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亭气得一口老血提在心口,愤懑非常,脑筋飞快地运转一番,想到这神仙虽然古怪,倒不是不丈义,难不成是方才跟智佚斗嘴,所以耍上仙脾气?这也未免太小气了?

    “难道只是因为跟智佚几句言语不和,就罔顾天道?漠视妖邪害人?也未免失了仙家气度!”

    粹清微笑道:“天道?我问你,善是什么?恶又是什么?”

    “善,即是见不平而义起,警恶惩奸,锄强扶弱,匡扶正道,以驱治妖邪为己任,降魔伏妖为天职,造福苍生,无私无畏。恶,小恶大恶不必多作言说,私以为哪怕是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这也是纵恶行凶,与行恶者无二!”逸亭意有所指地道。

    粹清淡然道:“那你认为智佚所行就是善,妖鬼所行就是恶,是这样吗?”

    逸亭心想,他果然是记恨他。遂道:“哼!除魔伏妖乃是修道之人的天职,智佚仙长不过是履行天职,天经地义,这也要吹毛求疵?生神仙都不救的,这人间就任得妖邪作祟,祸害苍生?”

    粹清道:“你的苍生里是指的人?还是妖?还是鬼?”

    逸亭心道这故意刁难,这神仙冷血也就罢了,还各种为自己的行为狡辩,更气愤了:“苍生当然不只是人,还有各种生灵,妖魔鬼怪自然算不得什么苍生,既为死物异怪,还眷恋阳间,怨气化作妖邪,到处为祸,作恶多端,当除之而后快!岂还有护佑之理?”

    粹清笑道:“如你所说,那吾为神灵即为善,妖则生而为恶,那吾为或不为都是至善,人护或不护于我无益无损。若修道者以善之名,罗织构陷,滥杀无辜,夺妖灵鬼怪内丹肉骸为己用,以人为炉鼎同类相食以壮私欲,害人利己,胡作非为,强行名之曰‘道’。是以众所为之,罪不责众,众皆效之,众亦昏昏,以仁义善德以自饰,挟天道恒常为义旗,大义凛然,无有非议,谓高道真仙者亦仁义存焉。”

    逸亭愣了一下,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嘲讽令人哑口无对,也辩驳不过来,个中挖苦的情形也是众仙门中寻常存在的,尽管天柩宫并不取诸如此法修行,但这么想来,他也实在习以为常,则如饿则饱食,渴则畅饮一般,人贵为万物之灵,万物为之生长,取之用之,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在神仙眼中,原来这些修炼之法皆是“邪”道吗?况且他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可这一事还一事,这离题千里的,跟当前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何必阴阳怪气?有什么就直说罢!”逸亭道。

    “你是怎么认为这里的游鬼为祸人间?”粹清道。

    “看这白骨遍地、哀鸿遍野,全集聚在这个地方,若非妖鬼害人,这怨气为何如此深重?这一一分明,还能装作没看见,也只有大仙一人能够这样视若无睹!”逸亭道。

    粹清抬头看他,那黑纱底下透出的眼神很是锐利:“看见白骨遍地、哀鸿遍野,就一定是游鬼害人吗?”

    “……”逸亭本想还嘴,但他这么认真地一说,反而让他心中一虚,仔细想想,的确没有看到来龙去脉,全凭智佚师徒的言行理所当然地就这么认为了,但这不过是寻常事,八九不离十,况且就这么任由这群怨灵壮大,为祸一方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迟早都是要镇邪的,这事有错吗?

    粹清摇摇头,往后一瘫,摇扇生风,淡然道:“美之为美,斯恶矣。善之为善,斯不善矣。天地不仁,是以万物自然化生,自然还灭,无有偏爱。众生于我,一视同仁。你有你们人间的公义,我有我的道。我不会妨碍你们追求你们的公义,也不干涉你们。”说罢,挪一挪自己的姿势,兀自拿起腰间的酒葫芦,作逐客令:“去吧!”

    逸亭听他这么说了一通,心中一阵迷惘,方才的正气凛然也消减了几分,手中的宝剑也放了下来,转过身去,但见远处智佚师徒与妖鬼竭力斗法,互有损伤,他这才仔细看看这片境地,那些白骨骷髅有些手持着弓弩、有些手持着刀刃,看起来生前就是士兵,时值燎原军与禀州交战,自是马革裹尸,黎庶涂炭,但最近的战场还是在一百多公里外的石髓关,即使说是行军中病死的士兵,也未免太多,就算说是军队途中被妖鬼所害也很有可能!逸亭又转过头去偷偷看粹清,想到他讽刺仙家高举正义大旗来屠杀妖类的话,再想到粹清似乎一开始对智佚两人的态度就不怎么好!可能,他就早就看穿了些什么……

