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清晨，闻蝶正挥着大扫帚扫门前的积雪，不时冒着脑袋去瞧窗台正在梳妆的袁冬月。
自昨夜与汪公子约会归来，她家小姐便仿佛一个魂魄离体的木偶，嘴角扬着一点诡秘的弧度不说，就是任她叫唤几声，都要迟迟地等上片刻，才有可能听到她一声应答。
她本以为经历秦王那件事，她家小姐很难再接受其他人，看来是她多虑了。闻蝶一愣神间，忽不见窗台袁冬月的身影，再眨眼，已见她脚步匆匆地跑出寝院去。
闻蝶笑着摇摇头，继续扫雪。
袁冬月选了件简单的云纹绉锦袍，外套一件藕荷苏绣斗篷，很是素雅平淡。倒是她今日的妆容花了不少心思，不太浓，却恰到好处，瞧得眉乌肤白，娇柔婉约。
她今日可是要和祁寒约会去。
二人相约上午巳时在湖畔处碰面，此时距离巳时仅有不到一刻钟，奈何早晨弄妆时耽搁了，这会她只得马不停蹄地赶去。
她一时分不清是跑得太累，还是太过紧张，只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猛烈，人都要昏厥。
十余年了，孤寡十余年，竟还能有恋爱的感觉。上辈子在祁政身边，一开始也会有紧张的感觉，但那时她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华，只是单纯异性间的拘谨害羞罢。至于后来，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男女间的那点事也不过那样。
只是此刻，经由十余年的沉淀，她只感觉自己好似懂又不懂，兴许就是青涩中残余了点陈年的老辣。
袁冬月抬眸望见祁寒的身影。
湖面广袤开阔，映着灰白的天色，冷风横扫，卷起地上飞雪，枯瘦的杨柳旁，傲然挺拔的人影默默伫立着等待她的降临。
祁寒听见声响，翩然回望，看清是她后，冷冽的眉宇忽地温柔起来：“你来了。”
“嗯，久等啦。”袁冬月丝毫不掩饰自己炙热的笑容，此刻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祁寒走上前去，行为还有稍许拘谨：“月、月月。”
袁冬月略有讶异地抬眸看他，脸上浮出笑意：“真听沅沅的，你叫我月月，我叫你小寒？”
祁寒笑道：“好啊。我听你的，月月。”
“我可不要，”袁冬月瘪瘪嘴，“看我心情吧，我总觉得小寒不顺口。”
“月月你想怎么叫都可以。”祁寒忙接话。
“嗯。真听话。”袁冬月朝他投去一些赞许的目光，对上他怔愣愣看自己的眸子。反差真大，怎么这会像条温顺的小狗了，记得之前莫不是挺嚣张的。
她垂眸瞧见他手中的帏帽，心中反应过来他此刻乃是被贬南蛮，不得回京，想来二人还得躲避着些熟人。
祁寒帮她拨去发间留落的积雪，二人便肩并着肩朝京城走去。
袁冬月一面走着东瞧瞧西看看，忽撇头去瞧祁寒，谁知便与他对上眼神。她赶忙正回，紧张之余又掀起几分暗喜。
她眸子盯着前方的路，然而注意力全然在自己手上，待压抑住心跳，她便牵上了祁寒的手。
方触上便感到一阵冰凉意，“你的手好冰哦。”她眨巴着眼睛看他。
“嗯，确实有点。”他的手心由于紧张迅速生出些薄汗，此刻一整只手臂竟僵持着不知怎么动。
“那我帮你暖暖吧。”说罢，她双手握上他的手，一面紧紧地捏着一面走路，注意力再又回到其他地方。
……
“……月月，好了，我不冷了。”祁寒忽拘谨道。
“哦！”袁冬月立马松开一只手，下意识垂眸瞥眼他的手，见他稍一激灵想悄悄往后缩。
此刻他的手已然是热得发烫，她便只好一只手轻轻地牵上。
他那手指节都泛着红，还怕给自己看见。袁冬月在心头扶额苦笑，感觉自己像老牛吃嫩草，少妇调戏黄花大闺男。
