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醒来时已是亥时，值守的宫人早已悄悄撤了下去，大殿中只有几盏长明灯散发着盈盈的烛光，宣室殿一派寂静，如若此时有鲁莽者误入殿中，首先应当感受到的不是大殿之金碧辉煌，反倒应被一滩死水般的森然景象给吓住，只因座上的人衣衫凌乱，垂落的足边金杯翻倒——还有那一头洁白似雪的头发。假使有好事者大胆上前，便可对上桓容那双红色的眼睛。
陈朝的九五至尊桓容，是一个白发红眼的怪胎。
察觉到主殿内的声响，黄掌宫扣上笼冠快步移到前堂，这个风流不羁的皇帝将金銮宝座视作儿戏一般地、并不体面地瘫在上面，桌案上打翻了的美酒浸湿了一迭书帛，黄掌宫匆匆上前收敛了，心中想着恐怕明早诸臣又要送一沓新的来，前头的被毁了他们也不肯善罢甘休，仍旧喋喋不休地流水一样上谏书，只为了一桩事——
皇帝还朝。
皇帝不上朝，这也并非什么大事，前朝也不无先例，更有好大喜功的帝王频繁秋猎春闱、兴建行宫避暑过冬，普天之土不过是皇帝一人的小家，桓容不过罢朝三日而已，盖因他通体的怪胎特性有失国格，加之不杀谏臣的悲悯之心，群臣或真心系朝纲也好，为留青史也罢，因此谏书络绎不绝，而群臣所送谏书言辞大多悲切婉转，句句不离君父使人潸然泪下，却并未有刚直犯上之话，桓容也不过看着他们表演罢了。
只是
黄掌宫抬头看了一眼半梦半醒的桓容，还是忍不住拿了湿帕子上前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这个他从小看大的帝王，并不总像在朝堂上一样行事果决、气质宽阔，偶尔也会流露出脆弱无助的一刻，仿佛他还是那个被冷落在掖庭的怪胎皇子。因着黄掌宫的动作，桓容的意识还回来了一些——他的嘴唇赤色更甚女子，因而说起话来颇有一种诡魅冷艳之感，加之雪白的发肤，乡间总有着皇帝艳比西子的传言。他用修长的手指拧了拧眉心，黄掌宫的动作刚一停下来，就听到桓容突然开口说道；
“你说，她嫁人了怎么办。”
那一刻黄掌宫脊背发汗，冷汗直流，仿佛听到一桩立刻就要杀头的宫闱秘事，这话中的女主人公昭然若揭，不正是三天前大婚的新科探花之妻、征北大将军之女何如琏么？
要说他怎么知道的，那是后话了。
作为王朝权力顶峰的大太监、拥有从龙之功的内政长官，他迅速而严肃地回答道：
“老奴愚钝，只是听说古时有太宗娶弟媳杨氏、玄宗与贵妃合欢的故事，二位都是执政清风、留名史册的明君，老奴忖度，情本出于人欲，老奴虽然根已清净，与这些红尘情爱并无关系，却不禁因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传说而哀伤...”
说罢，他那一双衰老而真挚的眼睛，似乎还有一点儿眼泪。
桓容先看着他，眼前这个逐渐老去的奴才大概是他最后可称为朋友，甚至是长辈的人。
他先是感到悲怆，后来又产生了愤怒。
他怨恨那个女人对他无情的抛弃，更怨恨这块玉玺。
-
因女主人进门，秦府上下渐忙了起来，虽说从前因秦太爷是京中一代大儒，秦府便门客三千、宴飨不止，可如今少公子二十一便新科登榜，一举摘得探花，成为陈朝年轻无二的天子门生，如今又娶得一位将门新贵之女，一时间风光无限，与宗中走动越发多了起来。来往的除却恭贺少公子折桂之喜，更想一睹这位新主母风姿，何如琏自小在京中长大，身上却少有浮华之气，所见者皆赞其“玉质金相、有琨玉秋霜之格”，更遑论她虽为巾帼，却也是从小习武、骑射马球不逊于男子，诗词歌赋不拘于闺阁，如今才郎俊女喜结连理，也成了一段佳话。
从来都没有人将她和当朝皇帝联系在一起，甚至是她的丈夫——秦素璞。
因着皇帝罢朝，他也逢新婚休沐，接连几天秦素璞都留在府中陪伴何如琏，几天下来他皆是嘘寒问暖，无不妥帖之处，何如琏亦待他相敬如宾，没有半分逾矩。
这天又是清晨，他起身晨练发现何如琏早已持剑练过几轮木桩，正坐在一旁休憩，他拉了拉护臂便赶上前去，央着何如琏再教他几套身法，何如琏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虽精通君子六艺，式样儿繁多，只是我所学的皆是舞弄百斤弓千金枪的功夫，本不是一个体系，不易迈步过大，好好练习我教你的那几套即可。”
