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
“起——轿——”
良辰夜，姜白泠身着吉服，坐在马背晃晃荡荡。身侧仪仗的锣鼓敲得翻天响，轿子吱吱呀呀地响，几种嘈杂声响混合在一块，令她心情愈发忐忑。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
要说她身为女流，今日成亲，理应坐喜轿披盖头，可因何胸戴红花，骑上这高头大马，反而要去人家家里迎亲？姜白泠咬着牙，紧抓着半簇马毛，心中暗啐了一万遍那罪魁祸首。
这都要从她那不成器的纨绔弟弟姜崖不顾她死活，跟人家私奔了说起！
大喜之日闹私奔这么一出，方家老爷又是当朝中书令，高门大户开罪不起，爹娘看她与姜崖声音容貌有五分相似，便死马当活马医，让她先顶了姜崖去娶亲，再与新娘子说情，博得一线转圜。
方家千金名唤方素，长得俏生生的，姜白泠曾与她打过一个照面，也不知为何看上了她弟那死乞白赖的狗东西，执意要嫁。
一开始姜白泠哪里愿意去，不过想到方家那千金是个好说话的，或许卖卖惨，再说说情，或许就能成为她脱离姜家牵掣的跳板，姜白泠便模棱两可地同意了。
从小到大，她已经替府中的阿弟阿妹们擦了太多次屁股，小到私塾上课，大到科举替考，这回却连娶亲都要她来！爹娘说得好听，说是此桩事毕，会给她谋一桩上好的婚事。
可姜白泠知道，自己这一答应，若真按照他们的计划老实行事，不出半月，大房首先会变着法挑她的错，最后便会翻脸不认账倒打一耙。
在这家中，什么好事能轮得到她？
姜白泠心中冷嗤，却仍十分无奈，她的阿娘是二房，自从大房生出阿弟之后便上山修禅不愿下来，只留她一人在方家看人脸色讨生活，吃了好多苦。
如今她不想再回姜家受气，临行前还拿了娘留给自己的嫁妆——上京城最好的匠人打出来的一对环臂金。还有一个小玉章，这是多年前某个人给的信物，说是拿这个，去上京找一户沈氏的人家，可允诺她一件事。
她不要谁允诺自己什么报酬，只想救自己的命。
方中书家不远，就在他们对门的巷子里，很近，不过几里路，期间月色朦胧，月辉撒了满地青石板路，姜白泠面色微沉，瞧着嬷嬷将新娘从闺房里颤颤巍巍地接出来。
大喜日子，那媒婆脸上画着浓妆，面上浮起一片激动的红霞，将方素的手递给她之后又道上几句吉利的话，笑得见牙不见眼。
姜白泠礼貌地伸手去接。
嗯？
方家千金的手何时变得如此修长骨感？她一边暗自思忖着，却还是按照礼制，压低声音道了句体己话。
“辛苦娘子。”好在姜崖只比她小了数月，声音还不似大人那般低沉，她一个女子也扮得来。
方素一愣，随着她的牵引进了轿子。
入夜，婚房的红烛已然高悬，姜白泠在席间被方家的人灌了几杯烈的，如今站在婚房门口，眼前一阵阵发晕不说，心也快得要跳出心腔。
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晚风习习，身侧的几个堂兄姊妹都在催她，她甩甩脑袋，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发浓重。
不能怯。
她已经是个及笄的大姑娘了，现下是要为自己谋出路，无论如何都不能露怯。
她推开门，只见方素双手交握坐于榻上，外头的冷风灌进来，微微拂动她面前的盖头。盖头之下，一段白腻脖颈若隐若现。姜白泠忍不住皱起眉，忽然觉得那脖颈也比一般女子硬朗，似乎还多出了某件东西？
她悄步走近，捻起桌上一柄玉如意，正要开口，却无意中踩中桌案底下洒落的喜枣，脚下一个趔趄，直接半撞在方素身上。
姜白泠吃痛地捂着自己的头，心中只记着一回儿还要说软话求人办事，也不敢吭声，骤然抬眼，对上盖头下那一双惊恐又不可置信的眼神。
完了！
她赶紧麻利地从盖头里退出来，连声道歉：“方娘子对不住，我、我不是有意要轻薄你的！”
方素没有说话，可姜白泠瞧见她那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栗，似乎酝酿着某种不好的情绪。
