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雄挂断通讯。

    窗帘四合,只有一点天光幽微地透窗而过,将碎在碎在榆木地板的玻璃碎片的轮廓浅浅地勾勒出来。

    滴——答,滴——答。

    浓稠的血液滴在玻璃碎片旁,像是朵开到荼蘼的花,又像是斑驳的油漆,艳丽到令人生厌。

    熊雄踢过小熊□□的毛绒拖鞋,哼着歌起身。

    随着起身的动作,他将居家裤从脚边拉到了腰上,无数细长圆柱、灰黄环状相间的触足迅速藏进祂的体内,裂开的皮肤也如被人拉上拉链般,迅速恢复得光洁平整。

    祂的上半身还保留着饱餐一顿后正在魇足的触手。

    熊雄的手在其中一根触手上弹了一下:“再这么懒散可不行哦,祈安姐姐来了,要好好打扫,给姐姐留个好印象。”

    触足们立刻行动了起来,它们擅长多线操作,有的去收被血水渗透的床单,顺便把碎骨头和细肉折叠在内,一起丢进了黑色大垃圾袋里;有的去拿清洁工具,吃力地打扫榆木地板;有的去把香薰点上,蓝风铃的细腻香甜搭配着水晶柿子腐烂的甜美,很容易让人想起被记忆酿发后的初恋。

    初恋。

    熊雄屈起手指,敲着下巴,想到这个词,不由地笑了起来。

    祂与祁安屋里的怪物是前后脚降生在蓝星,只是祂的本体更为瘦小,所以对进食的迫切感不强,当祂捕猎了落单的宿主后,并没有急着将祂吞噬,而是先慢条斯理地消化了他的记忆。

    这个熊雄,有着一张很容易让女性失去警惕的娃娃脸,他借助这优势,出入夜场,网恋撩.骚,无往不利,有着十分糜烂的私生活。

    当祂融合掉宿主后,炫彩的彩灯,醺烂的酒香和肉乎乎的身体,强烈地冲击了祂的神智。

    这么快乐吗?

    当祂回过神来后,宿主的某位床伴已经带着红酒热情洋溢地站在了别墅门口。

    “这么想我啊?竟然站在门口迎接我。”

    祂笑了笑:“我们很久没有见了,我当然想念你了,姐姐。”

    祂把床伴迎进门。

    怪物生疏于调.情,至多只是对充盈了脑子的快.感好奇,所以祂并不理会床伴的意愿,伸手扯烂了她的大衣,直接将她扔上沙发。

    不得不说,人类真的是被造物主眷恋的生物。

    祂们的种族更为智慧,可是在繁衍之事上,祂们得到的待遇和最低等的生物一样,繁衍活动机械万分,只是为了生.殖细胞相互结合,当祂们的触□□缠时,更像是一场你争我夺的战争,毫无快乐而言。

    但人类不一样了,他们发明了亲吻,拥抱,各种各样的姿势,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玩具,都在帮助对方和自己得到快乐,祂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尤其是,当祂剖开床伴的肚子,把红酒瓶塞进去醒酒时,快乐简直到达了顶峰。

    从此,怪物过上了调/情,约/炮,进食反复循环的狩猎生活,也算纸醉金迷。

    遇上祁安完全就是个意外。

    实习计划是宿主早就定好,熊雄对参与人类的见习狩猎活动没有兴趣,第一回去学校其实是为了取消实习,但就在这时候,祁安闯入了祂的眼帘。

    因为是上课时期,整个校园都空荡荡,祁安独自一人坐在小花园的紫藤萝花架下,借着绿荫偷偷地吃着辣条。

    整齐的贝齿咬住吸满红油的辣条,灵活的舌尖辣条卷入辣汁小嘴中,辣汁蹭在饱满有肉感的唇瓣上,像一抹胭脂,她小口地咀嚼着,脸颊因为辣感泛着粉意。

    让熊雄一下子想到了在祂的床上,那些被抛上顶峰的女人,可惜了,她们大多数没有祁安那么白,那么香,像一只快要腐烂的水蜜桃,薄软的果肉兜不住香甜的汁水,芳香分子率先渗出果皮,逃得到处都是。

    正好,那些扭曲的脸庞已经有点让熊雄乏味了,祂反而好奇起来,如果是祁安会怎样?

    祂可能会多留她两天,然后在她最快乐的时候,咬开她的喉管,她会在祂怀里挣扎、抽搐,令人着迷的蜜桃粉会从她洁白的身躯上一点点褪去,流到祂的身体内。

    祂也会像她这么甜。

    熊雄改变了主意,祂留在了学校。

    *

    吊灯扯落碎裂,沙发四分五裂,桌子各分东西……在一片狼藉的客厅内,熊雄的眼眸呈少见的灰绿色,仿佛一层阴翳覆盖着孔雀石,黯淡无光。

    祂的衣服撕裂开来,赤.裸的上半身被一条触足环绕,那条触足是圆润柱体,灰黄的环状渐次呈列,光滑无鳞,到头部却突兀地收紧,有些扁平。

    熊雄向前走着,祂神色闲适,没有丝毫的无措或者紧张,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而在祂的两步外,怪物倚墙而坐,祂身上的触足都失去了原本的黑红,变得焦黑一片,触须蜷缩在一起。

    电。

    是电啊。

    当祁安转动念头时,眼前的幻觉如雾般散去,车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

    她有些纠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怪物。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熊雄绝对是怪物同类了,尽管祁安很希望他们两败俱伤,但这只是美好幻想,如果老天爷不帮她该怎么办?

    如果怪物输了怎么办?