二人相称不以“夫人、夫君”，却论“你我”，旁人看来是生分，只有秦素璞珍惜这种未曾约定的亲昵，何如琏大他三岁，二人相处秦素璞常有被处处照顾之感，除此以外更是因为他明白何如琏虽困于京城，心中却是一等一的将才相心，那日的惊鸿一见，她的眼中闪烁着浓烈的神情，那是一种未经打磨的锐利，就像他的名字——素璞。
听罢何如琏的话，他也并不练，几步走过去坐在她身侧，先是将她的手握入掌中，摩挲着她手掌上的老茧，又将她轻轻揽住，亲昵地询问着：“前些日子父亲母亲叫你过去，可曾刁难你了？早些时候他们常常训诫我不可耽于情色，可我也不过是想和妻子多呆一会儿，虽说君子应自持自重，可这天下哪有阻碍儿子夫妻和睦的道理？”何如琏当然摇摇头，秦父秦母确实暗示她要劝勉秦素璞忧心国纲，只是她不曾放在心上。
于是她回答：“父亲母亲关爱我们生活，也充分信任于你，不比想太多，府上的事情我都能打理应付。”说罢便将他轻轻推开了一些。
感受到怀中落空，秦素璞讪讪一笑却也没有放在心上，何如琏二十四未嫁，京中的揣测他早就知道，人人都说她是要当皇妃的——假如旧朝太子未曾早逝。她与先太子的情意他不知道有几分，只记得那位先太子风流蕴藉、龙章凤资，而她又从小入宫为伴读，想来没有夫妻之爱，也应有几分男女之情吧？否则何故先太子暴病身亡后迟迟不嫁？
求亲被她应下之时，他有些欣喜过头，竟以为何如琏也如他一般情深默默了，只是他很快便要外放，大约是担任一些漕运总督或监察御史之职，如今蜀地有缺，按各朝惯例当朝探花哪里需得去川蜀偏远之地，大多放到浙江一带，但因新帝登基，偏偏秦老爷曾是太子太傅，更是公然训斥过皇子时的桓容“发肤怪异、有失国格”，新帝不计前嫌将秦素璞点为探花已是蒙恩，秦家往昔的风光在桓容荣登大宝那一刻便开始逐渐黯淡，只是秦府世代书香，服侍六朝，一呼则天下儒生应，秦家子弟仍旧沐浴在一片祥和之中，直到钦点御册上今科状元乃是新学子弟，更出身寒门，秦素璞又怎嗅不到秦府危机，是上忠于君，还是下忠于父，这并不是一个及冠之年的青年能想得通的。
秦素璞早已听到一些风声，他或将往蜀地去。那里山高路远，且出行穿戴一应不比京中，他本应携妻前往，怎知道何老将军正在此时征北归来，信中句句思念亲女，要将女儿留在京中团聚，任谁也不敢弹劾这位北征羌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只是新婚便要如双飞燕两头不相见，想到这里，他心中徒添几分酸涩，只好盼着大有作为，早日调回京城。
何如琏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近日她常能在秦素璞眼中看到愁绪，她只是抿唇一笑，自然明白他所担忧的，也不再出声，默默瞧着园中花团锦簇、香草葳蕤，扫视过一圈，她瞧见墙檐上的瓦头有一两块突兀地碎掉了，西院一圈瓦片皆是今年年初为迎娶少夫人专门修缮替换过的，雨吹风蚀的痕迹都罕有，若非眼力过人者定看不出这几块儿异样——那分明是人为踩碎的。胆敢夜访朝廷重臣府邸且不为人所察觉的，指使者不言而喻。何如琏心生不快，本欲招人来记下这处破损又作罢，若她亲自批条子下去，恐怕底下人又免不了几番训斥。
又回想起秦老爷子那斑白的头发和沟壑般的皱纹，其实她明白却也从来未曾和外人说过，秦老爷子看待她时总是带着审视，仿佛她是背弃先太子的罪人，当然和当朝皇帝脱不了干系，只是他还没捏到她的把柄。
那样的旧案，新朝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在何如琏眼中，秦老爷子的固执不可理喻，他是否会觉得自己矛盾，忠君，忠于哪个君？
正当在外人看来二人深情款款、蜜里调油时候，宫中来了一位太监传人入宫，二人齐齐跪听圣旨，秦素璞正思索这位天子宣他入宫所为何事时，只听见谕旨中说的是——他宣的是何如琏。
他讶然地抬起头，宣旨太监早有预料，先他一步开口：
“旨意准是没错的，秦夫人快快入宫吧。”
何如琏接旨平起身，眼底闪过了一丝恼怒，又嘲弄一样地轻轻笑了——桓容故意派那天的赐婚太监前来宣旨，这位曾在朝堂上立志效仿文景的新帝，却禁不起一点儿情爱的波澜。
