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岚清从皇后那头得知了隐情,便弃了原先要揭发陈贵妃的打算。想起自己那不安分的二哥近来又有了些许动作,不仅利用家族资源在朝中安插亲信,还巧妙地填补了宰相阵营因连续打击而留下的空缺。

    周澈还没到上朝之日,此时皇后犯下谋害皇嗣的重罪,再加上祖父尚未康健,整个局面对于远在边疆的皇兄无疑是使其处于不利的境地。

    周岚清想着想着,整个人都有些疲惫起来,倘若女子能上朝,如今的难题是不是就变得好解决了些?

    大抵是想的入了神,不知不觉走到了不知何处旁宫。回过神来,方才发现此处自己竟是有些陌生,张嘴问道:“这是何处?”

    一直伴随其身旁的桃春细心地观察着周岚清的神色,见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沉闷,让她误以为周岚清只是想要在这深宫之中寻一片静谧之地散步,便体贴地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跟随。

    现如今看来原来是迷了路,幸而有一回她送东西往长宁宫处时,多走了几步路,这才得知此处:“殿下,这应该是六公主与八殿下附近的院落。”

    闻言周岚清有些讶异,倘若是从此处去往书院,便是一大段的路途,自己这两位皇弟皇妹每日却是早早就来了。

    桃春见主子又不说话了,这次倒是想说些什么,不想在不远处响起一道女声。

    两人闻声向前看去,只见周梁清立在一座小宫殿前,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气质。可称得上是翩若轻云出岫,腰肢袅娜似弱柳。

    待桃春重新将目光投向周岚清之时,才发觉少女已然掩去了的阴郁,见其莞尔一笑,徐徐向周梁清走去:“近来不见妹妹前去书堂,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顺道过来看看。”

    后者脸上并任何窘迫之色,还是那般淡淡的浅笑:“劳烦三姐姐心中挂念,妹妹方才刚煮了些许信阳毛尖,三姐姐不妨带些许回宫去。”

    周岚清本是没有心情与之交谈,正想着用些旁的理由回绝。可眼前的少女却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开口挽留:“信阳毛尖清香独特,说不准可解姐姐心中烦郁。”

    周岚清一进门来,整个人好似被一阵茶香包容其中。两个宫女在院里煮着茶,翠碧见来人,连忙唤两人停下手中动作,三人齐齐行礼。不经笑道:“妹妹此处,倒是与宫里的院落都不大相同。”

    周梁清闻言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概是宫人们近来忙些,都不曾打理了。”

    二人一坐下,周岚清又问道:“妹妹怎知本宫心烦意乱?”

    周梁清看着少女尚未抚平的眉头,不忍戳穿,只得说:“妹妹此处若非散心之人无意前来,平日里是看不见来客的,更何况是姐姐呢?”

    后者听出了她的宽解之意,此时又喝下一盏清茶,不知怎的,心中的压抑确实是散了些许。但她突然道:“方才是刚从母后处来。”

    此言一出,气氛中瞬间参杂了几微妙。虽说长公主在皇后禁闭期间探望是“无失之过”,但有言道:看破世事难睁眼,阅尽人情暗点头。若是说出来便有所不同了。

    周梁清的心中微微一颤,习惯性地想要运用她那谨小慎微的言辞来轻描淡写地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然而,就在她不经意间侧目,与周岚清那深邃而洞察一切的眼神相遇时,便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少女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那份试图隐藏的小心思在周岚清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自古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更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倘若以周梁清这般脱俗的相貌,认定其就是一为安分守己的女子,那便是错中之错了。

    因而周岚清从桃春嘴里得知此处为周梁清所居,便立马得知了自己的这位六妹妹自不是个省油的灯。

    回想起两人那次偶然遇见,周岚清至今仍记忆犹新。正是六妹妹携着尚未好全的八弟弟前去书院放堂必经之处与五公主发生争执。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使得周岚清姐弟为其解围,才使得有后头的事情发生。如今看来,原是面前自己的这个六妹妹的有意为之。

    单纯的白花向来不是周岚清心中所喜。但她也不会让他人在自己的身上动心思。因此眼前这个皇妹虽深得自己的心意,但不免生出几分怨怼。

    周梁清心中知道少女有埋怨之意,干脆坦然答之:“妹妹知道,姐姐正是烦心的时候,故而唤姐姐进来歇歇脚,散散心。”

    闻言周岚清挑挑眉,颇有兴致道:“想来是本宫母后禁闭一事已然传到妹妹宫里了,或是妹妹对此事有何见解?”

