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宗,戒律堂。

    堂内烛火通明,气氛异常紧张。

    漩涡中心,谢青衫手持长剑傲然而立,脸色略显苍白,但她眼中是不屈之色。

    “谢青衫,你如今可知罪?”戒律堂首座上,一位须发皆白、目光如炬的长老沉声问道,透着威严。

    闻言,谢青衫不为所动,声音坦然:“弟子何罪之有?”

    “你!你私下勾结魔族,意图颠覆宗门基业,此等罪行,岂容你狡辩!”

    “那请问宗主是从哪得知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竟连这个都不知?”谢青衫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重重咬下二字,“父亲?”

    语毕,堂内瞬间陷入死寂。

    即便她身为宗主之女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在众人面前直呼谢承义为父亲,这无疑触及了他的逆鳞。

    只见谢承义脸色骤变拍案而起,怒喝道:“逆子!受刑后你竟还不知悔改!”

    还未待谢青衫再次出声反驳,站在一旁的师兄见状终是忍不住开口,急切中夹杂一丝劝慰:“师妹,你冷静点!我知你性子倔,但此时切莫再逞强,认罪还有挽回的余地!”

    “是啊,师妹,切莫冲动!”几人附和道。

    说话的是她关系较为亲近的师兄师姐,但他们终究还是不懂。

    认罪?

    这是何来的道理?

    她本就没有错,又何须认罪?

    这简直荒谬至极。

    到头来,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一切皆是一场笑话,亲人也好同门也罢,竟无一人相信她。

    谢青衫目光掠过师兄师姐不再给予任何回应。

    她心中已经做出决定,目光锐利如刃,直视堂内众人:“我本就无罪,既然无人肯信我所言,那我也不愿再多费口舌。但清者自清,从今往后,我与凌霄宗再无瓜葛。”

    谢承义猛然甩袖,呼吸沉重面色涨红:“好一个再无瓜葛,既然如此,从即刻起你便被逐出师门,永不得再踏入凌霄宗半步!”

    “师妹!”

    师兄师姐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或是劝解,或是挽留,但于谢青衫而言,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再无意义了。

    谢青衫手中长剑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便会破鞘而出暴怒而起,她极力压制着试图出鞘的长剑,掷地有声道:“小白,我们不必同这种是非不辨之人解释。”

    “今日,不是我被逐出师门,而是我谢青衫不屑与罔顾道义的凌霄宗为伍。”

    此声既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谢青衫是何人?

    她是凌霄宗众人的楷模,剑道中极具天赋的弟子。

    谁都可能犯错,唯独谢青衫不会。

    虽说他们也不愿相信这事,但连宗主都亲口确认,那么怀疑的种子便在众人心中生根发芽。

    毕竟,身为一宗之主却未因亲情有丝毫偏袒,属实难得。

    就当他们都认为谢青衫最后会低头认罪时,她却以出人意料的极端方式为自己正名。

    正义凛然,真假难辨。

    谢青衫将凌霄宗弟子令牌握在手中,力透掌心,令牌即刻在她手中化为齑粉,散在空中。

    言罢,她转身离开,背影决绝,却又坦荡释然。

    怒骂声、喊叫声、窃窃私语之声落在身后不绝于耳。

    但谢青衫却笑了,她从未觉得如此痛快。

    一直以来她都活在别人的目光中,父亲的期待中,却唯独忘记了自己。

    而今日,她终于看清一切。

    突然手中的长剑不受控制骤然出鞘,径直砍倒山门处象征着凌霄宗的巨石,一分为二。

    谢青衫看着短短片刻发生的一切,内心暗道不妙,掐了个诀紧追而上:“喂小白,我方才不让你出来是有缘由的,你别生气啊,等等我!”

    -

    半月后清晨,茶馆内。

    茶炉咕嘟作响,水汽袅袅上升,携茶香四溢,与窗外飘入的桂花香交织。

    本是宁静祥和墨画,却有二人为其增添生机。

    一袭白衣的少年悠然自得坐在窗边,目若朗星,面如冠玉。

    他一边喝茶一边嗑着瓜子,口中滔滔不绝,但说出的话却与其气质大相径庭:“那日你就应该放我出来,让我把他们全都揍一顿,真是气死我了!真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尤其是你那个爹!”

    这话一出,引得周围茶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谢青衫见状朝身旁茶客微微颔首,脸上略带微笑以示歉意。

    随后她迅速抓起一把瓜子塞到白云间嘴中:“吃你的吧,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唔唔唔。”白云间眉头皱起,对她的行为很是不满。

    谢青衫装作没看见,斟下一盏茶放在他身前:“但我这不是已经离开宗门了吗,从今往后我与凌霄宗势不两立。”

    “所以小白以后就我俩相依为命了呜呜呜,但没关系我还有点钱财,跟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谢青衫趁白云间喝茶的间隙,指尖微动,终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白云间握着茶盏的手一顿,侧头便要躲开:“滚啊,都说了让你别摸我头了,你当我是狗啊!”

