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萤此言甚是有趣，朕不曾听闻。”
“好玩的事多着呢，陛下总也不来后宫，臣妾都找不到机会与陛下说。”
云疏雨并未参与他们几人的谈话，窥探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好奇、打量、不怀好意萦绕着，久久不散。
她注意到司律的位置一直空着，不经意地撩起耳边的碎发。
负责皇宫安全的卫尉出现在了云初度身后：“陛下，出事了。楚相在回宫的路上遭刺客伏击，伤亡惨重。”
云初度惊讶：“楚溶可有事？”
“楚相无碍，现如今正准备入宫，觐见陛下。”
执起桌上的白玉茶盏，茶梗上下沉浮。热气氤氲到眼前，模糊了视线。林昇真是老了，越来越废物，不如当年。
一个年纪轻轻的楚溶都杀不死。
想到这。云疏雨托着下巴，眸子弯着，转头直直地盯着时霁看：“多年未见，时监正怎么变成了哑巴。”
“看时监正的气色，倒是恢复的不错。多亏了本宫每日去看着你喝药，天师大人要怎么感谢本宫才好？”
目光大胆又直接，这般百姓们尊称的称谓从她的口中喊出，时霁耳角有些发热，他举杯抿了口茶。
“这宫宴甚是无聊，全是一群我不喜欢的人，你理理我好不好。”
云疏雨昵声轻唤，视线往下，他嘴唇形状完美：“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时霁，可有人亲过你？”
这般话传入耳中，他的手腕不禁一晃，水呛入了嗓子。
“咳咳咳。”
手指紧抓着桌沿，压下了喉间的痒意。可脸颊还是咳得通红，盖住了耳角的颜色。
不喜欢他们，也包括自己吧。
他缓着气息，神色疏离：“若是长公主想聊，臣认为会有很多人主动上前的，他们可是很喜欢长公主。”
“时霁，有人想针对我，就像当年那般。”
云疏雨愈发想要看看时霁生气是什么模样，没人不想在神祗的洁白的衣衫染上几许墨色。
她小声地说道：“我很想把他们都杀了，但你一定不会同意的，对吧。”
尾音倦懒，勾人心弦。时霁没有看向云疏雨，留自己一条命，不过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双眸含情，却唯独少了真心。就如方才，她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眸色寒凉。
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
“宋应月，你说长公主与时霁以前相识吗？”隔着献舞的宫女，林落落看到了二人相聊甚欢的场面。
宋应月将茶杯送至嘴边，不急不缓地开口：“时霁四年前才坐上监正的位置，在长公主离京之前，他还只是钦天监小小的司历。二人地位相差巨大，怎会相识？”
“可是不是有传闻说……”
宋应月：“你也说了是传闻。二人五年未见，又会留有多少情意。”
“哼！”
林落落眉头轻皱，朝着二人看去。时霁一袭素白的云衫，端坐于桌案后，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鼻梁高挺，睫毛长而密。
“没看出时监正不想理她吗？还总主动和时霁攀谈，时霁脾气真好，这都不烦。”
“楚相到！”
林落落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眼睛立即睁大，惊喜道：“楚溶终于来了！”
茶杯还在向外弥漫着热度，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口沿。泥泞与血腥瞬间交织在一起，涌入鼻腔，惨叫在耳边不断回荡。
“楚溶，母妃没有祸国乱世。一切都是他们胡说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罪人楚姈，毒杀先帝，祸国乱世，妄探帝位，浊污天命。经钦天监验探，十日后，赐鸠酒。念皇子云初度年小，不宜观刑。”
下唇被咬出来血色，回忆里的潮湿、混乱在舌尖弥漫，恶心地令她作呕。
喉间压抑不住地溢出几字：“楚溶......”
