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明莺一整晚没睡好,光怪陆离的梦境搅扰得她精神恍惚,早晨睁开眼睛时,眼睛周围乌青一圈。

    刘良云来接她时吓了一跳,“昨晚没睡好?不习惯这儿吗。”

    “昨晚失眠了,一想到要见靳会长就紧张地翻来覆去。”

    明莺干笑着找借口。

    车子驶着,原本要去接辜心练,但半路上辜心练给明莺发了条消息说病倒了。

    那天操场演讲时晒了太久的太阳,周五晚上回去就中暑了,现在还在医院挂水。

    明莺看到她发来的消息时很不好意思地和刘良云道歉,虽然后者表示能够理解,但只身前往靳家路上的明莺却是更加忐忑不安了,她坐立难安地望向窗外,脑子里的思绪和被吹起来的头发一样乱。

    直至,汽车停在那栋早已来过一次的别墅前。

    明莺酝酿了好一会儿,心里莫揣摩着最坏的结果,调整好呼吸,她才上前去敲门。

    叩叩——

    门被拉来,一张惨白俊脸映入眼帘,黑色碎发凌乱遮住额角,狭长双眸里盛着淡淡雾霭,眉峰微蹙,汗珠从薄薄的唇瓣滑落。

    明莺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靳校临。

    但他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像是…病了?

    “你…”明莺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进来。”他哑声先开口了。

    进了房子,温度过低的空调冷气袭卷过四肢百骸,她不禁哆嗦了一下才慢慢缓过来,明莺站在客厅,一时不知所措。

    只能扭头看靳校临,原本想问他,结果男生只是扶着门把手定在原地,像是寻找一个支撑点。

    他看起来很虚弱,连转身都费劲。

    “你没事——”吧。

    只是话还没说完,靳校临抬头,像是看到她身后有人,又强撑着直了身体:“爸。”

    明莺转身,不知背后何时出现了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男人看着四十来岁,鼻梁高挺,面部线条严肃刻板。

    此时男人目不斜视地盯着靳校临,冷冷出声:“客人都来了你站在那儿干嘛。”

    话落,靳校临调整好了些状态,虚弱的脸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问她:“喝点什么。”

    “果汁就好。”

    他又很自然地问,“辜心练没来吗?”

    “她病了。”明莺回答。

    又转过视线看到已经落坐沙发的靳镇新,明莺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开口,声音轻柔:“叔叔您好,本来今天应该一起过来看您,但辜心练同学因为中暑没能来,另外两个男同学是封闭式学校请假也不方便,所以只能我一个人来了。”

    明莺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自然平静,不露怯。

    靳镇新脸色有些严肃,抿了口茶后,笑意才从眼里漾出来。

    男人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女,似乎很满意,方才开口:“坐吧,不用那么拘谨。”

    彼时男人看着没有刚才那样凶,语气温和。

    明莺松了口气。

    可能是她想多了,靳会长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严肃和不近人情。

    女孩乖巧地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靳校临从厨房端来一杯果汁递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但没有喝,又放到茶几上。她心虚地瞄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有没有告状。

    “你叫——”靳镇新疑惑地看着她。

    “明莺。”她迅速回神,报出自己的名字,“展明莺。”

    “名字很好听,家里人给你取的名字吗?为什么取这样的名字?”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似乎语气里又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感觉怪怪的。

    但明莺还是乖巧回答,“听我奶奶说这个名字是我妈给我取的,但是我妈很早就和我爸离婚了,我三岁的时候她就走了。我奶奶说,明莺听起来像命硬。小时候我多病,大概我妈也是希望我活得长一些吧。”

    靳镇新耐心地盯着女孩,却被她这一番实诚又朴素的话逗乐了,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这个解释有意思。”靳镇新笑着点点头。

    明莺低了低头,腼腆地笑笑。

    “我看过你的成绩单,你的成绩单可比我两个天天上补习课的孩子还要好。”

    靳镇新又笑着赞赏,“你很聪明。”

    明莺闻言有些局促地捧起茶几上的果汁,抿了一口,她又瞄了一眼站在沙发边的靳校临。

    想着如何把话说两全。

    “我这不过也是没有父母教育,只能自己一个人琢磨着。”