祁寒朝她抿嘴笑着，一面趁她不注意忙深呼吸想吸进些冷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
二人不一会便走至京城，祁寒带上帏帽，两人牵着手走在街市上。
天气寒冷，街道上却并未因此少了人烟，几家包子茶水铺皆热腾腾地朝上冒着白气，卖炭的老翁推着独轮车倚在一旁打盹，几家酒馆门口皆熙来攘往，大多百姓都欲借着烫酒热热身子。
袁冬月指了指一侧的华春楼：“去这家？”
祁寒：“这家掌柜识得我。”
袁冬月指了指画月楼：“去这家？”
祁寒：“这家兴许也识得我……”
“这家？”
“识得……”
“这家？”
“识得……”
“啊？！殿下你当王爷这么花天酒地的么！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当真是纨绔子弟！”袁冬月发怒道。
“不、不是啊月月，”祁寒正准备解释，忽看见一老男人贼眉鼠眼地瞧袁冬月，这会又故意走得近想从她身旁经过蹭上一番，祁寒立马将袁冬月拉进。
“诶！”袁冬月还没瘪嘴地想跟他闹，忽见他猛地抬腿，一下将一老男人踹倒在地。
“滚远点。”
祁寒扭眼盯着他，恶狠狠道。
“哎哟喂？”老男人好似吃了惊天大鳖一般，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哟呵？你知道老子谁吗？老子的大哥可是这条街的街霸，你敢踢老子，你找死？”
祁寒蔑笑一声，正准备上前要跟他比划比划，袁冬月一听，恰愁有气没地撒。
“街霸啊？”袁冬月拦下祁寒，很是轻蔑地打量他上下，“就你啊？”“哦不对，就你大哥啊？”
“你知道我是谁么你，你还敢摸我？你怕不是找死吧！你知道我最要好的朋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文善公主，我阿兄是战功累累的袁大将军，我父亲是当朝宰相，我让他们收拾你你信不信啊！”袁冬月从嘴中噼里啪啦一大堆，狗仗人势谁不会？
老男人一惊：“你、你，那你是……”
“好吧我就是袁府二小姐袁冬月，听明白了么？怕了么？怕了就赶紧滚开！别打扰本小姐的兴致！”
老男人一愣，心里头理了理关系，忽地一惊，赶忙逃开。
“收拾他！简简单单！”袁冬月瞧着那人不屑道。
祁寒眨眨眸，虽说他知道她从来不是什么娇弱的大小姐，却也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一面，“月月好生厉害……”
袁冬月轻哼一声，怎么说她也在西洲当了十年乡野农妇，她骂起水慧来可比这狠多了。“你还没和我解释。”她忽地忆起。
见她整个人似刚炸毛的小猫忽敛起獠牙，眸子水灵灵地看着他。
他只觉得她好生可爱，笑道：“我常出没于茶馆酒楼不过是打个幌子，为的是与城中士子碰面，绝非来花天酒地的。”
袁冬月点点头。这点秘密行动就全告诉她了？
“那这些士子有谁啊？”
祁寒稍有一顿：“唐玉、仲鸿哲、汪卿水这些。他们并不是我的门下宾客，只是有利益纠缠罢，但又不好──”
“罢──”袁冬月可没兴趣听这些，她只是下意识这么一问，谁知他竟全盘托出。
袁冬月瘪瘪嘴：“汪……”罢了，此等事便不必提及，待她回府让父亲退了这门婚事便可。
“怎么了月月？”祁寒眸子深情地看着她。
“没什么。”袁冬月瞧瞧周围，“这家，北市楼，你总没去过吧？”看着是间极小的作坊，只有一层楼馆。
“没。”祁寒顺顺她的背，“我们就去这家吧。”
……
“小二！”袁冬月招呼道，祁寒坐于其对面，正将帏帽取下。
“来嘞！”一名伙计凑了上来，“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小寒，你看看。”袁冬月说道，伙计即刻将菜单转向祁寒。