茶杯应声而碎，碎片溅落，手背上赫然明显的一道红痕，血腥味匿在散开的茶香中。
“长公主？”
嗓音清澈温润，低沉却有力。云疏雨回过神，见时霁望向自己。
“怎么，你担心我？”
她将手缩到衣袖里，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并无大碍。”
云疏雨向着楚溶投去视线，他一袭烟墨色长衫，乌发散乱，袖口间带着几处伤痕。
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上位者气势，五官精雕玉琢，轮廓分明，一双桃花眼冷漠桀骜。
如她料想，楚溶并没有和大队伍一同回城，而是提前回京。
欺君之罪，诛九族。
她启唇轻言：“一路上舟车劳顿，楚相看起来清瘦了不少，怎么落得这般模样？”
“路上遇到了些意外，不过已经处理好了。”
“怎会如此，楚相可有受伤？”云疏雨叹了口气，意有所指：“若是你先回京还好，就不会遭此意外，楚相真是冒险。”
楚溶：“谢长公主关心。”
“多年未见，本宫备了些薄礼，里面不乏上好的药材。改日送到楚府，也算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云初度也出声：“风杳，给楚相检查一下，朕还是担心。楚相出了事，可是朕的罪过了。”
楚溶静静地站在中央，并未看向她，自然忽略了她眼神里化不开的浓浓恶意。
“皇姊都送了，朕也不能落下。朕从私库挑几样，和皇姊的一同给你送到楚府。”
“楚溶，你扶桑城治理有功。朕命你再担任户部侍郎一职，负责休葺龛天楼如何？”
“户部侍郎？楚溶已是丞相，此次回京居然又多了户部的实权，可谓是朝中第一人，前途无量啊！”
“但户部不一直是林昇管着的，楚溶这岂不是抢了林氏的权？”
大臣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云疏雨反而没太大感觉。
朝中世家众多，偏偏你楚溶拔得头筹。斗吧，反正你们两家都该死。
云初度见风杳坐到了楚溶身边，放下心来。
他突然想到什么，脸上带着笑意：“既然人都到齐了，诸位也不必拘束。边疆进贡了不少的奇花，不如在御花园四处走走。也方便风杳给楚溶检查。”
云初度吩咐完之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走到云疏雨身旁。
柔声对她耳语道：“皇姊，和我来。”
所有人就被这般抛在了原位，林萤萤先出声唤道：“陛下？”
陛下本就不喜后宫，但总会做做样子，长公主回来后，她好久都没见过陛下了。
不仅仅是他们，云疏雨也不解云初度的举动，只能跟在他身后。
时霁看向云疏雨的位置，茶水从桌沿滴下，地上一滩水渍，旁边还有点点斑驳的红色。
他眉心轻蹙，目光看向云疏雨离开的方向。
路上没有任何人，想来是提前交代过了。云初度比她小了两岁，个子比她高了半头。
明明是初夏的时节，御花园的花却开得绚烂。二人在一处八角亭子处停下。
云初度开口，声线里有些紧张：“记得皇姊曾和我说过。与母妃征战时，在边疆见到一枝花，傲立在冰原，浑身如雪。后来才知道它叫白五川，剧毒。”
“去年边疆进贡了两株，却是红五川。等到皇姊回来，又只余下一株。”
云疏雨朝着亭子望去，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盆花。朱砂般的花瓣如血般，温热、疯狂。
五川花无枝无叶，花开即预示着死亡。
云初度强忍着心慌，半晌才嗫嚅出几字：“我想着皇姊会喜欢。”
众人发现陛下与长公主不准备回来了，开始有了动静，聚集到了楚溶附近。
“楚相不仅长得神清骨秀，又颇有治世之能，我们家儿子总与和我提起你呢，说你是他们这辈最优秀的一个。”
见此处人越来越多，风杳把完脉，收回了手：“楚相脉象杂乱，怕是受了惊。宫宴结束去太医院抓些药，安稳地休息几日便好。”
时霁刚想起身，准备顺着御花园的小路找一找云疏雨，眼前落下一片阴翳。
楚溶拦在了时霁面前，礼貌地笑着道：“时监正上值以来，我还没有正式登门拜访过，不知时监正何时有空......”
