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打开声响起,一个狱卒走进来,“武安侯夫人,我们大人宣您听审了。”

    殷敏收回思绪,起身跟那狱卒去了审讯室。

    只见审讯室上首坐了两人,分别是时任刑部侍郎的楚章淮,以及都察院副都御史御史吴存英。

    “武安侯夫人,别来无恙啊。”说话之人是那个面容偏阴柔的副都御使,殷敏看了他一眼,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

    这吴存英是个不能人道的,两年前因冒犯了她,被武安侯李璟命人动手阉的。后来不知怎么攀上了长公主,如今已然坐到了都察院副使的位置。

    这两个人,一个跟她有仇,一个跟她有旧,跟她有旧的这个人现在看样子也不像是会帮她的,还真是进退皆无路。

    见殷敏未搭理他,吴存英冷哼一声,扭头看向楚章淮,“楚侍郎,本官听闻你与这嫌犯曾有过一段旧情,如今你为主审,本官监察,可千万不要想着徇私啊。”

    “黑是黑,白是白。下官自会秉公执法。”楚章淮声音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也不知是对于身旁这人的厌恶还是对堂下之人的淡漠。亦或是都有。

    惊堂木拍在桌面的声音沉闷又干脆,楚章淮看着堂下之人道:“殷氏,武安侯与北夏串通,致使沧浪关一役大败,玉泉、龙城、平阳三郡失守,你事先知不知情?”

    殷敏此前只知道战败,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底里。

    三郡失守,李璟这是用脚打的吗?

    “堂下之人为何不回话?!”吴存英厉声催逼道。

    殷敏抬眸,看向他二人,“朝廷断定我夫君与北夏串通,有何证据?”

    “以五万兵马对抗敌军三万兵马,我军几乎全军覆没,若不是与北夏串通,可能吗?!”吴文英冷笑道,“况且,从前线回来的几支残余兵队皆可证明,是李璟一意孤行带兵士深入,才被北夏早已埋伏好的援军杀了个片甲不留。李璟领兵作战多年,行事风格最以稳字出名,可别说他是贪功冒进才有此举啊。”

    而这时,忽有一刑部的小吏捧着一封书信匆匆来报,“大人,这是刚从武安侯府书房搜出来的信件。”

    “呈上来。”

    殷敏看着那信件,心中已然有些猜测,果不其然,楚章淮看完后递与吴存英。吴存英扫了一眼,啧啧道:“如今也不必审了,武安侯串通北夏,人证物证具在。这通敌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楚侍郎,结案吧。”

    “等等。”

    吴存英看着底下之人,已然是一副看死人的眼神,“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殷敏眸光闪烁,“那书信可否让我一观?”

    吴存英冷哼,“你想看,本官偏不与你看,此事已成定局,最多三日,便要你人头落地!把她拉下去。”

    殷敏语速极快地高声说道:“楚大人!臣妇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要看了信方可确认!”

    楚章淮抬手,那些来拉殷敏的狱卒便都又退至一旁。

    吴存英方欲说话,楚章淮看向他道:“吴副使,别忘了你只是行监察之责。”

    “楚侍郎若是有偏失,本官定会奏明圣上!”

    “自然。”楚章淮将信递给狱卒,“拿去给她看。”

    那狱卒将信件在殷敏面前展开,殷敏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而后神色逐渐变为不可置信。

    她的神色变化都在那两人的注视下,楚章淮微皱眉,吴存英则是不耐烦道:“你看出什么了?”

    殷敏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我原以为我夫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敌,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她似乎极为难过,压抑着哭腔,以至于声音都沙哑了。

    吴存英挑眉,他总感觉这女人要开始耍什么花招了。

    转念一想,这个女人不过是倚仗美貌攀附上的武安侯,如今武安侯生死不明,她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你这是见推脱不过,终于肯承认了?”吴存英冷嘲热讽道。

    楚章淮正色道:“殷氏,信你已看,你方才说,是想到了什么?”

    殷敏抬起头来,鼻子眼眶皆是微红,不过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这副容貌,配以这副姿态,连吴文英都不禁有些动容,只恨自己如今是残破之躯。

    楚章淮内心毫无半点波动,但殷敏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无法淡定。

    只听她沙哑着嗓子道:“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我夫君的书房内便经常有陌生人来访。当时我并未留心,如今仔细一想,那些人皆有北夏人的面貌特征。”

    北夏与苍梧接壤,两国子民外貌的特征上是有些差别,不过不仔细看的确看不出来。

    “武安侯半年前便与北夏国人有来往?”楚章淮站了起来。

    殷敏颔首,随后更是扔出一个惊天大炸弹,“不仅如此,北夏国人还许了我夫君白银十万两作为报酬。”

    这下不仅楚章淮,吴存英也站了起来,“多少?”