姜白泠霎时冷汗出了一身，心也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半透，再不顾先前想好的说辞，急得差点没给方素跪下磕几个响头，自然忘了方才撞上的胸膛是多么不同寻常的坚实。
见方素仍不开口，姜白泠咬咬牙，将袖中藏着的环臂金往她怀中一塞，而后猛掐着自己的胳膊，回想着旧时受过的苦，硬憋出几滴泪来：“方娘子，事到如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好跟你说实话。”
因为常看人脸色，她自小便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掌握得十分好，听上去楚楚可怜，引人怜惜之余亦十足真诚，不会引起反感，这样才能从吝啬的大房中抢夺几分为数不多的好处。
“姜白泠……是你？”掩藏在盖头里的人终于发出几声模糊的人语，可姜白泠有些紧张，脑中糨糊似的胶着，根本听不出异常，只知她的语气很不好，自己的伪装已被对方看破。
姜白泠点头，攥着方素的袖子喃喃自语：“方娘子，我是姜崖的姐姐，先前与您打过几个照面，今日是来替姜崖求情的。”
“娘子与他上同一个学堂，知晓他的性子，他前日才考完县试，后脚便被同窗拉去茶馆打叶子牌了，他结交的那些同窗又是些不经事的纨绔，不知将他领到何处去，至今未归，家中已经派家丁出去寻他了。”
“令尊乃是朝廷命官，声名煊赫，方娘子你更是人美心善，我们小门小户的，如此好的婚事也不敢擅自忤了，爹娘今日特唤我顶了他来，待家丁将他寻回，我定将他亲手交于你，你消消气，好不好？”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姜白泠见她无动于衷，便开始捏着她的袖子不断啜泣，眼里泪光盈盈，瞧上去还真像那么一会事儿。
“方娘子，我只是家中庶女，身份低微，无力推拒，我若不来，莫说日后嫁个好夫家，家中那大房今日便要将我沉塘了！”
听罢，盖头里的人沉默片刻，而后冷不丁发出一声嗤笑。
“姜白泠，谁敢将你沉塘？”
入耳是一道略微沙哑的少年之音，姜白泠错愕抬眼，冷不丁瞧见那‘新娘子’掀开自己的盖头，露出一张令她恨极的脸。
一霎那，姜白泠只觉得体内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凝了。
她不知该作何反应，耳边嗡鸣一片，她的呼吸开始不稳，又令得全身的气血开始翻涌起来，眼神惊惧得似见了地府里的鬼差，正想尖叫，那人却预判了她的动作，伸手捂住她的嘴。
“唔——！”她想挣扎，却不知何时被少年用盖头缚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新娘子为何是他？！
如此刻薄的语调，难以置信又不失嫌弃的语气，不正是与她从小作对到大的对家方玉礼？
姜白泠顿时两眼一闭，只觉天都塌了，硬憋出来的三分真情也都全喂了狗。
此子平日行事乖张，一张嘴又贱又毒，与人讲理不依不饶，旧时她随阿爹去方家作客，只是没见过南越来的香蕉，要了半块吃，便被方玉礼作了一首诗嘲笑为深山野林里的瘦猴，行事极为跋扈。虽说她是家中庶出，可他分明是方家捡来的，一个养子，连庶子都不如！哪儿来那么大口气笑她？
姜白泠不服，便趁他落单时与他扭打起来，将后山的树撞歪了几棵，眼睛都肿了半个月！后来每逢路上遇见，她与他便一定要相互对骂几句，再白上对方两眼再走。
可他今日又是扮的哪一出？
她好不容易才决心摆脱姜家牵掣，连家当都豁出去了，可她那么大一个水灵灵的新嫁娘呢？
这方玉礼平日里存心不让她好过就算了，如今这个节骨点儿都能碰见，不仅断了她的前路，连后路亦变得渺茫起来，她的命怎能如此不好？
姜白泠气煞，心下只想大啐一口，将方才错付的感情都收回来！
