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云旌不过恰巧路过,她是真不知道学堂在何处,这清微镜又大又清冷,别说弟子了,她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逛,便逛到了这诉清宫。

    看到谢道臣时,便想着询问一二,哪知他在办公事,耐心站在殿外等了半天,听了一嘴这白鹤老登说的那些话。

    气煞她也!她堂堂魔神的识海是想搜就搜的?

    好吧,其实以往她肯定会说清者自清,爱搜搜去呗,奈何现在这具身体的识海大有问题,若是被谢道臣搜了去,那岂不是会露出天大破绽?

    如此,迟云旌一急,竟也忘了自己是个哑巴,冲进诉清宫便冷声说了句“不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顶着在场三人诧异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

    “我没有,滥用法器,也没有,用禁术。”

    许是很久没喝水了,嗓音干涩得紧,加之迟云旌特意停顿,一句短短的话,她说得很是艰难。

    谢道臣的目光自她进来时,便一直放在她身上,与之对应的,白鹤真君也看过来,眼里有几分奇异。

    白鹤真君仍旧笑眯眯道:“剑尊秉性清明,其亲传弟子自然也不可能作弊,只不过悠悠众口,总要有个说法不是?这搜神术,既然无害,为何不能用?”他越发笃定,昨日那场仙门大比,必然有鬼。

    不然为何这师徒二人一个比一个讳莫如深?

    迟云旌眉目间染上几分薄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素来讨厌莫名其妙被冠以她本没有的名号,无论是什么魔族之人必然邪恶至极,或者魔神诞生天下危矣,亦或如今空口无凭说她违反例律,她都无法接受。

    她也不接受。

    “我也觉得,师姐说得在理。”

    剑拔弩张之际,殿外走来一个少年,身影修长,袍服雪白,墨发以竹簪束起,姿态娴雅。

    正是有清微镜“小剑尊”之称的沈观。

    他朝迟云旌眨了眨眼,瞳仁灵动,似狡黠的狐狸。

    又朝剑尊作揖,得到默许后便面向白鹤真君侃侃而谈。

    “依我之见,既然是搜神术,不如搜徐清徐师兄的识海如何?”沈观眼神真挚,“南山派一门向来注重修行识魂一道,想必记忆力是极好的,定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我师姐拿出什么法器,又是如何使用那法器,将徐师兄打得屁滚尿流,如此才能不依不挠在诉清宫讨一个公道。”

    谢道臣略略点头,眼里满是赞赏。

    不愧是他命定的清微镜掌门人,果然慧眼如珠,一眼勘破虚妄。

    白鹤真君:……又来一个?

    一对三的话好像有点棘手,他紧急避险,将徐清的封口术解了。

    刹那间,徐清破口大骂的声音传遍整个诉清宫。

    “死老头赶紧解开我的封口术!”

    嗯?徐清微微一愣,这怎么说出声了?偷偷看了一眼白鹤真君,很好,回去少不了一顿板子了。

    诉清宫又陷入诡异的寂静。

    白鹤真君吹胡子瞪眼,捂着胸口,险些气昏过去,逆徒啊逆徒!!!

    徐清自知闯祸,但搜他的识海,这不傻也得疼半天,必须据理力争。

    他无视白鹤真君极具穿透力的眼神,强装镇定,“剑尊在上,这废……呃云师妹怎么会作弊呢?定然是我脑子糊涂记错了。”他退而求其次,“此番我来讨的公道是昨日晚上,我被钉在演武台不得动弹,竟有人趁我之危蒙头打我!”

    “你们看看看看,”徐清指着自己的头,双眼含泪悲伤至极,“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脸打成这样,天理何在?希望剑尊赶紧找到凶手,还我一个公道啊!”

    沈观立刻站出来,义正言辞:“此事确是我清微镜管理不当,今日才得知有几个弟子违反戒律,昨夜私自饮酒,彻夜未归。今日被我发现之后已经做出供词,说是昨日夜黑风高,他们醉意上头,路遇一男子衣不蔽体躺在地上,光天化日之下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遂借着酒劲出手打了一顿该男子,想来被袭击之人正是徐师兄了,经商讨,他们已交于戒律堂处置,待仙门大比结束自会惩罚。”

    徐清:……

    他衣不蔽体是为什么你们不知道吗??

    一场风风火火的躁动就此平息,看得迟云旌啧啧称奇,以往这种事在魔域发生,要扯皮扯半天,从蛮荒神殁之战扯到人魔爱情故事,都扯不出个所以然。

    想来是金乌玉整日游手好闲偷奸耍滑,业务能力太不过关,待她回到魔域重回魔神之位,可以考虑一下把金乌玉送来仙门进修一下管理之道。

    白鹤真君和徐清气势汹汹的来,灰溜溜的走,迟云旌一阵神清气爽。

    那沈观双手环胸,含笑对她道:“几日不见,师姐竟都会说话了。”

    迟云旌:……

    思考再三,她还是决定扮演一个不近人情的高冷师姐。

    好在沈观并无为难她之意,只看着她可怜兮兮道:“看来师姐不想同我说话,那便罢了。只是伤心,昨日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替师姐好生教训了一顿那徐清,师姐竟不领情。”

    迟云旌看着沈观无辜的眼神,一阵无言。

    方才他对白鹤真君说的那番话说得十分肯定,吐字又快又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情真意切,连她都信了。

    原是假的。

    清微镜的人怎么张口就来?说谎都不用编的?

