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去C市的前车之鉴,孟书颜和顾念选择旅游地点的唯一标准就是必须是一线城市。俩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去B市。顾念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父母一起去过B市,只是当时年纪太小,对B市的旅游景点毫无概念。孟书颜以前错失了去B市旅游的机会,也想趁这次毕业旅行好好地逛一逛历史文化名城。

    孟书颜去B市毕业旅行的想法得到了孟春深和林静娴的大力支持,不仅言语上鼓励孟书颜出去散散心,而且行动上给孟书颜提供了一笔不菲的旅行基金,嘱咐孟书颜出去要住好、吃好、玩好,订一个高端一点的旅行团出游。在得知孟书颜是和顾念自由行时,林静娴不由得担心起俩女孩的安全问题来,生怕俩女孩像上次去C市一样遇到龃龉。孟书颜向林静娴解释选择B市的原因正是为了不再重蹈C市的覆辙,俩人做攻略的时候就专门挑选的著名大景点,安全绝对不是问题。林静娴听闻她俩还做了攻略,立马把攻略转发给孟勤径帮忙参考。孟勤径看了她们的行程后,给她们定了市中心的酒店,方便她们出行。

    孟书颜告知顾念这个消息的时候,顾念高兴得跳起脚来,不仅可以蹭免费的五星级酒店,而且节省下来的经费又可以多吃点好吃的了。俩人兴致勃勃地达到B市后,并没有完全按照原先制定的计划走。因为这次旅行时间充足,俩人在来的飞机上就打成一致,坚决不能累到自己。俩人都秉承着“我们是出来旅游的,不是出来受苦受累的”的原则,按照攻略的大方向游玩,但绝对不把自己的时间限制在既定的框架内。有时候在某个景点玩得尽兴,或者某个文艺的小店让俩人流连忘返,便索性在该地停留许久,丝毫不着急忙慌地赶下一个景点。B市的行程与C市的相比,少了孟勤径的参与,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俩人扎扎实实玩了一周都仍旧觉得意犹未尽。唯一未能达成一致的就是顾念想要去Q大食堂尝一尝酸菜鱼,孟书颜实在不想去Q大,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顾念直到在校门口分别还叮嘱孟书颜:“下次再去B市,你就一定要记得跟我一起去Q大食堂试一试酸菜鱼。”

    在B市玩耍期间,顾念一直为孟书颜如何成功入职J公司出谋划策,目前虽然已经攻克了林静娴的第一道防线,但是达到目的仍旧任重而道远。俩人想出一个新点子,就模拟林静娴的反应及应对之策,在一天天的演练中,终于想出了一个不那么离谱的说辞。

    孟书颜深知自己贸贸然让林静娴坦白入职J公司的事情肯定会被无情否决,她和顾念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借他人之口表明机会难得才能引起林静娴的重视。可是这个第三方的选取着实让孟书颜纠结万分,普通同学毫无说服力,自己和老师也没有熟悉到可以配合自己演戏的程度,B市旅行结束后就临近毕业尾声,眼看着时间一天天流逝,这件事情却仍旧悬而未决,孟书颜的愁容终于变得肉眼可见。顾念在了解到孟书颜的诉求后,就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俩人讨论来讨论去,只有老师身份方能有一点公信力。顾念的好人缘在这个时刻派上了用场,她常年混迹在学生会,和辅导员已经到了姐妹相称的地步。在辅导员的搭桥引线下,孟书颜的任课老师愿意伸出援手,配合孟书颜演好这一场戏,当场就按照孟书颜的思路给编了虚假的消息记录。在和顾念相互模拟N次林静娴的反应以及应对话术后,孟书颜终于鼓起勇气回了一趟家。到家的时候,孟春深和林静娴已经从外面晨练回来,见到孟书颜都略感惊讶,孟书颜这次回来特意没有提前知会林静娴,就是希望母女俩能够单独的聊一聊。所以孟书颜在见到孟春深的时候心中也是一咯噔。不过幸好平常孟春深对林静娴的决定一般持默许态度,不会过多的发表自己的想法。

    秦妈见孟书颜回来忙前忙后地张罗了许多零食水果,孟书颜正踌躇着怎么开口,林静娴主动问起:“今天怎么回来不提前打声招呼?是毕业典礼的时间定了吗?”