    明莺垂下眼睫,不敢把之前面对薛蜜说那番话的底气放出来半分。

    她淳朴地笑笑:“都说笨鸟先飞,我就是小镇里的笨鸟,过去是矮子里拔高,现在来了海市以后就不一定了。不过所幸运气好些,要是没碰上您这样的贵人,也是想飞也飞不出来,更别提还能遇到靳同学这么值得学习的人。”

    明莺几番下来频频把靳镇新逗笑,男人眼里对她的喜欢越来越多。

    聊到后面更是直接带着明莺去了他的书房。

    靳校临原想跟着进去,却被靳镇新找个借口打发了,离开前,靳校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消失不见。

    明莺见他表情不对劲,心里说不上来的怪。

    “好,那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心,有事再叫我。”他深邃的眼神盯着她的眼睛,意图传达些什么,她却不能明了。

    靳镇新没说话,自顾自带着明莺进书房,关门。

    门外的靳校临突然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肉里,某种不知名情绪在他胸腔内翻涌。

    书房内。

    明莺突然有些忐忑。

    她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跟在靳镇新身后。

    男人自顾自走到一个字画的展柜前,“刚才没和你说,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老朋友。所以,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明莺闻言,嘴唇微张张,紧张的情绪缓了些。

    一双乌黑亮丽的眸子睁圆了。

    靳镇新在展柜里寻找,他问,“明莺,你的梦想是什么?”

    明莺盯着他的背影,想说好好学习做个像您这样的人,但真是太假了。

    对于一个给予她利益的人,至少嘴里还有点真话。

    她想。

    “想赚钱。”于是明莺说:“想赚很多钱,多到可以买下很多不公平。”

    靳镇新撇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然后从展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靳镇新说:“这支钢笔是我的那个老友送给我的,我用在和她签的每一份合同上。不久前我们刚签完了最后一份合作合同,这支钢笔也退休了。”

    “所以我把这支笔转赠给你。希望你未来签的第一份合同,也带着今天脱口而出的勇气。”

    后者犹豫了一秒,终究伸手接过。

    打开盒盖,是一支白金钢笔,做工极其考究细腻,看起来价格不菲。

    “这太贵重了叔叔,我不能收。”明莺有些慌张。

    但靳镇新却笑笑,顾虑她的顾虑:“收着吧。我的分公司今年的年会到时候需要你过来配合一下采访,你这么聪明,到时候应该会多替我夸两句的吧。”男人半开玩笑地说。

    听到他这么说明莺提着的一颗心彻底松下。

    原来还是有代价交换。

    不过,这么说她就好受多了。

    “那就谢谢靳叔叔了。”她没有再推让,收了起来。

    谈话没有再持续多久,明莺就准备离开了。

    离开前她又很乖巧地补了一句:“虽然还不太了解尤珍同学,但是靳校临同学在学校风评一直很好,之前优秀学生代表演讲就是他,他很厉害,是您优秀教育的结果。”

    “还是很感激靳叔叔能给予我更好的学习机会,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女孩捏着礼盒,深深鞠了一躬。

    靳镇新很满意地看着她,目光温和慈爱,“好好学习。”

    明莺点点头,拿着礼物转身离开。

    出了书房,明莺才发现靳校临一直在门口等着,他手里端着两盘黑森林蛋糕,在看到明莺出来时他才缓过神。

    他眼神迅速观察了一眼她浑身上下。

    眼尾带笑,神色轻松愉悦,服饰完整。

    只是看到她手里多了一个看起来昂贵的精致礼盒。

    他担心的事没发生,靳校临才松了口气。

    彼时他苍白的脸色恢复如常,看起来没有刚才那般难堪和狼狈。

    明莺疑惑他的神情,但还是冲他弯了弯唇角。

    书房里的人察觉到外头男生的身影,喊了声:“校临,进来。”声音清冷威严,与刚才对明莺的温和截然不同。

    “来了。”少年温顺地答。

    然后把一叠蛋糕递给明莺,“你先去门口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喔。”

    明莺乖巧地端着蛋糕走到一边的茶几上,先是拍了张照片报备给辜心练,然后坐在沙发上,终于完全松下防备品尝甜点。

    甜味入喉,第一口还好,第二口时就觉得甜腻的慌。明莺放下蛋糕,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收到辜心练的消息。

    练:[蛋糕看着好好吃,不过我以后吃不了了,我挂完水去戴牙套了!]

