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于念儿在头痛中醒来，揉着脑袋下床找水喝，全然没发现自己身在何处。
走出房间上一秒，还在奇怪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下一秒，她猛地脚步一顿。
因为，昨晚所有的记忆，在看着客厅沙发上那尊大佛后，么猛浪似的袭上来，浇得她瞌睡醒了，头也不敢痛了。
甚至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刚迈出去的腿已经先一步收回来，转身就想缩回房间，盖上被子，再睁眼，虚惊一场地发现者只是个梦。
可惜……
“过来。”晚了。
身后熟悉传来的那道嗓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于念儿闭了闭眼，给自己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乖乖转过身，蜗牛似的一步一步挪过去。
还没等那双灰色的男士拖鞋出现在视野，突然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
再回过神，她人就跌坐在男人结实的大腿上了。
他今天没出门，身上穿着见休闲的黑色打底衫，但不知道是衣服的问题，还是他健身又有成效，身材越发健硕了，尤其是于念儿手放的位置挺软……
于念儿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懊恼地抬了抬眼，却不偏不倚撞上一道戏谑的眼神。
她脸歘的一下红了，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
但她那丁点大的力气，还不够给他挠痒，最后挣扎不成，还头晕得厉害，索性腰一软，挂在他身上了。
脑子里只闪过一句话——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
于念儿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酒量原来那么差，明明点的果酒，再三跟店员确认度数，结果半杯就醉了。
只是醉还是小事，关键她还不会断片，昨晚的画面她记得一清二楚。那些记忆回想起来，灼得她耳根发烫。
霍云霖看着胸前越埋越低的脑袋，笑得胸腔直震，“怎么，酒醒了又要当鹌鹑了？”
于念儿无力反驳，毕竟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是她一贯的作风，遇事就逃避，男人也不会太纠着她不放。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给她这个机会。
只听眼前的人笑完，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多了些严肃，“好了不逗你，头抬起来，我们聊聊。”
于念儿这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聊什么？”？
霍云霖扬了扬眉，“白月光。”
“什么？”于念儿表情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脑子里飞速回想昨晚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但答案是没有。
即便和叶昕在一起，她也只字未提。
但她忘了，叶昕的发小是他的朋友，两人怎么也算有点交情。
霍云霖漫不经意地倚着沙发靠背，就这么看她表演变脸似的，先开始还一脸疑惑，过会儿又懊恼起来。
他不用猜都知道她的心里路程是怎样的，心里无奈又好笑，伸手拨了拨她耳侧的头发，“放心，你什么也没说漏嘴。”
昨晚她情绪就不对，光是晚上出去喝酒他就知道不单单只是想他了那么简单。
今早他打电话问叶昕，但她也不知情，只提了嘴两人吃晚饭时遇到的那几人。
只言片语，霍云霖将来龙去脉捋得大差不差。
于念儿心思简单，但防备心强，不轻易跟人交心，有什么事都往心里憋。
今天如果他不把这件事挑破，她就是把自己闷出毛病来，也不会在他跟前提一句。
“其实我……”于念儿抬头看着他，下意识想逃避这个话题，但话到嘴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一暗，又咽了回去。
霍云霖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其实什么？说完。”
于念儿的腰被他一只手箍着，被迫扬起下巴与他视线相对。
他的眼型生得好，眉弓高，眼窝深邃，看人时眼神带着些压迫，于念儿很少看到他这样凌厉的一面。
平日里，见惯了这个男人和颜悦色的一面，她似乎忘了，他原本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见她迟迟不开口，霍云霖也不催，他对她有的是耐心。
这件事很好解决，她想知道的，想要的，他都可以给。
但他希望她主动开口。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好一会儿之后，霍云霖终于气笑了，“宝贝，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于念儿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不记得。