时霁抬起眸子看了楚溶一眼，毫不客气地打断：“没空。”
楚溶没料到时霁如此不客气，直接转身离开，连客套一下都不愿。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折扇慢悠悠地敲着手心。
时霁还未走出多远，身后又有人叫住了自己。
“时监正，等等。”
他回首，见一位女子向自己走来：“姑娘是？”
她别开眼，脸颊泛起了丝丝红晕：“臣女名林落落，家姐是容妃林萤萤。”
“时监正，这是家父从南边带回来的苏绣，我亲手绣的荷包，里面放了平安符，想着借此宫宴的机会送给你。”
妩媚的眸中含着一丝幽怨，林落落嗔怒道：“都怨那不明事理的长公主，喊你去其府中，害得你受伤。”
“林二姑娘，恕我不能收。”
林落落惊讶地抬头，见他下颚紧绷，一双眼清冷。
双手举在半空，她有些不知所措：“时监正是不是觉得这个不好看，府中还余了些苏绣，我改日再给时监正......”
“林二姑娘用心了，还望寻得有缘人。”
“好吧。”林落落笑容渐收：“那时监正喜欢什么，可否告诉我，我下次再送你......”
“长公主殿下这是准备去哪里？”
云疏雨抱着白瓷花瓶，听到熟悉的嗓音，回眸望去：“楚溶？”
“好久不见，你居然还活着。”
“臣自然还活着，长公主是不想看见臣？”楚溶低头，注意到她手背上的伤痕，他记得自己刚入殿时，云疏雨的异样。
楚溶朝她靠近，压缩着二人之间的距离：“长公主受伤了，怎么不让风杳看看？”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你是什么货色本宫清楚得很，滚远点，别脏了本宫的眼。”
他周身的威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云疏雨抬眸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楚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道：“长公主还是这么讨厌我。”
云疏雨从拐角处现身，看到他们两个，略诧异：“时监正、林二姑娘？好巧。”
林落落连忙将荷包藏到背后，低着头，眼里似含泪水：“时监正、长公主，我还有事，先走了。”
云疏雨留意到林落落落荒而逃的背影，她看向时霁，解释道：“这次可不是本宫有意拦了你的礼。”
“长公主没必要道歉。”他嗓音淡淡的，不掺杂任何情绪。
看时霁准备离开，纤长的眉蹙起，斥道：“本宫说让你走了吗？”
“回来。”现在她是故意的。
“你回答本宫的问题，这花就当做你的赔礼。”
时霁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不知是厌烦，还是澄清。
他眉眼低垂：“没有。”
云疏雨突然笑了起来，将花瓶放到他的手里，指尖不经意地相触，能感受到他的温度，热意丝丝缕缕地扩散。
清润的檀香萦绕在鼻息，时霁呼吸倏然一滞，不禁向后撤了半步。
他语气轻微颤抖：“多谢长公主赏赐。”
看到他收了，眉尾微微挑起，云疏雨戏谑道：“时霁，你既收了礼，可要帮本宫做事。”
闻言。长睫扇动，他无声地笑了下：“长公主只给了臣一枝花。”
“你不是收了吗？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要就还给本宫。”
这时的云疏雨，反而怕他拒绝。她观察着时霁的表情，但他低着头，什么都看不出。
“长公主，车驾已经备好。”
风杳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云疏雨记起，是时辰回公主府了。
“你不还，就当你同意了。”她浅笑着：“五川剧毒，时监正留心。”
一抹柔色藏于眼底，他用极轻的嗓音“嗯”了声。
云疏雨还未走远，脚步一怔。回眸望着他，玉石雕刻般的脸依旧那般冷。
果然是听错了。
另一边的八角亭子处，楚溶倚在坐凳栏杆上，注视着云疏雨离去的身影。
“楚相好不容易借着取药的机会躲开众人，长公主居然不领情。”
楚南打抱不平：“五川花如此金贵，长公主就这么送给了时监正。”
