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应该还记得吧？冰冰遇害那天…那是我们高三那年的毕业舞会。」子健说着，彷佛又在中经历了一次当年发生的一切。
「那天学校里有活动，但一直比谁都玩得疯的冰冰却早早告诉我，她宁愿睡午觉也不想去参加那种孩子气的团康活动。不过她答应我，等到凑热闹的小鬼都散了，会陪我去跳最后一只舞……而我又一午觉睡到了七点。所以我去找她的时候，已经是是晚上七点半左右了。」
云彤只是安静地听着，子健便继续说了下去：「冰冰告诉过我，那天管家休假。我又不想碰到她那个校霸哥哥，所以就翻墙进到她们家的院子...我跑到冰冰在二楼的房间下头，小声喊了她半天，却没有半点动静。所以我就抓着一旁的水管爬了上去…我爬到窗台、抓着铁栏杆往里看，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冰冰的书包就丢在床上，像是回房间一扔包就出了门…」
子健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着：「更奇怪的是，她的窗台上还被摆了一双被折断了鞋跟的红鞋子…」
子健顿了一顿，这次隔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我翻墙出去，敲门去问附近的几户人家，对街的一个老头告诉我，看到冰冰在我来之前不久才回到家，而且几乎是立刻又冲了出去…
「我不知道拨了几通电话，但始终没有人响应。我不知道冰冰会去哪，只好跑回学校舞会。但一直等到散场，冰冰也没有出现。第二天一早起床，我迷迷糊糊正准备再拨一通电话给冰冰，就听见我妈说昨天河边的公路上发生了车祸…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都没问就冲了出去，一直往公路那里跑去…
「出事的地点有很多警察正在取证，地上还能见到喷溅出去的血迹…一个警察过来拦我，我过去说担心我女朋友出了事，他一听就不屑地笑了起来，取笑我啥也不知道就巴巴的跑过来…他告诉我出事的是一个姓江的法律系大学生，人经过抢救已经清醒过来，但是却因此而失明了。
「我刚想离开，那警察又多说了一句，据这个法学生所说，他昨晚见到有带着兜帽的男人，半夜带着一个大箱子走在路上，觉得不对就上前拦阻…结果那个人竟然出手攻击他、还把他堆到了路过的车子前…」
子健双眼无神地直视着前方，声音也颤抖了：「我突然有一种很可怕的预感，再没有听下去，掉头就往河堤的方向跑去…我刚到河边的时候，河上还拢着一层灰色的尘雾。我大喊冰冰的名字，还没喊两句，刚才那个警察不知道是觉得我可疑、还是担心我精神不正常，跟上来问我要做什么。
「我已经记不清楚我说了啥…那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八成是让他滚远点别来烦我之类的…反正结果就是我惹火了他，两个人在河边拉扯起来。一直到河面上的雾散去，我突然看到了河里浮着什么东西…」
云彤虽然看不见，却在此时转向了子健的方向，带着心痛的神情「望」着子健。
「我一下子失去了反应能力，任由他气喘吁吁地扣住我的手臂，威胁要把我送到警局…我整个人傻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后那个警察终于注意到有那里不对劲，凑过来向我呆望的方向看过去…我一把挣开他，像个疯子一样往河水的方向冲去…
「我依稀听到那个警察喊我回去，但是那时候我除了河里的那一点，什么也看不到…我只是一直往河中心走…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起码有五六个警察抓着我、把死命挣扎的我往岸上拖…」
子健许久没有出声，彷佛仍深深陷在回忆之中。
云彤伸手想去触摸子健的手，摸索了一阵，近在咫尺，近得都能感觉到那份温度，却始终触碰不着…
云彤突然感觉到眼眶一热，仓皇地收回手将泪水擦去。
好在，子健似乎没有看见。
子健只是幽幽地说：「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一只脚上还穿着红色的高跟鞋…」
子健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先是突兀地惨笑一声方道：「因为那只鞋子，当时的报导全都蒙上了一层凄艳、传奇的色彩…说什么只要校园里的女高中生在星期五穿上红鞋子、就会被鬼魂附身投水…」
子健说着，又一次惨笑起来。
云彤接口，轻声道：「但这种话，你当然是不会相信的。」
「我是不信。可是这个案子里，红鞋子出现的方式太过…太过…太过鬼魅了。」子健咽了口唾沫，又重重叹了口气才道：「我有种感觉，红鞋子一定在命案里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云彤低头思考了一会，轻声道：「对于红鞋子这个组织，你现在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除了冰冰以外，还有三个人。但是我知道她们一定是和冰冰关系亲近的女孩…我看了毕业纪念册里所有有冰冰的相片，过滤出了三个频繁出现的女孩：江青霞、萧媛媛、还有这次的死者李妍。」
