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滂沱大雨连着下了几日，终于迎来一个诸事顺宜的吉日。
今日，当朝九皇子要出宫分府。
噼里啪啦——
家仆点起鞭炮，红色纸屑四处飘扬，远远观望的百姓捂住耳朵，悄悄议论着这位九皇子。
“五皇子都还没立府，这九皇子就先出来了，不知娶得是哪家千金？”
“欸……你有所不知，我听宫里当差的堂弟说过，九皇子此前一直在六清山上同仙人学习，如今习得仙法归来，以后是要上天当神仙的。我听说，当神仙不能娶妻。”
“不能娶妻？也太可怜了吧。”
讲故事那人啧啧两声，“你懂什么，都当神仙了，谁还在乎这个。只要能学仙法，我也愿意。”
九皇子到——
交头接耳的百姓赶紧垂下头，朝后退了退。
伴随总管模样的矮胖男子一声尖厉吆喝，华丽繁复的银色轿辇缓缓驶过，停在府门前。
一只素白纤长的玉手掀开纱帘，轿中人淡漠疏离地瞥过两边行人，随即下车越过满脸谄笑的总管，径直踏入府中。
裴瑜原本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阵鞭炮声将她吵醒。
好不容易等鞭炮声停了，几个侍女又闯进来把她身下的嫩黄色被褥全收走换成闷闷的深蓝色。
边换还边嘀咕，真是奇怪，明明昨日就换了蓝色，怎得今日又变样了，难道记错了？
裴瑜很想同她们说：是我换的，我喜欢嫩黄色。
但可惜，侍女看不到她，因为她早死了，现在只是个孤魂野鬼。
眼睁睁看着自己千辛万苦从隔壁尚书大小姐柜子里拿的漂亮被褥被扔出去，裴瑜悲痛地捂住心脏。
咯吱——
抬眼望去，害她失去被褥的罪魁祸首出现了。
白衣男子推门而入，见侍女还在摆弄，漠然开口，“被褥放着，你们先出去。”
“是。”，侍女行礼后踏着小碎步鱼贯而出。
门被关上，房中只剩一人一鬼。
仗着人家看不到自己，裴瑜肆无忌惮凑到顾瑾清脸上，好奇打量。
这男子是极美的，黑发如瀑，只用一根白玉簪挽着。他眉眼中似盛着寒玉，明明在看被褥，却又好似什么东西都入不了眼，气质淡漠疏离。
“你就是那些人说的什么九皇子，坏家伙，这里可是我的宅邸，房间也是我住的。”
她一屁股坐到顾瑾清正在收拾的被褥上，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床也是我的，你不许睡听到没，不-许-睡！”
这人依旧自顾自忙着手上的活，全然不理她，很明显，他听不到。
裴瑜习惯了，也不在乎，继续絮叨，“我要找小虎子和阿喜过来吓你，晚上压在你身上睡，拍窗，敲床板把你赶走。”
她对这套流程十分熟悉，毕竟两百年间，干过不下二十次。她有自信，不出五天，绝对能把人赶走。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屋内烛光熄灭，漆黑一片，顾瑾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裴瑜伸手到他鼻子下面探了探，气息平稳轻缓，人已经睡着了。
将两只小鬼招呼到跟前，裴瑜同他们大声密谋，“小虎子，你先拍床，然后压到他身上。阿喜，你把门和窗都打开，再把茶杯摔了。”
两小鬼点头，随即行动起来。
顾瑾清正做梦，梦到自己回了六清山，突然“咚咚咚”的拍击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身上一沉，有东西压了上来。
“咔嚓”，又是一声清脆碎裂。
睁开眼，天还黑着，门窗大敞，顾瑾清停顿一瞬，淡定掀开被子过去关好，无视地上的碎瓷杯便又要上床睡觉。
小虎子被他起身的动作掀翻在地，见人躺回床上，揉了揉酸痛的屁股，立马又敬业地压回去。
哪知这人像是完全没有感觉，直接驮着他转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
“……”，哈？
一旁观看全程的裴瑜不淡定了，她头一次对自己百试百灵的吓人方法产生怀疑，但又立马否认。不是她的方法有问题，是人有问题，试问哪个正常人看到这种场面能表现的如此淡定。
裴瑜猜测这人不是胆子太大就是脑子有问题，是个傻子。
“小虎子，你下来吧。”
小虎子从顾瑾清身上爬下来。
她要亲自动手。
真就不信了，自己一个两百多岁的厉鬼，还能吓不住你个小毛孩。
裴瑜撸起袖子，吐出一口气，哗地掀起被子重重推了两下，见人眼睫颤动，赶紧凝聚鬼气，让自己现形。
顾瑾清再次睁眼，一张泛着绿光，长发飞舞，血肉模糊的恐怖鬼脸映入眼帘。