霍云霖真乐了，他算是发现了，凡是好言好语说的话，她一概不当回事。
他垂眸低笑了声，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在她后腰上，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于念儿坐在他身上，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一阵腾空感袭来，下意识搂他的脖子。
刚从失重感中脱离出来，却发现男人抱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
她没由来的疑惑，没等问，先答案一步来临的是男人的铺天盖地的吻。
于念儿瞪大眼睛看着他拿遥控关了窗帘，几乎是瞬间猜到他要做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床角缩。
“哥哥，你……”
然而刚挪一下，男人扣住了她的脚踝，欺身上前，轻而易举锁着她两只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淡声道：“在床上说的话你才长记性，既然没记住，那我再说一遍。”
说罢，他手指骨节沿着于念儿侧脸的轮廓慢慢滑到脖颈。
于念儿微微颤栗。
上次从警局出来时，她琢磨不透他有没有生气，但这一次，于念儿切实地感知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今天没课，昨天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喝酒，现在更没理由搪塞他。
看他似乎真不打算放过自己了，于念儿急得眼圈都红了，可怜巴巴地服软道：“哥哥，我错了。”
“认错倒是快，就是不改是吧？”霍云霖呵笑一声，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本就没打算对她用狠，但也没想那么轻易放过她。
于念儿乖乖答：“我改。”
“行，那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有什么事跟我说，不准往心里憋，你记住了吗？”
这次是闷闷不乐的买醉，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于念儿别开眼：“我记得。”
“记得不直接来问我？”
于念儿知道他从叶昕那知道了什么，她垂了垂眸，半晌，才抬头看向他，闷声问：“我问了你是不是就该直接赶我走了？”
“说什么傻话。”男人伸手捞着她的腰带到自己跟前，戳了下她的额头。
于念儿被他戳得脑袋后仰，瘪了瘪嘴，小声嘀咕：“你初恋回来了，我难道还不走吗？”
只是话到后面，看到男人突然眯起的眼神，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越说越小声，最后直接没声了。
可过了会儿，又觉得自己确实没说错，于是仰起脸回视他。
窗外是个难得的晴天，窗帘没关实，阳光泄进一角，照得她眼睛格外明亮，眼神倒是多了些倔强，只可惜半点没有威慑力。
霍云霖捏起她下巴尖，勾了勾唇，“行，那你跟我说说你准备走哪去？”
于念儿原想拿开钳她下巴的那只手，听到他这么问，动作顿了顿，双手抱在他手臂上，茫然的摇头。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从前只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这两年的竞赛奖金和奖学金一直攒着，养活自己已经不是问题了，至于去哪……
于念儿很不合时宜地琢磨了起来，完全没意识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沉了下来。
等反应过来时，眼前一道黑影覆下，未来得及再抬头，独属于男人身上的雪松气息已经将她吞没进去。
于念儿逃无可逃，腰间那只手臂紧紧禁锢着她，下一秒，男人的吻压了过来。
呼吸被掠夺之际，她听见他说：“除了我身边，那也别想去。”
这个措不及防的吻来势汹汹，霸道得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房间的光亮被厚重的窗帘掩去大半，余下一片昏暗的光晕。唇齿纠缠的声音荡在光晕下，暧昧又荒唐。
于念儿呼吸重获自由时，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浑身发软地伏在男人肩上喘息，眼角睫毛湿漉漉的垂着，唇瓣泛着艳丽的水光，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样。
霍云霖垂眸，指尖抚上她眼尾，动作轻柔地拭去那抹湿意，半是疼惜半是无奈。
于念儿对他的触碰几乎生成本能反应，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却听男人喉咙溢出道恶劣的笑漾在她耳侧，“抖什么？刚才不是还能耐得想走么？”
