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袁冬月的心绪亦随她的话沉寂了下去。
也是，自己如此精于算计也算不透这人情冷暖，更毋言禄瑶了。
“进宫来两余年，你还是第一个如此关心我的人。”禄瑶唇边漾出点笑，目光轻轻落在她脸上，眉睫下却郁着化不开的忧伤。
“啊？”袁冬月忽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开嘴角笑着，心头不免讶异她竟对自己如此客气，还有些不适应。然而随后便意识到对方这才第一次见她。
恐方才那问题有些冒昧了。看来她回答的也并非自己流放西洲之后的情况。
袁冬月朝她笑着，很顺手握上她的手腕。
不过她竟还如实地向自己敞开心扉，如此想着，眼前禄瑶在她心底只愈发珍重。
“这宫中清冷，若娘娘愿意，臣女可常上兰心宫替娘娘解忧。”
禄瑶愣了一愣，才道：“好啊。”
太傅讲学结束，一位老太监缓缓从里边推开国子监的楠木门，一阵混着雅意香的银丝炭火热息朝外铺开。听他扯着嘶哑的嗓子低缓道：“奴才见过各位娘娘。”
众嫔妃并不怎理会，只是扭着婀娜的身姿环过各自的小皇子，视作珍宝般打量着，嘴中谈着些七七八八的琐事，场面倒显温馨。
祁襄的母妃并无这些闲情，其生活起居便全权交由一位嬷嬷照料。他此刻伸着小脑袋瓜朝外张望着，瞧见一张陌生的人脸，又见其一旁随着些侍卫，看其装扮倒像是东宫的下人。
想必此人便是袁二小姐了。
祁襄径直走去袁冬月跟前，先恭恭敬敬地朝禄瑶行过礼，随后扯上袁冬月的花边衣袂，仰着头呆呆看她。
她本有些神游，从国子监走出的小皇子她皆不熟悉，因而也不在意，谁知这小毛孩怎突然走至自己跟前来了。
“小殿下——？”她试探地问道。
眼前孩子还不到她腰间一般高，然而目测体重恐占她三分有二，白白净净圆圆滚滚的，浑似个球。
“您是宫中新来的娘娘？儿臣竟从未见过。”祁襄开口问道。
“啊不是——”
袁冬月还没想好如何向他解释自己是被太子逼着关在皇宫里的。
见小皇子似若有所思，不出片刻他脸上绽出笑来，很是雀跃地猜测道：“那便是从天宫来的嫦娥姐姐！”
“啊哈哈哈……？”
袁冬月虽讶异然而实属不经夸，这会嘴角已经翘到天边去了，待她佯装镇定扭眼看那小孩，瞧他仍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便问道：“你唤作何名？”
“我名唤祁襄，姐姐可唤我襄儿。”祁襄扬着一口青雉的嗓音说道，模样很是乖巧。
“襄、儿。”袁冬月一面念着一面点点头，“好的，姐姐记住了。”
祁襄一把抓上袁冬月的手，摩挲了番，抬头对着她道：“姐姐你的手好冰。”
袁冬月笑着回道：“襄儿的手倒是热乎。”
“李嬷嬷！”祁襄回过头，挥着圆乎乎的肉手朝不远处一位老嬷嬷示意。
待李嬷嬷赶来，祁襄伸出手去瞥了嬷嬷一眼，嬷嬷即刻会意，便将怀中的一只白铜刻花炉递去。
祁襄接过，仰脸笑着将手炉朝袁冬月手里推去：“姐姐若不嫌弃，便用襄儿的手炉暖暖手吧。”
袁冬月慌忙接过，不曾想这小孩如此乖巧，年龄尚小便懂得关心照顾别人，与她印象里那些调皮捣蛋的生瓜蛋子全然不同：“襄儿真是有心了。”
“姐姐，襄儿得先随嬷嬷回宫，便不多留。”祁襄再又朝禄瑶行过礼，随后挥着小手朝她们告别。
袁冬月亦扬着笑轻轻挥手，看那小孩由嬷嬷领着一小步一小步在雪地里走，生怕打滑摔跤。她忽开口道：“阿瑶，这是谁家的小皇子？”