    逸亭还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觉得天师之道降魔伏妖没错,一边又怀疑智佚师徒,觉得这件事不搞清个来龙去脉的,这正义就无从说起,毕竟斩妖除魔是人的正义,换个角度想,也的确不是“非人众”的正义。

    逸亭踌躇了一番,还是走开去,往妖鬼王的中心前进,与妖鬼们的摩擦也只是掣出旋风咒这种法术逼退他们,当他接近那个狰狞癫狂的妖鬼王时,智佚与妖鬼纠缠中还对他说:“逸亭师弟速来护法!”然而逸亭不为所动,平静地问妖鬼王:“我不与你们相斗,只想问个清楚明白!这事情来龙去脉,到底是怎样的?”

    “天柩宫逸亭你在干什么!”智佚大喝道。

    此时攻击他的妖鬼们的攻势也慢了下来,但见妖鬼王疯狂地大笑:“哈哈哈哈哈,臭牛鼻子们阴险毒辣,是怕死了吗?挣扎求全了吗?已经没有撤退的余地了!来吧,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吧!哈哈哈——”

    “阴险毒辣?我们究竟如何地阴险毒辣?”逸亭道。

    智佚见情状不对,立刻趁妖鬼王分神之机,跨步跃跳将鬼王的一只骨手斩下,那黑污的妖气被凌空割裂了一段,妖鬼王发出尖锐的惨叫,智佚继而与徒弟配合,掣出八面“炼魂鉴”,就是方才那形如八卦的镜,踏步罡念诀,此时布于森林各处的聚魂镇妖阵发动起来,风急云涌,流光四窜,法阵图在沼泽表面浮现,彩光从阵中散出,众妖鬼作烟灭散被八方炼魂鉴汲取,鬼王霎时僵直,智佚从半空中跳下来,对着逸亭便是挥剑相向:

    “道门中人,竟然不辨是非黑白,左右摇摆,难道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对妖鬼恶邪应当嫉恶如仇,无由分说,立斩之!怎么竟然跟妖邪交涉起来?是被妖魅迷惑了本心吗?”

    智佚说到“妖魅”两字时,眼神转向了树下闲坐置身事外的那人。

    逸亭道:“事出有因,我正是想搞清是非黑白,问心无愧!”

    “哼!逸亭师弟心地单纯,方才见你与他说了几句就改变心意,恐怕是着了邪魔的道!要知道妖邪无形无相,非只有丑恶狰狞之态,还有端整庄雅之貌,这样最能迷惑于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记剑光就劈向粹清,大有卫道惩戒之意,大树半个树冠顷刻被砍下,落叶纷纷,粹清不见影踪,倏忽间落在了别处,智佚又是几记剑光接续连发,却是连他的衣袂都沾不到,逸亭见他对粹清出手,生怕他找死,忙制止他:“智佚仙长住手!勿要同道相残!”

    智佚厉声道:“帮扶妖邪,妖言惑众!哪怕这是同门,又岂是这种邪道的同道!”

    “岂是这种邪道的同道?哈哈哈,你这牛鼻子有点意思!”粹清笑道。

    “大仙呀,也请您不要火上加油!”逸亭急道。

    “大仙?好!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是哪门子的‘大仙’!”智佚没有被他所意外道出的名头吓到,立刻结咒,使炼魂鉴运转起来,团聚一起,宛如金轮旋转,一刹那间吐出了方才吸纳的妖气,重聚成比方才巨大数倍的四不像的浮棺,苍蝇眼飞蛾翅螳螂肚蜘蛛脚毛茸茸,又是恶心非常,由于法阵的加持,这只浮棺还从僵直的妖鬼王那边汲取源源不断的力量,越发地黑红膨胀。

    但见那只巨型“浮棺”先是作了一个威赫的姿势,嘶鸣着挥舞前爪分别往粹清的方向敲打扫荡,只是翻飞泥土,割裂草坯,不沾分毫,于是就张开上颚,翻江倒海地挤动螳螂肚喷出毒浆,污黑污黑,毒液沾处纷纷腐蚀冒泡,连沼泽都沸腾起来。

    粹清的身法缥缈无踪,只见他悠然地调侃道:“我说作为一个修仙的道人,你能不能有点审美?你这宝贝丑就算了,还见人就又吐又呕,没礼貌也就罢了,还污染环境?有素质没有?真是丢人!啧啧。”

