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急配送的服装到了祁安手里,她取来美工刀,将包裹拆开,取出衬衣,丢进滚桶里,顺便放入了洗衣凝珠。

    厨房内传来香气。

    怪物正在做饭——因为怪物执意要陪同祁安购物,祁安只能退一步,选取了外送服务。

    怪物从冰箱里取出祁安前两天就煨好的鸡汤,分了一半,倒进煮锅里,打上火,等火开了,放入新买的挂面。趁着这个档,祂在水龙头下,清洗着刚买的嫩绿挺括的生菜。

    怪物头一回做这种事,觉得有些奇异,但这具身体留下的肌肉记忆对这些事娴熟无比,让祂很顺理成章地做了下去。

    这时候,响起了滚筒工作的声音,闷闷的,让祂不由地想起影视作品里对家的定义与描绘。

    看上去,祁安的话似乎越来越正确了。

    等着面条被烫熟的这个档,怪物打算拆开那两大袋的肉,这对于祂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塑料包装对祂来说薄如纸张,没有任何的阻碍可言,但是想到祁安方才的举措,祂还是选择从刀架上拿下了一把刀。

    接下来,祂是不是应该向人类一样,烹调这些肉食呢?

    怪物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放弃了,因为祂的食量非常大,如果用祁安的煮具去烹调这些肉食,不知道要花费多久,祂大概率会一直饥肠辘辘。

    而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下,怪物很难保证不会伤害祁安,在她的身上取超过200cc的鲜血,她就有可能会死……

    啊,瞧祂,又在为如何避免伤害祁安,让脆弱的人类活下来而犯难。

    祂是否真如这个可恶的人类所说的那般,对她产生了不得了的爱意。

    这令怪物很不满。

    祂拆开了一盒盒的肉,掌心,手臂,脖颈,脸颊处都裂出了触手,开始大快朵颐,管状的触须抻开形成的利齿撕碎血肉,将脂肪、肉筋和骨头一起吞了进去。

    只是这一回,祂到底注意了些,触手不再撕碎布料,而是乖乖地寻着间隙溜了出来。

    放完衣服的祁安进来,看到这一幕,夸了句:“真棒。”

    怪物无动于衷,倒是有一条触手舔掉了利齿上残存的血肉,向祁安爬了过去,讨好地蹭了蹭她的脚踝,黑红的触足微微蜷缩,触须齐齐向内收拢,像个小孩不好意思地捂着脸。

    祁安蹲了下来,摸摸了触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触须,尽管还需要忍着恶心,但说实话,只要忽略它的本质,只是感受触须的毛绒绒,触足的软腻光滑,手感还是很不错,像是跟一只颇通人性的章鱼玩耍。

    触手愣了一下,继而触须都激动地抖了抖。

    它更为眷恋地顺着祁安的手指,缠绕了起来,这足以绞断大象脖颈,撕裂车体的触足此时是如此得温情脉脉,小心翼翼,像是黑红泥沼一样覆盖在祁安的指环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用,张开的触须软软翕动着,好像在亲吻。

    祁安不由道:“真乖啊。”

    如果能一直那么乖就好了。

    其余的触手也慢慢地停下了进食,它们转动触足,‘望’着祁安。

    尽管祁安知道它们没有眼睛,不能视物,但被这么多触手一瞬不动地齐齐看着,祁安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她和小触手玩了会儿,觉得给的甜头已经足够多了,便若无其事地起身。

    “好了,我要吃饭了。”

    没想到,怪物煮的面条还挺好吃的。

    祁安喝光了所有的汤。

    怪物也正好把所有肉食都解决了,但显然,昨晚三大盒的肉食再加上今天的两大袋,都没有办法彻底满足祂。

    祂说:“我要去狩猎。”

    祁安手一松,汤匙落在双耳汤碗里,发出清脆的击打声,像是来自祁安心底的尖叫。

    怪物说:“放心,我这次预备狩猎同类。”

    长时间的忍耐饥饿已经让祂暴躁不堪了,比起进食,现在祂更需要一场血淋淋的杀戮去平息残暴的情绪。

    如果昨天祂吃掉了祁安,那么今日祂绝不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但可笑的是,直到现在,祂都没有吃祁安的打算。

    祂给出的解释是,储备粮总要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食用。

    祁安想到了潜伏在她的飞车里的长条黑影,不由问道:“蓝星上有很多你的同类吗?你知道去哪儿找祂们?”