少年见她的目光由愤懑转为阴郁，这才放下手，问道：“你怎么会在此？”
姜白泠在他面前惯常跋扈，只听她十分不客气地说：“你聋了不成？我方才说的你没听？”
“……”
见他沉默不语，姜白泠继续愤然质问：“方玉礼，这几个月我可未曾招惹过你，你即便再看我不顺眼亦不必行如此恶毒之法吧？”
少女的言语之中尽是责怪之意，方玉礼一听，登时不乐意了：“你作甚无端污蔑我？我还未说你们姜家人胆子大，堂堂二品朝廷命官的千金下嫁，却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假扮夫郎，如此离谱，还怪起我来了，好意思么？”
姜白泠原本拼命憋着的眼泪，被他一句句连珠炮似的指责轰得一下子涌出来，可她半点不想在此人面前露怯，便拼命用袖子去擦，可擦了半日，脸颊被她擦得快要生火，眼泪却还是像断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气急攻心，她实在受不了与此人共处一室，便将那玉如意一摔，起身就要出门。
方玉礼又道：“真敢出门，看不出如今局面是对谁不利？”
姜白泠听见他这语气就来火：“你管我出去是上吊还是被浸猪笼，总之我不想与你呆在一起！”
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出之际，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拽住她的后脖领，姜白泠还未来得及开口，转身又踩到他的袍角，瞬时，两人双双摔在地。
一霎那，方玉礼长发披散，袍袖中的气息钻入她的鼻尖，墨般温润，蕴着丝丝苦意。
“我说了，莫要出门。”少年微恼的声音随着身形骤然压下来，竟令她的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忤逆之意。
太荒谬了！
“起——轿——”
良辰夜，姜白泠身着吉服，坐在马背晃晃荡荡。身侧仪仗的锣鼓敲得翻天响，轿子吱吱呀呀地响，几种嘈杂声响混合在一块，令她心情愈发忐忑。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
要说她身为女流，今日成亲，理应坐喜轿披盖头，可因何胸戴红花，骑上这高头大马，反而要去人家家里迎亲？姜白泠咬着牙，紧抓着半簇马毛，心中暗啐了一万遍那罪魁祸首。
这都要从她那不成器的纨绔弟弟姜崖不顾她死活，跟人家私奔了说起！
大喜之日闹私奔这么一出，方家老爷又是当朝中书令，高门大户开罪不起，爹娘看她与姜崖声音容貌有五分相似，便死马当活马医，让她先顶了姜崖去娶亲，再与新娘子说情，博得一线转圜。
方家千金名唤方素，长得俏生生的，姜白泠曾与她打过一个照面，也不知为何看上了她弟那死乞白赖的狗东西，执意要嫁。
一开始姜白泠哪里愿意去，不过想到方家那千金是个好说话的，或许卖卖惨，再说说情，或许就能成为她脱离姜家牵掣的跳板，姜白泠便模棱两可地同意了。
从小到大，她已经替府中的阿弟阿妹们擦了太多次屁股，小到私塾上课，大到科举替考，这回却连娶亲都要她来！爹娘说得好听，说是此桩事毕，会给她谋一桩上好的婚事。
可姜白泠知道，自己这一答应，若真按照他们的计划老实行事，不出半月，大房首先会变着法挑她的错，最后便会翻脸不认账倒打一耙。
在这家中，什么好事能轮得到她？
姜白泠心中冷嗤，却仍十分无奈，她的阿娘是二房，自从大房生出阿弟之后便上山修禅不愿下来，只留她一人在方家看人脸色讨生活，吃了好多苦。
如今她不想再回姜家受气，临行前还拿了娘留给自己的嫁妆——上京城最好的匠人打出来的一对环臂金。还有一个小玉章，这是多年前某个人给的信物，说是拿这个，去上京找一户沈氏的人家，可允诺她一件事。
她不要谁允诺自己什么报酬，只想救自己的命。
