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内，丝竹管弦之音悠扬婉转，客人们交谈声、欢笑声同推杯换盏间的碰撞声混杂在一处，热闹非凡。
裴瑜扶着门框微微探头。
舞女长袖飘摇，腰肢若纤纤拂柳，随乐而动，舞姿曼妙，她看了会儿，目光在席间搜寻顾瑾清。
顾瑾清坐在皇帝下首左侧的位置，裴瑜看过去的时候，二人正好对视，很显然，顾瑾清早就发现了她。
他冲裴瑜使眼色，不动声色拍了拍身边的软垫。
裴瑜懂了，但她摇头拒绝，两百多年不曾见过这么多人，说实话，她有些畏惧人群。
顾瑾清浅浅笑了一下，招来身后的宫人同他耳语，紧接着那宫人弯腰走向皇帝，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皇帝冲顾瑾清点点头，他行了礼便起身往外，朝着裴瑜走过来。
裴瑜抬眼看他，有些意外，“怀玉，你怎么出来了？”
“四娘不愿意进去，我只能找借口出来透透气，这宴会我一点都不喜欢，唉，真不想进去受折磨。”
自三日前二人初识，裴瑜便觉让她一个二百多岁的鬼“顾公子”“顾公子”地喊一个小辈十分奇怪，于是顾瑾清将自己的表字告诉了她。
礼尚往来，裴瑜也让顾瑾清喊她“四娘”。
二人在外闲聊一会儿，顾瑾清便要回去，他说，“四娘，我走了。”
短短五个字，裴瑜居然从中品出点视死如归的意味。
拢共没几步路程，顾瑾清愣是回了三次头，好似那宴会是什么鬼窟毒沼。
见他着实难受的厉害，裴瑜哑然失笑，犹豫片刻，还是拉住了顾瑾清的衣袖，“那要不……我陪你待一小会儿。”
顾瑾清眼中霎时有了光彩，“好啊，四娘仁善。正好席上有些点心味道不错，四娘可以尝尝。”
裴瑜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带进去坐下。
顾瑾清在专心装点心，裴瑜稍微往他身边靠了靠。
周围全是人，他们身上过于旺盛的人气冲得裴瑜心跳不止，手脚都有些痉挛。
“四娘，这几样都挺……”好吃。
顾瑾清将贴了符的点心递过来，猛然瞧见裴瑜神色慌张，桃花样的唇瓣紧紧抿着，担忧地问，“是难受吗？我带你出去。”
说着，便要扶裴瑜起来。
裴瑜身体差点让他给吓好了，死死将人按住，“别动，我没事。”
乖乖，让你扶着一团虚空从别人眼皮子底下，特别是皇帝眼皮子底下出去还了得，明日便该轰动全城了。
“四娘真没事？”，顾瑾清明显不信。
“真的，我都好了。”，她拿起点心两口塞进嘴里，以袖掩唇道，“哈哈，你说得没错，点心挺好吃的，我很喜欢。”
听她这样说，顾瑾清脸色缓和下来，温柔地将点心盘朝她这边推了推，“我就知道四娘喜欢。”
“你安心吃，小虎子和阿喜的我另外留下了。”
裴瑜又拿起一块，不是骗人，点心的确好吃，香甜绵软、入口即化，正对她的胃口。
现下也不急，裴瑜小口小口慢慢尝。
顾瑾清终于恢复理智，知道不能老看她，改用余光偷偷瞥。
裴瑜被他鬼鬼祟祟的动作逗乐了，掩唇轻笑。
可惜在他们没有注意的地方，顾瑾清的举止早已全然落在另一人眼中。
坐在对面的三皇子顾景宣从宴会开始时便一直在观察这个刚被接回来九弟。
顾瑾清离席再入场后，一直在对旁边说话，甚至还把点心塞到了桌子下面，若他没看错，那里明明空无一物。
顾景宣眸色幽深，难道是有什么凡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早听闻，六清山上住着真正的神仙，莫非真如坊间传闻，顾瑾清学会了无上仙法，若真如此……自己该与他多走动。
说不定，顾瑾清会是一大助力。
思及此，顾景宣端着酒杯起身来到顾瑾清桌前。
“九弟。”
裴瑜拿起第六块点心，正要放进嘴里，光线一暗，一道阴影突然笼罩在她头上，下意识抬起头，是个着紫色华服的男人，长相挺俊美，就是眉眼间透着凶煞之气。
裴瑜不太喜欢他，但她听到这人叫顾瑾清“九弟”，不知是哪个哥哥。
“三哥。”，顾瑾清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冷淡回复一声，便没了下文。