「我印象比较深的，好像只有江青霞…」云彤沉吟道。
子健看着她，嘴角忍不住上扬。
「也难怪。她和你一样都是学霸，也一样是个冰山美人。」子健说着，忍不住对着云彤的脸发起花痴来。
他一直知道云彤是个美人，但是却从来没用这样的眼光去仔仔细细地好好看她。
云彤眉间微蹙、略带指责地说道：「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称呼了。」
子健瞇起眼睛，更是痴迷地望着云彤：「就是这种表情…你不知道这种表情对高中男生多有杀伤力！」
云彤低下头，低声道：「别闹了。」
子健看着云彤，怜爱地笑了笑，才继续说下去：「萧媛媛是冰冰家园丁的女儿，两个人应该算是一起长大的吧。据说是冰冰班上的班花，后来进了外国的芭蕾舞团，成了国际知名的舞者…」
云彤低声道：「她好像是小佑...」
子健会意地点点头：「是小佑一见钟情的女神。不过我猜她肯定连小佑是谁都不知道。」
「你的嘴一定要这么坏吗？」虽是抱怨，云彤的语气仍是淡雅温柔的，听来反而更让子健感觉心痒痒的。
「最后一个李妍…很多人说她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冰冰，是那种会大骂、大笑、特别生动的女孩...后来她成了女演员，不过印象中只演过两三部电视剧，都不是很成功，这几年已经几乎看不到了。」
子健说完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一段沉默。
子健轻轻咳了一声才说道：「你说的对。对我来说，当年的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过去。我想…我想我必须找出当年的真相，才能离开那个河岸，才能更好…更好地…」
子健没能说完，便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云彤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向着空中伸出手。
子健一愣，瞇起双眼、抓住云彤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云彤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便习惯了。云彤的手手抚过子健的脸颊，最后捧住子健的头颅，轻轻抚摸着。
子健凑上前，像大狗一样蹭了蹭云彤的双手。
好舒服。子健莫名其妙有点羡慕小雪。小雪平时肯定常常这么被摸吧？
子健抬眼望着云彤，低声道：「不管走得多远，我都会回来的。」
云彤弯了弯嘴角。
「我信你。我一直比你自己更相信你。」
子健突然一阵鼻酸，更往云彤的手心上靠了靠。
云彤闭上双眼，手指安静地梳过子健的头发。
子健半开玩笑地说：「你在记住我头骨的形状吗？万一有一天我怎么了，有需要…」
云彤猛地抽回手。
「你再说一次这种话，我这辈子都不跟你说话了。」
子健有些慌了。
「抱歉，我…」
云彤轻声叹了口气，过了一阵方幽幽地说道：「放手去做吧。还有，不用因为…因为这两天的事把我排除在外。」
「…嗯。」
「也不用分神去想我们的事。等到你从那里回来了，我们…我们再来考虑以后的事…」
子健一愣，有些受伤地退开来。
云彤默默地放下手，脸上带着忧伤的神情，却没有挽留。
子健落寞地望着云彤，几次欲言又止。
*****
子健走下楼时，花如令正蹲在客厅的地板上，抚摸着小雪的一身白毛，假装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花伯父，我走了...」
花如令头也不抬，甚至还把脸转道一旁。
子健无奈地搔搔脑袋，走出了花家的大门。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花如令才停下动作，望着门外，叹了一口气。
此时，阶梯上传来脚步声，是云彤缓缓地走了下来。
花如令转过头，心疼地看着女儿。
「爸…你没有把那件事告诉他吧？」
「当然没有了。」花如令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不过你…」
此时小雪却欢快地笑了一声，跑到了云彤的脚边。云彤蹲下来，将撒娇的狗狗搂在怀中。
花父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
******
走出花家的子健站在大路上，望着就在对面的、自己家的旧宅。里头看来已经有人居住，隐约能听见人声。
子健面前彷佛又一次见到了年少时的自己，放学后、正骑着单车回到家门前──
「你居然一点都没发现云彤喜欢你...」子健对着幻觉喃喃自语起来。
「你真的很蠢，你知道吗？」
夜风呼啸而过，而后又是一片无声。
