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殿下再不知节制亦不会如此,更何况殿下对王妃万般珍爱,绝不会对王妃的身子不管不顾。

    王妃究竟怎么了?

    春晴一脸凝重,担忧更甚,往外唤道:“帕子!”

    夏晴、秋晴立时又送入两叠丝帕,二人满脸担心和忧虑,暗暗瞧了眼榻上庄疏庭,便悄无声息匆匆退出门去。

    春晴不错眼盯牢软枕之上的庄疏庭,轻声问道:“王妃,您可是哪里疼痛?”

    可惜庄疏庭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王妃?”春晴哽咽,“白郎中,可要快些……”

    “十七现下如何?”白藏背着药箱一阵风似掠进房内,径往庄疏庭而去。

    春晴慌忙立起身,欲往一旁退去,好空出地方供白藏诊脉。哪知一时情急,右脚绊住了左脚,身子往后倒去。

    香茗急忙扶住踉跄的春晴,望着床榻上面无血色的庄疏庭,泣不成声:“白公子……求你一定……救救小姐。”

    春晴尚未站稳,便往换下的衾被扑去,口中急道:“约摸一盏茶前,殿下前脚刚走,王妃便吐了血,身子发凉,虚弱无力,冷汗不止,半盏茶前尚还能回应奴婢,此刻……此刻,怕是昏睡过去。”

    春晴抱起衾被,急急折回,险些又摔倒在白藏脚下:“此是王妃吐出的血。殿下在时,王妃应无任何症状,否则殿下不会瞧不出。”

    白藏一言不发,兀自诊脉,眉间越皱越紧,诊完右腕,又诊左腕。

    半晌后,接过春晴手中衾被,瞧了瞧上头血迹,低头闻了一闻,又从药箱中取出根银针,探向血迹。

    银针,并无半点异样。

    白藏此前只皱着眉心,此刻整张脸几乎都皱了起来。

    “银针未黑,白公子,小姐可是没中毒?”香茗一脸期盼,看着白藏,“小姐可是太过劳累,歇上一歇便好了?”

    白藏并未答话,只急道:“速将那株千年参王取来,先切一片放入十七口中,再熬浓浓的参汤端来。”

    白藏话音未落,春晴便冲出门去。香茗愣怔片刻,跟着春晴一道去了。

    不过片刻,二人已将那一人多高沉香木盒抱至内室,置于白藏身前长案,一人打开木盒,一人从袖中掏出匕首,递向白藏。

    白藏接过匕首,毫不犹豫扎向参王正中心,须臾之间,挖出一块约摸两寸长一寸宽参片,放入庄疏庭口中。

    香茗守在庄疏庭床榻边,双目一瞬不瞬盯着她。

    春晴拿起匕首,沿着刀口迅速切下数片人参,铺满整个玉盘,捧给白藏瞧:“白郎中,多少水,熬多久?”

    白藏瞧了一眼:“三片参,两碗水熬至一碗。”

    春晴转身便走,将装参的玉盘递给候在门口的夏晴:“三片参,两碗水熬至一碗,速去。”

    又向一旁秋晴道:“取王妃衣袍来,要顶柔软的绫罗。”

    见二人去了,春晴急忙转身回房,亦守在庄疏庭榻前,一脸忧虑,盯着她苍白面容。

    白藏复又诊了一回脉,见她脉象不似先前那般细极弱极,面色也不似先前那般惨白如纸,他心下稍松,瞥了眼春晴,语气极为不满:“怎地不见你家殿下?十七中了情毒,他身为十七夫君,未以身为她解毒,竟也未寸步不离守着她?我瞧十七,还是换个夫君为好!”

    他刚下定决心,再不给十七和景王使绊子,这才过了多久,十七身中情毒后,又中别毒,还是连他也分辨不出的奇毒,而景王却半个人影也无。

    “小姐吐血是因中了情毒,”香茗急道,“白郎中,可是殿下回来,小姐便可痊愈了?”

    白藏瞥了一眼香茗,并未答话,叹了口气,忿忿道:“景王如今在何处?速速将他唤来!”

    春晴忙不迭道:“白郎中,汝河突然决堤……”

    “什么?汝河决堤!”白藏惊道。

    “正是!汝河决堤,殿下前去处置。殿下定是不知王妃支撑不住,否则绝不会留王妃独自一人在府中。但殿下定会尽快赶回,王妃定不会有事!”