他先是目光柔柔地朝袁冬月一笑，随后听她的话瞧起菜单来。
袁冬月忽见伙计眯着眼睛打量起祁寒，眼中神色难辨。
她猛地一惊，“小二！将菜单给我瞧！”
“噢噢。”伙计应和着，又将菜单转给袁冬月。其二人对上眼神，袁冬月又感着伙计眼里头的打量，只看得她心底发毛。
“你看什么呢？”祁寒冷不丁道，猛将小二一惊。
“没什么没什么，小姐可点好了。”
“好了。”
伙计得了回应便赶忙退下，转头之际悄悄瞥眼祁寒，发觉他还在狠狠盯着自己。
倒霉，看个美女都不行。这小作坊何时能进这么一位绝色贵女，一看那小子着装就是个穷光蛋，真不知怎么勾搭上的。
“咋啦？”袁冬月从他面上看出几分狠戾，生怕他是遇上什么认识他的仇家。
“没什么。”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伙计背影，忽地反应过来，眼底流出几分委屈，“那男的看你……”他想把他眼睛挖出来。
袁冬月微微一愣，笑道：“你好傻。”
小东西，占有欲还挺强。
上菜之时便换了位伙计，祁寒很是满意，想来自己还是有几分威慑的。
“来。”祁寒伸手，示意她将碗递给他，她便照做。
他各式各样都往她碗中夹去一些，待夹好后，又害羞地将碗递去，全程笑容没减下来过。
“你自己不吃啊？”袁冬月接过。
“……”
大大方方表达爱意对他来说确实有些困难，是只光说一句便要脸红心跳到大脑发懵的程度，比喝酒还好使。
“看着我。”袁冬月命令道。
“先、先顾月月。”祁寒瞥眼她又赶忙拿过酒壶倒酒，丝毫不让自己闲下来。
袁冬月咬着筷子瞅他，是真没想到原来风度翩翩的秦王在爱情方面竟如此纯情。她实是忍不住笑意地看他。
祁寒抬眸之际见她笑也不自觉扬起唇角。
……
此等作坊确实小了些，所供餐食并不怎么合她胃口，所以只是尝了一些便多是饮酒了。眼前祁寒倒是吃得认真，没有任何挑剔。
她撑着脸好好打量了一番他。怎么看他这一身普通的布衣大氅都很不合身，他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如今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祁寒发觉她没有再动筷了，略有疑惑地抬眸瞧她。
“早上闻蝶非逼我吃她研制的娇耳汤，我可饱了，你先吃吧。”袁冬月说道。见他朝自己笑笑，脸上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屋内热的，竟烧得绯红。
罢了，命虽惨了点，脸还是很帅的。
“好啦，月月，我也饱了。”祁寒抬头道。
“好啦，那我们走吧。”
二人站在柜台前，等待着掌柜来收取银两。
“二位客官，一共是四百文钱。公子，这边结账。”掌柜瞧着祁寒道。
祁寒正垂头掏掏腰包。
“给你，不用找了。”袁冬月朝他递去一个锦囊，掌柜掂了掂，笑道：“二位客官慢走。”
一旁后厨的小二瞧见此景象，鄙夷道：果真是个小白脸！
……
二人找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散步。祁寒愣愣地瞧着袁冬月圆滚滚的小脑瓜，回忆着方才她主动替他付钱怕他尴尬的场景，嘴角扬起的弧度难以压下。
一切就仿佛梦幻一般，甜蜜得很不真实。从前是他错了，始终沉浸在世俗的悲痛与漩涡中无法挣脱，可直至他真正地在死亡线上徘徊了一次，他才得以发觉，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东西了。他只想好好地陪在她身边，永远、永远。
袁冬月歪过头，揪开他帏帽的一角悄悄往里瞅，“傻乐什么呢？”
祁寒垂眸见她那傻样，噗嗤一声笑出：“没什么，月月。”
我好爱你，你知不知道。
