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把月的时间,楚辞把采玉的时间往后推迟,随众地准备给月泉淮的贺礼。离拥月大典越近月泉宗越忙碌,汇物阁各部门没日夜地加班加点,尤以司衣部,月泉淮在前几天就开始试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退回去重新改的堆成小山丘,听得最多的话是“唉,怎么办,宗主还是不满意”。

    阎乐唯恐筹备不足,从外部也购置了不少,只是月泉淮依旧一件也没有选上。没有满意的衣衫让他逐渐烦躁,一张总是含笑的娃娃脸嘴角往下拉,宗主散发的低气压让所有人开始忐忑。

    拥月大典当天,月泉宗的所有人都醒得格外早,楚辞也在四更半醒,大白天就紧张起来,门外都是停不下来的说话声,脚步声,人影在太阳底下没有规则地闪来闪去。

    不是过年,却有过年的气氛,大家都挑了喜欢的新衣服穿上,有些更是恨不得把珠宝首饰挂满全身。

    自打认识徐娘子后,楚辞经常受邀跟众娘子坐坐唠嗑,听她们讲点八卦。现在她未有配饰,扎在这堆华丽里,是素得起眼。

    高娘子是这群中最喜欢华丽的人,自己身上珠络簪钗挂满头,脖子跟手腕上的镯子链子也环环套着。远远的没看见楚辞身上没有跟她们一样的各色金银玉石光泽,等到她走近又绕着她看:“客卿妹妹怎么不戴那盒紫玉,宗主就是希望我们能装扮得体面点,才给我们那些首饰。”

    “我拿去熔了。”交待给侍女的第三天,紫玉就变成筹码,在开给月泉淮玩的阵法中起码用了十六次。月泉淮眼力好,他只在审甄无宇时看过,楚辞拿出来开阵的时候就能够认出来。

    听她这么说,高娘子微微往后一仰,瞳仁一缩,上下露出更多点的白色,吃惊于竟有人会把首饰拿去熔铸用作其他,忍不住拉着她往自己房间去。

    “哎,这可不行,客卿妹妹这么年轻,正是好好打扮的年纪。我最近自己也新买了不少,你上我那挑点。”

    余娘子在后面笑道:“你这爱给人打扮的毛病还是没变。”

    高娘子直乐:“那可不是!”

    邱娘子把真话混在玩笑里说:“现在你有福了,客卿妹妹如此素净,可有得你玩了。姐妹里就属你东西最多,高妹妹你可不能小气啊~”

    “使得使得!”

    高娘子欢快地答应,拉人到寝屋,给楚辞挑出好几套:“长得美就是什么色都不挑!”说着把其中一套水蓝色的钗给她戴头上。

    姚娘子像被高娘子带动,左看右看,将自己头上那支步摇也给楚辞戴上,跟着感叹:“姑娘家就是得漂漂亮亮的。”头发上的饰品又全被拿下来,编好的发同样解开,高娘子蹲着跟她平视,最终给她给她上了妆面,才把编发和饰品重新安排上去。像被当成洋娃娃打扮,这是楚辞现在的感受。

    铜镜中娘子们说笑玩闹的倒影撞进楚辞眼睛里,连通她心里某根弦,她回过头,目光和言语直挖进人心里:“娘子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回家了?”

    这突然的一问让所有人都愣住,回过神之后脸上渐渐浮现落寞:“是啊,基本上好几年才回一次,宗主心都不在我们身上,有时候都不来,真无聊得很呐,所以客卿妹妹要常来找我们。”

    她们家境大都富足,如徐娘子和高娘子这种豪门,最不缺的就是身外物,情感的落空在她们心里挖出洞,哪怕抓住的是风也想要往里填。

    侍女来通传说月泉淮选好了衣服,高娘子匆匆装好要送给楚辞的套饰,众人就出门去广场上准备着等月泉淮。

    月泉宗的仪仗队分成两列,一列端木珩、阎乐以及楚辞,跟着部分月泉宗弟子,另一列是徐娘子为首的姬妾,领着侍女和小仆。近三百人的队列跟在八个辇夫抬的华贵步辇后,里面端坐着今夜的主角。

    渤海国群众得到消息,早聚集在街道扎堆,不管是小摊还是有牌子的店铺统统关门歇业,宁可不赚今夜这些钱也要凑上热闹。户户拖家带口的往前挤,个高的占尽优势只需使劲伸脖子,个矮的都想争到前面点的位置好看个清楚,无法挤到前列的全拿出东西垫脚不肯吃上这点亏,小孩也吵着骑在自家大人肩膀上看。

    “国师!国师来了!”