听她如此称呼，禄瑶眉头稍蹙，见她正要回过脸看向自己，面色忙柔和起来，回复道：“这是皇上唯一的皇孙，大皇子祁宏所出。”
·
次日庆功宴设在皇宫内殿，规模不小，邀请的皆是些皇亲国戚与宰执重臣。南蛮一带长期动乱不堪，此番能够顺利解决，实是了却了皇帝的一个心头大患。
莫非太过喜悦，以皇帝与祁寒之间所生的嫌隙是万不可能如此兴办宴席的。
殿内金碧辉煌，高朋满座，此时正值冬日，矮桌下烧着金丝炭供暖，想是里头还添了香饼的缘故，整个宫殿内绕着暖和馥郁的气息。
宴会巳时整开始，皇帝未至，殿内倒是一派其乐融融的交谈声。
祁政竟也准许自己随他来参加这庆功宴，只是要求应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
自己身为袁相小女，又非无名丫头，随在他后头既无名也无份，分明是他将自己强抢来关在这皇宫里头，竟也丝毫不知遮掩。
何不将她暂时放回呢？她的父亲可就坐在台阶之下，此刻正满脸忧愁地望着自己呢！
祁政一袭精美华丽的玄色鹤氅，领着袁冬月从后方入殿，见他鼻梁挺拔，两片薄唇抿成一线，浑身上下透着凌厉之色，入座之时，周遭气压都随着低了几度。
“阿瞳，入座吧。”祁政没有回头看，只是开口道。
袁冬月落座在其侧。
内殿分为三层，皇帝的龙椅自是高居台上，中央一层便留给皇后、太后及嫡出的皇子公主。
前世她随在祁政身边，与皇家几位也都有来往。不过唯有的几次参加宫宴的经历，现在忆来，都是在祁寒身边做卧底的时候。
袁冬月正一动不动地坐着，在祁政身边，此种场合她务需端庄大方。
还是前世好，跟在祁寒身边，纵她再不守规矩，也有那风流王爷替她垫底。他既爱笑又侃侃而谈，别提多轻松自在。只怪自己前世瞎了眼。
她只瘪瘪嘴，眼神不时朝殿外看去
──他什么时候来呢？好想他啊……
“嘿！袁姐姐！”祁沅忽地拍了拍袁冬月的肩膀，探出脑袋冲她笑。
袁冬月猛地从神游中被拉回，惊异道：“沅沅你太捣蛋了！吓死我了！”
祁沅嘿嘿地笑过，然而此刻才扭眼看见祁政那张威严肃穆的脸，赶忙行礼道：“皇、皇兄，见过皇兄。”
祁政撇眸朝她露出浅笑，随后便不再多理。
祁沅倒吸一口冷气，眯了眯眼框，思虑片刻后道：“皇兄，可否让袁姐姐与我同坐？我好生想她了。”
天啊！沅沅！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
袁冬月强忍着欣喜，试探地扭眸看向祁政。
祁政：“……”
罢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还能跑了不成？
祁政：“好。”
袁冬月赶忙站起身来，二人一同笑着哒哒哒地跑去祁政对面的金丝楠木矮桌落座。
桌案之上满覆些金齑玉鲙、美酒鲜果，皇帝虽还没到，祁沅也偷偷拿过几片蜜桔塞入嘴中。
她忽地皱了眉，撇过脸看着袁冬月道：“袁姐姐，你怎么跟我大皇兄坐在一块？”
袁冬月：“……”
怎么跟你说呢……
“你不喜欢我二皇兄了吗？”祁沅抓上她的手腕，凑得近了些，语气很是替祁寒委屈。
“沅沅，我说与你听，你千万不准告诉祁政。”
祁沅疯狂地点头，虽然讶异袁姐姐居然敢直呼她大皇兄的名讳，不过也只是蝇头小事，她不在意！
袁冬月再又拐弯抹角地试探了祁沅一番，发觉她确实是站在祁寒那边的，便小声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给她。
“啊！大皇──”祁沅气愤地拍桌，然而抬眸之际见祁政正不苟言笑地看着她俩，心中忽生畏缩之意，压低声音吐槽道，“大皇兄怎么这样……”