指骨轻敲着栏杆，楚溶眸里流转着暗色：“把今日之事给本相传出去。”
“就说长公主与时霁在皇宫里私会。”
“好玩的事多着呢，陛下总也不来后宫，臣妾都找不到机会与陛下说。”
云疏雨并未参与他们几人的谈话，窥探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好奇、打量、不怀好意萦绕着，久久不散。
她注意到司律的位置一直空着，不经意地撩起耳边的碎发。
负责皇宫安全的卫尉出现在了云初度身后：“陛下，出事了。楚相在回宫的路上遭刺客伏击，伤亡惨重。”
云初度惊讶：“楚溶可有事？”
“楚相无碍，现如今正准备入宫，觐见陛下。”
执起桌上的白玉茶盏，茶梗上下沉浮。热气氤氲到眼前，模糊了视线。林昇真是老了，越来越废物，不如当年。
一个年纪轻轻的楚溶都杀不死。
想到这。云疏雨托着下巴，眸子弯着，转头直直地盯着时霁看：“多年未见，时监正怎么变成了哑巴。”
“看时监正的气色，倒是恢复的不错。多亏了本宫每日去看着你喝药，天师大人要怎么感谢本宫才好？”
目光大胆又直接，这般百姓们尊称的称谓从她的口中喊出，时霁耳角有些发热，他举杯抿了口茶。
“这宫宴甚是无聊，全是一群我不喜欢的人，你理理我好不好。”
云疏雨昵声轻唤，视线往下，他嘴唇形状完美：“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时霁，可有人亲过你？”
这般话传入耳中，他的手腕不禁一晃，水呛入了嗓子。
“咳咳咳。”
手指紧抓着桌沿，压下了喉间的痒意。可脸颊还是咳得通红，盖住了耳角的颜色。
不喜欢他们，也包括自己吧。
他缓着气息，神色疏离：“若是长公主想聊，臣认为会有很多人主动上前的，他们可是很喜欢长公主。”
“时霁，有人想针对我，就像当年那般。”
云疏雨愈发想要看看时霁生气是什么模样，没人不想在神祗的洁白的衣衫染上几许墨色。
她小声地说道：“我很想把他们都杀了，但你一定不会同意的，对吧。”
尾音倦懒，勾人心弦。时霁没有看向云疏雨，留自己一条命，不过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双眸含情，却唯独少了真心。就如方才，她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眸色寒凉。
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
“宋应月，你说长公主与时霁以前相识吗？”隔着献舞的宫女，林落落看到了二人相聊甚欢的场面。
宋应月将茶杯送至嘴边，不急不缓地开口：“时霁四年前才坐上监正的位置，在长公主离京之前，他还只是钦天监小小的司历。二人地位相差巨大，怎会相识？”
“可是不是有传闻说……”
宋应月：“你也说了是传闻。二人五年未见，又会留有多少情意。”
“哼！”
林落落眉头轻皱，朝着二人看去。时霁一袭素白的云衫，端坐于桌案后，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鼻梁高挺，睫毛长而密。
“没看出时监正不想理她吗？还总主动和时霁攀谈，时霁脾气真好，这都不烦。”
“楚相到！”
林落落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眼睛立即睁大，惊喜道：“楚溶终于来了！”
茶杯还在向外弥漫着热度，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口沿。泥泞与血腥瞬间交织在一起，涌入鼻腔，惨叫在耳边不断回荡。
“楚溶，母妃没有祸国乱世。一切都是他们胡说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罪人楚姈，毒杀先帝，祸国乱世，妄探帝位，浊污天命。经钦天监验探，十日后，赐鸠酒。念皇子云初度年小，不宜观刑。”
下唇被咬出来血色，回忆里的潮湿、混乱在舌尖弥漫，恶心地令她作呕。
喉间压抑不住地溢出几字：“楚溶......”