「你应该还记得吧？冰冰遇害那天…那是我们高三那年的毕业舞会。」子健说着，彷佛又在中经历了一次当年发生的一切。
「那天学校里有活动，但一直比谁都玩得疯的冰冰却早早告诉我，她宁愿睡午觉也不想去参加那种孩子气的团康活动。不过她答应我，等到凑热闹的小鬼都散了，会陪我去跳最后一只舞……而我又一午觉睡到了七点。所以我去找她的时候，已经是是晚上七点半左右了。」
云彤只是安静地听着，子健便继续说了下去：「冰冰告诉过我，那天管家休假。我又不想碰到她那个校霸哥哥，所以就翻墙进到她们家的院子...我跑到冰冰在二楼的房间下头，小声喊了她半天，却没有半点动静。所以我就抓着一旁的水管爬了上去…我爬到窗台、抓着铁栏杆往里看，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冰冰的书包就丢在床上，像是回房间一扔包就出了门…」
子健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着：「更奇怪的是，她的窗台上还被摆了一双被折断了鞋跟的红鞋子…」
子健顿了一顿，这次隔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我翻墙出去，敲门去问附近的几户人家，对街的一个老头告诉我，看到冰冰在我来之前不久才回到家，而且几乎是立刻又冲了出去…
「我不知道拨了几通电话，但始终没有人响应。我不知道冰冰会去哪，只好跑回学校舞会。但一直等到散场，冰冰也没有出现。第二天一早起床，我迷迷糊糊正准备再拨一通电话给冰冰，就听见我妈说昨天河边的公路上发生了车祸…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都没问就冲了出去，一直往公路那里跑去…
「出事的地点有很多警察正在取证，地上还能见到喷溅出去的血迹…一个警察过来拦我，我过去说担心我女朋友出了事，他一听就不屑地笑了起来，取笑我啥也不知道就巴巴的跑过来…他告诉我出事的是一个姓江的法律系大学生，人经过抢救已经清醒过来，但是却因此而失明了。
「我刚想离开，那警察又多说了一句，据这个法学生所说，他昨晚见到有带着兜帽的男人，半夜带着一个大箱子走在路上，觉得不对就上前拦阻…结果那个人竟然出手攻击他、还把他堆到了路过的车子前…」
子健双眼无神地直视着前方，声音也颤抖了：「我突然有一种很可怕的预感，再没有听下去，掉头就往河堤的方向跑去…我刚到河边的时候，河上还拢着一层灰色的尘雾。我大喊冰冰的名字，还没喊两句，刚才那个警察不知道是觉得我可疑、还是担心我精神不正常，跟上来问我要做什么。
「我已经记不清楚我说了啥…那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八成是让他滚远点别来烦我之类的…反正结果就是我惹火了他，两个人在河边拉扯起来。一直到河面上的雾散去，我突然看到了河里浮着什么东西…」
云彤虽然看不见，却在此时转向了子健的方向，带着心痛的神情「望」着子健。
「我一下子失去了反应能力，任由他气喘吁吁地扣住我的手臂，威胁要把我送到警局…我整个人傻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后那个警察终于注意到有那里不对劲，凑过来向我呆望的方向看过去…我一把挣开他，像个疯子一样往河水的方向冲去…
「我依稀听到那个警察喊我回去，但是那时候我除了河里的那一点，什么也看不到…我只是一直往河中心走…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起码有五六个警察抓着我、把死命挣扎的我往岸上拖…」
子健许久没有出声，彷佛仍深深陷在回忆之中。
云彤伸手想去触摸子健的手，摸索了一阵，近在咫尺，近得都能感觉到那份温度，却始终触碰不着…
云彤突然感觉到眼眶一热，仓皇地收回手将泪水擦去。
好在，子健似乎没有看见。
子健只是幽幽地说：「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一只脚上还穿着红色的高跟鞋…」
子健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先是突兀地惨笑一声方道：「因为那只鞋子，当时的报导全都蒙上了一层凄艳、传奇的色彩…说什么只要校园里的女高中生在星期五穿上红鞋子、就会被鬼魂附身投水…」
子健说着，又一次惨笑起来。
云彤接口，轻声道：「但这种话，你当然是不会相信的。」
「我是不信。可是这个案子里，红鞋子出现的方式太过…太过…太过鬼魅了。」子健咽了口唾沫，又重重叹了口气才道：「我有种感觉，红鞋子一定在命案里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云彤低头思考了一会，轻声道：「对于红鞋子这个组织，你现在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除了冰冰以外，还有三个人。但是我知道她们一定是和冰冰关系亲近的女孩…我看了毕业纪念册里所有有冰冰的相片，过滤出了三个频繁出现的女孩：江青霞、萧媛媛、还有这次的死者李妍。」