    “我让你耍嘴皮子!”智佚狠厉道,更见他催动法术,浮棺的两张蛾翅就扇动起来,飞起来的浮棺就直往粹清那边撞,那螳螂臂的斧手也并用不停挥舞,依旧是丝毫不沾身,他却始终没出手,又是调侃道:“喂!这好说歹说这世间没有他作死,我受罪的道理,我就瘫那不语真君子,为什么还要挨打?来来来,你要打,冤有头债有主,打他,死队友不死贫道!别老追着我屁股后吃屁!”说罢,又是一个轻松的飘移避开了浮棺的重击。

    “你能不能讲点义气啊喂!”逸亭突然被提到,心中一堵,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争斗,心中既混乱又着急,又担忧又烦恼,被调侃了都没反应过来,突然感到一阵杀气,非是那些妖鬼缓过来,而是朱锦春也对他挥剑相向,逸亭忙乱地挡了几剑,道:“小师弟,你也别来捣乱呀!”

    “步仙门绝不跟邪魔外道作同门!”朱锦春道。

    智佚气绝了!心道:“今天就当是给浮棺开光,定拿这“大仙”作祭品!”

    就在这两下镰刀似的绞杀之后,那蝇眼锁定,又是一堆毒浆喷溅而出,粹清摇摇头,又是一个闪躲,然而这波呕吐物喷溅的范围太大,粹清还是不能完全避免,随即张开法罩档掉,前方视野一片模糊,突然,他竟没有发现,智佚就踏在浮棺的头上,猝然出现在半空,双手握剑竭尽全力往他的天灵盖斩下,一道剑气挥落,就在逸亭心惊肉跳的凝视下,剑劲将粹清的斗笠一破为二。此时,智佚惊觉,目不能移,竟俨然一位谪仙人!

    难道还真是什么真仙不成?不!绝不是!

    “果然是一只‘狐大仙’!”智佚板上钉钉地说道。

    “……”

    粹清端详着这碎裂的斗笠,惋惜地叹气道:“这么好的一顶斗笠就这么毁了,可惜。我本不想干涉你们凡间事务,却似乎怎的也脱不了身,徒惹一身麻烦,罢了罢了!”

    粹清拈指捏住了智佚的剑,顷刻之间智佚及其爱宠被霜晶迅速覆盖,凝在半空。粹清翩然落地,踏步罡念诀,八方炼魂鉴碎裂,聚魂镇妖阵就立刻全喑了,无形的气波从阵中如暗流般向四处溃散,风扫叶落,水波微漾,但见妖鬼王苏醒过来,妖鬼们从沼泽中冒出身影,却如同守序的卫兵,仅仅警惕地注视着粹清往妖鬼王的方向走去。

    此时朱锦春格开了逸亭,忙跑到他的师父那方查看,气急败坏,反手剑便往粹清的方向杀去,大喊道:“快放了我师父!”

    粹清眼神往右下一撇,但见远落在背后的朱锦春也立刻被凝在原地,只是没有全凝,头部还能自由活动,只见他骂骂咧咧地叫嚷,一刻不得消停。

    而逸亭也全没了主意,只能跟上粹清,看这方境况得怎么解决。

    当逸亭走到粹清身边时,竟觉得这里的鬼气似乎渐渐地消减流逝,清明了许多。

    “聚魂镇妖阵已解,你们该在哪里就回到哪里去吧,保全好自己,勿要报复行恶,潜心静候就能再入轮回,别再盘桓于此地了。”粹清道。

    只见那叠声的妖鬼王齐声说道:“感谢仙人相助,原来这天地间竟然真有神明在上!”

    “天地无情,大道无名。因缘际会,应势而行。不必言谢。”粹清道。

    霎时间,巨大的妖鬼如流云溃散,不一会儿,只剩下那核心的妖鬼王尸骸,跟八个鬼头分别化成八个鬼魂流连不走。

    逸亭忙追上前去,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得好好说清楚啊!”

    其中一个鬼魂倾前说道:“这要说到四十八天前,这两个牛鼻子路经这延娄森林,发现这山水地势适宜,便在这地界布下了困住鬼魂山精的法阵,使本在这里安息的鬼魂不得安生,使就近路过的鬼魂被吸引进来,一旦进来就逃不出去了。看到那些士兵的枯魂了吗?那些是从前方战场战死的士兵,魂魄受家人召唤引路回乡,这半途中被这法阵搜罗,自此困在这里,怨怼重生,待这道士功成,怕是我们都得成了练鬼的炉灰,从此不得超生。”

    这时另一个鬼魂也上前说道:“我便是这当中禀州祥东村出身的士兵,现在已经忘记了家路不知道怎么回去,只记得我叫藤季,我们困在此处日久,记忆早已支离破碎,只希望仙人能够帮忙,看望我的妻儿,告诉她们,我到死的一刻都……,不!我已经死了,忘记我,要好好活下去。”说道此,但听他隐有哽咽,“虽然连脸都不记得了,唯有这一执念,若是她们平安,我就是在这当只孤魂野鬼,也死得安乐了。”

    这么一说,便有许些鬼魂从沼泽中浮出来,纷纷涌到他两身边,七嘴八舌,报上家门,有些忘了名姓,有些忘了出身,有些只记得自己隶属于什么军伍,记忆也是七零八落。逸亭被这态势吓到,只听粹清嘟哝道:“这就是我说的麻烦上身,如此介入他者的因果,自当为其负责!”

