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里如果不是大启,又会是哪呢?

    谢琅难得陷入了茫然之中。

    ……算了。

    现下天色确实暗了,她亦感到一阵阵的困意上涌,索□□情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不如先睡一觉。

    在神思彻底坠入睡梦的大潮之前,她总觉得嗅到一股极其浅淡的樱花香气。

    ……等等。

    谢琅霍然睁开眼睛。

    深秋之际,怎会有樱花开放?

    更别说还是在她的内室当中!

    她睡下前素月换上的是安神香,这种香里并不含半分花木香,又怎可能让她嗅到樱花香味?

    她眼睛适应了一会黑暗,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飘落到自己脸上。

    谢琅:“……”

    凭着脸上的触感,她能察觉到那似乎是数片尚还沾了水的花瓣。

    ……该死,她的床幔内难道有人?

    她没有贸然睁眼,反倒是慢慢调整呼吸,让它逐渐缓下来,再缓下来,更贴近进入睡眠时的状态。

    同时,也尽力控制眼睛不在眼眶中转动。

    那股浅淡的樱花香气仍在鼻端萦绕,时近时远,似有似无。

    “啪!”

    这回是一整朵花,落在她额上,敲出一声轻响。落花声本该悄无声息,可在这安静的床幔之内,却是响得很了。

    谢琅被砸了这么一下,气息起伏却仍旧如常,丝毫未被这一动静惊到。

    ——直到一双柔软、指腹指根却都带有硬茧的手缓慢从她脸上抚过,拂去那些落到她脸上的花瓣。

    这藏身在她幔帐中的不速之客手上也带着樱花香气,谢琅从她身上并未感受到敌意,思量了片刻,还是陡然出手,擒住来人的手腕。

    然而她只摸到不速之客袍袖上的绣纹,心下讶异的同时,也悍然提了速度,循着流动的风声劈手握住来人的手臂。

    ……较习武多年的男子要更为细瘦些,是习过武的女子,还是那帮文弱书生?

    不,文弱书生不会夜登国公府躲在她的床幔里,更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速度。

    谢琅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但在这漆黑的大幕下她也只能隐约看出人的轮廓,并不能看清来人的面孔。

    她紧捏着来人的手,质问的句子刚在嘴边转过一圈,话还未出口,便已察觉到一阵让人心底发凉的寒意从右后方劈来!

    还有同伙?

    谢琅心下漫上郁色,反手抄起搁在里侧的玉枕挡了一击,又扯住已然被她擒了一只手的人,施力将人按在床榻上,自己也往人身上伏去。

    玉枕在右后方应声而碎,谢琅却一时半会没打算计较这事,只是感觉有些不对:

    ……真是见鬼,她的力气怎么比以前小了许多?本来是想把这人面朝下按下去的,现在倒是结结实实要面贴面了。

    两人胸口正好撞在一处,谢琅沉着脸想:很好,果然是个女人。

    她牢牢按住身下人的手,感觉已经闪到床侧的人没了动作,不由冷然道:

    “阁下是使剑还是使刀?”

    床榻旁侧的人没有搭话,谢琅余光里却扫到一只苍白得在黑暗里都能看出些浅淡色泽的手,缠着布带的剑柄,以及部分纹银描金的剑鞘。

    “剑乃兵中君子,背后偷袭非君子所为,也非追求剑道所为。”她冷嗤道,“当然,阁下或许是心忧这位姑娘,方才有此一击。”

    对方那一剑只劈碎了软玉,并未再向前来,若非精准收着力道,实难做到。

    “是极,妾之兄长也是担心妾。”被她压在身下的女人款款而笑,说大启官话时的口音却显得有几分僵硬,想来并非大启人士。

    谢琅凝神细想了会,方问道:“二位可是东瀛人士?”

    她回忆方才摸到的、女人袖袍上的绣纹,分明像是樱花的图案。

    大启尊奉的乃是牡丹,并不尚樱,倒是一海之隔的东瀛奉樱为主,女子衣物上最常见的纹案也是樱花。

    东瀛尊大启为宗主国,今岁之初便遣使来朝,现下还未离去,在西京出现东瀛人算是正常的事。

    只是不该出现在她的国公府里,更别说她的床上!

    被她按在身下的女人动了下手腕,见被她扣得死紧,只能说是:“妾与兄长确实自东瀛而来。我等对国公并无恶意,只是有事相商,而且妾还知晓……”

    谢琅听得她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很像是有事要求她,怕求不来,先拿些事情吊一吊她胃口。

    她冷然道:“如若想展示潜入功夫以及剑术来做筹码以说服我,那现在恐怕不成。”

    “我怎知道你们是否有险恶居心,不若这般,如果你们真有商谈正事的诚意,就自缚己身,待我将守在外侧的仆役唤来,如何?”