“……”
于念儿有时候真遗憾自己没有利爪，不然她一定要挠花这个人的脸。
怎么能有人霸道又恶劣成这样。
霍云霖没错过她幽怨的小眼神，眼底漫进几分笑意，突然握着她的手往自己摊开的手心打了一下，响亮的一声“啪”。
于念儿吓得缩回手被背在身后，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哥哥……你干嘛？”
霍云霖笑着将她藏在身后的手握回来，轻轻揉她的掌心，“觉得我欺负你了，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不用那么乖。”
在他跟前，放肆一点也无妨。
他目光落向了她，一如既往的柔和缱绻。
于念儿愣愣地看着那双诱人沉溺的眼睛，强忍下去的酸涩好似从四肢百骸翻涌而来，她鼻子一酸，忙不迭地撇开了视线。
只听得男人一声无奈的叹息，“宝贝。”
他总爱这么喊她，声音很轻，像是羽毛拂过，于念儿的心颤了颤。
“转过来看着我。”他说。
于念儿骨子里有股乖巧劲，听话几乎成了她的本能了。明明上一秒还在恼，下一秒听到他的话又乖乖照做，等她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跌进他那双深沉的眸子。
霍云霖轻笑了声，顺下她头顶翘起的头发，语气平和道：“为什么觉得我会赶你走？”
听他这么问，于念儿知道这个话题今天绕不开了，也不再逃避，反正迟早要说开。
沉默一会儿，她低声道：“我占的不是那个女生的位置吗？她现在回来了，我……”
话未说完，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却见眼前的男人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这话从哪听来的？”
于念儿的思绪被他的话打断，停滞一瞬，紧接着整个人像只空气充盈的气球被人解开风口，猛地泄了气，乖乖交代了那次不小心看他手机的事。
还有那天晚上看到车上女生的一幕。
霍云霖是个天生的引导者，最后在他一步步引导下，于念儿把本该在昨晚那通拨通却又挂断的电话说的话，以及这些天所有的情绪，全盘托出。
说白了她就是吃醋了，但她不愿承认，于是理智与情绪暗自较量着，最后终究是情绪占了上风。
但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于念儿猛地从情绪里抽离出来，紧接着陷入了一种无端的自厌。
因为从小的经历，她很擅长与疼痛和眼泪共处，唯独不会表达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向别人吐露心声变成了让她别扭的一件事。
就比如现在，在向男人诉说完她这几天耿耿于怀的事后，她觉得自己很矫情。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很快，这种情绪被一个温热的怀抱驱散，旋即于念儿看见男人拿来手机，解锁打开微信，点开了一个头像。
于念儿不明所以，直到他翻出那天的聊天记录后，熟悉的界面跳出来，她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图。
果然，下一秒，那天的信息跃入视线。
一样的字句和图片，但又哪里不一样，因为后面多了回复。
回复的是……
一张照片？
于念儿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甚至凑近了脸去看，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
“看清了？”男人捏了捏她耳垂的软肉，于念儿盯着他手机屏幕看得出神，一时没顾得上躲。
那张照片的背景是漫天飞雪，乍一看只是一张风景图，但在镜头的尽头，是一对熟悉的背影。
那是她和霍云霖。
于念儿记得这个场景，是来京市的第一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她生在南方，对雪有种执念，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雪，厚厚一层铺在地上，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男人怕她摔，一只手牵着她，虽然最后还是摔了，膝盖都青了。
但这不是现下的重点。
重点是他照片发过去后，对面一个震惊的表情，甚至什么都还没问，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嗯。
还真的是他一贯的风格。
对面似乎觉得打字已经表达不了震惊，那个嗯后面就是一连串的语音。
于念儿的心思却没在那上面了，她怔然地盯着那张照片，心里酸胀得冒起了泡。
她再不愿承认，但也知道，男人发那张照片的意思是什么。
于念儿垂着眸没说话，熟悉的体温从背后熨来，霍云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语气带着笑，说：“怪我，给你的安全感还不够。”
于念儿的鼻腔盈满了他身上的气息，突然听到他自我检讨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眼，“我……不是你一时兴起养着玩的小情人吗？为……”