“那二皇兄岂不是很伤心……”
袁冬月见她说着说着都快要红了眼眶哭出，看来这小丫头真的很喜欢祁寒。
“沅沅别伤心，我总有办法逃出去的。”
这两日她早在脑海中想过各式各样的方法，倒也摸索出一条可能可行之路。总而言之，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巳时到，皇帝从侧边登上龙椅，大殿之内倏地寂静。
随着礼部司仪令下，大殿内金鼓齐鸣，锣鼓喧天，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将领们此刻身披铠甲，阔步入殿，一众整齐有力，气宇轩昂。
众人皆回眸望去。
然而目光霎时便被领头那人给牢牢抓住。
见他身形颀长结实，一袭漆墨银甲傍身，肩头雪白鹤氅似流水般倾泻而下，实乃从战场上走出的铁血将军。
瞧其面庞，却是清风霁月、白皙俊秀，朱唇扬着半点笑意，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眼尾弯弯，藏着半分邪魅。若非见他那双布满青紫瘀伤的双手，恐很难让人想象他在战场上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祁寒长睫低覆，众人只见他清淡的笑意，却无人知他的目光自进殿以来，便紧紧锁着落座高处的袁冬月。
他心底亦泛出一点笑。
很好，月月，知道离祁政远点。
此番不仅是庆功宴，更是祁寒被贬之后，首次在皇族及各朝廷重臣前露面。
他退却朝堂的半年时间里，祁政成功掌握大势，权臣要么投奔，要么明哲保身保持沉默，安庆侯已死在他手下，景熙侯、晋王集团基本没落。
然而就算如此，结局也依旧未定。
袁冬月的心绪亦随她的话沉寂了下去。
也是，自己如此精于算计也算不透这人情冷暖，更毋言禄瑶了。
“进宫来两余年，你还是第一个如此关心我的人。”禄瑶唇边漾出点笑，目光轻轻落在她脸上，眉睫下却郁着化不开的忧伤。
“啊？”袁冬月忽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开嘴角笑着，心头不免讶异她竟对自己如此客气，还有些不适应。然而随后便意识到对方这才第一次见她。
恐方才那问题有些冒昧了。看来她回答的也并非自己流放西洲之后的情况。
袁冬月朝她笑着，很顺手握上她的手腕。
不过她竟还如实地向自己敞开心扉，如此想着，眼前禄瑶在她心底只愈发珍重。
“这宫中清冷，若娘娘愿意，臣女可常上兰心宫替娘娘解忧。”
禄瑶愣了一愣，才道：“好啊。”
太傅讲学结束，一位老太监缓缓从里边推开国子监的楠木门，一阵混着雅意香的银丝炭火热息朝外铺开。听他扯着嘶哑的嗓子低缓道：“奴才见过各位娘娘。”
众嫔妃并不怎理会，只是扭着婀娜的身姿环过各自的小皇子，视作珍宝般打量着，嘴中谈着些七七八八的琐事，场面倒显温馨。
祁襄的母妃并无这些闲情，其生活起居便全权交由一位嬷嬷照料。他此刻伸着小脑袋瓜朝外张望着，瞧见一张陌生的人脸，又见其一旁随着些侍卫，看其装扮倒像是东宫的下人。
想必此人便是袁二小姐了。
祁襄径直走去袁冬月跟前，先恭恭敬敬地朝禄瑶行过礼，随后扯上袁冬月的花边衣袂，仰着头呆呆看她。
她本有些神游，从国子监走出的小皇子她皆不熟悉，因而也不在意，谁知这小毛孩怎突然走至自己跟前来了。
“小殿下——？”她试探地问道。
眼前孩子还不到她腰间一般高，然而目测体重恐占她三分有二，白白净净圆圆滚滚的，浑似个球。
