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多审视般的视线盯着,白舟舟多少有些如芒在背,偏偏身边的少年和没事人一样,她低声道:“世子,要不这玉佩您还是收回去吧……?”

    话没说完,就收到了林惊肆平静含笑的眼神,仿佛软刀子割人一般,难熬又可怕。

    她讪笑一声,“就是担心保管不好,磕了碰了或者丢了。”

    “有了这块玉牌,在宫里行走会顺畅许多,就连陛下那里都能来去自如,不过本世子要提醒你,别让我发现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做了不该做的事,否则……”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意味十足。

    白舟舟眼神一阵收缩,目视着他的背影离开,脊背发寒。

    “小八,你说林惊肆是不是点我呢?”

    “我也有点看不懂了,马车上他对你好像有点意思,现在好像又没意思,到底什么意思呢?”

    当事人也摸不着头脑,“谁知道什么意思?”

    “那现在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过神,大部分人群的焦点还是聚集在她身上,眼神多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打量。

    她不喜欢这种眼神,也不乐意去应付,索性绕开人群,打算寻个清净凉快的地方躲着。

    林惊肆径直朝着谢蔷走去,后者见他来,行礼问好,“世子安好。”

    “谢小姐不必多礼,昨日送去府上的礼物可还喜欢?”

    “东珠珍贵,翡翠亦不是凡品,臣女很欢喜,只是如此贵重的礼物,臣女受之有愧。”

    “依本世子看,只有这些才配得上你。”

    谢蔷并未说话,只是轻蔑的扫了红衣女子一眼,脸上的情绪说明了一切。

    旁观的方若雪低着头,不知是何神情,而凌霜雪的脸色则有些难看,她强笑着问:“方才见世子的玉牌挂在侍女身上,不知所为何意?”

    少年看都没看一眼,脸上笑容肆意,说出的话却如寒冬的风,凛冽刺人,“本世子的事,似乎轮不到凌小姐置喙。”

    凌霜雪脸色更加难看,这跟当众打她的脸有什么区别,她冷哼一声,狠狠瞪了谢蔷一眼,拂袖离开。

    谢蔷脸色好看了些,视线落在林惊肆的脸上,他视线四处巡视,不知在找什么。

    一瞬间,她的脸色不着痕迹的沉了下来,昨夜父亲的训斥和凌霜雪的嘲讽浮上心头,将眸底的怒火燃的更盛。

    “堂堂右相嫡女,竟然会输给一个小小婢女,传出去,我右相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堂堂右相嫡女,竟连一个婢女都争不过,觉得你没用罢了!”

    她攥紧手,即便她是她再不屑的东西,那也必须是她主动丢弃,而非别人抢走。

    一个婢女罢了,就算占了救命恩人的名号,骨子里依旧是低贱。

    她收拾好心中的复杂情绪,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世子,您在找什么?”

    “无事,”林惊肆轻描淡写的带过,收回了视线,突然问:“听闻昨日本世子的侍女与谢小姐发生了冲突?”

    “一点小事,”谢蔷淡笑,仿佛并不在意,可又不着痕迹的朝着身边的女子递了个眼神。

    方若雪领会,立即添油加醋:“谢姐姐,你也脾气太好了些,若换作是妹妹,那样一个得意忘形,以下犯上的贱婢,须得狠狠惩治才是!”

    “哦?她如何得意忘形,以下犯上。”少年故作不知。

    见少年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方若雪心中一喜,说的更起劲,“小小婢女竟敢对谢姐姐不敬,谢姐姐仁慈,不过小惩大诫,谁知她后面仗着世子您的势,不知死活的跟谢姐姐抢东西。

    整个盛京谁人不知,谢姐姐是世子心中顶要紧的人,她一个贱婢,仗着世子的宠爱,居然敢如此嚣张跋扈。”

    少年微垂眼睑,唇角笑意不减,说出的话却叫人莫名感到森寒,“的确是以下犯上,嚣张跋扈。”

    说完,乌黑的眼眸盯着方若雪,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对了,你是?”

    方若雪大喜过望,以为自己入了林惊肆的眼,当即自报家门,“家父吏部郎中方琪之。”

    “方琪之,”少年别有意味的念了一遍,勾出一抹古怪的笑意,“真是教女有方。”

    方若雪没觉察出少年话中意味,还以为他在夸赞自己,不由得窃喜,视线落在腰间佩戴的香囊上,忽的生出了几分勇气。

    一旁的谢蔷从前就是虚以委蛇,自然也不知林惊肆此刻的真实情绪,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和鄙夷。

    *

    另一边,白舟舟虽说要避开人群,却不敢乱跑,生怕走到什么犄角旮旯,又被人套头抓走,所以绕着人群,不远不近的游览。

    御花园富丽堂皇,百花争艳,三步一香炉,五步一宫灯,十步一花凳,处处都是堆金砌银的痕迹,看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可不知为何,世子府虽然也浮夸到不行,但比御花园顺眼的不是一星半点。