    练:[你记得把酒给人家!]

    看到第二条消息时明莺才猛然想起来什么。

    差点忘了把带来的特产给人了,刚才因为太紧张顺手就放在门口了,明莺一拍脑门赶忙朝门口跑去。

    还好东西还在。

    那个是明莺在水镇和辜心练酿的酸酒,水镇的特产。明莺抱起酒坛子走到书房前,书房的门没完全锁上,虚弱地掩着。

    一靠近,里头模糊地飘出来一句“外头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你俩,你和尤珍平时要做的比别人都好,才不算辜负我这么久在你们身上费尽心思。”

    “尤其是尤珍,她不许出现任何负面新闻。”

    “知道了。”少年温顺地答,“下次我会注意分寸。”

    …

    意识到听到了不该听的,明莺连忙扭头放轻脚步退了几步。

    书房里,靳镇新在写毛笔字,靳校临在一边等待他的下一句指示。

    写完了几个大字,男人才放下毛笔,语气淡漠:““另外,还有那个姓展的小姑娘。”

    “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教她变得温顺一点才讨人喜欢。”

    靳镇新说着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顺”字。

    靳校临闻言有一刻犹豫,靳镇新瞥了他一眼,语气似笑非笑:“做不到?这应该对你来说不难吧,就像你教尤珍那样就行。”

    “好,知道了爸。”

    .

    从书房出来,靳校临亲自送明莺回去,一路上车里的二人基本没什么话讲,明莺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靳校临。

    他靠在真皮座椅上,一手撑着脑袋斜靠在车窗,一手在放在腿上的iapd上操作着,他低头时,风攥紧他的白t,鼓着衣角,又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来,阳光落下一丝斑驳的光线,在他的眉眼轮廓间铺陈。

    明莺一时恍惚。

    她和他第一次在靳家见面就知道他长得好看。

    相比靳尤珍那种一眼惊艳的长相,靳校临的五官看起来更温和,眉毛修长,眼型也是典型的桃花眼,深邃又多情,鼻梁高挺,薄唇轻抿,戴着半框眼睛看起来斯文而矜傲。

    是那种很经得起推敲的正统帅哥类型。

    他这张脸可太适合遮掩他私底下那种坏到骨子里的真实模样了。

    余光瞥到明莺的视线,低着头的靳校临出声:“你盯着我很久了。”

    “有事?”他抬头。

    明莺移开视线,“没有。就是…我昨天在开水间不是故意那样说你的,你别往心里去啊。也谢谢你没告诉靳叔叔。”

    “喔。”靳校临漫不经心地应,语气里带着笑,“就因为这个?还以为你要和我说点别的什么。”

    “别的?”明莺疑惑。

    他挑了一下眉,目光悠远而沉静地落在她微蹙起来的柳叶眉上,最后定格在她略显茫然的眸子里。

    想了一会儿,明莺想起来了。

    她垂下眼眸:“喔对,不用送我回家,送我去学校附近那个餐厅就好,我在那里打工。”

    看她这样,靳校临只当她不愿意回答,自顾扭过头,话里有话:“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要因为一些诱惑走了歪路,有些利益可能用青春交换会来的很快,但是背后的代价是你承担不起的。”

    明莺低着头在和宁译聊天,听到身边的人这么说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怎么总这样话里有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但明莺这次想不起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不过很快,她好像知道他这次在说什么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

    声音轻,但很坚定:“你一定体会不到没钱的自卑感,但我知道钱很重要,如果我像你一样有钱有人撑腰我也不想这样。”

    “但我不懂,我只是想养活自己,这也算是走歪路么?”

    靳校临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一汪水盈盈的倔强水汽。

    她这样,看起来像他的错一样。

    靳校临皱了下眉,心底莫名一股邪火,他不再看她,语气也硬了几分。

    “随便你。”

    觉得当地下情人很光荣的话随便你好了。

    明莺收回眼神,心里暗骂,神经病,打个零工怎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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