    周梁清并不着急说些什么,只是示意让一旁的宫女们都退下,周岚清看出了其是有要事商议,也让桃春去外边候着。

    见屋里头只剩两人,周梁清先是用她向来的语言习惯铺垫了一下:“皇后娘娘一事,妹妹其实并不知晓。”

    见周岚清没有表态,而后才开口引导道:“姐姐可知,齐贵人身边有个极其亲近的公公?”

    周岚清是个聪慧的人,一下便猜出了此事不简单,周梁清一提,她便迅速在脑子里找到了这个人的模样,于是耐着性子问:“是记得,常跟随于其身边,模样倒生得不错。可是有什么?”

    只见周梁清深吸了一口气,斟酌了一番,像是在说什么不好的话,压低了声说道:“这个公公,他不是个公公。”

    后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懵懵的问道:“什么?”

    这可急坏了周梁清,即使是平日里事事从容,但终归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好去将此事说的明白。

    好在周岚清很快反应过来,也有些羞然,不由得捂住了嘴:“这...”两姐妹都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周岚清明知故问:“这又怎的了?“

    周梁清总算可以继续说下去:“姐姐想,若是正常的男子,正日同女子这般亲近...”

    周岚清立马知道她话中所含之意,但还是皱眉道:“话虽如此,可并无实据...”

    话已至此,周梁清也不多加隐瞒,所幸将那秘密吐出:“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从姐姐的宫中告辞之后,在回宫的路上,竟意外撞见了那两人私会的场景。初时,我亦是难以置信,毕竟这等事情若是传出,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后又有人私下里议论,说那位公公...其实并非传言中的那般,而是一个...正常的男子。”

    周岚清听闻当即大惊道:“怎会有这般事!实在是...”面上虽是震惊失色,实则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对于她而言,这真真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见此周梁清也颇为上道,面上也做出痛心的模样:“因为此事,妹妹心中一直存着惶恐,谁也不敢多说,连书院都不敢去了。可今日姐姐前来探望,妹妹却不想再多加隐瞒,这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说罢还打量着周岚清的神色,又同她说了几句体己话。周梁清看时机差不多了,顺势坦白道:“其实梁清还有一事隐瞒着姐姐。”

    周岚清虽心知肚明,但脸上还是装作不知的表情,语气更是关切:“你我姐妹之间,又需存在什么隔阂呢?倘若妹妹想说便说,不说也是不打紧的。”

    却见眼前的少女微微蹙眉,抬起衣袖半遮面庞,却能让人恰好瞧见脸上的羞愧之意:“其实那次与五皇姐起了争执,正是妹妹有意为之。”

    要不说周岚清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这时还问道:“这是何意呀?”

    后者也顺着说下去:“这般做,只是,只是为的同姐姐亲近罢了...”

    说着,还悄悄的偷看了一眼少女。补充道:“其实姐姐不知,妹妹早就想与姐姐交好,苦于一直找不着合适的时机...”

    不得不说,这欲语换休,我见犹怜的模样,确实能将周岚清吃得死死的,更何况此时周梁清给她带来了事情翻身的时机,以往小事,与其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只不过她愈发觉得周梁清与自己原来的印象大相径庭,而这反差却让人难以生出隔阂,反倒是卸下了不熟悉的假面,两人的关系仿佛又进了一步。

    “这有什么的,”周岚清一副“吾为多大一事乎”的模样,反倒安慰道:“妹妹肯为我花心思,更是感到高兴才是。从前是我疏忽了,以后常来明善宫,以免的生疏了。”

    解了心结,周梁清脸上的戚戚然才恢复了些,深知今日的任务达成了,话头一转,便开始扯了些家常。

    直到夜色渐晚,周岚清才起身辞行。周梁清挽留不过,又唤来翠碧将周岚清赞不绝口的信阳毛尖拿了相送。

    两姐妹又在门口处聊了些许,方才依依不舍的道别。都只觉两人之间实在是有许多的话可说,便约定了待周岚清解决完齐贵人那档子破事,再唤桃春来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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