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回来了,索性多住几天。

    林锦舒向李海韵告了假,说要在姥姥这里住上五天,周三再回去。

    李海韵爽快答应,还详细问了她姥姥病情,并转达问候。

    放下电话,林锦舒深觉这次换工作真是换对了,新老板远比旧老板有人情味。

    想当初做记者,三伏天顶着40度高温去野外拍摄一处文物古迹,彼时当地正在封闭施工,她和摄像、主持人带着安全帽,弯腰钻过脚手架进去拍足两个小时,又热又闷险些中暑。

    把照片发给赵总监汇报进度时,对方不仅没叮嘱一句“注意安全”,反而提出更多要求,“多拍、一定拍仔细了,去一趟不能浪费,我协调各方关系进去拍摄很不容易……”

    那一刻林锦舒深深体会到什么叫“用后即弃”,在老赵眼里,下属不过是人肉干电池罢了。

    用得趁手就多用,坏了扔掉换个新的就是,任何东西都有耗损,略微可惜一秒钟也就抛到脑后。

    第二天午后,姥姥在卧室午睡,妈妈去院里收衣服,林锦舒坐在客厅的大木桌前,用勺子舀西瓜吃。

    这是姥姥自己种的西瓜,个头小,形状也不像市面上个个圆滚滚,切开却汁水丰盈、香甜无比。

    屋里弥漫着清甜的西瓜香气,她吃累了,懒洋洋地靠在木头椅背上,看向窗外。

    老房子的外墙上爬满常春藤,午后的阳光经过层叠绿叶的过滤,从窗户射进来时已不再刺眼,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亮度,带着夏日午后特有的慵懒味道,将午后三刻的时光无限拉长。

    就在这时,她听见屋外响起交谈声,心里十分奇怪,妈妈不是一个人在院里吗?这是和谁说话?

    正疑惑着,妈妈已经推门进来,“锦宝,有客人来了。”

    她向门口扭头,正好看见一模熟悉的身影。

    是祁越渊,长手长脚的立在门口,穿藏蓝色亚麻休闲装,戴一顶巴拿马草帽,墨镜遮住半张脸,一手抱着刚收好的衣服,一手拖着一只黑色硬壳行李箱。

    他风尘仆仆,又神采奕奕,林锦舒吃惊到忘了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妈妈斜睨了她一眼,“锦宝,你去给他倒点茶喝,天太热了。”

    又转向祁越渊,“越渊哪,把衣服给阿姨,你们俩坐着说会话,阿姨要进去午休了。”

    妈妈从祁越渊手里接过衣服,转身进了卧室,啪嗒一声关上门。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们俩,两人彼此对望,没有说话,墙上的老式钟表发出滴答滴答地走针声。

    祁越渊松开行李箱,向她张开双臂。

    林锦舒犹豫了一下,起身扑到他怀里,用力搂住他的腰。

    祁越渊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锦宝染头发了?”

    林锦舒伏在他胸口嗯了一声。

    “是你提到的那家理发店,在城中村?”

    “是,好看吗?”

    她仰头看他,摘下他的墨镜。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清晰的下颌线、喉结,和密实纤长的睫毛。

    “好看,我们锦宝染什么颜色都好看。”

    林锦舒撇撇嘴,“这算是万金油式回答,省时省力不出错。”

    祁越渊轻笑,带起胸膛一阵微微震动。

    “那我好好观察,认真发言,好不好?”

    他稍稍松开林锦舒,弯下腰仔细打量她发型,大约一分钟后,总结道,“坦白说,这家店做得发型有点简单、过时,用得染发剂也不好,害得我们锦宝头发都变毛躁了。”

    “真的吗?”

    林锦舒皱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祁越渊捉住她的手,带到唇边轻吻一下,“不过,我们锦宝清丽可人,什么发型都hold得住。”

    “比起这些,锦宝做事的认真努力,更叫人心动。”

    林锦舒笑了笑,“上大学的时候,你从不会说这些好听的话。”

    祁越渊重新把她揽进怀里,“锦宝为事业奔忙,作为男朋友,我应该提供充分情绪价值。”

    不,何止是情绪价值,他甚至未雨绸缪、自掏腰包为姥姥聘请私人医生,这种实打实的付出和照顾,更是难得。

    天气这样热,他身上已经沁出薄汗,后背上的衣服已有潮意。

    “对了,你一定渴了,我去给你倒茶,中午冷泡的牡丹王,现在喝正好。”

    林锦舒说着,就要向厨房走去,被他揽住腰身拉回怀里。

    她不解地抬头,见他眸中亮光闪烁。

    “我的确渴了。”

    说着,低头吻住她。

    从开始的惊愕,到后来的渐入佳境,她闭上双眼,沉浸在这个吻中。

    这一吻里,有炎夏的阴凉、不歇的蝉鸣,和清甜的西瓜味道。

    许久,他才松开她,含笑道,“这样,才算是解渴。”

    喝过茶后,祁越渊去了汪名扬那里,放下行李、冲澡换衣服,再过来时,已是黄昏。

    妈妈张罗了一大桌菜招呼祁越渊。

    林锦舒有些奇怪,“汪医生呢?他不过来了吗?”

    祁越渊停下夹菜的筷子,扭头看向她,“锦宝很在意他?”

    他的脸上还挂着笑,眼里却明明白白写着不爽。

    林锦舒立刻明白过来,他是在吃醋。

    “什么在意不在意的,我以为他是你的朋友。”

    祁越渊这才继续夹菜,“我跟他说了,等锦宝走了,他再过来。”

    祁越渊一边给她盛苦瓜排骨汤,一边悠悠道,“他在大学期间,一共交过十一位女朋友,亚拉美各大洲都有,是个非常博爱的人。”

    林锦舒轻咳一声,没想到汪名扬看起来文质彬彬,情史如此丰富。

    祁越渊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拿过纸巾送到她唇边。

    “锦宝,还好吗?有没有呛到?”

