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太子殿下,如今,呃、二皇子已重返朝堂,”郑昌拱手作揖,抬头纹紧皱,悄咪咪窥察他的神色,“我们……这。”

    祁政正靠坐在一张蟠龙雕花大椅上,心不在焉地垂着眸,观察自己的手指一击一击地敲打椅背的规律。

    “微臣听闻,这、二皇子许有篡位之心呐。”郑昌察觉出祁政近日行为的反常之处,惟恐他掉以轻心,“据说秘密召集了昔日秦王幕府下的门客──”

    “暂时不杀他。”祁政开口打断道,“留着还有用。”

    郑昌闻言一诧,忙开口劝阻:“殿下,早些了断方可绝除后患呐。”

    祁政微蹙了眉,抬眸看向他。

    郑昌被盯得一愣,赶忙住口。

    他摆了摆手,转身即走。这郑大人絮絮叨叨在他耳边念了如此之久,没一件重要的事。

    芜兰山庄那夜他便命人邀阿瞳前来,谁知竟出意外落了空。

    今日他终于得了空闲,东宫可还有人在等他。

    祁政轻轻挑了眉,出屋向寝宫走去。

    他要与阿瞳一同用晚膳了。

    郑昌作揖的手一颤,稀疏的睫毛下,泛黄的眼珠愣愣地看着祁政面无表情地走过,嘴中忙改口:“恭送殿下——”

    ……

    “阿瞳——”

    祁政掀开珠帘,朝里边唤去。此时屋内已昏暗,宫女提着油灯正点预备点燃油芯,这会听见声音便扭眼看去,瞧见是祁政便赶忙置下火光垂头行礼。

    “袁二小姐呢?”他此刻倒还未动怒。

    “……”宫女实在紧张得很,飞速在脑中回忆,“回禀殿下,二小姐好似、去往了兰心宫。”

    出去了?

    兰心宫?宁妃的宫殿?

    浓蓝寒冷的暮色里,寝宫内更甚昏黑,仅地上一盏火光映在他瞳孔中,一身玄袍尤显得阴冷诡激。

    他轻轻咬了咬牙,仅思索片刻便起轿动身。

    宫灯盏盏,随着奔走的步子乱晃。喘息声、脚步声混杂,太监侍卫们跑得急。

    兰心宫外还在等待袁冬月的侍卫们远远瞧见黑压一片人影奔来,待看清来人,顿时吓得胆破心惊!

    祁政的贴身侍卫先一步跳下马车,急匆匆跑来询问领头的侍卫:“二小姐呢?!”

    他瞪着惊慌的眼神,心中祈求这群侍卫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凭他多年伺候祁政的经验,只恐此刻但凡有一丁点不顺都要震怒并下罚。

    没等侍卫支支吾吾出个结果,马车已然停在兰心宫前。

    祁政掀开帷裳,面色冷得可怕:“二小姐呢?”

    侍卫强忍着哆嗦,赶忙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是因夜里更冷了才止不住发抖:“在、在里头与宁妃娘娘议事呢。”

    “议、事?”

    祁政的声音冷如冰,如同贴着众人的背脊狠狠划过,分明至极。

    怎可能议事如此之久?

    宁妃……阿瞳前世的好玩伴。

    怕不是得了她的协助,早早就逃出宫去了!

    如此想着,他竟霎时恼得面红耳赤,不禁攥紧拳头开始打颤。

    ……

    “殿、殿下!——您不能进的啊!”旁处一位久在深宫的公公不顾死活地拦他。

    兰心宫外一众宫女仆人见祁政要贸然闯进兰心宫,顿时乱作一团,焦急如焚蚁。却无人敢动手上前,只是吵得惊慌声一片。

    这兰心宫乃皇帝下令,任何男子不得允许不准入内,哪怕是一个阉割的太监!