那鬼脸还在说话，脸上血肉扑簌簌地往下掉，“你就是九皇子……这是我的宅邸……速速离开……速速离开……不然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啊啊啊啊！”
说到最后，为了增强效果，裴瑜特意加上了自己从吊死鬼那里学到的独门尖叫。
顾瑾清：“……”
四目相对间，顾瑾清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古井无波地看着她。
幻想中把人吓到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画面没有出现，裴瑜越喊底气越弱。
最后干脆没声儿了。
她还想挽回一下脸面，嘶吼着用沙哑的声音问，“你不怕我？”
寒凉的气息扑在脸上，裴瑜的鬼气不知何时散了，秀美的面容显露出来，圆圆的猫儿眼凑近顾瑾清。
顾瑾清并不习惯这般亲近的距离，不自在地别开脸，“姑娘，别费功夫了，我并不怕你，更何况，你的伪装已经掉了。”
啊？
裴瑜摸摸脸，还真没了。
她暗自啐一口，该死，练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个鸟样，多坚持一时半刻都不行，偏在紧要关头掉链子。
嗯？不对啊，鬼气散了这小子应当看不到她才对。
裴瑜指着自己，狐疑道，“你现在还能看到我？”
“可以。”
“那他俩呢？”，裴瑜把小虎子和阿喜揽到前面。
顾瑾清墨色眼眸扫过一胖一瘦两个小孩，“也可以。”
“那你也能听到我们说话！”，裴瑜两眼放光，激动地问，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真是糊涂了，人家不一直在和她说话嘛。
“嗐”，很是无语地拍了一下脑门，裴瑜自言自语，“笨啊。”
“等一下……你该不会……一直……都能看到我吧？”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少女表情由喜转惊又转悲，苍白的面庞更是白了几分，皱着一张小脸断断续续地问。
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甚至掩耳盗铃似的捂住了耳朵。
顾瑾清唇角闪过一丝笑意。
“是，一直都可以。”
山松般清越的男声响起，如一道晴天霹雳砸在裴瑜头上，当场将她劈成了两半。
一股被戏耍的愤怒感涌上心头。
裴瑜语气中带着质问，“既然……既然你都看得到，为什么还要装！”
顾瑾清表情相当坦荡，“我原想着，装看不到，便可以和平相处，互不干扰，不成想……”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二人都懂。
裴瑜哑口无言。
啊啊啊……苍天在上，为何要同她开这样的玩笑。
回想自己仗着顾瑾清看不见干的蠢事，站在人家床边大声密谋，裴瑜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再向下深挖八百里。
幸而现在她已经死了，不然脸一定红得像姑娘指甲上的丹蔻。
稳住稳住，裴瑜啊裴瑜，算起来，你和他老祖宗岁数一样大，在小辈面前丢脸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芝麻绿豆的小事罢了。
安慰好自己，裴瑜很快找回状态，她矜持地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个……我叫裴瑜，怀瑾握瑜的‘瑜’，你叫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想把人家赶走是不可能了，更何况经此一遭她脸都丢尽了，哪里还能说得出口。
既然决定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该认识一下。
总听侍女九皇子九皇子的喊，她还真不知这人叫什么。
“顾瑾清，怀瑾握瑜的‘瑾’，清风的‘清’，裴姑娘，我们很有缘分，名字恰好对得上。”
顾瑾清抬眼看她，唇边笑意渐深，他本就貌若天仙，一笑瞧着竟有冬日化雪之感，裴瑜不禁看呆了，一时晃了神。
“裴姑娘？”，顾瑾清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裴瑜惊醒，尴尬地后退两步，“哈哈哈，顾公子。”