    “嚓”的一声轻响,是床侧那位使剑的“兄长”将剑从剑鞘中挑出半寸。

    谢琅神色未变,只在黑暗中凝视被她桎梏在身下的女人的面容。

    “兄长不可。”她听到女人急匆匆地说道,又听得剑重入剑鞘中的声音。

    “国公不信我等实是常事,妾倒欲听国公之言,自缚己身,但眼下并未有绳索啊。”女人声音柔婉,剖白道,“此举确然不妥,可妾还请国公明鉴,妾与兄长醒时,正在国公府库房里的一口大木箱内。”

    谢琅:“……你这大启官话说得倒好。”

    她一时沉默,还在想这是否是谎话,就听外间传来数道急匆匆的脚步声,声音一熄,她便听见素月压低了声道:

    “娘子已睡下了,你别进去。”

    谢琅没松按住女人的力道,转头去听外间的话。

    ……奇了,这中间隔了不止一道帐幔,而是五道,她却能清晰听见外间两人说话的细碎声响。

    “我也不欲打扰娘子安寝!”回话的声音听着是素心的,语气很是焦急,“只是库房的门大敞着,我亲带人进去清点了一番,发觉有个巨大的木箱大咧咧敞着,里头空无一物!”

    谢琅:“……”

    什么,这东瀛女人说的还是真的?

    哪种人才会被装着箱子送进她的国公府,莫非是混进来的刺客?

    ……总不能是要送给她的美人吧?

    她和这两人迂回半天,自也看出他们没什么敌意,便低声问身下女人:“你能听到外间有人说话吗。”

    女人沉默一瞬,道:“国公内寝与外间中间隔了好几重幔帐,妾是听不得的,或许妾之兄长听得。”

    谢琅便又转向一旁:“你呢。”

    立在床边的男人似乎很少说话,语调也比他妹妹要更怪异:“能,听,但,不、清。”

    ……这不会是个结巴吧。

    谢琅不免沉默,倒也听明白了,他只能察觉到有人说话,至于究竟说了什么内容,是听不明白的。

    这也才符合她的基本认知。

    谢琅心下一哂:那自己能这么清晰地听到素心素月两人的对话,也实在是离奇了。

    就像……她能影响风的止息,和朝夜等人的想法一样。

    她心绪转过这么一道弯,听得素月犹疑道:“那箱子里是何物?”

    素心语气更是急迫:“……那是东瀛使臣送来的寿礼,乃是两尊玉像,一男一女。”

    素月道:“可检查过?这听上去箱内可以藏人。”

    “你也不是不知,寿礼都是我与素锦亲自点的,那箱子里就是两尊玉像。”素心沉沉道,“可如今府库大开,看锁损坏的样子,是从内里以剑劈开的,李统领也未能找到有人从外闯入的痕迹。”

    谢琅:“……”

    啊?意思是说这两人实则不是人,而是玉像化作的精怪?

    她听着这话,心思就很微妙了,不由自主地在东瀛女人光滑的腕子上摩挲了下。

    嗯,温热的,有脉搏,不是玉像。

    不过她这几日遇上的事本就怪异,若是玉像化人……想来也很正常?

    说不准是她梦中哪个念头要玉像化人呢。

    ……等等,梦?

    谢琅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

    素月和素心显然还要商量上一会,才能掰扯清楚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此事。谢琅趁着这机会低声道:

    “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女人很配合地回答说:“妾之名用大启官话来说,是姓上野,名樱;兄长与妾同姓,名叫栎生。”

    ……又是两个给她极其浓厚的熟悉感的名字。

    谢琅又觉得头痛了,眼前开始一阵接一阵的发花。

    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好容易平静下来,才定定问道:“你二人可是玉像化人?”

    上野樱一时茫然:“国公说笑了,玉像怎会有生命?”

    谢琅:“……”

    好罢,她说得也是。

    她颇有些头痛,不得不问道:“既然你二人不是玉像,那又怎会到本国公的库房里去?”

    上野樱一时没能答话,似乎也在思索自己该说些什么。

    谢琅耐心地等了一会,也没见她想明白事情,刚要再催一催,却听到一连串脚步声渐近了。

    听着是素月素心并李安通三人,原来方才安通也在外间?

    不对!

    他们明显是朝着她床榻的方向过来的!

    谢琅一时警觉,当下便有些想把这两人藏起来的想法。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应该藏一藏。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走在最前面的素心执着灯盏率先拉开幔帐,施礼道:“打扰娘子安寝,但府中府库被人从内打开,失窃了两尊……”

    她望见床幔中景象,到了嘴边的话不由一滞。

    谢琅在他们掀开帐幔前已经松开上野樱坐好,可后者还没来得及起来,现在和她兄长一卧一站,俱都在她床幔内。

    帐中三人与帐外三人很是沉默了一会,最终由李安通率先打破沉默。

    他端详着上野兄妹两人的面容,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两位莫非是东瀛使臣报到大理寺与京兆尹……言明失踪的郡主与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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