茶杯应声而碎，碎片溅落，手背上赫然明显的一道红痕，血腥味匿在散开的茶香中。
“长公主？”
嗓音清澈温润，低沉却有力。云疏雨回过神，见时霁望向自己。
“怎么，你担心我？”
她将手缩到衣袖里，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并无大碍。”
云疏雨向着楚溶投去视线，他一袭烟墨色长衫，乌发散乱，袖口间带着几处伤痕。
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上位者气势，五官精雕玉琢，轮廓分明，一双桃花眼冷漠桀骜。
如她料想，楚溶并没有和大队伍一同回城，而是提前回京。
欺君之罪，诛九族。
她启唇轻言：“一路上舟车劳顿，楚相看起来清瘦了不少，怎么落得这般模样？”
“路上遇到了些意外，不过已经处理好了。”
“怎会如此，楚相可有受伤？”云疏雨叹了口气，意有所指：“若是你先回京还好，就不会遭此意外，楚相真是冒险。”
楚溶：“谢长公主关心。”
“多年未见，本宫备了些薄礼，里面不乏上好的药材。改日送到楚府，也算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云初度也出声：“风杳，给楚相检查一下，朕还是担心。楚相出了事，可是朕的罪过了。”
楚溶静静地站在中央，并未看向她，自然忽略了她眼神里化不开的浓浓恶意。
“皇姊都送了，朕也不能落下。朕从私库挑几样，和皇姊的一同给你送到楚府。”
“楚溶，你扶桑城治理有功。朕命你再担任户部侍郎一职，负责休葺龛天楼如何？”
“户部侍郎？楚溶已是丞相，此次回京居然又多了户部的实权，可谓是朝中第一人，前途无量啊！”
“但户部不一直是林昇管着的，楚溶这岂不是抢了林氏的权？”
大臣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云疏雨反而没太大感觉。
朝中世家众多，偏偏你楚溶拔得头筹。斗吧，反正你们两家都该死。
云初度见风杳坐到了楚溶身边，放下心来。
他突然想到什么，脸上带着笑意：“既然人都到齐了，诸位也不必拘束。边疆进贡了不少的奇花，不如在御花园四处走走。也方便风杳给楚溶检查。”
云初度吩咐完之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走到云疏雨身旁。
柔声对她耳语道：“皇姊，和我来。”
所有人就被这般抛在了原位，林萤萤先出声唤道：“陛下？”
陛下本就不喜后宫，但总会做做样子，长公主回来后，她好久都没见过陛下了。
不仅仅是他们，云疏雨也不解云初度的举动，只能跟在他身后。
时霁看向云疏雨的位置，茶水从桌沿滴下，地上一滩水渍，旁边还有点点斑驳的红色。
他眉心轻蹙，目光看向云疏雨离开的方向。
路上没有任何人，想来是提前交代过了。云初度比她小了两岁，个子比她高了半头。
明明是初夏的时节，御花园的花却开得绚烂。二人在一处八角亭子处停下。
云初度开口，声线里有些紧张：“记得皇姊曾和我说过。与母妃征战时，在边疆见到一枝花，傲立在冰原，浑身如雪。后来才知道它叫白五川，剧毒。”
“去年边疆进贡了两株，却是红五川。等到皇姊回来，又只余下一株。”
云疏雨朝着亭子望去，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盆花。朱砂般的花瓣如血般，温热、疯狂。
五川花无枝无叶，花开即预示着死亡。
云初度强忍着心慌，半晌才嗫嚅出几字：“我想着皇姊会喜欢。”
众人发现陛下与长公主不准备回来了，开始有了动静，聚集到了楚溶附近。
“楚相不仅长得神清骨秀，又颇有治世之能，我们家儿子总与和我提起你呢，说你是他们这辈最优秀的一个。”
见此处人越来越多，风杳把完脉，收回了手：“楚相脉象杂乱，怕是受了惊。宫宴结束去太医院抓些药，安稳地休息几日便好。”
时霁刚想起身，准备顺着御花园的小路找一找云疏雨，眼前落下一片阴翳。
楚溶拦在了时霁面前，礼貌地笑着道：“时监正上值以来，我还没有正式登门拜访过，不知时监正何时有空......”