她指向两个孩子，“这是小虎子和阿喜。”
顾瑾清同他们点点头，“你们好。”
稚嫩的小奶音齐声说，“顾哥哥好。”
顾瑾清的睡意早被折腾散了，他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望。
正是万里无云，明月高悬天际，恍若银盘，氤氲着柔和的华光。
这华光对鬼魂之类是极好的，能稳固魂体，增益鬼气。此前连着下了几日大雨，阴云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如今乍然放晴，按理说，裴瑜不该放过今日这大好的机会。
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太合适。
和顾瑾清说吧，她开不了口;不和顾瑾清说吧，直接走了又显得她冷漠。
正当裴瑜纠结之时，顾瑾清回过头提议，“裴姑娘，我听说月光对鬼魂一类大有裨益，正好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去屋顶坐会儿？”
月光透过窗口照进来，正好勾勒出顾瑾清的轮廓，一刹那，裴瑜觉得那光像是从顾瑾清身上散发出来的，神秘又圣洁。
“好啊。”，她呼吸一滞，轻声道。
来到院中，裴瑜又犯了难，看着那足有三人高的屋顶，她倒是可以飞上去，顾瑾清怎么办？
环顾四周也没个梯子。
“顾……公子，要不我带你上去吧。”，裴瑜犹豫着朝顾瑾清伸出手，她从没带过人，其实心里没底。
顾瑾清冲她笑了笑，“裴姑娘不用担心我，你瞧。”
只见他足尖轻点，身子便腾空而起，飘飘然跃上屋顶。
裴瑜瞪大了猫儿眼，一脸震惊。
顾瑾清朝她招手，“裴姑娘，上来吧。”
“哦，好。”
裴瑜连忙飞上去，坐到他旁边。
早先听侍女说九皇子在六清山学习仙法，她还有些不信，如今算是开眼了。
“这就是仙法吗？”
似乎没想到裴瑜会突然问这个，顾瑾清顿了顿才说，“可以这样讲，这是一种御风术。”
他主动为裴瑜做示范，轻轻一抬手，院中桂树摇晃两下，桂花飘落，随着手指汇聚到空中，又被顾瑾清引着环绕在裴瑜身边。
“哇！好漂亮！”，裴瑜指尖轻触花瓣，高兴地站起来转了个圈，白色裙摆随之舞动，像一只翩然振翅的小蝴蝶。
顾瑾清默默注视她。
今日，当朝九皇子要出宫分府。
噼里啪啦——
家仆点起鞭炮，红色纸屑四处飘扬，远远观望的百姓捂住耳朵，悄悄议论着这位九皇子。
“五皇子都还没立府，这九皇子就先出来了，不知娶得是哪家千金？”
“欸……你有所不知，我听宫里当差的堂弟说过，九皇子此前一直在六清山上同仙人学习，如今习得仙法归来，以后是要上天当神仙的。我听说，当神仙不能娶妻。”
“不能娶妻？也太可怜了吧。”
讲故事那人啧啧两声，“你懂什么，都当神仙了，谁还在乎这个。只要能学仙法，我也愿意。”
九皇子到——
交头接耳的百姓赶紧垂下头，朝后退了退。
伴随总管模样的矮胖男子一声尖厉吆喝，华丽繁复的银色轿辇缓缓驶过，停在府门前。
一只素白纤长的玉手掀开纱帘，轿中人淡漠疏离地瞥过两边行人，随即下车越过满脸谄笑的总管，径直踏入府中。
裴瑜原本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阵鞭炮声将她吵醒。
好不容易等鞭炮声停了，几个侍女又闯进来把她身下的嫩黄色被褥全收走换成闷闷的深蓝色。
边换还边嘀咕，真是奇怪，明明昨日就换了蓝色，怎得今日又变样了，难道记错了？
裴瑜很想同她们说：是我换的，我喜欢嫩黄色。
但可惜，侍女看不到她，因为她早死了，现在只是个孤魂野鬼。
眼睁睁看着自己千辛万苦从隔壁尚书大小姐柜子里拿的漂亮被褥被扔出去，裴瑜悲痛地捂住心脏。
咯吱——
抬眼望去，害她失去被褥的罪魁祸首出现了。
白衣男子推门而入，见侍女还在摆弄，漠然开口，“被褥放着，你们先出去。”
“是。”，侍女行礼后踏着小碎步鱼贯而出。
门被关上，房中只剩一人一鬼。
仗着人家看不到自己，裴瑜肆无忌惮凑到顾瑾清脸上，好奇打量。
这男子是极美的，黑发如瀑，只用一根白玉簪挽着。他眉眼中似盛着寒玉，明明在看被褥，却又好似什么东西都入不了眼，气质淡漠疏离。
“你就是那些人说的什么九皇子，坏家伙，这里可是我的宅邸，房间也是我住的。”
她一屁股坐到顾瑾清正在收拾的被褥上，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床也是我的，你不许睡听到没，不-许-睡！”
