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至沉府，丫鬟婆子忙做一团，将小姐抬了进了闺房。
沉夫人见女儿这副模样，顿时急火攻心，捂着胸口道：“进宫一趟，怎生竖着去，横着回？”
“沉夫人慎言，阿荷感染风疹，实属意外。”
云胤写了张方子，“这十二味药煎煮，早晚内服，这六味草药用以药浴，每日泡半个时辰，直至痊愈。”
“多谢云相！”
沉夫人接过药方千恩万谢，吩咐仆役抓药去了，不在话下。
黄昏时分，沉荷被丫鬟扶了起来喂药，泡澡，后夜发起了高烧，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娘亲、娘亲”地唤着，嚷着“不想死”“别碰我”等语。
着实吓坏了沉夫人，衣不解带地亲自照料。
到天明时，总算是退了烧，脸也消了肿，只是还不见醒。
沉老爷带着柏郎中来了一趟，也道是得了风疹，单独开了两剂外敷的膏药，一味用于红疹，一味用于破皮处。
睡眼朦胧间，沉荷只觉脸上冰冰凉凉，舒服极了，睁开眼就见娘亲在给她上药。
“娘……”她声音沙哑，缠绕着缕缕依恋，“女儿好想你啊！”
“哎哟，娘的心肝儿！”沉夫人转悲为喜，又饱含担忧，“可算是醒了，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
惊鹊在一旁说道：“厨房已备下了小姐爱喝的莲子头羹，奴婢这就去端来！”
还没说完就一溜烟地出去了。
沉夫人这才低声询问：“乖幺儿不是打小就说要进宫当娘娘，享富贵吗？昨日你至宫门而不入，又是为何？”
“这个，嗯……”
沉荷睁着圆溜的杏眼，一时不知从何解释，她这高烧退去后，那些前尘往事愈发模糊了起来，如若黄粱一梦。
便如实道：“娘，孩儿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成了宠妃，日日与陛下寻欢作乐、纸醉金迷，人人道我是妖孽祸害，不得好死。”
说着，她拉过沉夫人的手放在胸口：“娘，我好害怕。”
沉夫人太了解她闺女了，若是撒谎眼珠子必左右飘忽，此刻见她目不斜视，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见四下无人，沉夫人凑到女儿耳边用气声儿道：“娘看上头那位是个短命的种，打心眼儿里不愿你进宫……”
“啊？”
沉荷惊呆了，她原以为娘也就是个老实本分、稍微偏爱女儿一点的妇道人家，竟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沉夫人又道：“都怪你那死爹一心想攀龙附凤，把我幺儿往火坑里推！”
惊鹊端着瓷碗进来了，许是听到了后面这句，笑道：“老爷昨日回来可是跪了半宿的搓衣板！”
“嗤——”沉荷一笑又牵动了脸上的红疹，疼得龇牙咧嘴。
沉夫人嗔怪一声，接过碗，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吹了两下，送女儿嘴里：“急什么，多嚼几下。”
“好吃！”
比不得御膳房的精细，口感却更为淳朴、清香。
没吃几口，门口旋风似的刮进来个人，喘着大气喊道：“阿姊，你没事吧？”
“咳……”沉荷呛了一下，抬眼看去，正是她阿弟沉亭，虚岁十五，个头还不高，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不似男儿郎，更似女娇娥。
此时眼眶红红，泪光点点，甚是惹人怜爱。
“二小姐回来啦！”惊鹊时常这么打趣。
沉荷朝他招手：“点灯儿，快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点灯儿是蜻蜓的民间叫法，也是沉亭的乳名，因着爹爹的趣味，原取名“蜓”，后拜云胤为师，才改为了“亭”。