“为什么”几个字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肩膀一沉，整个人被男人抱着转了个方向，重新跨坐在他腿上，面对着他。
“一时兴起？”霍云霖嘴角笑意未减，一双漆黑的眸子目光沉沉看着她。
于念儿被他看得后背发凉，身体想要往后挪，但被他那双铜铁似的手臂桎梏着，最后无奈放弃，自暴自弃地开口：“难道不是吗？”
他们的关系从不暴露在大众视野，除了周末和假期在一起的时间，其他时候，他们就像两个半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也从来不会向她透露自己的家世，圈子，和工作。
哪怕跟在他身边两年，她对他仍然知之甚少。
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她不过就是他路边好心救助的小猫小狗，一时新鲜养在身边，偶尔逗逗乐。
所以于念儿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做好本分，不敢有半分妄想。
但现在她却不明白，为什么作为主导者的他，因为她说的一时兴起反而变了脸，还在朋友谈到初恋时，发送去那张暗含着官宣意味的照片。
于念儿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懂他了，或者从来没搞懂他过。
霍云霖凝着她看了一会儿，蓦地，眉头一松，笑了。
气笑了。
于念儿不知道他又在笑什么，正想趁着他手上力度微松从他身上起来时，后腰上的手掌反而更用力地钳住了她起身的动作。
下巴被男人另一只抬起，紧接着唇瓣被狠狠咬了一口，于念儿吃痛地蹙紧眉心，“疼。”
“疼就对了，长长记性。”霍云霖低沉的嗓音像是带着某种质感响在空旷的房间，指尖轻轻摩挲在她充血的下唇，“我什么时候说过对你是一时兴起？”
于念儿瘪了瘪嘴，下意识还口:“你又没说过不是。”
霍云霖挑起了眉，他今天才发现，这小姑娘气人的本事还不小呢。
惹急的兔子，咬人也可爱极了。
霍云霖勾了勾唇，看着眼前懊恼的小姑娘，喉结微动，忽一倾身，吻了过去。
熟悉的气息逼近，于念儿瞳孔骤然缩放，刚一张口，呼吸凝滞瞬息，舌尖便被迫陷入纠缠之中。
意识缥缈之前，于念儿无意识地睁了下眼，撞见男人低垂的眼眸看着她，羽睫轻轻颤了一下。
男人似笑非笑勾唇，大掌覆上她的双眼，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日头正好，厚重窗帘掩映下，偌大空旷的昏暗房间里，嘤咛时起。
但片刻，一道男人掷地有声的解释落入那片嘤咛声中。
他轻柔的嗓音说道:“宝贝，我对你可不是一时兴起……”
而是，蓄谋已久。
走出房间上一秒，还在奇怪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下一秒，她猛地脚步一顿。
因为，昨晚所有的记忆，在看着客厅沙发上那尊大佛后，么猛浪似的袭上来，浇得她瞌睡醒了，头也不敢痛了。
甚至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刚迈出去的腿已经先一步收回来，转身就想缩回房间，盖上被子，再睁眼，虚惊一场地发现者只是个梦。
可惜……
“过来。”晚了。
身后熟悉传来的那道嗓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于念儿闭了闭眼，给自己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乖乖转过身，蜗牛似的一步一步挪过去。
还没等那双灰色的男士拖鞋出现在视野，突然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
再回过神，她人就跌坐在男人结实的大腿上了。
他今天没出门，身上穿着见休闲的黑色打底衫，但不知道是衣服的问题，还是他健身又有成效，身材越发健硕了，尤其是于念儿手放的位置挺软……
于念儿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懊恼地抬了抬眼，却不偏不倚撞上一道戏谑的眼神。
她脸歘的一下红了，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
但她那丁点大的力气，还不够给他挠痒，最后挣扎不成，还头晕得厉害，索性腰一软，挂在他身上了。
脑子里只闪过一句话——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
于念儿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酒量原来那么差，明明点的果酒，再三跟店员确认度数，结果半杯就醉了。
只是醉还是小事，关键她还不会断片，昨晚的画面她记得一清二楚。那些记忆回想起来，灼得她耳根发烫。
霍云霖看着胸前越埋越低的脑袋，笑得胸腔直震，“怎么，酒醒了又要当鹌鹑了？”
于念儿无力反驳，毕竟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是她一贯的作风，遇事就逃避，男人也不会太纠着她不放。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给她这个机会。