这人依旧自顾自忙着手上的活，全然不理她，很明显，他听不到。
裴瑜习惯了，也不在乎，继续絮叨，“我要找小虎子和阿喜过来吓你，晚上压在你身上睡，拍窗，敲床板把你赶走。”
她对这套流程十分熟悉，毕竟两百年间，干过不下二十次。她有自信，不出五天，绝对能把人赶走。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屋内烛光熄灭，漆黑一片，顾瑾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裴瑜伸手到他鼻子下面探了探，气息平稳轻缓，人已经睡着了。
将两只小鬼招呼到跟前，裴瑜同他们大声密谋，“小虎子，你先拍床，然后压到他身上。阿喜，你把门和窗都打开，再把茶杯摔了。”
两小鬼点头，随即行动起来。
顾瑾清正做梦，梦到自己回了六清山，突然“咚咚咚”的拍击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身上一沉，有东西压了上来。
“咔嚓”，又是一声清脆碎裂。
睁开眼，天还黑着，门窗大敞，顾瑾清停顿一瞬，淡定掀开被子过去关好，无视地上的碎瓷杯便又要上床睡觉。
小虎子被他起身的动作掀翻在地，见人躺回床上，揉了揉酸痛的屁股，立马又敬业地压回去。
哪知这人像是完全没有感觉，直接驮着他转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
“……”，哈？
一旁观看全程的裴瑜不淡定了，她头一次对自己百试百灵的吓人方法产生怀疑，但又立马否认。不是她的方法有问题，是人有问题，试问哪个正常人看到这种场面能表现的如此淡定。
裴瑜猜测这人不是胆子太大就是脑子有问题，是个傻子。
“小虎子，你下来吧。”
小虎子从顾瑾清身上爬下来。
她要亲自动手。
真就不信了，自己一个两百多岁的厉鬼，还能吓不住你个小毛孩。
裴瑜撸起袖子，吐出一口气，哗地掀起被子重重推了两下，见人眼睫颤动，赶紧凝聚鬼气，让自己现形。
顾瑾清再次睁眼，一张泛着绿光，长发飞舞，血肉模糊的恐怖鬼脸映入眼帘。
那鬼脸还在说话，脸上血肉扑簌簌地往下掉，“你就是九皇子……这是我的宅邸……速速离开……速速离开……不然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啊啊啊啊！”
说到最后，为了增强效果，裴瑜特意加上了自己从吊死鬼那里学到的独门尖叫。
顾瑾清：“……”
四目相对间，顾瑾清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古井无波地看着她。
幻想中把人吓到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画面没有出现，裴瑜越喊底气越弱。
最后干脆没声儿了。
她还想挽回一下脸面，嘶吼着用沙哑的声音问，“你不怕我？”
寒凉的气息扑在脸上，裴瑜的鬼气不知何时散了，秀美的面容显露出来，圆圆的猫儿眼凑近顾瑾清。
顾瑾清并不习惯这般亲近的距离，不自在地别开脸，“姑娘，别费功夫了，我并不怕你，更何况，你的伪装已经掉了。”
啊？
裴瑜摸摸脸，还真没了。
她暗自啐一口，该死，练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个鸟样，多坚持一时半刻都不行，偏在紧要关头掉链子。
嗯？不对啊，鬼气散了这小子应当看不到她才对。
裴瑜指着自己，狐疑道，“你现在还能看到我？”
“可以。”
“那他俩呢？”，裴瑜把小虎子和阿喜揽到前面。
顾瑾清墨色眼眸扫过一胖一瘦两个小孩，“也可以。”
“那你也能听到我们说话！”，裴瑜两眼放光，激动地问，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真是糊涂了，人家不一直在和她说话嘛。
“嗐”，很是无语地拍了一下脑门，裴瑜自言自语，“笨啊。”
“等一下……你该不会……一直……都能看到我吧？”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少女表情由喜转惊又转悲，苍白的面庞更是白了几分，皱着一张小脸断断续续地问。
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甚至掩耳盗铃似的捂住了耳朵。
顾瑾清唇角闪过一丝笑意。
“是，一直都可以。”