    北夏因为矿藏多,素来富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拿出十万两白银招揽一个敌国武将,像是他们能做出来的,因此二人都没怎么怀疑这其中的合理性。

    殷敏趁势道:“原本我只以为夫君和他们不过是普通交易,可看了这亲笔书信,再联想到往日种种,臣妇再想自欺欺人也不能了。”

    “臣妇知道,如今苍梧国库空虚,经此一役大败,想来更是雪上加霜,且禹州那边近来又有水患……臣妇死不足惜,但在死之前,臣妇必须要将此事说出来,只盼这些银子能暂解禹州民生之艰。”

    吴存英没去抄家,但他是听说过这女人撕了和离书一事的。

    他冷呵一声,“你说出此事,不过是希望能换自己活命的机会,装什么大义凛然的模样。”

    楚章淮显然更在意那十万两白银,若是真是有这十万两,他不介意帮殷氏请功,留她一条性命。

    “我们的人并没有在武安侯府搜到那么多银子。”他道。不仅没有十万两,武安侯府库内的钱简直少的可怜。

    殷敏当然知道府库内没什么银子,因为穿越女嫁入侯府这两年,最喜铺张排场,以至于近半年来,武安侯府渐渐都开始有些入不敷出了。

    对上楚章淮审视的目光,她神色有些慌乱,“府库里的银钱,约莫半个月前,我都交给一个人带走了。”

    吴存英闻言,只觉得两眼一黑,“你交给谁了?”

    “我不认识,那人拿着我夫君的玉佩作为信物,说是粮草出了问题,要用这些钱买了粮草送往前线,还带了夫君的亲笔书信,我当时太担心,就没想那么多。”

    殷敏编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演的那叫一个逼真,俩人也没想过她一个女子会如此胆大包天。

    毕竟她若编出这样的弥天大谎,最后找不到那十万两白银,她仍然死罪难逃,甚至还会遭受酷刑。所以这种谎言在他们看来没有编的必要。

    吴存英只恨这女人怎会如此没脑子,十万多两银子说交出去就交出去。

    楚章淮冷声道:“半个月,他们带着那么多财物跑不远,传令下去,立刻封锁边境、海关。”

    那刑部的小吏连忙传话去了。

    殷敏适时道:“如果大人信我,我愿协助大人找到这批银子,不过臣妇也有个条件,还望大人能答应。”

    对于她会提条件,楚章淮也不意外。

    一旁吴存英闻言,顿时冷嘲热讽起来,“我就说,解民生之艰是假的,换自己活命才是真。本官见过伪君子,如此女子倒是第一次见。”

    楚章淮面色未变道:“你若真心愿意助朝廷找回这十万两银子,事成之后,本官会为你求情,留你性命——”

    “大人,臣妇甘愿赴死。”

    “你说什么?”

    楚章淮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看向那跪在堂下的女子。

    吴存英也挖了挖耳朵,扭头问楚章淮,“她刚说什么来着?”

    殷敏仍旧是看着楚章淮,重复道:“大人,臣妇甘愿赴死,只希望能放侯府的下人们一条生路。

    他们都是受牵连无辜入狱,侯爷所谋之事,连我也蒙在鼓里,他们又怎可能知情?

    还望大人能奏明圣上,事成之后,饶他们不死。”

    她虽跪着,但脊梁挺得很直,目光清澈,似有极明亮的亮光在黑色的深渊中,随时可能鱼跃出来。

    她竟真如此大义凛然?

    楚章淮似乎无法说服自己眼前之人和他记忆中的那个殷敏是同一人。

    他愣神了良久,随后猛然惊醒。

    又险些被这妖女迷了心智了。

    自他清醒过来之后,回想起自己往日所做种种,只能得出一个近乎怪力乱神的答案——

    有一股神秘力量作祟。

    他看向殷敏的目光顿时转为警惕,随后甚至不再直视她的眼睛。

    对于楚章淮这一连串反应,殷敏只觉得莫名其妙。

    吴存英冷声道:“你说你要用你的性命,换那些下人的命?”

    “是。”殷敏颔首道:“侯府的仆人大半都是家生子,若株连九族,他们定然逃不掉,但他们着实无辜。”

    吴存英冷笑了几声,“妇人之仁,你当初对我……”他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以一声冷哼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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