    有人高声呼喊,乱哄哄挤在街上的人群自觉分列站在路两边,为月泉宗的仪仗队让出整条街,步辇刚出现在通往堆月台的道路上,掀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步辇名贵的用材,普通人根本无法得见,不知道是这些围观者一家子多少辈子赚不来的工钱。辇上帘幔层叠,再怎么伸长脖子也只能看到里面隐约的人影,无论外界如何熙攘喧闹,里面的人都没有动过,没有分出丝毫的注意,帘幔把辇外和辇内隔成两个世界。

    裘掌柜和妻子邢曼凭借实力有幸挤到围观前排,捕捉到从眼前晃过的楚辞连忙抓住妻子的手指过去:“你不是说想知道国师大人新请的客卿什么样吗?就在那,快看!”

    “哪儿呢,没见着啊!”

    然而仪仗队走得不慢,邢曼只顾着看坐在步辇中的月泉淮,这会儿再要从一列人中寻目标定然不能,楚辞已走到前方去,邢曼顺着裘掌柜指的方向只能看到群同样服饰的月泉宗弟子。

    仪仗队从街尾游到堆月台下,戌时,一轮满月已经高挂在浓夜中,堆月台是冰川岩花岗石与白玉金银铸造的高台,华贵无比,直与皎月融合,白石台阶级级往上延伸,像是要带着底下步辇中穿着白衣的人步入天际。

    月泉淮未下辇,坐在其中看着天上那轮月亮,于堆月台的旁边等着大武王武艺。人潮拥挤片刻,喧哗中又有热心人高喊了声“大武王来了!”,大武王带着几十名侍从和宫卫进入众人视线。端木珩让辇夫把步辇轻放地上,自己和阎乐上前一左一右给月泉淮揭开纱帘,月泉淮悠悠跨出步辇,又引起一片私语。

    “国师真是俊美啊,而且越来越年轻了,返老还童的传闻竟然不假……”

    “我上次见到国师还是在他纳齐娘子入门的时候,有这等容貌和武技、神迹也难怪当时老林家五岁的小女娃都嚷着想嫁国师,更别说真有这等机会的女人们了。”

    人群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穿着灰色粗麻布衣的男人手肘顶顶邻居,抬起下巴示意他去看不远处对着月泉淮直愣愣出神的姑娘,这会儿要是有小偷趁人多拥挤盗走她荷包,怕是她都不会发觉。十载过去,十五岁还保留着五岁时的想法。

    邻居却摇头,透露让男人吃惊的八卦:“这算什么,秦家那小子竟是个断袖,不知道找谁买的国师大人画像,偷偷藏在家里,让他爹娘一顿好打。要不是他咋呼拿错箱子,他爹娘怕是一辈子蒙在鼓里……”

    “这、这……”男人听完说不出话,嘴巴张开也合不上,唯有傻站原地在心里消化这个八卦。真是好一个男女通杀的国师大人啊!

    他们的国师平生最不缺的就是旁人对自己的夸赞和恭维,这种话进他耳朵反应就跟没听到一个样。他对大武王武艺同样冷淡,只向人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反倒是大武王武艺看见月泉淮已热切得很,冕服拖尾被加快的步伐拖着在地上摩擦,看得渤海国百姓肉疼,身为国王走到月泉淮跟前还要客套句“国师久等”。

    宫卫列堆月台两侧,大武王武艺先走上堆月台,随后在台上宣月泉淮:“请国师上台!”

    月泉淮缓步走向大武王,鞋踏在白石台阶上的声音才是此时最好的礼乐,两人站于顶处,喧闹的人群此时又静寂,每一双眼睛都投到堆月台上,仿佛所有人都觉得在这个时刻声音是多余的。

    “诸位臣民,我渤海国天恩浩荡,尽显神威!国师月泉淮更受天神感召,降临神迹,返还童身,与天地同生灭!今夜,本王在此封国师月泉淮为‘拥月仙人’,今后拥月仙人护佑我渤海国子民万世长安,是为我渤海国之象征!”

    大武王放低抬举在手中赠与月泉淮的赐封礼,月泉淮上前双手接过,启唇微笑中光华无限又睥睨万物,目光照不到台下的人山人海,白衣猎猎,清辉流泻。此刻起,他就是渤海国的明月,天地都在这双风情迤逦的眼中,地上到堆月台顶的距离,就是人间到天上的距离。

    “大武王万岁!拥月仙人月泉淮千岁!”

    “拥月仙人月泉淮真神显迹!”

    呼声震天,娘子们虽然激动,但被巨大的喊声吵得有些脸色发白,侍女纷纷上前给她们捂住耳朵,楚辞在燧影珠自动开启的降音屏障中听到有小童对母亲说“阿娘我要加入月泉宗!我要长生不老!”

    抬眼望去,孤天高月,如冰如霜,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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