    怪物道:“不必费力找,在你身边就潜伏了一个。你的血很香,很吸引我们。”

    祁安简直要尖叫。

    她以为有一个怪物已经很恐怖了,原来在不知道的暗处,还藏着另外一个觊觎着她的血,盘算着要如何将她开膛剖肚,把她当食物吞噬掉的怪物。

    祁安的手微微颤抖:“你打得过祂吗?”

    怪物微微一笑,很显然,祂觉得祁安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怪物说:“那个蠢货把祂的气息留在了你卧室书桌上那本16k棕皮笔记本上,你可以想想,有谁接触过它。”

    那是祁安用来书写工作笔记的活页笔记本,平时上完课,她会记下各个班级的进度,学生表现,用来区分各个班级教学的侧重点。

    通常来说,这个笔记本只会放在办公室里,而她的办公室里算上她,有六个老师。

    六个老师的筛选范围不算小,但祁安立刻想起了那个新来的实习老师。

    一头天生的小卷毛,长着一张白净的娃娃脸,因为是分配给她带的,所以总是笑眯眯地叫她‘姐姐’,每天给她带水果鲜奶还有三明治,变着法借她的教案笔记本去看。

    说实话,祁安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卷毛实习老师体内潜藏着暴虐的怪物。

    她问:“你有办法识别你的同类吗?”

    怪物说:“气息,我们身上总有着潮湿的、锈铁一样的气息。”

    祂看着祁安的神色,她方才的停顿过于漫长且突兀,就连怪物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看来你有了人选。”

    祂起身:“走吧。”

    祁安说:“你的衬衫还没有干。再等半个小时,烘干机就可以把它烘干了。”

    她仍旧不相信小卷毛是怪物,毕竟她的猜测看起来那么随便毫无根据——小卷毛确实总是借她的笔记本,到笔记本就放在办公桌上,谁能保证其他同事没有碰过。

    如果小卷毛不是怪物,祁安也很难保证饥肠辘辘的怪物不会拿他放粮食。

    总而言之,先稳住怪物,试探一下小卷毛。

    祁安赶紧回到卧房,打开光脑,指尖颤抖地拨通了小卷毛的电话。

    他有一个看起来很粗野,读起来却很可爱的名字,他连熊雄。

    当他把眼睛弯成月牙笑起来时,棕色的小卷毛一晃晃的,就像一只毛绒绒的抱着蜂蜜罐的小熊。

    通讯很快就接通了。

    熊雄侧了侧身子,站着的地方光线朦朦胧胧,他的脸半明半暗,阴影打下处,眼窝显得特别深,好像整个眼珠子都凹陷了进去。

    祁安好像听到了女人痛苦的呻/吟声,但也可能只是精神压力过大出现的幻觉,祁安不确定,但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死死地掐紧了,发不出声音。

    熊雄却为接到这则通讯而感到高兴,祂凑到屏幕面前,唇角残留的血渍一闪而过。

    “姐姐。”祂把眼睛弯成漂亮天真的月牙,毫无芥蒂,又欣喜十足地叫她,“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难道改变注意,打算接受我的约会邀请了?”

    若是放在过往,祁安就会抬手揉揉祂乱糟糟的小卷毛,笑一声:“我对弟弟可不感兴趣。”

    可是现在,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熊雄见她不说话,忧心忡忡地关心她:“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吗?需要我听你倾诉吗?”