    林锦舒立刻接过纸巾,踩了踩嘴角,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妈妈坐在对面,祁越渊怕是早就上手自己给她擦了。

    “可是等会他还要给姥姥按摩腿。”

    自从晕倒摔了腿,姥姥一直卧床,汪名扬每天早晚两次来给姥姥按摩放松双腿。

    “我来。”

    祁越渊接得十分丝滑。

    林锦舒疑惑地看着他,“你会吗?”

    “等会看看就知道了。”祁越渊的口吻透出十足自信。

    林锦舒没想到,祁越渊居然真会按摩,手法、力度都十分老道。

    他认认真真给姥姥按了半小时腿,连林妈妈都对他刮目相看。

    从姥姥房里出来,林锦舒见他额上有汗水闪烁,就知道这按摩也不是轻松的事。

    她拉他站住,踮起脚尖为他擦去额角的汗。

    祁越渊微闭双眼,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我说,你是从哪里学的按摩手法?”

    “自学的。”祁越渊回得十分爽利。

    “为什么学这个?”

    “从前,妈妈卧病在床,请不起护工按摩,我就学着自己给她按。”

    林锦舒明白,他故意含糊说从前,是怕她愧疚。

    所谓从前,正是大学时,他为着缺钱才接受她“雇佣男友”的要求。

    林锦舒心头微酸,眼神黯淡下去。

    这一变化,并没有逃过祁越渊的眼睛。

    “怎么了?锦宝心疼我?”

    她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眸,点点头。

    “那你来给我捏捏肩膀,好不好?我的肩膀现在又酸又疼。”

    他说着,还夸张地“嘶”了一声,英挺的长眉皱起来。

    “好,我虽然不专业,不过也给妈妈捏过肩膀,来,你坐下。”

    林锦舒让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绕到他身后,给他按摩肩膀。

    他穿白色工字背心,露出宽阔肩膀和整条光裸手臂,肌肉的形状清晰可见。

    她的手搭上他的肩,触摸到光滑的皮肤和紧实的肌肉。

    太阳已经落山,月亮尚未升起,屋里亮起昏黄夜灯,映得窗外绿植影影幢幢。

    她专注为他揉捏双肩,祁越渊看着窗户里两人的倒影,淡淡问道,“锦宝,刚才姥姥见到我的时候,叫我鸣竹,还问我怎么这么久不来。”

    “鸣竹是谁?”

    林锦舒的动作一滞,随即立刻抬起头,笑着说,“是从前住我家隔壁的邻居,小时候跟着来姥姥家玩过的。”

    说完又补充道,“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她说得是实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心虚。

    祁越渊从窗玻璃上看到她低垂的眉眼,心头有些发堵,他很清楚,她交谈时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像刚才,她在他身后,会自然地在窗玻璃上寻找他的视线,与他相视而笑。

    而当她想要躲避一个话题时,首先会移开视线。

    或许,那人与幼年的她青梅竹马,曾在她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可是那又如何?

    还不是在她的生活中消失得干净彻底?

    如今的她,彻头彻尾都是他的。

    晚上,祁越渊回到汪名扬那里。

    跟妈妈和姥姥道了晚安,关好客厅的窗户和灯,林锦舒回到屋里躺下。

    今晚月光很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照出几线亮光。

    林锦舒睡不着,索性趴在床边,盯着那条光看。

    老房子和城市里的高楼不同,边边角角都积淀着旧日回忆,让人想起很多以为早已遗忘的旧事。

    比如小学看过的动画,借东西的小人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出来。

    正想着,窗外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凝神听去,窗外传来啪一声轻响。

    她拧开台灯,见窗帘上隐隐透出一个黑影,瞬间紧张起来。

    莫非是强盗或小偷?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锦宝,是我。”

    她立刻光脚跳下床,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窗外,祁越渊正看着她笑,溶溶月光照在他脸上,精致的眉眼在夜色中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她立刻开窗让他进来。

    “这里是二楼,你怎么爬上来的?”

    “院里有梯子。”

    他一进来,就一把抱住她,炙热的胸膛和她微凉的手臂碰撞在一起。

    “你要进来,走正门就好,深夜爬梯子多危险。”

    祁越渊不以为意地笑,“我想告诉锦宝,我不仅愿意为你在窗下等,也愿意为你爬窗。你从前说过,羡慕少女漫画里这种甜蜜桥段。”

    她轻轻说,“那是十几岁时的心情。”

    祁越渊凝视着她的双眸,声音无限低柔,“我想满足锦宝所有愿望,补齐人生所有遗憾。”

    她抬手按在他胸口,“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我会用一生来努力。”

    他低头吻住她,吻得深切而缠绵。

    躺到床上时,她仰头看他,目光澄澈。

    “阿渊,你为我做了很多,可我什么也没为你做过。”

    “你想要什么?”

    他俯身看她,双手撑在她两侧,眼眸中有万千情绪流转,最终化为唇边一抹浅笑。

    “你。”

    他附在她耳边开口,温热气息喷洒在她耳廓,引得她一阵战栗。

    祁越渊喉中溢出低笑,像是对她的反应感到十分高兴。

    他的气息逐渐逼近,将她密密缠绕、包裹。

    在一次次向高峰的攀登中,他的汗水滴落在她身上,引燃她体内一簇又一簇火花。

    “我要你依赖我,需要我。”

    “离不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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