方中书家不远，就在他们对门的巷子里，很近，不过几里路，期间月色朦胧，月辉撒了满地青石板路，姜白泠面色微沉，瞧着嬷嬷将新娘从闺房里颤颤巍巍地接出来。
大喜日子，那媒婆脸上画着浓妆，面上浮起一片激动的红霞，将方素的手递给她之后又道上几句吉利的话，笑得见牙不见眼。
姜白泠礼貌地伸手去接。
嗯？
方家千金的手何时变得如此修长骨感？她一边暗自思忖着，却还是按照礼制，压低声音道了句体己话。
“辛苦娘子。”好在姜崖只比她小了数月，声音还不似大人那般低沉，她一个女子也扮得来。
方素一愣，随着她的牵引进了轿子。
入夜，婚房的红烛已然高悬，姜白泠在席间被方家的人灌了几杯烈的，如今站在婚房门口，眼前一阵阵发晕不说，心也快得要跳出心腔。
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晚风习习，身侧的几个堂兄姊妹都在催她，她甩甩脑袋，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发浓重。
不能怯。
她已经是个及笄的大姑娘了，现下是要为自己谋出路，无论如何都不能露怯。
她推开门，只见方素双手交握坐于榻上，外头的冷风灌进来，微微拂动她面前的盖头。盖头之下，一段白腻脖颈若隐若现。姜白泠忍不住皱起眉，忽然觉得那脖颈也比一般女子硬朗，似乎还多出了某件东西？
她悄步走近，捻起桌上一柄玉如意，正要开口，却无意中踩中桌案底下洒落的喜枣，脚下一个趔趄，直接半撞在方素身上。
姜白泠吃痛地捂着自己的头，心中只记着一回儿还要说软话求人办事，也不敢吭声，骤然抬眼，对上盖头下那一双惊恐又不可置信的眼神。
完了！
她赶紧麻利地从盖头里退出来，连声道歉：“方娘子对不住，我、我不是有意要轻薄你的！”
方素没有说话，可姜白泠瞧见她那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栗，似乎酝酿着某种不好的情绪。
姜白泠霎时冷汗出了一身，心也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半透，再不顾先前想好的说辞，急得差点没给方素跪下磕几个响头，自然忘了方才撞上的胸膛是多么不同寻常的坚实。
见方素仍不开口，姜白泠咬咬牙，将袖中藏着的环臂金往她怀中一塞，而后猛掐着自己的胳膊，回想着旧时受过的苦，硬憋出几滴泪来：“方娘子，事到如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好跟你说实话。”
因为常看人脸色，她自小便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掌握得十分好，听上去楚楚可怜，引人怜惜之余亦十足真诚，不会引起反感，这样才能从吝啬的大房中抢夺几分为数不多的好处。
“姜白泠……是你？”掩藏在盖头里的人终于发出几声模糊的人语，可姜白泠有些紧张，脑中糨糊似的胶着，根本听不出异常，只知她的语气很不好，自己的伪装已被对方看破。
姜白泠点头，攥着方素的袖子喃喃自语：“方娘子，我是姜崖的姐姐，先前与您打过几个照面，今日是来替姜崖求情的。”
“娘子与他上同一个学堂，知晓他的性子，他前日才考完县试，后脚便被同窗拉去茶馆打叶子牌了，他结交的那些同窗又是些不经事的纨绔，不知将他领到何处去，至今未归，家中已经派家丁出去寻他了。”
“令尊乃是朝廷命官，声名煊赫，方娘子你更是人美心善，我们小门小户的，如此好的婚事也不敢擅自忤了，爹娘今日特唤我顶了他来，待家丁将他寻回，我定将他亲手交于你，你消消气，好不好？”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姜白泠见她无动于衷，便开始捏着她的袖子不断啜泣，眼里泪光盈盈，瞧上去还真像那么一会事儿。
“方娘子，我只是家中庶女，身份低微，无力推拒，我若不来，莫说日后嫁个好夫家，家中那大房今日便要将我沉塘了！”