    宁妃太过貌美,皇帝不知是力不从心还是年老疑心病加重了,生怕有人往他头上戴绿。

    祁政身为一个二十出头的皇子,与这位母妃年龄相仿,甚至大过她。王朝之下,先帝驾崩,皇子再娶先帝遗孀之事也并非稀奇。此事若传到皇帝耳朵里,不仅是他自己要遭罪,连带着这整个兰心宫的下人都要受牵连。

    然而他管不了那么多,或许他已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了。

    又或许重来一世,在她与权力之间,他再不会选择后者。

    前世那夜,他见她的最后一夜,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上一世,他拼命地夺权、拼命地增长自己的势力,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最终还是要靠娶一个权势滔天的将相之女来彻底稳固位置。

    袁冬月成了弃棋子。

    他想着,再等他皇帝的位置坐稳了,便废了袁俞月的后位,兑现当初给她的承诺。

    可是她没有等他,一切都迟了。

    她死在了他与袁俞月大婚前的那个急雨夜。

    恐她实在是恨他入骨,竟连尸首都不肯留给他。

    寒风灌体,花灯随风旋转的回廊,四周如同梦幻离奇的泡影,无限地将他拉回她死后每一个孤寂的夜。巨大的惊恐与失落欲要将他卷入冰水深处,无法呼吸。

    他脚步忽地顿住,浑身开始发软。

    身后不明所以、惊慌追赶的下人们猛地刹住脚步。

    眼前袁冬月与禄瑶同坐在宫外的阶梯上,雪地与月光皎洁相映,澄净又透亮。她的乌发轻轻散落在银狐软毛间,下巴轻轻撑在膝盖处,白皙如玉的指尖泛着淡红,在雪地里画些可爱的图案。她歪着脑瓜与禄瑶有说有笑,很是俏皮生动。

    像是前世,他初遇袁冬月的情景。她那时脸上永远是生动明媚的笑,是他这样压抑阴暗的人所不曾拥有过的。

    袁冬月听闻脚步声,回头之际忽然愣住,然后慌忙站起身来。

    禄瑶抬起头来,瞧见祁政,便也起身稍稍微笑,就当作是二人见面的礼数。

    “你、你怎么来了?”袁冬月有些无措。

    他温和道:“我来接你回宫用膳。”

    他像个情绪拉扯的疯子,心底所有的怀疑、怒气,在此刻仿佛有阵风轻飘飘地一吹,恍然便全散了。

    他只想好好待她。

    “啊——”袁冬月倒吸一口冷气,扭眼去示意禄瑶。

    禄瑶即刻会意,立即进屋去寻东西。

    “东宫太无聊了,我——”

    不习惯。

    袁冬月想掩盖的话没说完。

    “是我不好。”他再又温柔道。

    此话听得她浑身一愣,总感觉心底在发毛。

    禄瑶行动倒快,不出一会便从屋内取出一件浅粉缎子披风朝袁冬月递去,嘴中说着:“你那件斗篷阴了水,不妨换上姐姐这件。”

    虽说袁冬月所说之事确是超乎她的认知,可对方眼里看向自己的那种亲切感骗不了人。

    就帮她这一次忙吧。

    袁冬月很是自然地接过,随后不舍地与禄瑶作别。

    她手心里紧紧攥着禄瑶刚才偷偷递给她的雨露香,心底便多了几分底气。

    冬日殿内常烧瑞炭取暖,此香味淡而不易察觉,想来是万无一失的。男子若吸入此香,短时间内则困倦疲软。可若长期生活在此香的薰陶下,无论男女,都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皇帝龙体愈发残衰,阿瑶身子也一直虚弱的原因总算找到了。

    她轻轻叹气一声,这何尝不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抵抗呢。

    马车驻留在东宫外,夜里开始下小雪。

    屋内暖和温馨,一副金银彩绘圆桌上盛满了佳肴,因时间耽搁太久,祁政又吩咐下人重做了一份。

    前世对于吃食她倒算个刁钻的,口味不能太咸不能太淡,肉煮的太生或太烂她都不吃,火候没把握好,又或甜水酒饮与当日主食不相配便要重做。

    “阿瞳,你尝尝,可还喜欢?”