    祁安受不了了,这样善解人意,又古道心肠的弟弟,真的会是嗜血怪物吗?

    明明没有证据,只是一点猜测而已,她又闻不到什么潮湿、铁锈一样的味道,就不能是外头那个怪物欺骗了她吗?

    祁安正这么想着,忽然,她听到了从屏幕里传来的玻璃杯从高处摔落,碎掉的声音,熊雄回头看了眼。

    祁安:“怎么了?你是和别人待在一起吗?”

    熊雄漫不经心地道:“没有其他人,只是一条被我杀了一半的鱼,从砧板上跳出来了。”

    祁安的血冻住了。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关掉通讯的,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怪物面前,用很冷静的口吻说:“不等衬衫干了,我们现在就出发,我刚刚给熊雄打了电话,祂的光脑是开着的,我已经拜托了做程序员的朋友,去破解祂的IP地址。”

    怪物道:“你把地址给我,我来。”

    祁安见识过祂的触足如何切割空间,也见过它如何残暴地进食,但她还不知道怪物的能力是数据流。

    这在科技高速发达的社会,这个能力简直无敌。

    祁安的飞车刚刚开出停车坪,怪物已经把地址破译了出来,速度远快于她那位在大厂工作的老同学。

    祁安心情复杂地将地址输入智能驾驶系统后,转头看向怪物:“等到了目的地,我该做些什么?”

    祂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制定作战计划的想法。

    怪物道:“我会处理好沿途的监控,就算我杀了祂,在你们人类社会,这只会是一桩失踪悬案。”

    这是祂唯一的准备。

    祁安抿了抿唇。

    鉴于祂的自信,祁安并未再多说什么,心里倒是升起了另一个迫切的心愿。

    如果这两个怪物可以两败俱伤就好了。

    飞车悬停在一处高档的半山别墅区,因为这个社区是服务于有钱有势的业主,所以保安极为敬业,如果祁安得不到业主的邀请,她就没有资格进入。

    无奈之下,祁安只好当着怪物的面,拨通了熊雄的通讯。

    熊雄一头呆呆的小卷毛钻进了屏幕,接着是祂因为惊喜而显得亮晶晶的圆眼。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姐姐,你第二次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怪物原本手臂撑在车窗上,懒懒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闻言,不由地转过了眼眸。

    或许因为熊雄是同类,祂也不能完全消化人类复杂的情感,所以祂所有的情绪表达都直白简单,让怪物可以轻松地从收集起来的情绪库里和熊雄的情绪做了匹配。

    爱。

    尽管很可能是伪装出来的情绪,但这无疑就是爱,还是时下在都市女性中最为流行的小奶狗式的爱——激烈,热情,主动。

    怪物并非在恼怒熊雄对祁安表达了爱意,而是在祂看来,祂和祁安已经是男女朋友了,祁安已经被打上了祂的标识,熊雄就没有资格再觊觎祂的所有物。

    这个熊雄不是在人类社会生活了挺久吗?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何况,同样是怪物的祂很清楚,熊雄也不可能理解爱情,祂之所以会表现得这么热情主动,不过是为了设下圈套狩猎祁安罢了。

    如果今天祁安是独自赴约,熊雄一定会将她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怪物感觉祂被挑衅了。

    祁安说:“我在你家小区门口,很抱歉突然来打扰你,但年级主任刚给我打了电话,需要给你送一份文件,你可以让我进去吗?”

    熊雄‘啊’了声,听上去很可惜。

    祁安姐姐香香的,祂一直很馋她来着,用了不知道多少办法想把她引诱出来,但都失败了。

    原本祂想着不管怎样,如果她再不答应,下周就直接动用武力好了,却没想到她主动外送上门了。

    真可惜啊,祂刚饱餐了一顿,今天不太有胃口呢。

    不过熊雄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毕竟别墅里有一个占地二十几平米的冰库,完全可以用来储存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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