沉亭走上前来，给沉夫人见礼后道：“母亲操劳了一夜，也该去歇息了，姐姐这里有孩儿照料。”
沉夫人却只将碗递给了惊鹊，交代喂完了再揉揉肚子谨防积食，便由她房里的丫鬟扶着走了，全程没跟儿子说一句话，甚至没看一眼。
沉亭却也像是习惯了，等母亲走后，从惊鹊手里拿过碗，舀羹，呼呼吹着。
“今日不上学么？”
沉荷这阿弟自幼聪慧，三岁诵三百千千，五岁作诗，七岁写赋，九岁通四书五经，十三岁就考进了太学，如今已升为了上舍生。
她时常怀疑，姐弟俩的脑子都长她阿弟一个人身上了，所以她才脑袋空空。
沉亭道：“我请了一日斋假。”
“怎么说？”
“阿姊病危。”
惊鹊叫道：“不许咒我们小姐！”
丫鬟如此无礼，沉亭家庭弟位可见一斑。
若是以前，沉荷倒没觉得有什么，全家无不这般宠着她，惯着她，进宫后更是遇着个活爹，星星月亮都给她摘下来。
一朝大梦初醒，她觉得自己好似一头被圈养的肥猪，平时万事不用操心，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到了年关，就拖出圈来宰杀。
沉荷被这个比喻吓着了，她斥责惊鹊：“谁教这么跟少爷说话的？飞萤呢？叫她到我跟前来伺候。”
一丝惊诧自沉亭幽深墨瞳中一闪而过。
“小姐……”惊鹊撅起嘴巴，见沉荷无动于衷，一跺脚出去了。
片刻后，飞萤进来恭敬地从沉亭手中接过碗，出去净了手再回来扶起小姐，手法娴熟地给她按揉肚子。
“所以姐姐不进宫了？”他们正说到这个话题。
“打死也不进了！”
当胸无点墨的沉荷使出了“打死也不……”的句式时，就表明了她的决心。
沉亭便问：“那阿姊今后有何打算？”
这是个问题。
她想了半天，也只能道：“另择佳婿罢了。”
沉亭漂亮的眉毛拧了起来：“就一定要嫁人吗？”
“那不然？”沉荷想得很明白，“我若是个男儿身，尚且允文允武，可我偏生是个女子，生得花容月貌，自然是要觅得如意郎君，保我衣食无忧。”
沉亭道：“姐姐若只要衣食无忧，留在家中，阿弟也养得起。”
“只怕日后弟媳不乐意。”
“不娶妻就是了。”
“哈哈哈……”
沉荷笑他，“点灯儿还是个小娃娃，不知闺房之乐！”
沉亭娇嫩的小脸泛起了红晕，似海棠醉日：“姐姐还未出阁又怎知了？”
脑中无数动作场景闪过，沉荷笑容一僵，讪讪道：“爹娘那屋有个黑檀木柜子，底层放着两本春宫……”
“沉荷！”直接喊他姐的名字，“你真是……”
撂下句“无药可救”，负气走了。
飞萤捂嘴偷笑：“哪儿有这么当姐姐的？可别教坏了小公子。”
“这不是话赶话嘛！”
沉荷也有点懊悔，她知道那两本春宫的存在，还是前世进宫前夕，娘亲塞给她的。
得亏那两本指南，不然她和浮丘泽两个雏儿还不知道房怎么圆，咳……
她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企图把这堆没用的黄色废料拍出去，可别再继续占用她为数不多的脑容量了！
之后飞萤服侍着喝了药，出了两趟恭，睡了个午觉，再醒来就见她阿弟捧着一本《论语》坐在她床边，开始子曰子曰，企图教会她一些为人的道理。
这又是什么酷刑？
她弟用蜜饯般的语言解释了一通，核心意思就是：人傻就得多读书。
沉老爷回家就看到了这样姐慈弟孝的场景，抚须道：“亭儿学没白上，会教姐姐念书了！”
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闪开身：“荷儿，先生看你来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尽管跟先生讲！”
云胤已然换下了官服，一袭白衣胜雪，更显风姿绰约。
“先生贵恙？”沉亭起身鞠躬作揖。
云胤折扇抬了抬他的手臂：“不需这些俗礼，我本是来看你阿姊。”