时霁抬起眸子看了楚溶一眼，毫不客气地打断：“没空。”
楚溶没料到时霁如此不客气，直接转身离开，连客套一下都不愿。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折扇慢悠悠地敲着手心。
时霁还未走出多远，身后又有人叫住了自己。
“时监正，等等。”
他回首，见一位女子向自己走来：“姑娘是？”
她别开眼，脸颊泛起了丝丝红晕：“臣女名林落落，家姐是容妃林萤萤。”
“时监正，这是家父从南边带回来的苏绣，我亲手绣的荷包，里面放了平安符，想着借此宫宴的机会送给你。”
妩媚的眸中含着一丝幽怨，林落落嗔怒道：“都怨那不明事理的长公主，喊你去其府中，害得你受伤。”
“林二姑娘，恕我不能收。”
林落落惊讶地抬头，见他下颚紧绷，一双眼清冷。
双手举在半空，她有些不知所措：“时监正是不是觉得这个不好看，府中还余了些苏绣，我改日再给时监正......”
“林二姑娘用心了，还望寻得有缘人。”
“好吧。”林落落笑容渐收：“那时监正喜欢什么，可否告诉我，我下次再送你......”
“长公主殿下这是准备去哪里？”
云疏雨抱着白瓷花瓶，听到熟悉的嗓音，回眸望去：“楚溶？”
“好久不见，你居然还活着。”
“臣自然还活着，长公主是不想看见臣？”楚溶低头，注意到她手背上的伤痕，他记得自己刚入殿时，云疏雨的异样。
楚溶朝她靠近，压缩着二人之间的距离：“长公主受伤了，怎么不让风杳看看？”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你是什么货色本宫清楚得很，滚远点，别脏了本宫的眼。”
他周身的威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云疏雨抬眸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楚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道：“长公主还是这么讨厌我。”
云疏雨从拐角处现身，看到他们两个，略诧异：“时监正、林二姑娘？好巧。”
林落落连忙将荷包藏到背后，低着头，眼里似含泪水：“时监正、长公主，我还有事，先走了。”
云疏雨留意到林落落落荒而逃的背影，她看向时霁，解释道：“这次可不是本宫有意拦了你的礼。”
“长公主没必要道歉。”他嗓音淡淡的，不掺杂任何情绪。
看时霁准备离开，纤长的眉蹙起，斥道：“本宫说让你走了吗？”
“回来。”现在她是故意的。
“你回答本宫的问题，这花就当做你的赔礼。”
时霁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不知是厌烦，还是澄清。
他眉眼低垂：“没有。”
云疏雨突然笑了起来，将花瓶放到他的手里，指尖不经意地相触，能感受到他的温度，热意丝丝缕缕地扩散。
清润的檀香萦绕在鼻息，时霁呼吸倏然一滞，不禁向后撤了半步。
他语气轻微颤抖：“多谢长公主赏赐。”
看到他收了，眉尾微微挑起，云疏雨戏谑道：“时霁，你既收了礼，可要帮本宫做事。”
闻言。长睫扇动，他无声地笑了下：“长公主只给了臣一枝花。”
“你不是收了吗？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要就还给本宫。”
这时的云疏雨，反而怕他拒绝。她观察着时霁的表情，但他低着头，什么都看不出。
“长公主，车驾已经备好。”
风杳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云疏雨记起，是时辰回公主府了。
“你不还，就当你同意了。”她浅笑着：“五川剧毒，时监正留心。”
一抹柔色藏于眼底，他用极轻的嗓音“嗯”了声。
云疏雨还未走远，脚步一怔。回眸望着他，玉石雕刻般的脸依旧那般冷。
果然是听错了。
另一边的八角亭子处，楚溶倚在坐凳栏杆上，注视着云疏雨离去的身影。
“楚相好不容易借着取药的机会躲开众人，长公主居然不领情。”
楚南打抱不平：“五川花如此金贵，长公主就这么送给了时监正。”
指骨轻敲着栏杆，楚溶眸里流转着暗色：“把今日之事给本相传出去。”
“就说长公主与时霁在皇宫里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