    桌案中央一柄美人灯粲然绰约,氛围倒算得顶好的。

    袁冬月眉头稍拧,看那张威严肃穆的脸对着自己轻声细语,只不知作何回应。

    “呃……”她还是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块酪鹅放嘴里,嚼了嚼,“还行。”

    和他一起吃饭她真感觉如坐针毡。

    “那便好,想来阿瞳的口味一直是没变的。”他笑了笑,提起酒樽往二人杯盏中倒酒去。

    袁冬月目光落在眼前酒水潺潺的玉樽,眯了眯眼眸,顿时灵光乍现,朝着祁政身后的柜台指了指:“我忽地忆起我还未服用太医所开的汤丸,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祁政手中动作一愣,抬眸看向她半边脸颊,发觉依旧有些红肿:“是我疏忽了。”说罢,他便回身朝后去取。

    袁冬月瞅准时机,将一块雨露香丢入桌案底下正烧着炭火的珐琅金丝三足火盆。

    见他转身过来,她若无其事地接过那包汤丸。

    祁政见她稍稍愣了一下,便揭开一副琉璃盏,白雾腾升,里间盛着热乎的桂花酒酿汤:“用这个顺服下去吧。”

    袁冬月:“好的。”

    没等她伸手拿过汤勺,祁政便已起身拿过她的碗。

    袁冬月忽地有些愣住了,怔怔抬眸看向他的脸。

    距离极近,那是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细致到眉角下一颗淡棕的痣,都不出意外地落在她脑海里的位置。

    祁政没有看她,只是很专心地在盛着甜水。

    “给。”他抬起玉盏朝她伸去,此刻眼神终于望向她。

    袁冬月一言不发地接过,脸色忽地冷了下去。

    她只觉得他这种行为未免太惺惺作态,恶心得她顿时胃口全无。

    她将汤丸从牛皮纸中倒入自己手心,再顺着酒酿汤一同咽下去。

    然而她向来是吃不惯这种汤丸的,这种小粒圆丸一旦进入她的喉咙里间,便仿佛变得又大又突兀,总要挠得她胃里有呕吐的征兆。

    若不是不得已,她万不会服用此等药物。

    果真她胃中忽地翻搅,一阵又酸又辣的胆水从胃里抽出,她慌忙抬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将好不容易快咽下的汤丸再又吐出。

    祁政见状,赶忙上前一手挽住她一边肩膀,另一手替她顺着后背,情状很是着急地将脸凑去她面前,欲要看清她此刻的状态如何。

    袁冬月紧皱着眉闭眼,屏着呼吸来用力吞咽。

    “哎——”她长吁一口气,恍然睁开眼,终于吞下了。她的睫毛上泛着点点荧光,嘴唇因喝过热饮而透出晶亮的红。

    祁政忽地与她对视,心脏忽地漏了半个节拍。

    袁冬月顿时愣神,一张面如雕刻的脸孔中,那双眸子目光深邃,丝毫不见昔日的凌厉晦暗。

    她心底猛地一惊,赶忙将头撇开。

    祁政想落在她唇上的吻落了空。

    他自顾自地愣了愣神,随后便直过身来,只是轻轻哼笑一声,并未动怒。

    “我们继续用膳吧。”他和声说道,随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好的。”袁冬月低着脸,只感觉气氛越来越让她不适。

    “阿瞳,你现在都没什么话说与我听了。”语意好似抱怨,神色却不见委屈。

    “还记得前世,你总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他总忍不住回忆前世,“每日都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要说给我听。”

    “我呢,也愿意听你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只是垂头用膳,并不搭理。

    屋内寂静片刻,祁政忽地开口问道:“你现在放下他没?”

    袁冬月闻言一愣,这才抬头。见他眼底的柔情忽然消失殆尽,只剩质问的神色。

    “……”

    “没那么快。”她很简单地开口道。

    他的神色不喜不悲,像在意料之中。

    “因为他与我有几分相似么?”