    白藏实在吃惊,虽说他来上河郡,早已做好汝河决堤的打算,但无论如何,也不应是今夜。

    他守在花厅,诊脉煎药忙个不住。

    眼瞧雨渐渐止住,天边隐隐泛出鱼肚白,那几个危重护卫的命算是保下了,刚要歇上片刻,香茗便如丧考妣,肝肠寸断一般来寻他,说十七不行了。

    他心中实在疑惑,声声魅确无解药,但有他的魅魅散在,不过做三日春梦而已,虽煎熬,却不伤身,再过三日,内力便可恢复,绝无吐血的可能。

    如今他才知,十七奄奄一息,竟因中了别毒。而此毒,他从未遇见过,一时不知如何去解。

    或揪出下毒之人问出解药,或寻访能解此毒的良医,或他自行配出解药。

    此外,别无他法。

    而近在十里八乡,远在净梵山,即便是太医院,只怕也无几个比他更良的良医。

    唯有那毒医孙郎中,若能请得他出手,便可高枕无忧。但无人知晓,如何才能请得孙郎中出手,只怕比他自行配出解药,还要难上十倍百倍。

    寻访良医,揪出下毒之人,对他来说,均非易事。

    对景王来说,却容易许多。

    但此刻,景王却被绊住了脚。

    千年参王,虽可为十七固本培元,延长些时间,但也延长不了许多。

    “汝河决堤,景王非去不可?论治水,他定不及五师兄和工部。莫非还要他这金尊玉贵之躯,亲自下水,堵堤坝缺口?”

    春晴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白藏怒道:“待十七好了,这婚约还是解除了罢!”

    春晴双唇动了动,终是未说出半个字。

    “小姐醒了!白公子!”香茗喜道。

    “王妃!”

    庄疏庭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目,入眼便是白藏那张强自镇定的俊脸。

    她咬着参片,溢出一声:“痛……”

    “你还知道喊痛!”白藏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伸手为她诊脉,片刻后软声问道,“心口痛?”

    庄疏庭含着参片,不便开口,遂点了点头。

    “除了声声魅,你还中了别的毒。”

    庄疏庭瞧向白藏,缓缓眨了眨眼。

    “尚不知是何毒。”白藏绷着一张面孔,“今日你都见了何人?吃了何物?”

    庄疏庭一言不发,舌尖将参片从口中顶出一小截。

    香茗忙问:“白公子,小姐口中的参片,可否先取出?”

    白藏点头:“待参汤好了,服参汤便是。”

    香茗取了干净丝帕,小心翼翼将庄疏庭口中参片取出。

    “七师兄,”庄疏庭唇角略弯,轻轻缓缓道,“这可是,那株千年参王?本说赠予你,今日我倒,先用上了。”

    “说话的气力都无,你还笑得出来?!”白藏动了真怒。

    庄疏庭从未见过白藏这般,心知所中之毒极为凶险,遂乖乖答道:“今日见了,南拓太子。喝了药,你的方子。还有声声魅,魅魅散。”

    “还吃了何物?”白藏又问。

    “其余,并无异常。”她见了南拓太子,七师兄竟毫不惊讶,定有问题,待她好些,再盘问他已不迟。

    白藏瞪了庄疏庭一眼:“有无异常,我瞧过了才算。”

    “今日一应饮食,同殿下,并无分别。”庄疏庭看向香茗和春晴,“药盏可有拿给七师兄?”

    “王妃,奴婢这就去取来。”春晴急忙立起身,不过片刻,便将绿、白两只药盏捧来,递给白藏。

    白藏接过药盏,细细查看。

    两只药盏中均剩盏底一层药液,一盏偏黄,一盏偏黑。

    “白玉盏,是我所服。”

    庄疏庭心口针扎般疼痛,绵密不绝,忽觉口中泛起一丝腥甜,几乎要盖住参片苦涩辛辣余味。

    “扶我起来。”

    她已用足全身气力,声音听起来却细若柔丝。

    白藏无奈道:“你这副模样,不好生躺着,又起来做甚?”

    香茗瞧向白藏,一时不知,该听她家小姐的,还是该听郎中的。

    犹豫之间,春晴已上前一步,一手握住庄疏庭右臂,一手探往她肩后。

    香茗便也不顾白藏所言,亦上前扶往庄疏庭后背,同春晴一道,将她慢慢扶起。

    哪知庄疏庭甫一坐起,便伸手探向春晴置于衾被之上,那厚厚一叠丝帕。

    白藏面色陡然凝重,急忙抓起几方丝帕,递至庄疏庭唇边。

    庄疏庭果真又吐出一口血来。

    素净丝帕上,一滩鲜红。

    “小姐!”香茗泪如泉涌,将庄疏庭扶抱在怀中。

    “别哭,我已好了许多。”

    白藏眉头紧锁,捏紧手中丝帕:“庄疏庭,我白藏自出师,无一个活人敢死在我手中!你等着我,我定配出解药!”

    庄疏庭点点头,问道:“若无解药,还有几日?”

    “两日。”白藏迟疑道。

    庄疏庭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啜泣,香茗将她紧紧抱住:“小姐……”

    重生后,她一心只想复仇,别无他求,甚至为了复仇,她可付出性命。

    而至今时今日,除了复仇,她还想找到生父。

    想查出下毒之人,送他归西。

    想同心爱之人,百年好合,双宿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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