顾景宣也不恼，笑着同他碰杯。正常，顾瑾清五岁便去了六清山，此后再没回来过，同他不亲近再正常不过。
“九弟，今日这分府宴会，你还满意吗？”
顾景宣边问边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向旁边的空垫子。
“还好。”，顾瑾清说。
偷摸看什么呢？难道能看到她？裴瑜拿手在顾景宣眼前晃了晃，没反应，说明看不到。
这人眼神不对劲，更讨厌了。
“那就好，我便放心了，九弟慢慢享受吧。”
顾景宣什么都没发现，亲昵地拍拍顾瑾清肩膀，回到自己的座位。
“怀玉，这个三皇子有问题，他和你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我这边。”
待人一走，裴瑜便将她看到的告诉顾瑾清。
“知道了，四娘别担心。”，对上裴瑜，顾瑾清语气温柔许多。
熬了半个时辰，宴会终于进入尾声。
皇帝由大太监搀扶着坐上回宫的龙撵，其他人也陆续离开，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府里终于清静了。
裴瑜飞上屋顶冲顾瑾清招手，少女娇憨的声音响起，“快去休息吧。”
顾瑾清今日着实累了，挥挥手便回了屋。
宴上顾景宣碰过的锦袍被随手一抛，那衣服竟无火自燃，只消片刻便化为灰烬，一股凉风从未曾关闭的窗口涌进来，精准卷起灰烬飞向院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
次日一声鸡鸣打破夜的沉寂。
也打破屋顶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裴瑜的美梦，她时常会因为吸收得太过舒服，而不小心睡着。
幸而每日的鸡鸣能叫醒她。
天已经蒙蒙亮了，东边浅金色的日光探出个头，裴瑜赶紧从房顶下来钻进回廊。
白日她是不出去活动的，日光对鬼魂有致命伤害，哪怕被照到一点，都要花费大量的鬼气来修复。
所以她白日一般都待在屋里。
裴瑜回屋，路过顾瑾清房间时，房门打开，俊秀公子从里面出来。
“四娘要回屋休息？”
“嗯。”，毕竟也无事可干。
裴瑜打量顾瑾清，他今日很不一样，黑色滚金纹长袍，样式同昨日宴上那件相比只繁不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宝石金冠挽着，并不是男子平日爱穿的样式。
“怀玉，今日要进宫吗？”
若只是单纯的外出便不需要如此繁琐的服饰。
顾瑾清幽幽叹口气，秀眉耷拉向两边，“四娘聪慧。”
几日相处下来，裴瑜已然了解男子心性，顾瑾清天性自由散漫，当皇子将他束缚在规矩条框之中，属实把人给委屈了。
裴瑜有时会想，为何六清山上的仙人不永远将他留下呢。
大太监来催，顾瑾清不情不愿往出走。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住脚步，将人支开后，转身疾行至裴瑜身边，一脸认真地问，“四娘，你愿意同我一起去吗？”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叫他带着裴瑜同往，叫裴瑜陪着他，就像昨晚的宴会。故而虽然失礼，他还是提出来了。
裴瑜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惊到，旋即指了指院中渐盛的日光，面露难色，“怀玉，我不能出去。”
顾瑾清明白她担心什么，手背到身后一晃，一只红色不知是何材质的手镯凭空出现在他手里。
手镯递到裴瑜手中。
“四娘，戴上它，你就不怕日光了，试试。”
裴瑜将手镯套上，鲜红的颜色像是倾倒在她纤细手腕上的血液，有种诡异的美感。
顾瑾清走到阳光下，对她说，“四娘，来这边试试，不要怕，相信我。”
裴瑜慢慢走过去，临到跟前的时候又胆怯了，不是她不相信顾瑾清，只是她初为鬼时，曾被日光狠狠灼烧过，那痛苦，哪怕如今想到，也会浑身颤抖。
她没有勇气踏出最后一步。