只是她仍旧故作紧张地看了秦素璞一眼，仿佛她也未曾预料到这桩事，起身来匆匆更衣洗沐便赶往宫里去。
陈朝的九五至尊桓容，是一个白发红眼的怪胎。
察觉到主殿内的声响，黄掌宫扣上笼冠快步移到前堂，这个风流不羁的皇帝将金銮宝座视作儿戏一般地、并不体面地瘫在上面，桌案上打翻了的美酒浸湿了一迭书帛，黄掌宫匆匆上前收敛了，心中想着恐怕明早诸臣又要送一沓新的来，前头的被毁了他们也不肯善罢甘休，仍旧喋喋不休地流水一样上谏书，只为了一桩事——
皇帝还朝。
皇帝不上朝，这也并非什么大事，前朝也不无先例，更有好大喜功的帝王频繁秋猎春闱、兴建行宫避暑过冬，普天之土不过是皇帝一人的小家，桓容不过罢朝三日而已，盖因他通体的怪胎特性有失国格，加之不杀谏臣的悲悯之心，群臣或真心系朝纲也好，为留青史也罢，因此谏书络绎不绝，而群臣所送谏书言辞大多悲切婉转，句句不离君父使人潸然泪下，却并未有刚直犯上之话，桓容也不过看着他们表演罢了。
只是
黄掌宫抬头看了一眼半梦半醒的桓容，还是忍不住拿了湿帕子上前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这个他从小看大的帝王，并不总像在朝堂上一样行事果决、气质宽阔，偶尔也会流露出脆弱无助的一刻，仿佛他还是那个被冷落在掖庭的怪胎皇子。因着黄掌宫的动作，桓容的意识还回来了一些——他的嘴唇赤色更甚女子，因而说起话来颇有一种诡魅冷艳之感，加之雪白的发肤，乡间总有着皇帝艳比西子的传言。他用修长的手指拧了拧眉心，黄掌宫的动作刚一停下来，就听到桓容突然开口说道；
“你说，她嫁人了怎么办。”
那一刻黄掌宫脊背发汗，冷汗直流，仿佛听到一桩立刻就要杀头的宫闱秘事，这话中的女主人公昭然若揭，不正是三天前大婚的新科探花之妻、征北大将军之女何如琏么？
要说他怎么知道的，那是后话了。
作为王朝权力顶峰的大太监、拥有从龙之功的内政长官，他迅速而严肃地回答道：
“老奴愚钝，只是听说古时有太宗娶弟媳杨氏、玄宗与贵妃合欢的故事，二位都是执政清风、留名史册的明君，老奴忖度，情本出于人欲，老奴虽然根已清净，与这些红尘情爱并无关系，却不禁因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传说而哀伤...”
说罢，他那一双衰老而真挚的眼睛，似乎还有一点儿眼泪。
桓容先看着他，眼前这个逐渐老去的奴才大概是他最后可称为朋友，甚至是长辈的人。
他先是感到悲怆，后来又产生了愤怒。
他怨恨那个女人对他无情的抛弃，更怨恨这块玉玺。
-
因女主人进门，秦府上下渐忙了起来，虽说从前因秦太爷是京中一代大儒，秦府便门客三千、宴飨不止，可如今少公子二十一便新科登榜，一举摘得探花，成为陈朝年轻无二的天子门生，如今又娶得一位将门新贵之女，一时间风光无限，与宗中走动越发多了起来。来往的除却恭贺少公子折桂之喜，更想一睹这位新主母风姿，何如琏自小在京中长大，身上却少有浮华之气，所见者皆赞其“玉质金相、有琨玉秋霜之格”，更遑论她虽为巾帼，却也是从小习武、骑射马球不逊于男子，诗词歌赋不拘于闺阁，如今才郎俊女喜结连理，也成了一段佳话。
从来都没有人将她和当朝皇帝联系在一起，甚至是她的丈夫——秦素璞。
因着皇帝罢朝，他也逢新婚休沐，接连几天秦素璞都留在府中陪伴何如琏，几天下来他皆是嘘寒问暖，无不妥帖之处，何如琏亦待他相敬如宾，没有半分逾矩。
这天又是清晨，他起身晨练发现何如琏早已持剑练过几轮木桩，正坐在一旁休憩，他拉了拉护臂便赶上前去，央着何如琏再教他几套身法，何如琏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虽精通君子六艺，式样儿繁多，只是我所学的皆是舞弄百斤弓千金枪的功夫，本不是一个体系，不易迈步过大，好好练习我教你的那几套即可。”
二人相称不以“夫人、夫君”，却论“你我”，旁人看来是生分，只有秦素璞珍惜这种未曾约定的亲昵，何如琏大他三岁，二人相处秦素璞常有被处处照顾之感，除此以外更是因为他明白何如琏虽困于京城，心中却是一等一的将才相心，那日的惊鸿一见，她的眼中闪烁着浓烈的神情，那是一种未经打磨的锐利，就像他的名字——素璞。