山松般清越的男声响起，如一道晴天霹雳砸在裴瑜头上，当场将她劈成了两半。
一股被戏耍的愤怒感涌上心头。
裴瑜语气中带着质问，“既然……既然你都看得到，为什么还要装！”
顾瑾清表情相当坦荡，“我原想着，装看不到，便可以和平相处，互不干扰，不成想……”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二人都懂。
裴瑜哑口无言。
啊啊啊……苍天在上，为何要同她开这样的玩笑。
回想自己仗着顾瑾清看不见干的蠢事，站在人家床边大声密谋，裴瑜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再向下深挖八百里。
幸而现在她已经死了，不然脸一定红得像姑娘指甲上的丹蔻。
稳住稳住，裴瑜啊裴瑜，算起来，你和他老祖宗岁数一样大，在小辈面前丢脸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芝麻绿豆的小事罢了。
安慰好自己，裴瑜很快找回状态，她矜持地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个……我叫裴瑜，怀瑾握瑜的‘瑜’，你叫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想把人家赶走是不可能了，更何况经此一遭她脸都丢尽了，哪里还能说得出口。
既然决定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该认识一下。
总听侍女九皇子九皇子的喊，她还真不知这人叫什么。
“顾瑾清，怀瑾握瑜的‘瑾’，清风的‘清’，裴姑娘，我们很有缘分，名字恰好对得上。”
顾瑾清抬眼看她，唇边笑意渐深，他本就貌若天仙，一笑瞧着竟有冬日化雪之感，裴瑜不禁看呆了，一时晃了神。
“裴姑娘？”，顾瑾清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裴瑜惊醒，尴尬地后退两步，“哈哈哈，顾公子。”
她指向两个孩子，“这是小虎子和阿喜。”
顾瑾清同他们点点头，“你们好。”
稚嫩的小奶音齐声说，“顾哥哥好。”
顾瑾清的睡意早被折腾散了，他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望。
正是万里无云，明月高悬天际，恍若银盘，氤氲着柔和的华光。
这华光对鬼魂之类是极好的，能稳固魂体，增益鬼气。此前连着下了几日大雨，阴云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如今乍然放晴，按理说，裴瑜不该放过今日这大好的机会。
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太合适。
和顾瑾清说吧，她开不了口;不和顾瑾清说吧，直接走了又显得她冷漠。
正当裴瑜纠结之时，顾瑾清回过头提议，“裴姑娘，我听说月光对鬼魂一类大有裨益，正好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去屋顶坐会儿？”
月光透过窗口照进来，正好勾勒出顾瑾清的轮廓，一刹那，裴瑜觉得那光像是从顾瑾清身上散发出来的，神秘又圣洁。
“好啊。”，她呼吸一滞，轻声道。
来到院中，裴瑜又犯了难，看着那足有三人高的屋顶，她倒是可以飞上去，顾瑾清怎么办？
环顾四周也没个梯子。
“顾……公子，要不我带你上去吧。”，裴瑜犹豫着朝顾瑾清伸出手，她从没带过人，其实心里没底。
顾瑾清冲她笑了笑，“裴姑娘不用担心我，你瞧。”
只见他足尖轻点，身子便腾空而起，飘飘然跃上屋顶。
裴瑜瞪大了猫儿眼，一脸震惊。
顾瑾清朝她招手，“裴姑娘，上来吧。”
“哦，好。”
裴瑜连忙飞上去，坐到他旁边。
早先听侍女说九皇子在六清山学习仙法，她还有些不信，如今算是开眼了。
“这就是仙法吗？”
似乎没想到裴瑜会突然问这个，顾瑾清顿了顿才说，“可以这样讲，这是一种御风术。”
他主动为裴瑜做示范，轻轻一抬手，院中桂树摇晃两下，桂花飘落，随着手指汇聚到空中，又被顾瑾清引着环绕在裴瑜身边。
“哇！好漂亮！”，裴瑜指尖轻触花瓣，高兴地站起来转了个圈，白色裙摆随之舞动，像一只翩然振翅的小蝴蝶。
顾瑾清默默注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