清晨，闻蝶正挥着大扫帚扫门前的积雪，不时冒着脑袋去瞧窗台正在梳妆的袁冬月。
自昨夜与汪公子约会归来，她家小姐便仿佛一个魂魄离体的木偶，嘴角扬着一点诡秘的弧度不说，就是任她叫唤几声，都要迟迟地等上片刻，才有可能听到她一声应答。
她本以为经历秦王那件事，她家小姐很难再接受其他人，看来是她多虑了。闻蝶一愣神间，忽不见窗台袁冬月的身影，再眨眼，已见她脚步匆匆地跑出寝院去。
闻蝶笑着摇摇头，继续扫雪。
袁冬月选了件简单的云纹绉锦袍，外套一件藕荷苏绣斗篷，很是素雅平淡。倒是她今日的妆容花了不少心思，不太浓，却恰到好处，瞧得眉乌肤白，娇柔婉约。
她今日可是要和祁寒约会去。
二人相约上午巳时在湖畔处碰面，此时距离巳时仅有不到一刻钟，奈何早晨弄妆时耽搁了，这会她只得马不停蹄地赶去。
她一时分不清是跑得太累，还是太过紧张，只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猛烈，人都要昏厥。
十余年了，孤寡十余年，竟还能有恋爱的感觉。上辈子在祁政身边，一开始也会有紧张的感觉，但那时她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华，只是单纯异性间的拘谨害羞罢。至于后来，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男女间的那点事也不过那样。
只是此刻，经由十余年的沉淀，她只感觉自己好似懂又不懂，兴许就是青涩中残余了点陈年的老辣。
袁冬月抬眸望见祁寒的身影。
湖面广袤开阔，映着灰白的天色，冷风横扫，卷起地上飞雪，枯瘦的杨柳旁，傲然挺拔的人影默默伫立着等待她的降临。
祁寒听见声响，翩然回望，看清是她后，冷冽的眉宇忽地温柔起来：“你来了。”
“嗯，久等啦。”袁冬月丝毫不掩饰自己炙热的笑容，此刻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祁寒走上前去，行为还有稍许拘谨：“月、月月。”
袁冬月略有讶异地抬眸看他，脸上浮出笑意：“真听沅沅的，你叫我月月，我叫你小寒？”
祁寒笑道：“好啊。我听你的，月月。”
“我可不要，”袁冬月瘪瘪嘴，“看我心情吧，我总觉得小寒不顺口。”
“月月你想怎么叫都可以。”祁寒忙接话。
“嗯。真听话。”袁冬月朝他投去一些赞许的目光，对上他怔愣愣看自己的眸子。反差真大，怎么这会像条温顺的小狗了，记得之前莫不是挺嚣张的。
她垂眸瞧见他手中的帏帽，心中反应过来他此刻乃是被贬南蛮，不得回京，想来二人还得躲避着些熟人。
祁寒帮她拨去发间留落的积雪，二人便肩并着肩朝京城走去。
袁冬月一面走着东瞧瞧西看看，忽撇头去瞧祁寒，谁知便与他对上眼神。她赶忙正回，紧张之余又掀起几分暗喜。
她眸子盯着前方的路，然而注意力全然在自己手上，待压抑住心跳，她便牵上了祁寒的手。
方触上便感到一阵冰凉意，“你的手好冰哦。”她眨巴着眼睛看他。
“嗯，确实有点。”他的手心由于紧张迅速生出些薄汗，此刻一整只手臂竟僵持着不知怎么动。
“那我帮你暖暖吧。”说罢，她双手握上他的手，一面紧紧地捏着一面走路，注意力再又回到其他地方。
……
“……月月，好了，我不冷了。”祁寒忽拘谨道。
“哦！”袁冬月立马松开一只手，下意识垂眸瞥眼他的手，见他稍一激灵想悄悄往后缩。
此刻他的手已然是热得发烫，她便只好一只手轻轻地牵上。
他那手指节都泛着红，还怕给自己看见。袁冬月在心头扶额苦笑，感觉自己像老牛吃嫩草，少妇调戏黄花大闺男。
祁寒朝她抿嘴笑着，一面趁她不注意忙深呼吸想吸进些冷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