“多谢先生挂念，阿荷已大好了。”沉荷撑着起身，扇子又转而落到了她的肩头，将她压了回去。
“好生躺着，伸手。”
她自觉伸出小臂，鼻尖动了动，闻着先生身上的缕缕草木冷香，顿感心旷神怡。
她问：“先生用的什么香？”
“喜欢？”
“喜欢！”
云胤却不再言语，凝神仔细把了会子脉，方道：“虽已无大碍，仍需要多静养，饮食清淡些，切忌贪凉、嗜甜。”
才打发惊鹊出门买果饮子的沉荷乖巧地应了声：“阿荷记下了。”
云胤神色稍霁，方道：“我这味合香名曰‘浮云初梦’，以紫苏、佩兰、迷迭香为主料，辅以龙脑、麝香，闻之能提神醒脑，阿荷喜欢，谴人送至贵府便是。”
“提神醒脑？”沉荷抓住了关键词，“难怪先生一来，阿弟教我的那几句子曰都记住啦！
沉亭抱胸呵呵。
云胤含笑道：“那我得考考你，子曰巧言令色……”
“鲜仁矣！”
沉荷脱口而出，正一脸得意，见先生和阿弟都在笑她，遂反应过来，讷讷道，“朱子所注‘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悦人’说的就是我了。”
过分装饰自己的外表和言辞去取悦他人，就会丧失了本心、德行。
一个人自黑自嘲的时候，有情商的人都不会附和，除了欠打的弟弟：
“阿姊所言极是！”
沉老爷替沉荷打了弟弟，回头好言安慰道：“荷儿，别听你弟的，爹娘把你生得貌若天仙，不是为了学些之乎者也入朝堂！”
“可是爹爹，我……”她脑子稍微转了转，“我非陛下天命之人，进不了宫，当不了娘娘了。”
沉老爷不说话了，看脸色有些怄气，十六年的苦心娇养付之一炬，她能理解，但不同情。
空气异常沉闷，云胤摇了摇扇子：“淮兄若不嫌弃，胤可为令爱保媒。”
沉老爷听后面色缓和了几分，一把美冉翘了起来，问道：“是何家人士？”
云胤道：“风国公家的世子，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风铎。”
沉夫人见女儿这副模样，顿时急火攻心，捂着胸口道：“进宫一趟，怎生竖着去，横着回？”
“沉夫人慎言，阿荷感染风疹，实属意外。”
云胤写了张方子，“这十二味药煎煮，早晚内服，这六味草药用以药浴，每日泡半个时辰，直至痊愈。”
“多谢云相！”
沉夫人接过药方千恩万谢，吩咐仆役抓药去了，不在话下。
黄昏时分，沉荷被丫鬟扶了起来喂药，泡澡，后夜发起了高烧，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娘亲、娘亲”地唤着，嚷着“不想死”“别碰我”等语。
着实吓坏了沉夫人，衣不解带地亲自照料。
到天明时，总算是退了烧，脸也消了肿，只是还不见醒。
沉老爷带着柏郎中来了一趟，也道是得了风疹，单独开了两剂外敷的膏药，一味用于红疹，一味用于破皮处。
睡眼朦胧间，沉荷只觉脸上冰冰凉凉，舒服极了，睁开眼就见娘亲在给她上药。
“娘……”她声音沙哑，缠绕着缕缕依恋，“女儿好想你啊！”
“哎哟，娘的心肝儿！”沉夫人转悲为喜，又饱含担忧，“可算是醒了，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
惊鹊在一旁说道：“厨房已备下了小姐爱喝的莲子头羹，奴婢这就去端来！”
还没说完就一溜烟地出去了。
沉夫人这才低声询问：“乖幺儿不是打小就说要进宫当娘娘，享富贵吗？昨日你至宫门而不入，又是为何？”
“这个，嗯……”
沉荷睁着圆溜的杏眼，一时不知从何解释，她这高烧退去后，那些前尘往事愈发模糊了起来，如若黄粱一梦。
便如实道：“娘，孩儿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成了宠妃，日日与陛下寻欢作乐、纸醉金迷，人人道我是妖孽祸害，不得好死。”
说着，她拉过沉夫人的手放在胸口：“娘，我好害怕。”