    沿着鹅卵石小路一直走,尽头处是一间亭子,她不由自主驻足,抬眼望去,匾额上题着“秋夜”二字,字体娟秀,似是女子所书。

    枋子上刻着浮雕画,上面的色彩丰富又大胆,将光调和进颜色,使得整体视觉上朦胧,可细微处又十分清晰。

    她有些难以置信。

    这不是印象派的画风吗,这里怎么会出现。

    她自幼学习绘画,涉猎颇多,少时跟爷爷学习水墨和国画,高中时期学习速写和素描,大学助攻国画,又兼修油画、油彩,最喜欢的就是将瞬间定格,将光芒捕捉到画中的印象派。

    多种风格碰撞融合之后,就成了她独有的画风,所以在更新这本漫画的时候,除了以中国传统的山水丹青为主之外,还杂糅了一些西方绘画流派的风格,尤其是印象派。

    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她很好奇,这些作品会是漫画里的哪个人物绘制的。

    正要找人去问,斜对面不远处立着一道身影,一袭朱红色衣衫,衬得温润的面容更加少年意气,她定睛一瞧。

    这不是沈雪亭吗?

    少年仰头盯着枋子上的画,侧颜十分专注,连她走近也不曾发觉。

    “沈公子?”她小声问。

    沈雪亭恍然一惊,回首望去,脸上有些惊讶,“舟舟姑娘?”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曾,是某看的太入迷了。”

    白舟舟好奇:“沈公子可否知道,这枋子上的浮雕出自何人之手?”

    “舟舟姑娘对这画也感兴趣?”

    “此画色彩别具一格,调和手法大胆有新意,将光定格在颜色之中,显现在画面之上,虽是瞬间,更是永恒,可谓精妙。”

    沈雪亭有些意外,倒不是因为她身为侍女却能对这画说出自己的不凡见地,而是自从秋夜亭翻修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枋子上的画太过怪异,难以欣赏。

    久而久之,连带着这繁华精美的亭子都无人驻足了。

    这也是他为何沉浸赏画的原因。

    谁知今日不仅有人能看画,还能说出这番见解来,倒真是意外之喜。

    见他久久盯着自己,眼神闪着光,白舟舟古怪的问:“怎么了?”

    “无事,”沈雪亭反应过来,自知失礼,连忙拱手致歉,“是某唐突了,实在是知音难寻,这画是某一友人所绘,奈何无人能欣赏,如果他知道姑娘的这番见解,定会十分高兴。”

    “敢问沈公子那位友人是?”

    “他是丹青阁的画师宋挽风。”

    丹青阁?

    白舟舟有点印象,这是皇宫里的画室,专门为皇帝作画和修复古画的机构,只是她漫画里并未细说,所以并不知道有宋挽风这号人物。

    可既然知道了,她还真想去见见。

    那么问题来了,丹青阁在哪呢?

    似是猜透她内心所想,沈雪亭笑道:“若是姑娘不嫌弃,某可以引荐一二。”

    白舟舟却迟疑了,有人带路自然是好,可沈雪亭身份敏感,万一路上碰到六公主,岂不是自找麻烦。

    见她迟迟没有回答,沈雪亭猜到了几分,笑容有些无奈,这些年他早已习惯女子不敢靠近他。

    虽然一开始他厌恶公主对自己的控制,可这样一来也给他免去了不少麻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今天不知为何,他心中极为厌恶和抵触,这种忽如而来的强烈情绪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竭力压下这股莫名的情绪,可收效甚微,为了不让白舟舟为难,他主动道:“若是姑娘觉得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只是要麻烦沈公子了。”

    望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白舟舟,沈雪亭脸上一怔,心底的情绪刹那间烟消云散。

    白舟舟不知道他心里的几番变化,她之所以敢答应和沈雪亭一起,是确定了系统小八和无名都在线,顿时踏实了。

    况且日后也不会再有进宫的机会,当然要趁着这次赶紧看看这位妙人。

    “舟舟姑娘,这边走。”

    “多谢。”

    两人才刚离开,身后的小路出现了两道身影,俨然是方才脱身离开的林惊肆和孙衡。

    看着并肩离去的背影,林惊肆莫名觉得刺眼。

    孙衡打量着身侧人的脸色,试探着问:“世子,现在该怎么办?”

    少年沉默不语,衣角随着吹来的风舞动起来。

    半晌,他才沉缓开口,视线却不曾离开早已没有人影的鹅卵石小道。

    “你去找林惊月。”

    孙衡不解,找六公主做什么?

    即便不明白其中之意,他还是照做,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少年依旧驻足在风中,眼神沉郁,仿佛一团化不开的墨,以往虚以委蛇的笑尽数消失,只留下无边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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