二人不一会便走至京城，祁寒带上帏帽，两人牵着手走在街市上。
天气寒冷，街道上却并未因此少了人烟，几家包子茶水铺皆热腾腾地朝上冒着白气，卖炭的老翁推着独轮车倚在一旁打盹，几家酒馆门口皆熙来攘往，大多百姓都欲借着烫酒热热身子。
袁冬月指了指一侧的华春楼：“去这家？”
祁寒：“这家掌柜识得我。”
袁冬月指了指画月楼：“去这家？”
祁寒：“这家兴许也识得我……”
“这家？”
“识得……”
“这家？”
“识得……”
“啊？！殿下你当王爷这么花天酒地的么！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当真是纨绔子弟！”袁冬月发怒道。
“不、不是啊月月，”祁寒正准备解释，忽看见一老男人贼眉鼠眼地瞧袁冬月，这会又故意走得近想从她身旁经过蹭上一番，祁寒立马将袁冬月拉进。
“诶！”袁冬月还没瘪嘴地想跟他闹，忽见他猛地抬腿，一下将一老男人踹倒在地。
“滚远点。”
祁寒扭眼盯着他，恶狠狠道。
“哎哟喂？”老男人好似吃了惊天大鳖一般，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哟呵？你知道老子谁吗？老子的大哥可是这条街的街霸，你敢踢老子，你找死？”
祁寒蔑笑一声，正准备上前要跟他比划比划，袁冬月一听，恰愁有气没地撒。
“街霸啊？”袁冬月拦下祁寒，很是轻蔑地打量他上下，“就你啊？”“哦不对，就你大哥啊？”
“你知道我是谁么你，你还敢摸我？你怕不是找死吧！你知道我最要好的朋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文善公主，我阿兄是战功累累的袁大将军，我父亲是当朝宰相，我让他们收拾你你信不信啊！”袁冬月从嘴中噼里啪啦一大堆，狗仗人势谁不会？
老男人一惊：“你、你，那你是……”
“好吧我就是袁府二小姐袁冬月，听明白了么？怕了么？怕了就赶紧滚开！别打扰本小姐的兴致！”
老男人一愣，心里头理了理关系，忽地一惊，赶忙逃开。
“收拾他！简简单单！”袁冬月瞧着那人不屑道。
祁寒眨眨眸，虽说他知道她从来不是什么娇弱的大小姐，却也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一面，“月月好生厉害……”
袁冬月轻哼一声，怎么说她也在西洲当了十年乡野农妇，她骂起水慧来可比这狠多了。“你还没和我解释。”她忽地忆起。
见她整个人似刚炸毛的小猫忽敛起獠牙，眸子水灵灵地看着他。
他只觉得她好生可爱，笑道：“我常出没于茶馆酒楼不过是打个幌子，为的是与城中士子碰面，绝非来花天酒地的。”
袁冬月点点头。这点秘密行动就全告诉她了？
“那这些士子有谁啊？”
祁寒稍有一顿：“唐玉、仲鸿哲、汪卿水这些。他们并不是我的门下宾客，只是有利益纠缠罢，但又不好──”
“罢──”袁冬月可没兴趣听这些，她只是下意识这么一问，谁知他竟全盘托出。
袁冬月瘪瘪嘴：“汪……”罢了，此等事便不必提及，待她回府让父亲退了这门婚事便可。
“怎么了月月？”祁寒眸子深情地看着她。
“没什么。”袁冬月瞧瞧周围，“这家，北市楼，你总没去过吧？”看着是间极小的作坊，只有一层楼馆。
“没。”祁寒顺顺她的背，“我们就去这家吧。”
……
“小二！”袁冬月招呼道，祁寒坐于其对面，正将帏帽取下。
“来嘞！”一名伙计凑了上来，“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小寒，你看看。”袁冬月说道，伙计即刻将菜单转向祁寒。
他先是目光柔柔地朝袁冬月一笑，随后听她的话瞧起菜单来。
袁冬月忽见伙计眯着眼睛打量起祁寒，眼中神色难辨。