    孟书颜点点头:“对,这个月底,昨天刚刚把毕业证件照片拍完。”

    林静娴笑眯眯地说:“好的,那到时候我提前一天到你学校去,帮你收拾收拾东西。”

    孟春深听了,也在一旁助攻:“我也跟着一起去玩一玩。好几年没有出去旅游了。”

    还没等孟书颜应允,林静娴就说:“正好,把勤勤也叫上,到时候我们一家人旅游完就正好一起回来。”

    孟书颜面露难色,看了一眼孟春深,又看着林静娴,战战兢兢地开口:“爸,妈,我这次回来想跟你们说一件事情。”

    孟春深和林静娴不约而同地看着孟书颜。

    孟书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就是,我们任课老师上个月给我内推了一个职位,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参加了,这周收到了OFFER。我可以去试一试吗?”

    林静娴没想到孟书颜来这一出,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孟春深见状不妙,连忙打怕僵局,问孟书颜:“书书,什么单位啊?”

    孟书颜说:“J公司。”

    孟春深点点头:“是投行的头部企业吧?”

    孟书颜不敢看林静娴的反应,微微颔首:“嗯,差不多。”

    林静娴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问孟书颜:“这个公司S市也有分公司吧?”

    孟书颜这才敢直视林静娴,小声解释道:“嗯,的确有分公司在S市。但是老师这一次给我推荐的N市的岗位,暂时没办法来S市这边上班。”

    林静娴说:“我就是不想你离家太远,你可以回家备战考研的。”

    孟书颜低下头沉默,孟春深连忙打圆场:“书书,你自己怎么想的?”

    孟书颜故作轻松地回复:“我尊重爸妈的意见。”说完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林静娴说道:“妈,都听您的,我就是去试了一下,没想到就面上了,嘿嘿。”

    林静娴和孟春深对视一眼,孟春深试探性地问:“那书书你就专心在家复习考研,目标学校定了吗?”

    孟书颜说:“还是F大。”

    注意到孟书颜失望的表情,林静娴忍不住询问:“书书,为什么你们老师给你推荐N市的岗位啊?你没和老师说你是要回S市的吗?”

    孟书颜连忙解释道:“妈,刚开始老师和我电话沟通的时候我就说了我要回S市的,老师的意思是N大在N市算数一数二的学校,S市本身就是一个一线城市,竞争远比N市激烈。我告诉她我不急着找工作,我想专心考研。她就让我去试一试,就当为以后面试积累经验。”孟书颜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静娴的表情,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老师说如果我考研成功还好,万一没考上,到时候明年再找工作的时候,面试官问毕业后这一年在做什么,就不那么好回答,面试官可能会觉得你可能还是只是想在这里过渡一下,说不定你还是会继续考研的。我就……”

    孟书颜见孟春深和林静娴都没有接话的意思,于是也沉默下来。三个人笼罩在安静的氛围下,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就在孟书颜濒临绝望之际,林静娴缓缓开口:“书书,你也不一定非要工作的。”

    孟书颜听到这句话眼泪瞬间就在眼眶里面打转,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她别过脸去轻微地仰着头,生怕孟春深和林静娴发现自己的情绪外露,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林静娴的这一说辞,虽然孟家的确有条件让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林静娴想传达的希望自己不要那么辛苦的意思孟书颜也能感受得到,但是自己真的很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不是永远躲在孟家的大树下一味地索取。内心迫切地希望自己羽翼丰满,拥有回报孟家的实力。复杂的情绪让眼泪挣脱眼眶的阻拦,孟书颜不经意地眨眼,豆大的泪珠就掉落下来。她轻轻抬手将眼泪拭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语气坚定地对孟春深和林静娴说:“谢谢爸妈,我毕业就回家来。”