听罢何如琏的话，他也并不练，几步走过去坐在她身侧，先是将她的手握入掌中，摩挲着她手掌上的老茧，又将她轻轻揽住，亲昵地询问着：“前些日子父亲母亲叫你过去，可曾刁难你了？早些时候他们常常训诫我不可耽于情色，可我也不过是想和妻子多呆一会儿，虽说君子应自持自重，可这天下哪有阻碍儿子夫妻和睦的道理？”何如琏当然摇摇头，秦父秦母确实暗示她要劝勉秦素璞忧心国纲，只是她不曾放在心上。
于是她回答：“父亲母亲关爱我们生活，也充分信任于你，不比想太多，府上的事情我都能打理应付。”说罢便将他轻轻推开了一些。
感受到怀中落空，秦素璞讪讪一笑却也没有放在心上，何如琏二十四未嫁，京中的揣测他早就知道，人人都说她是要当皇妃的——假如旧朝太子未曾早逝。她与先太子的情意他不知道有几分，只记得那位先太子风流蕴藉、龙章凤资，而她又从小入宫为伴读，想来没有夫妻之爱，也应有几分男女之情吧？否则何故先太子暴病身亡后迟迟不嫁？
求亲被她应下之时，他有些欣喜过头，竟以为何如琏也如他一般情深默默了，只是他很快便要外放，大约是担任一些漕运总督或监察御史之职，如今蜀地有缺，按各朝惯例当朝探花哪里需得去川蜀偏远之地，大多放到浙江一带，但因新帝登基，偏偏秦老爷曾是太子太傅，更是公然训斥过皇子时的桓容“发肤怪异、有失国格”，新帝不计前嫌将秦素璞点为探花已是蒙恩，秦家往昔的风光在桓容荣登大宝那一刻便开始逐渐黯淡，只是秦府世代书香，服侍六朝，一呼则天下儒生应，秦家子弟仍旧沐浴在一片祥和之中，直到钦点御册上今科状元乃是新学子弟，更出身寒门，秦素璞又怎嗅不到秦府危机，是上忠于君，还是下忠于父，这并不是一个及冠之年的青年能想得通的。
秦素璞早已听到一些风声，他或将往蜀地去。那里山高路远，且出行穿戴一应不比京中，他本应携妻前往，怎知道何老将军正在此时征北归来，信中句句思念亲女，要将女儿留在京中团聚，任谁也不敢弹劾这位北征羌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只是新婚便要如双飞燕两头不相见，想到这里，他心中徒添几分酸涩，只好盼着大有作为，早日调回京城。
何如琏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近日她常能在秦素璞眼中看到愁绪，她只是抿唇一笑，自然明白他所担忧的，也不再出声，默默瞧着园中花团锦簇、香草葳蕤，扫视过一圈，她瞧见墙檐上的瓦头有一两块突兀地碎掉了，西院一圈瓦片皆是今年年初为迎娶少夫人专门修缮替换过的，雨吹风蚀的痕迹都罕有，若非眼力过人者定看不出这几块儿异样——那分明是人为踩碎的。胆敢夜访朝廷重臣府邸且不为人所察觉的，指使者不言而喻。何如琏心生不快，本欲招人来记下这处破损又作罢，若她亲自批条子下去，恐怕底下人又免不了几番训斥。
又回想起秦老爷子那斑白的头发和沟壑般的皱纹，其实她明白却也从来未曾和外人说过，秦老爷子看待她时总是带着审视，仿佛她是背弃先太子的罪人，当然和当朝皇帝脱不了干系，只是他还没捏到她的把柄。
那样的旧案，新朝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在何如琏眼中，秦老爷子的固执不可理喻，他是否会觉得自己矛盾，忠君，忠于哪个君？
正当在外人看来二人深情款款、蜜里调油时候，宫中来了一位太监传人入宫，二人齐齐跪听圣旨，秦素璞正思索这位天子宣他入宫所为何事时，只听见谕旨中说的是——他宣的是何如琏。
他讶然地抬起头，宣旨太监早有预料，先他一步开口：
“旨意准是没错的，秦夫人快快入宫吧。”
何如琏接旨平起身，眼底闪过了一丝恼怒，又嘲弄一样地轻轻笑了——桓容故意派那天的赐婚太监前来宣旨，这位曾在朝堂上立志效仿文景的新帝，却禁不起一点儿情爱的波澜。
只是她仍旧故作紧张地看了秦素璞一眼，仿佛她也未曾预料到这桩事，起身来匆匆更衣洗沐便赶往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