顾瑾清回到她身边，用手捂住裴瑜的眼睛，揽着她向前，轻柔似流水的声音在裴瑜头顶响起，“别怕，别怕，我带你一起。”
温暖的触感袭上指尖，顾瑾清慢慢移开遮住她眼睛的手，“你看。”
苍白的手掌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两百年，两百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不是刺痛，而是温暖，像母亲怀抱一样令人眷恋的……阳光。
裴瑜霎时红了双眼，泪水夺眶而出。
她没忘记还有正事，背过身将眼泪擦干净，用沙哑的声线说，“怀玉，我们走吧。”
二人坐上去往皇宫的轿辇。
路上，裴瑜好奇地四处张望。
顾瑾清贴心替她掀起帘子。
轿辇经过一片闹市区，裴瑜从他掀开的窗口探出头，卖包子的小贩揭起盖子，腾腾的热气冒出来;摇着拨浪鼓的小孩同他们擦肩而过;首饰摊前有几位妇人在试簪子。
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切熟悉又陌生。
裴瑜深吸一口气，直到进入宫墙，笑容才慢慢从她脸上消失。
轿辇一路将二人带到内宫宫门外。
“内宫不允许驾车，请九皇子殿下随奴才步行前往。”
顾瑾清跟随大太监一路左拐右拐来到皇帝寝宫。
明黄色纱帐被宫女撩起，皇帝由一名体态丰盈，雍容华贵的女子扶着坐起来，想必是哪位皇妃。
“好美。”，裴瑜情不自禁地说。
“陛下，小心，你慢些。”，女子声线妩媚，像一个小钩子撩拨着听者的心弦。
皇帝坐直身子，挥挥手让女子出去，“雪儿，你先出去吧。”
“是。”
女子起身，视线扫向顾瑾清，顾瑾清朝她行礼，“玫贵妃娘娘。”
“九皇子殿下，数年未见，倒是越发英姿潇洒了。”
“娘娘谬赞，您才是越发光彩照人。”
“是嘛……哈哈哈。”，玫贵妃如闺阁少女一般娇羞地掩唇而笑。
“你们聊吧，我走了。”
“噗嗤！”
裴瑜觉得顾瑾清一本正经夸玫贵妃的样子十分好笑，忍了一下，没忍住，鹅鹅鹅的笑声溢出来，愈演愈烈。
顾瑾清听到这般魔性的声音，嗔怪地看她一眼，流露出一丝无奈。
裴瑜扶着门框微微探头。
舞女长袖飘摇，腰肢若纤纤拂柳，随乐而动，舞姿曼妙，她看了会儿，目光在席间搜寻顾瑾清。
顾瑾清坐在皇帝下首左侧的位置，裴瑜看过去的时候，二人正好对视，很显然，顾瑾清早就发现了她。
他冲裴瑜使眼色，不动声色拍了拍身边的软垫。
裴瑜懂了，但她摇头拒绝，两百多年不曾见过这么多人，说实话，她有些畏惧人群。
顾瑾清浅浅笑了一下，招来身后的宫人同他耳语，紧接着那宫人弯腰走向皇帝，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皇帝冲顾瑾清点点头，他行了礼便起身往外，朝着裴瑜走过来。
裴瑜抬眼看他，有些意外，“怀玉，你怎么出来了？”
“四娘不愿意进去，我只能找借口出来透透气，这宴会我一点都不喜欢，唉，真不想进去受折磨。”
自三日前二人初识，裴瑜便觉让她一个二百多岁的鬼“顾公子”“顾公子”地喊一个小辈十分奇怪，于是顾瑾清将自己的表字告诉了她。
礼尚往来，裴瑜也让顾瑾清喊她“四娘”。
二人在外闲聊一会儿，顾瑾清便要回去，他说，“四娘，我走了。”
短短五个字，裴瑜居然从中品出点视死如归的意味。
拢共没几步路程，顾瑾清愣是回了三次头，好似那宴会是什么鬼窟毒沼。
见他着实难受的厉害，裴瑜哑然失笑，犹豫片刻，还是拉住了顾瑾清的衣袖，“那要不……我陪你待一小会儿。”
顾瑾清眼中霎时有了光彩，“好啊，四娘仁善。正好席上有些点心味道不错，四娘可以尝尝。”
裴瑜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带进去坐下。
顾瑾清在专心装点心，裴瑜稍微往他身边靠了靠。
周围全是人，他们身上过于旺盛的人气冲得裴瑜心跳不止，手脚都有些痉挛。
“四娘，这几样都挺……”好吃。
顾瑾清将贴了符的点心递过来，猛然瞧见裴瑜神色慌张，桃花样的唇瓣紧紧抿着，担忧地问，“是难受吗？我带你出去。”
说着，便要扶裴瑜起来。