听罢，盖头里的人沉默片刻，而后冷不丁发出一声嗤笑。
“姜白泠，谁敢将你沉塘？”
入耳是一道略微沙哑的少年之音，姜白泠错愕抬眼，冷不丁瞧见那‘新娘子’掀开自己的盖头，露出一张令她恨极的脸。
一霎那，姜白泠只觉得体内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凝了。
她不知该作何反应，耳边嗡鸣一片，她的呼吸开始不稳，又令得全身的气血开始翻涌起来，眼神惊惧得似见了地府里的鬼差，正想尖叫，那人却预判了她的动作，伸手捂住她的嘴。
“唔——！”她想挣扎，却不知何时被少年用盖头缚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新娘子为何是他？！
如此刻薄的语调，难以置信又不失嫌弃的语气，不正是与她从小作对到大的对家方玉礼？
姜白泠顿时两眼一闭，只觉天都塌了，硬憋出来的三分真情也都全喂了狗。
此子平日行事乖张，一张嘴又贱又毒，与人讲理不依不饶，旧时她随阿爹去方家作客，只是没见过南越来的香蕉，要了半块吃，便被方玉礼作了一首诗嘲笑为深山野林里的瘦猴，行事极为跋扈。虽说她是家中庶出，可他分明是方家捡来的，一个养子，连庶子都不如！哪儿来那么大口气笑她？
姜白泠不服，便趁他落单时与他扭打起来，将后山的树撞歪了几棵，眼睛都肿了半个月！后来每逢路上遇见，她与他便一定要相互对骂几句，再白上对方两眼再走。
可他今日又是扮的哪一出？
她好不容易才决心摆脱姜家牵掣，连家当都豁出去了，可她那么大一个水灵灵的新嫁娘呢？
这方玉礼平日里存心不让她好过就算了，如今这个节骨点儿都能碰见，不仅断了她的前路，连后路亦变得渺茫起来，她的命怎能如此不好？
姜白泠气煞，心下只想大啐一口，将方才错付的感情都收回来！
少年见她的目光由愤懑转为阴郁，这才放下手，问道：“你怎么会在此？”
姜白泠在他面前惯常跋扈，只听她十分不客气地说：“你聋了不成？我方才说的你没听？”
“……”
见他沉默不语，姜白泠继续愤然质问：“方玉礼，这几个月我可未曾招惹过你，你即便再看我不顺眼亦不必行如此恶毒之法吧？”
少女的言语之中尽是责怪之意，方玉礼一听，登时不乐意了：“你作甚无端污蔑我？我还未说你们姜家人胆子大，堂堂二品朝廷命官的千金下嫁，却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假扮夫郎，如此离谱，还怪起我来了，好意思么？”
姜白泠原本拼命憋着的眼泪，被他一句句连珠炮似的指责轰得一下子涌出来，可她半点不想在此人面前露怯，便拼命用袖子去擦，可擦了半日，脸颊被她擦得快要生火，眼泪却还是像断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气急攻心，她实在受不了与此人共处一室，便将那玉如意一摔，起身就要出门。
方玉礼又道：“真敢出门，看不出如今局面是对谁不利？”
姜白泠听见他这语气就来火：“你管我出去是上吊还是被浸猪笼，总之我不想与你呆在一起！”
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出之际，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拽住她的后脖领，姜白泠还未来得及开口，转身又踩到他的袍角，瞬时，两人双双摔在地。
一霎那，方玉礼长发披散，袍袖中的气息钻入她的鼻尖，墨般温润，蕴着丝丝苦意。
“我说了，莫要出门。”少年微恼的声音随着身形骤然压下来，竟令她的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忤逆之意。
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