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桐远收到一封前线的书信便急匆匆召集人马,欲奔赴战场。林皓月听闻顿感不妙,忙翻遍将军府找朱侍卫,想问个明白。

    林皓月在明月斋与龙玉婷碰个正着,见她也急得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只得安抚道,“说不定是让朱侍卫在回程路上接他们。”

    龙玉婷脸色依旧苍白,颤悠悠地抬起手,整整齐齐三只平安符躺在手掌心,上面绣着“龙靖霖”、“白昊”和“宇文华”。

    宇文涵于前日不告而别,留下了准嫂嫂交给她保管的哥哥的平安符,再无其他。她如一缕轻烟,随风飘散,毫无踪迹。只是在多年后,众人忆起她惊世骇俗的预言,才幡然领悟,震惊于她预言之准,又纷纷找寻那破解之法。

    话说出口,连林皓月自己都不相信。不到万不得已,白昊不会传信调动军队,定是前线受阻,兵力不足。

    龙玉婷配合地淡淡一笑,目光闪动道,“白将军九战九胜,追北千里,此次定能大胜而归。”

    “二位在此作甚?你们要找的朱侍卫可是带走了老夫亲军金吾卫,老夫还未捶胸顿足,你们倒是伤春悲秋,唉声叹气。”荣王爷不知何时走进斋内,嘲弄道。

    荣王爷扫视一圈,目光锁定在龙玉婷的手掌上,冷笑道,“老夫从不信这破玩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再说公主你这一绣绣三,老天爷都不知该护佑谁,你未免太贪心。”

    话锋一转,又朝林皓月袭来,“林姑娘,你绣了谁的?”掩住的笑意从瞳孔中透露。

    “我……”林皓月呆若木鸡,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两只平安符。

    “荣王爷。”一位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的男子站在门外,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身材,眼睛深邃有神。

    “李峻,快回去练武。”荣王爷不怒自威。

    “荣王爷为何不让臣随军?”男子柳眉下黑色眼眸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

    李峻乃金吾左卫指挥使,本应携左卫军上战场,却被荣王爷拦下。荣王爷将金吾左卫和右卫并为一军,交由朱桐远统领,任命右卫指挥使穆壅为副统领。

    “峻,你心慈手软,并非良选。”荣王爷长叹一口气,“你连鸡鸭都不忍杀,何况活生生的人?空有一副好本领,却难以使出来。”

    李峻脸色灰败,惘然答应着,“王爷教训的是。”

    “前线战况到底如何?”龙玉婷按捺不住发问。

    “风平浪静。”荣王爷仅用四个字回答。

    “那便好。”龙玉婷舒了口气,“无事便好。”

    “呵呵。”荣王爷冷笑一声说,“风平浪静可不是什么好事,只怕是暗潮涌动。”

    李峻表情僵硬,不约而同道,“怕是有大事发生。”

    龙玉婷和林皓月对视一眼,恐慌的情绪在二人之间蔓延。

    “你娃咋样了?”李峻儿子满周岁仪式上抓周摸了父亲的剑,被众人起哄这娃气度不凡,日后恐怕能成长为国之栋梁。

    “那混小子……”本毫无表情的李峻忍不住笑起来,“活蹦乱跳的很。”

    “你娃不同凡人,所谓三岁定终身,老夫一眼就相中了他,日后必有大作为。”

    “曜儿他……”李峻苦涩地低下头,内心纠结,翰曜啊,翰曜啊,不求你建功立业,只望你生在太平盛世,不需要再经历风雨,兵戈日不宁。

    “二位回房歇息吧,在这多想也无济于事。有昊儿在,就算前线艰险,也定能化险为夷。”

    荣王爷所言极是。既然急召朱侍卫,必是已发现危险,又有了对策,才命人回来传信。林皓月不敢再往下想,想那危险是什么,想龙靖霖、白昊他们目前境地如何,想那支援的兵马到了哪里。她只能安慰自己,虎豹军所向披靡,最为精锐的金吾军也加入战斗,不会有事的。

    旬余,前线传来消息,虎豹军和以宇文吉为首的匈奴军在色楞格河中游河谷大战。宇文吉不知从哪知道虎豹军的行军路线及作战方案,诱敌深入,将虎豹军前驱围困于山谷。幸而罗锗引路,将金吾军及时带到,朱桐远指挥有方,反扑成功,解救了困于山谷间的白昊一行人。

    另一边,魁罗王呼衍觉率领军队护送宇文华、龙靖霖至匈奴大本营,早早联合内臣倒戈,里应外合,一路畅通无阻。

    众人猜测是魁罗王呼衍觉将关于虎豹军的信息泄露,奇怪的是,大战后呼衍觉竟双手奉上宇文吉的脑袋,向宇文华俯首称臣。

    刚刚脱离险境的白昊不敢怠慢,担心出事,率虎豹军全军出击,兵临城下,命宇文华将龙靖霖安全交出。宇文华称不改初心与中原交好,待龙靖霖为上宾,大大方方欢迎虎豹军,未有阻拦。