裴瑜身体差点让他给吓好了，死死将人按住，“别动，我没事。”
乖乖，让你扶着一团虚空从别人眼皮子底下，特别是皇帝眼皮子底下出去还了得，明日便该轰动全城了。
“四娘真没事？”，顾瑾清明显不信。
“真的，我都好了。”，她拿起点心两口塞进嘴里，以袖掩唇道，“哈哈，你说得没错，点心挺好吃的，我很喜欢。”
听她这样说，顾瑾清脸色缓和下来，温柔地将点心盘朝她这边推了推，“我就知道四娘喜欢。”
“你安心吃，小虎子和阿喜的我另外留下了。”
裴瑜又拿起一块，不是骗人，点心的确好吃，香甜绵软、入口即化，正对她的胃口。
现下也不急，裴瑜小口小口慢慢尝。
顾瑾清终于恢复理智，知道不能老看她，改用余光偷偷瞥。
裴瑜被他鬼鬼祟祟的动作逗乐了，掩唇轻笑。
可惜在他们没有注意的地方，顾瑾清的举止早已全然落在另一人眼中。
坐在对面的三皇子顾景宣从宴会开始时便一直在观察这个刚被接回来九弟。
顾瑾清离席再入场后，一直在对旁边说话，甚至还把点心塞到了桌子下面，若他没看错，那里明明空无一物。
顾景宣眸色幽深，难道是有什么凡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早听闻，六清山上住着真正的神仙，莫非真如坊间传闻，顾瑾清学会了无上仙法，若真如此……自己该与他多走动。
说不定，顾瑾清会是一大助力。
思及此，顾景宣端着酒杯起身来到顾瑾清桌前。
“九弟。”
裴瑜拿起第六块点心，正要放进嘴里，光线一暗，一道阴影突然笼罩在她头上，下意识抬起头，是个着紫色华服的男人，长相挺俊美，就是眉眼间透着凶煞之气。
裴瑜不太喜欢他，但她听到这人叫顾瑾清“九弟”，不知是哪个哥哥。
“三哥。”，顾瑾清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冷淡回复一声，便没了下文。
顾景宣也不恼，笑着同他碰杯。正常，顾瑾清五岁便去了六清山，此后再没回来过，同他不亲近再正常不过。
“九弟，今日这分府宴会，你还满意吗？”
顾景宣边问边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向旁边的空垫子。
“还好。”，顾瑾清说。
偷摸看什么呢？难道能看到她？裴瑜拿手在顾景宣眼前晃了晃，没反应，说明看不到。
这人眼神不对劲，更讨厌了。
“那就好，我便放心了，九弟慢慢享受吧。”
顾景宣什么都没发现，亲昵地拍拍顾瑾清肩膀，回到自己的座位。
“怀玉，这个三皇子有问题，他和你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我这边。”
待人一走，裴瑜便将她看到的告诉顾瑾清。
“知道了，四娘别担心。”，对上裴瑜，顾瑾清语气温柔许多。
熬了半个时辰，宴会终于进入尾声。
皇帝由大太监搀扶着坐上回宫的龙撵，其他人也陆续离开，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府里终于清静了。
裴瑜飞上屋顶冲顾瑾清招手，少女娇憨的声音响起，“快去休息吧。”
顾瑾清今日着实累了，挥挥手便回了屋。
宴上顾景宣碰过的锦袍被随手一抛，那衣服竟无火自燃，只消片刻便化为灰烬，一股凉风从未曾关闭的窗口涌进来，精准卷起灰烬飞向院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
次日一声鸡鸣打破夜的沉寂。
也打破屋顶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裴瑜的美梦，她时常会因为吸收得太过舒服，而不小心睡着。
幸而每日的鸡鸣能叫醒她。
天已经蒙蒙亮了，东边浅金色的日光探出个头，裴瑜赶紧从房顶下来钻进回廊。
白日她是不出去活动的，日光对鬼魂有致命伤害，哪怕被照到一点，都要花费大量的鬼气来修复。
所以她白日一般都待在屋里。
裴瑜回屋，路过顾瑾清房间时，房门打开，俊秀公子从里面出来。
“四娘要回屋休息？”
“嗯。”，毕竟也无事可干。