只听眼前的人笑完，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多了些严肃，“好了不逗你，头抬起来，我们聊聊。”
于念儿这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聊什么？”？
霍云霖扬了扬眉，“白月光。”
“什么？”于念儿表情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脑子里飞速回想昨晚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但答案是没有。
即便和叶昕在一起，她也只字未提。
但她忘了，叶昕的发小是他的朋友，两人怎么也算有点交情。
霍云霖漫不经意地倚着沙发靠背，就这么看她表演变脸似的，先开始还一脸疑惑，过会儿又懊恼起来。
他不用猜都知道她的心里路程是怎样的，心里无奈又好笑，伸手拨了拨她耳侧的头发，“放心，你什么也没说漏嘴。”
昨晚她情绪就不对，光是晚上出去喝酒他就知道不单单只是想他了那么简单。
今早他打电话问叶昕，但她也不知情，只提了嘴两人吃晚饭时遇到的那几人。
只言片语，霍云霖将来龙去脉捋得大差不差。
于念儿心思简单，但防备心强，不轻易跟人交心，有什么事都往心里憋。
今天如果他不把这件事挑破，她就是把自己闷出毛病来，也不会在他跟前提一句。
“其实我……”于念儿抬头看着他，下意识想逃避这个话题，但话到嘴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一暗，又咽了回去。
霍云霖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其实什么？说完。”
于念儿的腰被他一只手箍着，被迫扬起下巴与他视线相对。
他的眼型生得好，眉弓高，眼窝深邃，看人时眼神带着些压迫，于念儿很少看到他这样凌厉的一面。
平日里，见惯了这个男人和颜悦色的一面，她似乎忘了，他原本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见她迟迟不开口，霍云霖也不催，他对她有的是耐心。
这件事很好解决，她想知道的，想要的，他都可以给。
但他希望她主动开口。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好一会儿之后，霍云霖终于气笑了，“宝贝，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于念儿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不记得。
霍云霖真乐了，他算是发现了，凡是好言好语说的话，她一概不当回事。
他垂眸低笑了声，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在她后腰上，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于念儿坐在他身上，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一阵腾空感袭来，下意识搂他的脖子。
刚从失重感中脱离出来，却发现男人抱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
她没由来的疑惑，没等问，先答案一步来临的是男人的铺天盖地的吻。
于念儿瞪大眼睛看着他拿遥控关了窗帘，几乎是瞬间猜到他要做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床角缩。
“哥哥，你……”
然而刚挪一下，男人扣住了她的脚踝，欺身上前，轻而易举锁着她两只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淡声道：“在床上说的话你才长记性，既然没记住，那我再说一遍。”
说罢，他手指骨节沿着于念儿侧脸的轮廓慢慢滑到脖颈。
于念儿微微颤栗。
上次从警局出来时，她琢磨不透他有没有生气，但这一次，于念儿切实地感知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今天没课，昨天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喝酒，现在更没理由搪塞他。
看他似乎真不打算放过自己了，于念儿急得眼圈都红了，可怜巴巴地服软道：“哥哥，我错了。”
“认错倒是快，就是不改是吧？”霍云霖呵笑一声，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本就没打算对她用狠，但也没想那么轻易放过她。
于念儿乖乖答：“我改。”
“行，那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有什么事跟我说，不准往心里憋，你记住了吗？”
这次是闷闷不乐的买醉，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于念儿别开眼：“我记得。”
“记得不直接来问我？”
于念儿知道他从叶昕那知道了什么，她垂了垂眸，半晌，才抬头看向他，闷声问：“我问了你是不是就该直接赶我走了？”
