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好大的阵仗,大半夜不在公主府玩乐,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从马上一跃而下,他人还没有到,洪亮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周锦茵朝他走过去,敷衍的施了一礼,“京城玩腻了,想着不如去别院,这不就出来了?大哥可要同去?”

    男人眉毛如刀,眼神似剑一般让人胆寒,一身靛青色劲装将他宽肩窄腰、强健的体魄包裹的极具力量的美感。

    “我可没有那闲工夫,我还要抓捕在逃人犯。”淄川王四下看了看,最后把视线停在了周锦茵的脸上,他朝着周锦茵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她,“小妹可见着人了?”

    周锦茵并没有被这样威吓的气势给吓到,她对上淄川王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十分无辜的语气,“我怎么会见着什么犯人?”

    淄川王被周锦茵的样子给刺到了,周锦茵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装作无辜的在父皇面前告了不知道多少状,让他不知道受了多少罚,而后让父皇慢慢地不喜欢他这个长子的。

    “小妹偷天换日把犯人从天牢里带出来,以为我不知道?”淄川王说着话,一把捏住了周锦茵的胳膊。

    周锦茵吃痛,啊的叫了出来。

    “请殿下高抬贵手。”许文飞掠过去,伸手一把扣住了淄川王的手腕。

    淄川王反手一抓,扯着许文的手腕就将他贴在近前,另一只手将匕首刺向了他的喉咙。

    许文脚下使力,堪堪停在了距离匕首一寸处。

    淄川王看清了许文的脸,撤回了匕首,道:“这不是监察司的主事吗?你们监察司这两年没有什么动静,我以为你们两年前就都死光了,原来还在暗处。你们监察使想掺和刑部的事?”

    “臣等只是奉命护送公主,并没有其他事情。”许文将周锦茵护在了身后,抱拳给淄川王行了礼。

    “没有其他事情?还是隐瞒不报啊?”淄川王冲着许文吼道。

    “没有隐瞒不报,我等为大梁,为陛下,为监察使之心日月可鉴。”许文道。

    “你就是个提线木偶,没有脑子的废物。”淄川王用匕首敲了敲许文的脑袋,语气十分傲慢,“几时我去父皇面前参你们监察司一本,让你们监察使都吃不了兜着走。”

    “请殿下恕罪。”许文仍旧抱着拳挡住淄川王,态度既强硬又恭敬。

    “滚开。”淄川王抬脚踹在了许文的腹部。

    许文没有闪躲,硬是受住了这一脚。

    淄川王用目光警告着许文,高声对着他的人道:“还不给我搜?”

    后面几人冲过来就上了马车。

    他们将马车从里到外翻遍,都不见人。

    淄川王眼中的怒火烧了起来,“周锦茵,这人好不容易才被抓住,他知道三弟之死的真相,你却将人放了,枉费三弟对你百般疼爱,她可是你亲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心?”

    周锦茵一改刚才的无辜状,此时怒视着淄川王,她如水的眸子里被寒风冻住,没有半点柔情似水的样子。

    她毫不示弱地呛声道:“大哥怎么就能断定是我把人放了?难道不是大哥心虚,想要杀人灭口?”

    “你……”淄川王握紧了拳头,劲风朝着周锦茵呼过去。

    拳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握住了。

    “殿下,误会误会。”袁如青抓着淄川王的手,一脸的笑意。

    淄川王收回了手,顺势动了动被捏的有些吃痛的手腕,“这不是拒婚的袁如青,袁大人吗?你不好好的选你的夫人,在这里干什么?”

    袁如青扯动着嘴角,笑的似乎很尴尬。

    淄川王的视线在袁如青和周锦茵的脸上巡视了两个来回,像是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一脸幸灾乐祸地对袁如青道,“我这个小妹想要的都能抢到。还望袁大人海涵。”

    “岂敢。是臣一时头脑发热,拒绝了赐婚,但事后就后悔了。想着找个办法挽救,就给公主递消息,希望公主能见我一面。我不想公主被人非议,就提议说去城外别院。”袁如青眼神闪躲,一副很难启齿的模样。

    此人胆大至极,周锦茵听到最后,眼睛越瞪越圆,张了嘴却不能辩驳一句话。

    淄川王一听,摆出了十分关切的样子,“袁大人莫怕,你要是被胁迫的,尽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是臣想的主意,没有胁迫,没有……”袁如青脸上泛起了平日里见不到的红,他偷偷瞄了一眼周锦茵,赶紧解释。

    这不可言说的一眼被淄川王看在了眼里,“哦,是吗?今日之事既然被我撞到了,我定会给袁大人一个交代的。”

    说着,淄川王把目光落在了那面从车上跳下来的护卫身上。

    淄川王看着那人对着自己摇了摇头,脸上不悦之色闪过,他斜视着周锦茵,道:“今夜之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小妹清白。小妹和袁大人要去别院,不若我也去,好保全袁大人。”

    周锦茵像是没有想到,挑着眉有些错愕地看着淄川王不由分说的上了马车。

    袁如青垂着头对着周锦茵恭敬道:“公主,请上车。”