她猛地一惊，“小二！将菜单给我瞧！”
“噢噢。”伙计应和着，又将菜单转给袁冬月。其二人对上眼神，袁冬月又感着伙计眼里头的打量，只看得她心底发毛。
“你看什么呢？”祁寒冷不丁道，猛将小二一惊。
“没什么没什么，小姐可点好了。”
“好了。”
伙计得了回应便赶忙退下，转头之际悄悄瞥眼祁寒，发觉他还在狠狠盯着自己。
倒霉，看个美女都不行。这小作坊何时能进这么一位绝色贵女，一看那小子着装就是个穷光蛋，真不知怎么勾搭上的。
“咋啦？”袁冬月从他面上看出几分狠戾，生怕他是遇上什么认识他的仇家。
“没什么。”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伙计背影，忽地反应过来，眼底流出几分委屈，“那男的看你……”他想把他眼睛挖出来。
袁冬月微微一愣，笑道：“你好傻。”
小东西，占有欲还挺强。
上菜之时便换了位伙计，祁寒很是满意，想来自己还是有几分威慑的。
“来。”祁寒伸手，示意她将碗递给他，她便照做。
他各式各样都往她碗中夹去一些，待夹好后，又害羞地将碗递去，全程笑容没减下来过。
“你自己不吃啊？”袁冬月接过。
“……”
大大方方表达爱意对他来说确实有些困难，是只光说一句便要脸红心跳到大脑发懵的程度，比喝酒还好使。
“看着我。”袁冬月命令道。
“先、先顾月月。”祁寒瞥眼她又赶忙拿过酒壶倒酒，丝毫不让自己闲下来。
袁冬月咬着筷子瞅他，是真没想到原来风度翩翩的秦王在爱情方面竟如此纯情。她实是忍不住笑意地看他。
祁寒抬眸之际见她笑也不自觉扬起唇角。
……
此等作坊确实小了些，所供餐食并不怎么合她胃口，所以只是尝了一些便多是饮酒了。眼前祁寒倒是吃得认真，没有任何挑剔。
她撑着脸好好打量了一番他。怎么看他这一身普通的布衣大氅都很不合身，他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如今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祁寒发觉她没有再动筷了，略有疑惑地抬眸瞧她。
“早上闻蝶非逼我吃她研制的娇耳汤，我可饱了，你先吃吧。”袁冬月说道。见他朝自己笑笑，脸上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屋内热的，竟烧得绯红。
罢了，命虽惨了点，脸还是很帅的。
“好啦，月月，我也饱了。”祁寒抬头道。
“好啦，那我们走吧。”
二人站在柜台前，等待着掌柜来收取银两。
“二位客官，一共是四百文钱。公子，这边结账。”掌柜瞧着祁寒道。
祁寒正垂头掏掏腰包。
“给你，不用找了。”袁冬月朝他递去一个锦囊，掌柜掂了掂，笑道：“二位客官慢走。”
一旁后厨的小二瞧见此景象，鄙夷道：果真是个小白脸！
……
二人找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散步。祁寒愣愣地瞧着袁冬月圆滚滚的小脑瓜，回忆着方才她主动替他付钱怕他尴尬的场景，嘴角扬起的弧度难以压下。
一切就仿佛梦幻一般，甜蜜得很不真实。从前是他错了，始终沉浸在世俗的悲痛与漩涡中无法挣脱，可直至他真正地在死亡线上徘徊了一次，他才得以发觉，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东西了。他只想好好地陪在她身边，永远、永远。
袁冬月歪过头，揪开他帏帽的一角悄悄往里瞅，“傻乐什么呢？”
祁寒垂眸见她那傻样，噗嗤一声笑出：“没什么，月月。”
我好爱你，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