己口中的氧气。
林砚不禁虎躯一震，脑袋宕机，整个人就像是被电到了一般，动都不敢动。睁着一双大眼，震惊地看着眼前不要脸的那位。
可恶，这还是自己的初吻！
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那几簇鬼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对方才卸了力，随后如同昏迷一般直直往泉底下沉。
林砚也马上憋不住气了，她睁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望向那人，心下一惊，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人往岸边推。
“噗！噗！”两条鱼儿钻出水面，大口地呼吸着岸上的新鲜空气。
大雨仍旧不依不饶地下着，冰冷的泉水隐藏掉了那男子一身的血迹。
林砚扶着这人的身躯，忍住自己浑身的颤抖，接着查看倒在地上那人的情况。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物，看着倒在地上面容昳丽的英俊少年，想都没有多想，一个附身，靠近那张俊脸，直直往那人口中渡气。
一直到东方鱼肚见长空，泉水粼粼现亮光，那人才终于吐出一大口水来。
惨兮兮的湿发贴在脸颊两侧，显得年轻男人此刻有些脆弱，配合着那人锋利又妖艳的五官，冲击力极大。
大雨渐弱，乌云散去。
看着眼前这番美景，林砚也无心欣赏，消耗了一晚上体力的疲惫在一瞬间爆发，两眼一翻便直直地往一旁的草地上倒去。
不省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