    周锦茵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袁如青,跟着上了马车。

    而此时,袁如青心里惊涛骇浪,他满脑子都是刚才被藏在马车顶上那个人犯的样子。

    那人手脚被捆绑着,衣服已经破损,上面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那颜色一看就知道下面的肉是新伤加旧伤,没有一处完好。

    那人抬起头时只见他的嘴巴被麻核塞的紧紧的,蓬乱的头发盖住了半张脸,可是那澄澈明亮的眼睛却穿过岁月,映出了袁如青八年前的样子。

    大队人马走进了一个山坳,黑暗中影影绰绰,像是有什么盘亘在那里。

    又朝着里面走了一阵,就看到随着山势起伏的大片房屋隐匿在山林中。

    马车停下,原本星星点点的烛火渐次亮起来,整个山都被点亮,如坠落的银河般璀璨。

    管家带着人早就等在了那里,婢女们看到了周锦茵下车,急忙迎上去给她披上了藕色的大氅。

    淄川王看着这阵仗,眸色更加暗了。

    管家笑着迎上去,“殿下这面请。”

    淄川王跟着管家走了一段,发现周锦茵并没有跟上来,他一把扯住了管家,问道:“周锦茵呢?”

    管家被人扯的一个趔趄,仍旧笑意满满,朝着不远处看过去。

    就看那面周锦茵被一行人簇拥消失在了雕梁画栋的花廊中。

    周锦茵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盯着身后的袁如青。

    侍从们很有眼色的退下,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周锦茵这才开口,“我听了你的话将那人放了,你说以性命作保,定将那人抓回来。如果你没有信守诺言,我会让你尝一尝监察司大牢的各种手段,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只能怪自己。”

    袁如青略微回神,道:“臣一定信守诺言。”

    周锦茵抬步继续走,忽又停下来,“袁大人刚才那些话,是想坏了我的名声?”

    “臣恐淄川王找不到人,不会善罢甘休,臣这样说可以转移淄川王的注意力。仅仅是权宜之计,望公主恕罪。”袁如青低着头赶紧回答。

    “怕也不全是。袁大人这是顺便给了自己一道保命符,今天你说了那样一番话,如若近日袁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必是我挟私报复,杀人灭口了。”周锦茵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不能杀了袁如青而感到惋惜。

    “臣只是……”袁如青开口辩解,却被周锦茵打断了,“袁大人建议我将人放了,而不是悄悄带回别院,想必你早就料到我大哥会跟着来别院,他和我的关系可不好,而且从来没来过这里。”

    “公主怎么像是对时事完全不知晓?”袁如青说完,就看着周锦茵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他这是试探我?周锦茵眯起了眼睛,“袁大人这是何意?”

    “我只是想,”袁如青刚说了开头,看着周锦茵的样子,赶紧毕恭毕敬拱手道:“我这是着急给公主表忠心,害怕公主觉着我没有用,杀了我。”

    袁如青这话说的就是投降的意思,可却让人一点听不出他在害怕。

    “那袁大人就是在告诉我,我没有袁大人不行吗?”周锦茵心里却放松了些,问道。

    “怎么会?只是公主有了我就犹如虎添翼。”

    周锦茵听着袁如青夸她的同时也不忘抬了抬自己,很受用一般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倒是要听你说说。”

    袁如青正了正神色,开口道,“公主原本有三个依仗,陛下对公主极疼爱,这是一,三殿下周锦熤文武全才,又有雷霆手段,是众望所归最有希望继承帝位的人,三殿下与公主乃一母同胞,有他庇护着您,自然连其他兄妹都会让着您,这是二,还有公主的舅舅苏将军,虽是流民帅,却与陛下有同袍之谊,驻守着军事重镇,拱卫京都,无人不忌惮,这是三。”袁如青说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只是三殿下生死,苏将军现在被陛下拘在京都,众人就有了诸多猜测,觉着苏将军恐怕是自身难保,所以那些原本不敢惹公主的人,就有些跃跃欲试了。”袁如青刚说完,就听到周锦茵笑了。

    她的笑声带了点自嘲,“原来袁大人也是那些想要跃跃欲试的人之一。”

    袁如青脸色一僵,想着今晚他的设计的确出于这样的想法,此时那些不光明磊落,看人下菜的卑劣心思被暴露在当事人面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

    他脸上精彩纷呈的样子,让那张能将一切情绪都掩藏的极好的清俊面容有了窘迫,像是人间三餐,终于五味俱全。

    周锦茵看着他这样,心情似乎都好了些,“刚才为防万一听了袁大人的建议,现在我只等着袁大人兑现承诺,否则你的小命不保。”

    周锦茵说完,头也不回消失在了花廊尽头。

    袁如青被带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中。屋子建在温泉旁,水气蒸腾,袅袅烟气宛若仙境。

    他跟着婢女前去沐浴后就回到了房中。

    屋内没有点灯,他只穿着中衣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脑海里全部都是今天看到的那个人。

    山中松林在风的吹动下飒飒细语,犹如浪涛翻滚。

    咔哒。

    一点细小、不和谐的声音让袁如青顿住了步子。

    他潜身而行,走到了窗户旁,用匕首挑开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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