“您是宫中新来的娘娘？儿臣竟从未见过。”祁襄开口问道。
“啊不是——”
袁冬月还没想好如何向他解释自己是被太子逼着关在皇宫里的。
见小皇子似若有所思，不出片刻他脸上绽出笑来，很是雀跃地猜测道：“那便是从天宫来的嫦娥姐姐！”
“啊哈哈哈……？”
袁冬月虽讶异然而实属不经夸，这会嘴角已经翘到天边去了，待她佯装镇定扭眼看那小孩，瞧他仍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便问道：“你唤作何名？”
“我名唤祁襄，姐姐可唤我襄儿。”祁襄扬着一口青雉的嗓音说道，模样很是乖巧。
“襄、儿。”袁冬月一面念着一面点点头，“好的，姐姐记住了。”
祁襄一把抓上袁冬月的手，摩挲了番，抬头对着她道：“姐姐你的手好冰。”
袁冬月笑着回道：“襄儿的手倒是热乎。”
“李嬷嬷！”祁襄回过头，挥着圆乎乎的肉手朝不远处一位老嬷嬷示意。
待李嬷嬷赶来，祁襄伸出手去瞥了嬷嬷一眼，嬷嬷即刻会意，便将怀中的一只白铜刻花炉递去。
祁襄接过，仰脸笑着将手炉朝袁冬月手里推去：“姐姐若不嫌弃，便用襄儿的手炉暖暖手吧。”
袁冬月慌忙接过，不曾想这小孩如此乖巧，年龄尚小便懂得关心照顾别人，与她印象里那些调皮捣蛋的生瓜蛋子全然不同：“襄儿真是有心了。”
“姐姐，襄儿得先随嬷嬷回宫，便不多留。”祁襄再又朝禄瑶行过礼，随后挥着小手朝她们告别。
袁冬月亦扬着笑轻轻挥手，看那小孩由嬷嬷领着一小步一小步在雪地里走，生怕打滑摔跤。她忽开口道：“阿瑶，这是谁家的小皇子？”
听她如此称呼，禄瑶眉头稍蹙，见她正要回过脸看向自己，面色忙柔和起来，回复道：“这是皇上唯一的皇孙，大皇子祁宏所出。”
·
次日庆功宴设在皇宫内殿，规模不小，邀请的皆是些皇亲国戚与宰执重臣。南蛮一带长期动乱不堪，此番能够顺利解决，实是了却了皇帝的一个心头大患。
莫非太过喜悦，以皇帝与祁寒之间所生的嫌隙是万不可能如此兴办宴席的。
殿内金碧辉煌，高朋满座，此时正值冬日，矮桌下烧着金丝炭供暖，想是里头还添了香饼的缘故，整个宫殿内绕着暖和馥郁的气息。
宴会巳时整开始，皇帝未至，殿内倒是一派其乐融融的交谈声。
祁政竟也准许自己随他来参加这庆功宴，只是要求应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
自己身为袁相小女，又非无名丫头，随在他后头既无名也无份，分明是他将自己强抢来关在这皇宫里头，竟也丝毫不知遮掩。
何不将她暂时放回呢？她的父亲可就坐在台阶之下，此刻正满脸忧愁地望着自己呢！
祁政一袭精美华丽的玄色鹤氅，领着袁冬月从后方入殿，见他鼻梁挺拔，两片薄唇抿成一线，浑身上下透着凌厉之色，入座之时，周遭气压都随着低了几度。
“阿瞳，入座吧。”祁政没有回头看，只是开口道。
袁冬月落座在其侧。
内殿分为三层，皇帝的龙椅自是高居台上，中央一层便留给皇后、太后及嫡出的皇子公主。
前世她随在祁政身边，与皇家几位也都有来往。不过唯有的几次参加宫宴的经历，现在忆来，都是在祁寒身边做卧底的时候。
袁冬月正一动不动地坐着，在祁政身边，此种场合她务需端庄大方。
还是前世好，跟在祁寒身边，纵她再不守规矩，也有那风流王爷替她垫底。他既爱笑又侃侃而谈，别提多轻松自在。只怪自己前世瞎了眼。
她只瘪瘪嘴，眼神不时朝殿外看去
──他什么时候来呢？好想他啊……
“嘿！袁姐姐！”祁沅忽地拍了拍袁冬月的肩膀，探出脑袋冲她笑。
袁冬月猛地从神游中被拉回，惊异道：“沅沅你太捣蛋了！吓死我了！”