    “好好好,我不摸了。”谢青衫随口敷衍道,又趁机摸了两下。

    果然还是这熟悉的手感让人安心。

    白云间睨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随她去了。

    看着眼前的谢青衫,他突然也生出几分感慨:“是啊,你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的小女孩了。”

    谢青衫沉默片刻,静默道:“自幼时起,我便一直努力想向他证明自己,可在那日,我才彻底看清了真相。”

    所谓来自父亲的严厉和期望,不过是他自私与偏见的伪装。

    而如今,她再不会对“父亲”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白云间看她又耷拉下眉眼,伸手弹在她的脑门上:“别愁眉苦脸了,以后无论在哪儿都有我陪着你,你就知足吧。”

    谢青衫捂住头,“你也不就一把剑还需要我天天拿着......”语未毕她便遭到白云间的死亡凝视,遂立马改口,“今后还望大哥多加关照。”

    说完她顺带报了个拳,语气诚恳。

    白云间看她抖机灵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于是方才短暂沉重的氛围随着二人的插科打诨一扫而空。

    白云间是谢青衫本命剑生出的剑灵。

    十一岁那年,她幼时在山中游历不慎落入险境。

    前是凶猛妖兽,后是万丈深渊。

    她无路可退。

    生死存亡之际,一柄长剑于危难中显现,救她于水火。

    她曾于藏书阁禁书中见过拔剑秘法,这秘法虽不可使长剑认主,却能借其剑威,以御强敌。

    但剑有灵,倘若拔剑者心智不坚,亦或长剑本身心生排斥,后果则不堪设想。

    拔剑者轻则受皮肉之伤,重则筋脉寸断,危及性命。

    所以尽管她早已筋疲力竭,但她还是选择放手一搏。

    于是她伸出手握紧剑身,鲜血当即渗出顺着长剑没入裂缝之中。

    她屏息凝神,周身灵气汇聚:“前辈冒犯了,晚辈恳请借此剑一用,待斩除妖兽后定会原物归还,还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

    随着话音落下,她使出全身力气将长剑拔起。

    而后一阵剑鸣响彻天际,剑光如练,破空而出。

    她手持长剑,最终击败妖兽。

    可当她归还长剑道谢拜别时,她万万不敢想这柄长剑竟跃出剑鞘,立于她身前。

    她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试探:“请问前辈是愿意跟着我吗?”

    长剑自不会说话,但却落入她掌心。

    她眼眶微红,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得到他人的肯定,心中难掩激动:“谢谢前辈认可我!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自此这柄长剑便成为她的本命剑,唤作白云间。

    长去逍遥青松下,生来自在白云间。

    -

    谢青衫的母亲早逝,父亲从小对她非常严厉。

    周围的人都夸她天资聪颖勤学苦练,但至今为止在她记忆中,她从未得到一句来自父亲的认可,从未。

    她一直都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于是拼命修炼,昼夜不息。

    但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优秀,永远都无法赢得父亲的真正认可与喜爱。

    父亲露面的次数也很少,每当难得相见,她都会将自己近期取得的突破告诉父亲,满怀期待来自他的夸赞。

    但,回应她的,永远是那雷打不动的冷漠话语:“你这点进步算得了什么?你还需要更加努力。”

    类似的话,像无形的利刃,扎入她内心。所以每次听见,谢青衫总是忍不住想落泪。

    明明自己已经倾尽全力了,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的回答,为什么永远达不到父亲的期望。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肯定,哪怕是一个眼神,一次颔首。

    但都没有。

    父亲对她的忽视和否定,就像一道鸿沟,永远无法跨越,也将她束缚在其中。

    她没有同龄好友,她也无法诉说这种情绪,因为他们只会说:“你是宗主的孩子,你还能有什么烦恼?”

    幼时的她无法排解这种情绪,只能一个人躲在被子里闷声痛哭,别无他法。

    但是某一天,安静的室内传来一个青涩的声音:“喂,你别哭啦,你吵到我睡觉了。”

    谢青衫立马止住哭声。

    是谁?谁在她房间?

    她是不是幻听了?

    她悄悄掀起被子露出个脑袋环视着房内,并无他人。

    她的心中大惊,难道是有会化形的妖怪?

    她瞬间提高警惕:“你出来!别装神弄鬼!”

    “你才是鬼,我才不是那种低级生物,别侮辱我。”

    “那你是谁?”

    “我?我乃剑气所化剑灵。”

    “剑灵?前辈?”

    这一刻谢青衫顿悟,她猛地掀开被子窜到长剑身旁,目光灼灼:“前辈,你会说话了!”

    长剑轻轻颤动,发出得意哼鸣:“我厉害吧。”

    谢青衫连连点头:“超厉害,前辈不愧是一把绝世长剑!”

    白云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在空中盘旋:“咳咳,那啥,你给我取了啥名?”

    “白云间。”

    “白云间?”

    “没错,谢谢前辈你当年救下我,所以像你这样绝世又善良的剑,生来自当逍遥在白云间。”

    “我以后一定不会埋没你的威名!”

    谢青衫望着空中的云间剑,眉眼微弯,笑得灿烂。

    “好说好说。”

    前辈这声称呼对于白云间很是受用,每次听见他都深感欣慰,觉得身上肩负的责任重大。

    直到后来白云间幻化成人形,那身高和谢青衫大差不差,谢青衫不禁疑惑:“前辈,您不是说您几千岁了吗?”

    面对大型翻车现场,白云间开始睁眼说瞎话:“啊,这个嘛说来话长......”

    谢青衫狐疑:“前辈,不会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吧?”

    “诶,此言差矣,我们一族的年岁与你们人族不同,所以我还是年长于你的。”白云间走在前方,故作高深莫测。

    “那你在你们族中几岁?”十八岁的谢青衫质问道。

    “咳,十八。”

    话音落下,白云间拔腿就跑。

    谢青衫直追而上:“好啊,你别跑给我等着!害我叫了你这么久前辈,占我便宜是吧!”

    从此白云间成为谢青衫心中无可替代的存在,顺带变了个称呼,名叫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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