沉夫人太了解她闺女了，若是撒谎眼珠子必左右飘忽，此刻见她目不斜视，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见四下无人，沉夫人凑到女儿耳边用气声儿道：“娘看上头那位是个短命的种，打心眼儿里不愿你进宫……”
“啊？”
沉荷惊呆了，她原以为娘也就是个老实本分、稍微偏爱女儿一点的妇道人家，竟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沉夫人又道：“都怪你那死爹一心想攀龙附凤，把我幺儿往火坑里推！”
惊鹊端着瓷碗进来了，许是听到了后面这句，笑道：“老爷昨日回来可是跪了半宿的搓衣板！”
“嗤——”沉荷一笑又牵动了脸上的红疹，疼得龇牙咧嘴。
沉夫人嗔怪一声，接过碗，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吹了两下，送女儿嘴里：“急什么，多嚼几下。”
“好吃！”
比不得御膳房的精细，口感却更为淳朴、清香。
没吃几口，门口旋风似的刮进来个人，喘着大气喊道：“阿姊，你没事吧？”
“咳……”沉荷呛了一下，抬眼看去，正是她阿弟沉亭，虚岁十五，个头还不高，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不似男儿郎，更似女娇娥。
此时眼眶红红，泪光点点，甚是惹人怜爱。
“二小姐回来啦！”惊鹊时常这么打趣。
沉荷朝他招手：“点灯儿，快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点灯儿是蜻蜓的民间叫法，也是沉亭的乳名，因着爹爹的趣味，原取名“蜓”，后拜云胤为师，才改为了“亭”。
沉亭走上前来，给沉夫人见礼后道：“母亲操劳了一夜，也该去歇息了，姐姐这里有孩儿照料。”
沉夫人却只将碗递给了惊鹊，交代喂完了再揉揉肚子谨防积食，便由她房里的丫鬟扶着走了，全程没跟儿子说一句话，甚至没看一眼。
沉亭却也像是习惯了，等母亲走后，从惊鹊手里拿过碗，舀羹，呼呼吹着。
“今日不上学么？”
沉荷这阿弟自幼聪慧，三岁诵三百千千，五岁作诗，七岁写赋，九岁通四书五经，十三岁就考进了太学，如今已升为了上舍生。
她时常怀疑，姐弟俩的脑子都长她阿弟一个人身上了，所以她才脑袋空空。
沉亭道：“我请了一日斋假。”
“怎么说？”
“阿姊病危。”
惊鹊叫道：“不许咒我们小姐！”
丫鬟如此无礼，沉亭家庭弟位可见一斑。
若是以前，沉荷倒没觉得有什么，全家无不这般宠着她，惯着她，进宫后更是遇着个活爹，星星月亮都给她摘下来。
一朝大梦初醒，她觉得自己好似一头被圈养的肥猪，平时万事不用操心，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到了年关，就拖出圈来宰杀。
沉荷被这个比喻吓着了，她斥责惊鹊：“谁教这么跟少爷说话的？飞萤呢？叫她到我跟前来伺候。”
一丝惊诧自沉亭幽深墨瞳中一闪而过。
“小姐……”惊鹊撅起嘴巴，见沉荷无动于衷，一跺脚出去了。
片刻后，飞萤进来恭敬地从沉亭手中接过碗，出去净了手再回来扶起小姐，手法娴熟地给她按揉肚子。
“所以姐姐不进宫了？”他们正说到这个话题。
“打死也不进了！”
当胸无点墨的沉荷使出了“打死也不……”的句式时，就表明了她的决心。
沉亭便问：“那阿姊今后有何打算？”
这是个问题。
她想了半天，也只能道：“另择佳婿罢了。”
沉亭漂亮的眉毛拧了起来：“就一定要嫁人吗？”
“那不然？”沉荷想得很明白，“我若是个男儿身，尚且允文允武，可我偏生是个女子，生得花容月貌，自然是要觅得如意郎君，保我衣食无忧。”
沉亭道：“姐姐若只要衣食无忧，留在家中，阿弟也养得起。”