“说什么傻话。”男人伸手捞着她的腰带到自己跟前，戳了下她的额头。
于念儿被他戳得脑袋后仰，瘪了瘪嘴，小声嘀咕：“你初恋回来了，我难道还不走吗？”
只是话到后面，看到男人突然眯起的眼神，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越说越小声，最后直接没声了。
可过了会儿，又觉得自己确实没说错，于是仰起脸回视他。
窗外是个难得的晴天，窗帘没关实，阳光泄进一角，照得她眼睛格外明亮，眼神倒是多了些倔强，只可惜半点没有威慑力。
霍云霖捏起她下巴尖，勾了勾唇，“行，那你跟我说说你准备走哪去？”
于念儿原想拿开钳她下巴的那只手，听到他这么问，动作顿了顿，双手抱在他手臂上，茫然的摇头。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从前只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这两年的竞赛奖金和奖学金一直攒着，养活自己已经不是问题了，至于去哪……
于念儿很不合时宜地琢磨了起来，完全没意识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沉了下来。
等反应过来时，眼前一道黑影覆下，未来得及再抬头，独属于男人身上的雪松气息已经将她吞没进去。
于念儿逃无可逃，腰间那只手臂紧紧禁锢着她，下一秒，男人的吻压了过来。
呼吸被掠夺之际，她听见他说：“除了我身边，那也别想去。”
这个措不及防的吻来势汹汹，霸道得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房间的光亮被厚重的窗帘掩去大半，余下一片昏暗的光晕。唇齿纠缠的声音荡在光晕下，暧昧又荒唐。
于念儿呼吸重获自由时，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浑身发软地伏在男人肩上喘息，眼角睫毛湿漉漉的垂着，唇瓣泛着艳丽的水光，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样。
霍云霖垂眸，指尖抚上她眼尾，动作轻柔地拭去那抹湿意，半是疼惜半是无奈。
于念儿对他的触碰几乎生成本能反应，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却听男人喉咙溢出道恶劣的笑漾在她耳侧，“抖什么？刚才不是还能耐得想走么？”
“……”
于念儿有时候真遗憾自己没有利爪，不然她一定要挠花这个人的脸。
怎么能有人霸道又恶劣成这样。
霍云霖没错过她幽怨的小眼神，眼底漫进几分笑意，突然握着她的手往自己摊开的手心打了一下，响亮的一声“啪”。
于念儿吓得缩回手被背在身后，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哥哥……你干嘛？”
霍云霖笑着将她藏在身后的手握回来，轻轻揉她的掌心，“觉得我欺负你了，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不用那么乖。”
在他跟前，放肆一点也无妨。
他目光落向了她，一如既往的柔和缱绻。
于念儿愣愣地看着那双诱人沉溺的眼睛，强忍下去的酸涩好似从四肢百骸翻涌而来，她鼻子一酸，忙不迭地撇开了视线。
只听得男人一声无奈的叹息，“宝贝。”
他总爱这么喊她，声音很轻，像是羽毛拂过，于念儿的心颤了颤。
“转过来看着我。”他说。
于念儿骨子里有股乖巧劲，听话几乎成了她的本能了。明明上一秒还在恼，下一秒听到他的话又乖乖照做，等她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跌进他那双深沉的眸子。
霍云霖轻笑了声，顺下她头顶翘起的头发，语气平和道：“为什么觉得我会赶你走？”
听他这么问，于念儿知道这个话题今天绕不开了，也不再逃避，反正迟早要说开。
沉默一会儿，她低声道：“我占的不是那个女生的位置吗？她现在回来了，我……”
话未说完，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却见眼前的男人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这话从哪听来的？”
于念儿的思绪被他的话打断，停滞一瞬，紧接着整个人像只空气充盈的气球被人解开风口，猛地泄了气，乖乖交代了那次不小心看他手机的事。
还有那天晚上看到车上女生的一幕。
霍云霖是个天生的引导者，最后在他一步步引导下，于念儿把本该在昨晚那通拨通却又挂断的电话说的话，以及这些天所有的情绪，全盘托出。
说白了她就是吃醋了，但她不愿承认，于是理智与情绪暗自较量着，最后终究是情绪占了上风。
但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于念儿猛地从情绪里抽离出来，紧接着陷入了一种无端的自厌。
因为从小的经历，她很擅长与疼痛和眼泪共处，唯独不会表达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向别人吐露心声变成了让她别扭的一件事。