    “那这么办呀?”逸亭嗫嚅道。

    “怎么办?当然是你跑!这是你人间的事,难道我跑吗?”

    “吓?又是我?您神通如此高明总能……唔唔嗯嗯……唔……”逸亭话抗议了一般被粹清捂住了嘴。

    “大家不用慌,这位行侠仗义的逸亭大侠,乃是支鼎山天柩宫清玄道人的爱徒,古道热肠,仁恕宽厚,一定会帮助大家。”粹清道。

    逸亭虽看不清这鬼魂们的面貌,但是都隐约感觉到这些鬼魂那望眼欲穿的神情,俨然无法拒绝,挣扎了半响,他再次认命了。

    逸亭安抚了众鬼,稍后安排,且继续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大侠,鬼不诓人。要不你问那个小牛鼻子,我们岂有半句虚言?”

    逸亭转向后面那个骂个不停,却在他们与鬼众交涉时安静如鸡的朱锦春,问道:“朱锦春师弟,是否你与智佚仙长在此地布下罗网,去抓这些妖鬼?”

    “哼!你不觉得你说的这句话很好笑吗?逸亭。我们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道士,不除掉这些妖鬼,难道还像你一样跟他们聊天,同流合污?要不要给你们沏壶茶,上笼包?”朱锦春讥讽地,直言不讳。

    “但是这些妖鬼并没害人,既无危害,也没有必要一定去驱除他们的道理。”

    “妖邪的话也能轻信的?他们说没害人就没害人?……”朱锦春说道一半,就被众妖鬼打断,纷纷嚷嚷道,“生前生后,没害过人,天地良心。”然而朱锦春继续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他们是鬼是妖就始终都是会作恶的,没看到我们师徒要收复他们有多难吗?现在不收复他们,终有一天害了人,到时就已经为时已晚了。”

    有一个鬼魂站出来辨说:“都是冠冕堂皇的话语,只不过为了你们自己的私心辩护罢了。我们没害人,难道现在不是你们在作恶多端?”

    “人鬼殊途,可以相提并论吗?我们驱邪伏魔是天经地义,替天行道,是积德,岂是作恶!”朱锦春道。

    逸亭缄默,沉吟半响,方道:“这里到底发生的是怎么回事,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大仙,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放过智佚师徒,我会好好帮助这里的亡魂,帮他们化解怨结,会让他们好好安息的。”

    一众鬼魂大惊失色,不约而同:“万万不可,大侠!万万不可!要是你放了这两个臭牛鼻子,他两卷土重来,不是陷我们于万劫不复之地?”他们又向粹清哀求:“仙人,真是万万不可!”

    粹清看着逸亭那迷惘踌躇的样子,又看向鬼魂们着急的哀求,当下就作了决定。但见粹清径直往两师徒的方向走去,解了困咒,师徒俩立刻跌倒在地,特别是智佚愣是四脚触地,头埋到泥沼里去,生生是个狗吃泥。

    粹清手结印,法阵在他脚下铺开,不一会儿,智佚的“患鬼浮棺”便契约于他,幻形变化,污黑的气色烟遁而出,全体化成霜晶琉璃的面貌,粹清并以御灵阵将其锁于此,方道:“这东西丑是丑点,但还是有点用,从此他就是这个地界的守护灵。你们若怕他师徒再来叨扰,这御灵就会反噬他们,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同时,若你们有任何恶行,这只丑东西的眼睛也会像天眼一般监视着你们,毫不犹豫吞噬你们。你们同意吗?”

    鬼众面面相觑,犹豫一番,还是同意了。而见智佚师徒,朱锦春马上爬起身将智佚扶起,帮他拍灰收拾,智佚抹掉嘴上的泥泞,看见这精心练就的患鬼浮棺就这么被夺取,真是痛心疾首,拊膺顿足,虽则灰头土面,还得保持仙门风仪,仍是不失气势:“天柩宫助桀为虐与妖邪共舞,为天下耻与为伍。我智佚千虑一失非是技不如人,定会卷土复来,匡扶正道,山水有相逢。”遂即在朱锦春的搀扶下悻悻离去。

    逸亭默然目送着他两身影远去,紧蹙的眉头似有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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