    袁冬月只差没把嘴中的饭喷出来,心底惊异翻涌,表面却仍要佯装镇定。

    “随你怎么想。”

    “嗯。”祁政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那二弟比他确实要会讨女孩子欢心一些。这辈子她没有先接触自己,阴差阳错让祁寒捷足先登,心中放不下也正常。

    可终究是祁寒像他,她对祁寒的喜欢不过是另类的含沙射影。

    “你与他可有发生过什么?”他又开口问。

    “什么?”袁冬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向他的脸。

    抬眸的片刻间,她心底霎时涌出一阵窃喜,看他脸颊处好似已开始微微泛红,眼眸也逐渐惺忪起来。

    祁政话语一顿,并没有立马回答她。

    “噢——”袁冬月有些无语凝噎,她这才懂他什么意思。

    关你屁事!

    祁政看出了她嘴角稍瘪、眼神里几分无语与不屑。他倒还生出几分欣喜。

    既然是这个反应,那他便懂了。

    他伸手覆上她的手,面前桌案上的佳肴都不曾动过几许。

    他的心思不在那上面。

    “阿瞳。”他没来由地唤了一声。

    袁冬月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事?”

    祁政没再回话,她也懂了。

    她垂眸看向他按着自己的那只手,青筋凸起,透着红热。她忙将手从他手心底下抽出,不料却被他忽地扼住。

    “别逃,也别反抗。”

    话语轻飘,却也充斥着威胁命令的意味。

    她顿时惊得呆住,眼前祁政倒还精神,力气也大,她不能挣脱。

    何以吸入此香如此之久仍不见效?!

    “你、想干什么?”她惊恐道。

    二话不说,他便起身来。

    ……完蛋。阿瑶的东西难道对年轻的家伙不管用?!

    “咳、咳——”

    她赶忙开始咳嗽,开头佯装了几下,接而竟被口水呛住,越演越真。

    祁政猛地怔住,赶忙来拍拍她的后背,焦急道:“可又染上风寒了?”

    袁冬月没法理,仍旧咳得厉害。“来人!唤太医来!”他厉声朝宫外候着的宫女下令道。

    待咳嗽了好一会,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这会才缓过神来。

    天助我也。她心底舒缓半分,只感觉自己很是机智,嘴角的笑还未压下,这会抬眸看祁政,忙抬起手来捂住口鼻,再又假装轻咳几声。

    “我、没事……”她一顿一顿道。

    “怎么没事?”祁政对她的逞强很是不满,“你身子——”

    ……

    袁冬月眼神呆呆地愣住,见他忽地眼神发昏,即刻失去意识,直挺挺朝自己颈窝处倒来。

    “啊?——”

    她赶忙扶住他,此人身体极沉,发丝挠在她脖子处作痒。

    “这药原来是这么用的吗?!”

    ·

    袁冬月费了老大劲将他拖去床上,拍了拍手。她眼睫低垂,瞧着眼前那人昏死的模样,稍稍在原地愣了半会。

    “呃,”她跨出寝屋的门,侧头看了看站在一侧的宫女,“殿下醉了,麻烦你去伺候一下?”

    “是,二小姐。”宫女朝她行礼完便入屋去。

    “嗯。”屋外好生冰冷,她和紧了斗篷,终于结束了这顿煎熬的晚膳,也算得空放空了暂许。

    放眼望去,寝院内满是冬日里枯萎的月季盆栽,其上覆着银白的雪,很是残败。

    原来那次在东宫看见如此多娇艳的月季并非巧合。

    可他做这些有什么意义,自我感动么?她可不需要。

    她猛吸一口冷气,心情寂然,沿着回廊朝东宫内另一寝屋走去。

    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里呢?这个局究竟要怎样才能破解啊?