就比如现在，在向男人诉说完她这几天耿耿于怀的事后，她觉得自己很矫情。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很快，这种情绪被一个温热的怀抱驱散，旋即于念儿看见男人拿来手机，解锁打开微信，点开了一个头像。
于念儿不明所以，直到他翻出那天的聊天记录后，熟悉的界面跳出来，她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图。
果然，下一秒，那天的信息跃入视线。
一样的字句和图片，但又哪里不一样，因为后面多了回复。
回复的是……
一张照片？
于念儿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甚至凑近了脸去看，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
“看清了？”男人捏了捏她耳垂的软肉，于念儿盯着他手机屏幕看得出神，一时没顾得上躲。
那张照片的背景是漫天飞雪，乍一看只是一张风景图，但在镜头的尽头，是一对熟悉的背影。
那是她和霍云霖。
于念儿记得这个场景，是来京市的第一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她生在南方，对雪有种执念，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雪，厚厚一层铺在地上，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男人怕她摔，一只手牵着她，虽然最后还是摔了，膝盖都青了。
但这不是现下的重点。
重点是他照片发过去后，对面一个震惊的表情，甚至什么都还没问，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嗯。
还真的是他一贯的风格。
对面似乎觉得打字已经表达不了震惊，那个嗯后面就是一连串的语音。
于念儿的心思却没在那上面了，她怔然地盯着那张照片，心里酸胀得冒起了泡。
她再不愿承认，但也知道，男人发那张照片的意思是什么。
于念儿垂着眸没说话，熟悉的体温从背后熨来，霍云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语气带着笑，说：“怪我，给你的安全感还不够。”
于念儿的鼻腔盈满了他身上的气息，突然听到他自我检讨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眼，“我……不是你一时兴起养着玩的小情人吗？为……”
“为什么”几个字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肩膀一沉，整个人被男人抱着转了个方向，重新跨坐在他腿上，面对着他。
“一时兴起？”霍云霖嘴角笑意未减，一双漆黑的眸子目光沉沉看着她。
于念儿被他看得后背发凉，身体想要往后挪，但被他那双铜铁似的手臂桎梏着，最后无奈放弃，自暴自弃地开口：“难道不是吗？”
他们的关系从不暴露在大众视野，除了周末和假期在一起的时间，其他时候，他们就像两个半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也从来不会向她透露自己的家世，圈子，和工作。
哪怕跟在他身边两年，她对他仍然知之甚少。
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她不过就是他路边好心救助的小猫小狗，一时新鲜养在身边，偶尔逗逗乐。
所以于念儿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做好本分，不敢有半分妄想。
但现在她却不明白，为什么作为主导者的他，因为她说的一时兴起反而变了脸，还在朋友谈到初恋时，发送去那张暗含着官宣意味的照片。
于念儿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懂他了，或者从来没搞懂他过。
霍云霖凝着她看了一会儿，蓦地，眉头一松，笑了。
气笑了。
于念儿不知道他又在笑什么，正想趁着他手上力度微松从他身上起来时，后腰上的手掌反而更用力地钳住了她起身的动作。
下巴被男人另一只抬起，紧接着唇瓣被狠狠咬了一口，于念儿吃痛地蹙紧眉心，“疼。”
“疼就对了，长长记性。”霍云霖低沉的嗓音像是带着某种质感响在空旷的房间，指尖轻轻摩挲在她充血的下唇，“我什么时候说过对你是一时兴起？”
于念儿瘪了瘪嘴，下意识还口:“你又没说过不是。”
霍云霖挑起了眉，他今天才发现，这小姑娘气人的本事还不小呢。
惹急的兔子，咬人也可爱极了。
霍云霖勾了勾唇，看着眼前懊恼的小姑娘，喉结微动，忽一倾身，吻了过去。
熟悉的气息逼近，于念儿瞳孔骤然缩放，刚一张口，呼吸凝滞瞬息，舌尖便被迫陷入纠缠之中。
意识缥缈之前，于念儿无意识地睁了下眼，撞见男人低垂的眼眸看着她，羽睫轻轻颤了一下。
男人似笑非笑勾唇，大掌覆上她的双眼，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日头正好，厚重窗帘掩映下，偌大空旷的昏暗房间里，嘤咛时起。
但片刻，一道男人掷地有声的解释落入那片嘤咛声中。
他轻柔的嗓音说道:“宝贝，我对你可不是一时兴起……”
而是，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