「我印象比较深的，好像只有江青霞…」云彤沉吟道。
子健看着她，嘴角忍不住上扬。
「也难怪。她和你一样都是学霸，也一样是个冰山美人。」子健说着，忍不住对着云彤的脸发起花痴来。
他一直知道云彤是个美人，但是却从来没用这样的眼光去仔仔细细地好好看她。
云彤眉间微蹙、略带指责地说道：「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称呼了。」
子健瞇起眼睛，更是痴迷地望着云彤：「就是这种表情…你不知道这种表情对高中男生多有杀伤力！」
云彤低下头，低声道：「别闹了。」
子健看着云彤，怜爱地笑了笑，才继续说下去：「萧媛媛是冰冰家园丁的女儿，两个人应该算是一起长大的吧。据说是冰冰班上的班花，后来进了外国的芭蕾舞团，成了国际知名的舞者…」
云彤低声道：「她好像是小佑...」
子健会意地点点头：「是小佑一见钟情的女神。不过我猜她肯定连小佑是谁都不知道。」
「你的嘴一定要这么坏吗？」虽是抱怨，云彤的语气仍是淡雅温柔的，听来反而更让子健感觉心痒痒的。
「最后一个李妍…很多人说她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冰冰，是那种会大骂、大笑、特别生动的女孩...后来她成了女演员，不过印象中只演过两三部电视剧，都不是很成功，这几年已经几乎看不到了。」
子健说完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一段沉默。
子健轻轻咳了一声才说道：「你说的对。对我来说，当年的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过去。我想…我想我必须找出当年的真相，才能离开那个河岸，才能更好…更好地…」
子健没能说完，便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云彤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向着空中伸出手。
子健一愣，瞇起双眼、抓住云彤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云彤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便习惯了。云彤的手手抚过子健的脸颊，最后捧住子健的头颅，轻轻抚摸着。
子健凑上前，像大狗一样蹭了蹭云彤的双手。
好舒服。子健莫名其妙有点羡慕小雪。小雪平时肯定常常这么被摸吧？
子健抬眼望着云彤，低声道：「不管走得多远，我都会回来的。」
云彤弯了弯嘴角。
「我信你。我一直比你自己更相信你。」
子健突然一阵鼻酸，更往云彤的手心上靠了靠。
云彤闭上双眼，手指安静地梳过子健的头发。
子健半开玩笑地说：「你在记住我头骨的形状吗？万一有一天我怎么了，有需要…」
云彤猛地抽回手。
「你再说一次这种话，我这辈子都不跟你说话了。」
子健有些慌了。
「抱歉，我…」
云彤轻声叹了口气，过了一阵方幽幽地说道：「放手去做吧。还有，不用因为…因为这两天的事把我排除在外。」
「…嗯。」
「也不用分神去想我们的事。等到你从那里回来了，我们…我们再来考虑以后的事…」
子健一愣，有些受伤地退开来。
云彤默默地放下手，脸上带着忧伤的神情，却没有挽留。
子健落寞地望着云彤，几次欲言又止。
*****
子健走下楼时，花如令正蹲在客厅的地板上，抚摸着小雪的一身白毛，假装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花伯父，我走了...」
花如令头也不抬，甚至还把脸转道一旁。
子健无奈地搔搔脑袋，走出了花家的大门。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花如令才停下动作，望着门外，叹了一口气。
此时，阶梯上传来脚步声，是云彤缓缓地走了下来。
花如令转过头，心疼地看着女儿。
「爸…你没有把那件事告诉他吧？」
「当然没有了。」花如令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不过你…」
此时小雪却欢快地笑了一声，跑到了云彤的脚边。云彤蹲下来，将撒娇的狗狗搂在怀中。
花父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
******
走出花家的子健站在大路上，望着就在对面的、自己家的旧宅。里头看来已经有人居住，隐约能听见人声。
子健面前彷佛又一次见到了年少时的自己，放学后、正骑着单车回到家门前──
「你居然一点都没发现云彤喜欢你...」子健对着幻觉喃喃自语起来。
「你真的很蠢，你知道吗？」
夜风呼啸而过，而后又是一片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