祁沅嘿嘿地笑过，然而此刻才扭眼看见祁政那张威严肃穆的脸，赶忙行礼道：“皇、皇兄，见过皇兄。”
祁政撇眸朝她露出浅笑，随后便不再多理。
祁沅倒吸一口冷气，眯了眯眼框，思虑片刻后道：“皇兄，可否让袁姐姐与我同坐？我好生想她了。”
天啊！沅沅！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
袁冬月强忍着欣喜，试探地扭眸看向祁政。
祁政：“……”
罢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还能跑了不成？
祁政：“好。”
袁冬月赶忙站起身来，二人一同笑着哒哒哒地跑去祁政对面的金丝楠木矮桌落座。
桌案之上满覆些金齑玉鲙、美酒鲜果，皇帝虽还没到，祁沅也偷偷拿过几片蜜桔塞入嘴中。
她忽地皱了眉，撇过脸看着袁冬月道：“袁姐姐，你怎么跟我大皇兄坐在一块？”
袁冬月：“……”
怎么跟你说呢……
“你不喜欢我二皇兄了吗？”祁沅抓上她的手腕，凑得近了些，语气很是替祁寒委屈。
“沅沅，我说与你听，你千万不准告诉祁政。”
祁沅疯狂地点头，虽然讶异袁姐姐居然敢直呼她大皇兄的名讳，不过也只是蝇头小事，她不在意！
袁冬月再又拐弯抹角地试探了祁沅一番，发觉她确实是站在祁寒那边的，便小声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给她。
“啊！大皇──”祁沅气愤地拍桌，然而抬眸之际见祁政正不苟言笑地看着她俩，心中忽生畏缩之意，压低声音吐槽道，“大皇兄怎么这样……”
“那二皇兄岂不是很伤心……”
袁冬月见她说着说着都快要红了眼眶哭出，看来这小丫头真的很喜欢祁寒。
“沅沅别伤心，我总有办法逃出去的。”
这两日她早在脑海中想过各式各样的方法，倒也摸索出一条可能可行之路。总而言之，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巳时到，皇帝从侧边登上龙椅，大殿之内倏地寂静。
随着礼部司仪令下，大殿内金鼓齐鸣，锣鼓喧天，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将领们此刻身披铠甲，阔步入殿，一众整齐有力，气宇轩昂。
众人皆回眸望去。
然而目光霎时便被领头那人给牢牢抓住。
见他身形颀长结实，一袭漆墨银甲傍身，肩头雪白鹤氅似流水般倾泻而下，实乃从战场上走出的铁血将军。
瞧其面庞，却是清风霁月、白皙俊秀，朱唇扬着半点笑意，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眼尾弯弯，藏着半分邪魅。若非见他那双布满青紫瘀伤的双手，恐很难让人想象他在战场上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祁寒长睫低覆，众人只见他清淡的笑意，却无人知他的目光自进殿以来，便紧紧锁着落座高处的袁冬月。
他心底亦泛出一点笑。
很好，月月，知道离祁政远点。
此番不仅是庆功宴，更是祁寒被贬之后，首次在皇族及各朝廷重臣前露面。
他退却朝堂的半年时间里，祁政成功掌握大势，权臣要么投奔，要么明哲保身保持沉默，安庆侯已死在他手下，景熙侯、晋王集团基本没落。
然而就算如此，结局也依旧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