裴瑜打量顾瑾清，他今日很不一样，黑色滚金纹长袍，样式同昨日宴上那件相比只繁不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宝石金冠挽着，并不是男子平日爱穿的样式。
“怀玉，今日要进宫吗？”
若只是单纯的外出便不需要如此繁琐的服饰。
顾瑾清幽幽叹口气，秀眉耷拉向两边，“四娘聪慧。”
几日相处下来，裴瑜已然了解男子心性，顾瑾清天性自由散漫，当皇子将他束缚在规矩条框之中，属实把人给委屈了。
裴瑜有时会想，为何六清山上的仙人不永远将他留下呢。
大太监来催，顾瑾清不情不愿往出走。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住脚步，将人支开后，转身疾行至裴瑜身边，一脸认真地问，“四娘，你愿意同我一起去吗？”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叫他带着裴瑜同往，叫裴瑜陪着他，就像昨晚的宴会。故而虽然失礼，他还是提出来了。
裴瑜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惊到，旋即指了指院中渐盛的日光，面露难色，“怀玉，我不能出去。”
顾瑾清明白她担心什么，手背到身后一晃，一只红色不知是何材质的手镯凭空出现在他手里。
手镯递到裴瑜手中。
“四娘，戴上它，你就不怕日光了，试试。”
裴瑜将手镯套上，鲜红的颜色像是倾倒在她纤细手腕上的血液，有种诡异的美感。
顾瑾清走到阳光下，对她说，“四娘，来这边试试，不要怕，相信我。”
裴瑜慢慢走过去，临到跟前的时候又胆怯了，不是她不相信顾瑾清，只是她初为鬼时，曾被日光狠狠灼烧过，那痛苦，哪怕如今想到，也会浑身颤抖。
她没有勇气踏出最后一步。
顾瑾清回到她身边，用手捂住裴瑜的眼睛，揽着她向前，轻柔似流水的声音在裴瑜头顶响起，“别怕，别怕，我带你一起。”
温暖的触感袭上指尖，顾瑾清慢慢移开遮住她眼睛的手，“你看。”
苍白的手掌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两百年，两百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不是刺痛，而是温暖，像母亲怀抱一样令人眷恋的……阳光。
裴瑜霎时红了双眼，泪水夺眶而出。
她没忘记还有正事，背过身将眼泪擦干净，用沙哑的声线说，“怀玉，我们走吧。”
二人坐上去往皇宫的轿辇。
路上，裴瑜好奇地四处张望。
顾瑾清贴心替她掀起帘子。
轿辇经过一片闹市区，裴瑜从他掀开的窗口探出头，卖包子的小贩揭起盖子，腾腾的热气冒出来;摇着拨浪鼓的小孩同他们擦肩而过;首饰摊前有几位妇人在试簪子。
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切熟悉又陌生。
裴瑜深吸一口气，直到进入宫墙，笑容才慢慢从她脸上消失。
轿辇一路将二人带到内宫宫门外。
“内宫不允许驾车，请九皇子殿下随奴才步行前往。”
顾瑾清跟随大太监一路左拐右拐来到皇帝寝宫。
明黄色纱帐被宫女撩起，皇帝由一名体态丰盈，雍容华贵的女子扶着坐起来，想必是哪位皇妃。
“好美。”，裴瑜情不自禁地说。
“陛下，小心，你慢些。”，女子声线妩媚，像一个小钩子撩拨着听者的心弦。
皇帝坐直身子，挥挥手让女子出去，“雪儿，你先出去吧。”
“是。”
女子起身，视线扫向顾瑾清，顾瑾清朝她行礼，“玫贵妃娘娘。”
“九皇子殿下，数年未见，倒是越发英姿潇洒了。”
“娘娘谬赞，您才是越发光彩照人。”
“是嘛……哈哈哈。”，玫贵妃如闺阁少女一般娇羞地掩唇而笑。
“你们聊吧，我走了。”
“噗嗤！”
裴瑜觉得顾瑾清一本正经夸玫贵妃的样子十分好笑，忍了一下，没忍住，鹅鹅鹅的笑声溢出来，愈演愈烈。
顾瑾清听到这般魔性的声音，嗔怪地看她一眼，流露出一丝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