    至此,匈奴内乱告一段落。宇文华重新登上王位,将宇文吉一党铲除,赦免朝内随波逐流一辈,再向周边部落奉上和宇文吉一样的诚意。

    史书记载此次战役仅用了短短两段文字,可仍有双方共计上万人在战役中丧生。虎豹军在山谷中遭遇突袭,宇文吉狡猾地利用地形优势,派弓箭手攻击,箭从四面八方而来,无数虎豹军战士还来不及反抗就被箭刺穿胸膛。战士们自发将白昊团团围住,用肉盾护卫着他们的主帅,一圈倒下便有其他战士勇敢地再排起队形,直到援军到来。

    “他们在回来路上了。”荣王爷半躺假寐,冷不防来了一句。

    “甚好。”林皓月开怀一笑,“平安回来就好。”

    “昊儿啊这般大胜……”荣王爷突然感叹一句,“也不知是福是祸。”

    “荣王爷所言何意?”

    荣王爷靠坐起身,半闭着眼,懒洋洋说道,“傻丫头,功高盖主,这你都不懂。”

    虎豹军近些年日益壮大,早已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巨大力量,令朝廷不安,引他人猜疑。白昊虽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却毕竟是个外人,更何况他其实是……皇帝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只是想要找个能与他制衡的也是难事。

    唯一能制衡的,莫不过荣王爷手里的这支金吾军。荣王爷在皇帝面前假装与白昊不亲,将虎豹军交由他完全是因为和皇后娘娘做了一笔交易,仍紧握代表最强力量的金吾军,想着这能保护白昊。可这番攻打匈奴,荣王爷迫于无奈将金吾军倾力相助,已经表明他们是一体的了。

    若是皇帝知道了,会如何看待这个皇室的“外人”却统领了宁国最为优秀勇猛的军队,而且俘获了这里所有人的人心……

    “功高盖主啊……”荣王爷只求闭目静心,当年的他又何尝不引人猜疑,只是他好歹是皇帝的亲叔叔,血脉相连,后又顺势将虎豹军交出去,才免于纷扰。

    若是白昊愿意放弃虎豹军,倒尚有回旋余地。只是虎豹军现在只认白昊一人,朝廷不是那么容易收归统管的。

    林皓月似懂非懂,乖巧地坐在荣王爷身旁,蒲扇轻摇,清风徐来。

    “林姑娘,你倒是个贴心的。”荣王爷靠得稍近些,“只可惜这世上只有一个林姑娘,所以才惹出一番情债来。”

    “昊儿他虽为大将军,却本性淡泊,与世无争,唯一存有欲念的也不过一个你而已。”荣王爷长长地叹了口气,深感无力,“可偏偏他想要的,是镜花水月,枯木生花。老夫心疼啊。”

    “若有一日,太子与白将军反目成仇,林姑娘偏哪侧?”

    “我……”林皓月被问得一头雾水,难以作答。

    “若有一日,老夫所言成真,还望林姑娘保白昊一命。”荣王爷死死瞪着她,声音如沉雷一样滚动着,重重地朝她劈来。

    “怎么可能?”白昊是皇后娘娘的弟弟,谁敢动他?

    “你了解靖霖吗,太子的那一面?”

    林皓月摇摇头,这些年与他接触本就少,更是久居冷殿,两耳不闻窗外事。

    “靖霖英明过人,如冰莹雪至,璀璨夺目,是合格的储君,将来继承大统,也会是圣明的君王。君王必须舍弃七情六欲,以百姓之心为心,杀伐果断,恩威相济,依道而行,方能坐稳江山。”

    “林姑娘,你还不懂。日后你便知,最是无情帝王家。”荣王爷似是想起旧事,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

    君王可不是普通人能当的,心狠无情,荣王爷在皇弟身上深深领略过。将柳家捧至炙手可热的京城门楣,又一脚狠狠踩在地上,因造反一事灭了柳氏一族,面对心爱女人的苦苦求饶,毫不心软。

    白昊啊白昊,希望你不要落得同一下场。少年将军,功勋之臣,理应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就怕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享太平。

    林皓月只能应下,却并未当回事。荣王爷杞人忧天,她可不。她早已因他们返程,沉寂已久的心情掀起了雀跃。

    荣王爷知她没有将话听进去,皱着眉头抱怨道,“老夫指望你个什么劲……”又见她满面春风,责怪道,“命运弄人,那两傻小子偏偏都折在你这了。”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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