    尽管怪物也不是什么好生物,但相比起熊雄,显然还是怪物更好‘控制’一些,现在他们也有了一定默契,至少祁安不用担心今晚就被当粮食吃掉,但如果落在熊雄的手里,她的命运就不好说了。

    其实怪物也不一定会输。

    虽然从幻觉看来,怪物中了电击,触手都失去了活性,萎靡不振,但祁安是见识过祂强悍的修复能力,怪物不一定真的会输。

    所以,她究竟该如何押宝呢?

    怪物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了。

    祁安不能再犹豫下去,她迅速道:“小心祂的触手,祂的触手好像会放电!”

    怪物回首。

    祁安道:“可能是因为吃了你的血肉,我获得了一点预知能力,我看到祂把你电在地上的场景,我很担心你。”

    她微微倾了身子,几乎斜过了扶手,像是一位担心丈夫远征的妻子,轻蹙愁眉。

    “你千万要小心。”

    怪物:“你对我的忠心,远超我的想象。”

    祁安一噎,她恼羞成怒:“我是爱你,才会担心你。”

    关于爱意的讨论又回到了怪物的脑海,祁安似乎确实表白过,但沉浸在该如何反驳祁安‘你爱我’的论点中的怪物不甚在意,直到此时,祁安靠着一己之力硬生生又把被祂忽略掉的表白扯到了怪物的眼前。

    怪物:“你爱我?”

    祁安道:“就像你不愿我死掉一样,我也不想你死掉,所以我才赶紧把看到的情报告诉你,这不是爱是什么?如果我不爱你,我就应该什么都不说,看你被祂杀死,然后趁机逃离这座城市。”

    怪物顿住。

    祁安的表白没安好心,她不期待怪物能理解爱意,只是想要通过反复的洗脑,让怪物产生诸如此类的错觉。

    以他严谨的性格,为了伪装男女朋友,可以纡尊降贵地为储备粮洗手做羹汤,祁安相信,当祂被洗脑成功,祂也会严谨地把祁安当做真正的爱人呵护起来。

    到那时候,她才是真正的安全了,可以图谋别的大事了。

    怪物只是不理解人类的情感,但不代表祂不擅长逻辑,祂迅速找到她逻辑里的漏洞:“你只是不想被吃掉而已。”

    祂把车门关上,显然不想再看到祁安小嘴叭叭,张开就是一堆哄骗人的话。

    怪物独自按响了门铃。

    透过可视门铃,熊雄看到这样一尊来自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站在自家门口,有些意外,但透过那如毒蛇吐信的猩红眼瞳,祂立刻认出了怪物的身份。

    熊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热情地替怪物打开门:“欢迎我的老乡。”

    ……才怪。

    一山不容二虎,没有猛兽愿意看到同类侵入自己的地盘,尤其是当怪物走进别墅时,熊雄从祂身上嗅到了令祂魂牵梦萦的水蜜桃香味。

    暗绿的瞳孔闪了闪,熊雄唇角抿开笑意,露出一粒酒窝:“祁安姐姐是你的猎物了?”

    祂在打量怪物。

    眼前的同类虽然刚降生不久,还很年轻,但身上泛出的压迫感和侵略气质已经很强了,熊雄怀疑怪物的等级在自己之上。

    能有这种顶级掠食者的气息,祂不是血腥亲王,就是暴君。

    很可惜,祂好像要失去魂牵梦萦的祁安姐姐了,真是不甘心啊。

    熊雄寂寞地舔了舔牙齿。

    “是。”

    熊雄勾着小拇指卷了卷小卷毛,道:“真是可惜,不过既然你已经看上了祁安姐姐,我就不跟你抢了,出门在外,老乡要互相照顾的。”

    祂真的融入得很好,这种话张口就来,一点都不像是怪物,反而像商人圆滑的腔调。

    “不过,你可以把祁安姐姐送过来给我玩两天吗?”熊雄伸出手,像是在发誓,“我不吃她,我只想和她玩玩。”

    怪物听不懂熊雄的玩,但祂的触手就很喜欢和祁安玩,所以怪物也算是理解对了一半。

    “你在挑衅我。”

    祂下了结论。

    熊雄完全不知道怪物是从何得出的结论,就算是如此贪玩的祂,也很清楚地知道那些雌性人类只是粮食,并非伴侣,祂和怪物借祁安的行为,类比到人类社会就是看上了人家饲养的肉猪。

    “借我玩两天呗,保证很快送回来,不会让你错过杀猪宴。”

    没人会对自家肉猪被别人当宠物撸而觉得被挑衅了,他只会觉得这个人是不是神经病。

    “真的只是玩。”熊雄耐心地解释。

    虽说体内的触足翻滚着,将蓄了一夜的电球顶到扁平头部,这样只要出击,祂就可以瞬间放出高压电,时间可以持续大概十分钟左右,足够把眼前的亲王也好,暴君也罢,烤成铁板章鱼。

    不过顶级掠食者的血腥压迫是深植在熊雄这种次一等的生物中,即使祂对自己的高压电很有信心,但直觉告诉祂,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为好。

    如果顶级掠食者能被轻易偷袭放倒,祂的基因里就不必被刻入这种程度的恐惧了。

    熊雄偷偷地蓄力,面上却很无辜,还在耐心地解释。

    “您降生不太久,可能还不知道,人类和我们一族不一样,他们在繁衍时是可以得到很多快乐,我很喜欢祁安姐姐,所以哪怕吃不了她,也想要和姐姐结.合一次。当然,您尽管放心,为了不弄坏她的身体,打扰您进食的雅兴,我会使用人类的这具身体。”

    喜欢?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熊雄也是同类,祂从哪里学习到“喜欢”,竟然让祂这么快就敢妄言爱意了?

    怪物掀起眼皮:“祁安是我的女朋友,你还是在挑衅我。”

    熊雄简直傻了。

    祂以为祂已经足够离谱了,竟然还有比祂更神经质的同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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