    “啊——”

    袁冬月本垂着头,裹紧身匆匆赶路,这会竟忽然撞上了一人。

    她猛地抬头,先是看到一片高大的人影,再抬眸时,呼吸顷刻间凝住。

    月光轻轻流落在他身,银狐大氅泛着淡淡银光,雪花积落在毛絮里间,发丝、衣襟处均结着冷冰。那张低垂的侧脸有些冷硬,半边晦暗,眉下那双极好看的墨色瞳孔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她心头忽乱,这种眼神,像前世她最后见他的那次。

    袁冬月惊喜地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啦?”

    手中却赶忙抬手要拂去他身上积雪,待到她亲手触摸上,这才惊觉他覆了一身的冷霜。

    这么冷的风雪天,这又是在外边淋了多久的雪?

    为什么每次见他,都要把自己弄成如此狼狈的模样啊。

    她心底又心疼又难忍责怪,祁寒只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弄。

    “为什么?”他忽地开口,在寂静的东宫显得尤为突兀。

    袁冬月惊地动作一顿。

    “为什么你和他看起来很熟的样子?”他委屈地问道。

    袁冬月匆慌地回头看向四周,好在一片鸦黑中并无人影闪过,她赶忙将他拉入一处细窄的房缝里。

    她再朝外警惕地望去,心底思量几分,待到能暂时确保他不会被发现后才回过脸看他。

    这么说方才他是一直在窗外偷偷瞧着她与祁政二人吗。

    “没,我与他——”她正要开口解释,却忽见昏暗的光线下,他眼眶已然泛红,泪水在眼眶打转,在月光下剔透无比。

    “啊——”

    她心头一惊,顿时心乱如麻,刹那间不知该怎么应对,赶忙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为他擦去滚烫的泪珠,“别哭别哭……”

    “我与他不熟的,你不要多想。”

    可她越哄,他心底越觉得委屈。

    那泪珠断线而下,她慌得手指都开始发颤。

    过了良久,他吸了吸鼻间因哭泣而产生的鼻涕,鼻间、嘴唇瞬间泛红,就连呼出的气息也恍然化成白雾。

    “你不想我吗?”他忍着抽咽声道。

    “想你啊。”袁冬月见他哭得梨花带雨,便双手直直地捧着他滚热的面颊,忙哄道:“今夜见到你我不是很开心吗?”

    “不准哭了。”

    “听到没?”她揉揉他脸颊给他做了个鬼脸,见他还瘪着嘴,吓唬道,“再哭不喜欢你了。”

    “没哭了。”他忙道,立刻自己也开始抬手擦眼泪。

    袁冬月瞧他傻样,轻轻笑了声,微踮起脚尖,薅了薅他的头发:“这才乖嘛。”

    待他平复了些许心情,这才怔愣愣地眨着眸子看她,下意识撅了点儿嘴:“你那天说不爱我了。”

    “好你个祁寒。”她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我说假的你不知道?”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了。若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与祁寒来往的太密切,对他只会百害无一利。祁政是不会看不出的。他太傻了,藏不住事,就像今夜胆敢一人贸然来东宫寻她一样。

    可她怕他此刻伤心,更怕他在她面前伤心。

    她心情忽有些沉寂了,脸上笑容渐渐僵了下去,只是无声地牵起他的手。

    祁寒感受着她情绪的变化,反过来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带你逃离这里。”

    袁冬月抬着眸望他的面孔,不禁道:“你真傻。”

    皇权的竞争是多么残酷又艰难的东西。从前她不知祁政重生了,如今她清晰地明了他拥有绝对的优势与控制权。

    哪是这么容易的呢?

    可你也不用担心,我自会逃出去。

    狭窄晦暗的缝隙里,二人才得以相会。像是前世,在地下室那疯狂又阴湿的情感。

    不久前,在飞雪簌簌的窗外,黑暗里他偷窥着屋内富丽堂皇的温馨,直至最后,祁政倒落在她颈窝处。

    他紧紧拥着她,在她锁骨处狠狠落下一吻。

    她的整个人,身与心,都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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