    孟春深面带忧虑地看着孟书颜,鼓励她说出心中真实所想:“书书,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孟书颜仿佛在林静娴说那一句话的那一瞬间彻底想通了,她笑着回答:“爸,我没什么想法,我都听妈妈的。妈妈对我最好了,无条件相信并追随妈妈的决定。”说着凑到林静娴面前轻轻地搂住林静娴,俏皮地说道:“以后要是我在家好吃懒做,你们可别嫌弃我。”

    孟春深和林静娴都被孟书颜的举动逗笑,林静娴回报着孟书颜,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你。”

    中饭过后,孟书颜回到房间给顾念发消息,告诉她一切都白策划了的消息。顾念当即很激动,接连发了两个语音过来,都被孟书颜拒绝了。顾念知道她在家不方便,就发文字问着孟书颜细节,孟书颜每打出一段对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她不知道自己难受的是到底是自己精心策划这么久最终还是没能实现在N市工作的想法,还是愧对孟春深和林静娴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生活中太多的无可奈何让她放不开手脚,她本来就没有资格将人生握在自己的手中,她亏欠孟家太多太多,能在N市度过大学四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却还期盼着工作也远离S市,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孟书颜痛苦地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么多事情,她很想尽快进入梦乡来麻痹自己,可越是想快点睡着,就越是睡不着,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也没有进入睡眠状态,心烦意乱之际,传来了秦妈敲门问询的声音:“书书,起来了吗?我给你做了点点心,你要不要出来吃点?”

    孟书颜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一如平常:“好的,秦妈,我就出来。”随后从床上爬起来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冲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就下楼去吃东西了。

    混混沌沌中,孟书颜总感觉自己没睡着,一下午接二连三地做梦,想醒来却一直醒不来。直到天色偏暗,孟书颜才睁开眼睛,一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6点半,秦妈竟然没有叫自己起来吃晚饭,孟书颜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后才起来,到镜子面前才发现自己眼周虽然不肿,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犹豫再三,还是下楼去找秦妈了。秦妈听到孟书颜下楼的动静,连忙将准备好的晚餐从厨房里端出来,还不忘招呼林静娴前来用餐。孟书颜这才反应过来林静娴竟然一直饿着肚子等自己一起晚餐,心中的愧疚感不由得再次加深。

    餐桌上摆满了孟书颜喜欢吃的,林静娴看着孟书颜哭过的脸庞,心中也不是滋味,一个劲地往孟书颜碗里夹菜,孟书颜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孟书颜很少在林静娴面前哭,林静娴一时完全不知所措,放下筷子,从餐桌对面走过来轻轻抱住孟书颜。孟书颜再也绷不住了,在林静娴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林静娴心疼地搂住孟书颜,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在一旁的秦妈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一探究竟,看到母女俩相拥而泣,秦妈不明所以,急得直跳脚,嘴里一直重复着:“这是怎么了啊,夫人,书书,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多年来郁积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倾泄而出,孟春深夫妇无私的爱让孟书颜觉得人间如此值得,而自己却绞尽脑汁离他们远一点,当年一意孤行前往N市上大学,或许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羞愧与悔恨在心中交织,她暗戳戳地对自己说,有些坚持,是时候放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书颜缓缓从林静娴的怀中起来,一边用手擦去脸上的泪痕,一边哽咽着对林静娴说道:“对不起,妈妈,我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您操心了。”

    林静娴轻轻抚摸着孟书颜的头发,说不出地心酸,她从未见过孟书颜情绪失控的样子,这么多年,她一直将孟书颜视如己出,孟书颜也一直是贴心小棉袄般的存在,却不知道孟书颜内心到底需要的是什么,她心里唯一确定的坚持就是,如果孟书颜可以按照自己的安排按部就班地生活,一定不会过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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