“只怕日后弟媳不乐意。”
“不娶妻就是了。”
“哈哈哈……”
沉荷笑他，“点灯儿还是个小娃娃，不知闺房之乐！”
沉亭娇嫩的小脸泛起了红晕，似海棠醉日：“姐姐还未出阁又怎知了？”
脑中无数动作场景闪过，沉荷笑容一僵，讪讪道：“爹娘那屋有个黑檀木柜子，底层放着两本春宫……”
“沉荷！”直接喊他姐的名字，“你真是……”
撂下句“无药可救”，负气走了。
飞萤捂嘴偷笑：“哪儿有这么当姐姐的？可别教坏了小公子。”
“这不是话赶话嘛！”
沉荷也有点懊悔，她知道那两本春宫的存在，还是前世进宫前夕，娘亲塞给她的。
得亏那两本指南，不然她和浮丘泽两个雏儿还不知道房怎么圆，咳……
她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企图把这堆没用的黄色废料拍出去，可别再继续占用她为数不多的脑容量了！
之后飞萤服侍着喝了药，出了两趟恭，睡了个午觉，再醒来就见她阿弟捧着一本《论语》坐在她床边，开始子曰子曰，企图教会她一些为人的道理。
这又是什么酷刑？
她弟用蜜饯般的语言解释了一通，核心意思就是：人傻就得多读书。
沉老爷回家就看到了这样姐慈弟孝的场景，抚须道：“亭儿学没白上，会教姐姐念书了！”
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闪开身：“荷儿，先生看你来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尽管跟先生讲！”
云胤已然换下了官服，一袭白衣胜雪，更显风姿绰约。
“先生贵恙？”沉亭起身鞠躬作揖。
云胤折扇抬了抬他的手臂：“不需这些俗礼，我本是来看你阿姊。”
“多谢先生挂念，阿荷已大好了。”沉荷撑着起身，扇子又转而落到了她的肩头，将她压了回去。
“好生躺着，伸手。”
她自觉伸出小臂，鼻尖动了动，闻着先生身上的缕缕草木冷香，顿感心旷神怡。
她问：“先生用的什么香？”
“喜欢？”
“喜欢！”
云胤却不再言语，凝神仔细把了会子脉，方道：“虽已无大碍，仍需要多静养，饮食清淡些，切忌贪凉、嗜甜。”
才打发惊鹊出门买果饮子的沉荷乖巧地应了声：“阿荷记下了。”
云胤神色稍霁，方道：“我这味合香名曰‘浮云初梦’，以紫苏、佩兰、迷迭香为主料，辅以龙脑、麝香，闻之能提神醒脑，阿荷喜欢，谴人送至贵府便是。”
“提神醒脑？”沉荷抓住了关键词，“难怪先生一来，阿弟教我的那几句子曰都记住啦！
沉亭抱胸呵呵。
云胤含笑道：“那我得考考你，子曰巧言令色……”
“鲜仁矣！”
沉荷脱口而出，正一脸得意，见先生和阿弟都在笑她，遂反应过来，讷讷道，“朱子所注‘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悦人’说的就是我了。”
过分装饰自己的外表和言辞去取悦他人，就会丧失了本心、德行。
一个人自黑自嘲的时候，有情商的人都不会附和，除了欠打的弟弟：
“阿姊所言极是！”
沉老爷替沉荷打了弟弟，回头好言安慰道：“荷儿，别听你弟的，爹娘把你生得貌若天仙，不是为了学些之乎者也入朝堂！”
“可是爹爹，我……”她脑子稍微转了转，“我非陛下天命之人，进不了宫，当不了娘娘了。”
沉老爷不说话了，看脸色有些怄气，十六年的苦心娇养付之一炬，她能理解，但不同情。
空气异常沉闷，云胤摇了摇扇子：“淮兄若不嫌弃，胤可为令爱保媒。”
沉老爷听后面色缓和了几分，一把美冉翘了起来，问道：“是何家人士？”
云胤道：“风国公家的世子，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风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