    思及谢道臣是清微镜掌门人,迟云旌又忽然觉得合理了。

    “师姐当真不愿意和我说话吗?好伤心哦~”沈观拖长尾音,大而黑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

    话是不能再说了,她看向沈观,想了想,笑笑算了。

    沈观:……

    怎么和那东极海君一样软硬不吃?好气哦。

    谢道臣此时咳了一声,似是想到什么,语气稍缓:“先前确是忘了说,榭水天常人不可进,你找不到也正常。”他指间一点,结出一枚兰花钿,兰花钿似有灵智一般,径直飘进迟云旌眉心。

    “有此信物,再默念咒法,便可进。”谢道臣沉吟片刻,“今日亥时,扶玉山,我教你咒法,你先去丹竹峰上心经课吧。”

    迟云旌无言,虽然她来此并不是为了去什么榭水天……但好歹阴差阳错也知道了上课的地点。

    遂点点头,转身就走,没有一点规矩可言。

    沈观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叹:“剑尊的榭水天,倒是第一次有人去。”想了想,又自我纠正,“不对,这不算人。”

    谢道臣斜睨他一眼,指间凝出一个泥点子,曲指弹出去,沈观吃痛,揉了揉腰,有些委屈,“打我做什么?”

    谢道臣:“没规矩,该打。”

    沈观:……

    剑尊,你真有点太双标了。

    谢道臣神色一正,谈起正事:“让你去东极海做的事情如何了?”

    沈观叹了口气:“唉,白跑。那老头说月鲛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借予旁人,要剑尊亲自跑一趟才行,我人微言轻,他们不给也没办法,我可是辛辛苦苦的磨了一月有余!”他特意强调自己的心酸付出。

    谢道臣倒是有所预料,东极海君素来脾气古怪,月鲛珠又是东极海镇海神珠,不给也是常理之中。

    还好不急,傀儡也不过昨日才通窍,

    “幽冥鬼蜮如何了?”

    幽冥鬼蜮便镇压于东极海之旁——苦寒山之巅,自百年前年前他耗尽心血镇压,如今过去许久,只怕有所异动。

    沈观摇摇头:“没发现什么异常,对了,”他笑得揶揄,“雪妖神女倒是念你念得紧,缠着我问你什么时候才过去瞧一瞧她,剑尊这情债欠得,有些多了。”

    谢道臣又曲指弹出一道泥点子,下了力气的,沈观脸色一变,逃也似的离开了诉清宫。

    “课业紧张,弟子先行告退了,剑尊再见!”

    谢道臣淡笑一声,不置可否,只是手中依旧没有留情,灵气凝成的泥点子精准打到沈观后脑勺后立刻消散。

    沈观疼得跳起来,不禁勃然大怒:“这么远了都能打得到?”

    丹竹峰,静心斋。

    由于清微镜太大,迟云旌找到丹竹峰时,钟声响起,弟子们正好下学。

    她站在静心斋前,任凭风冷冷的刮。

    这学真的非上不可吗?之前金乌玉逼着她习字,她可是痛苦了整整一年。

    自此对“学习”二字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之感。

    弟子们从静心斋鱼贯而出,便看到一个清丽的身影负着剑背对夕阳,发丝被风吹起,衣摆翩跹,一派寂寥之感。

    仔细一看,嚯,这不是那去参加宗门大比的大师姐吗?这次回来得这么快?

    又被打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吧。

    顶着弟子们嘲讽的眼神和窃窃私语,迟云旌面无表情,默念我不生气,走入静心斋。

    里边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偌大的静心斋只余寥寥几个被罚堂的弟子对着课业苦思冥想。

    唯有后排靠窗的位置,一个发丝凌乱的少女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画风清奇。

    根据那短暂零散的记忆,这位少女名唤春楹,是原身在这偌大的清微镜中,唯一亲近之人。

    她摇了摇春楹,春楹无动于衷。

    思考须臾,迟云旌拔出长剑,朝着春楹的脖子砍去,刹那间,少女蓦然睁开双眼,眼神锐利,她矫捷的一个翻身滑跪——空手接白刃。

    迟云旌:……

    原来那离谱的记忆居然是真的——叫醒熟睡的春楹,必须需要一柄剑。

    春楹看到来人是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你回来啦云旌,想死你了!!”

    她熟练把剑拍开,站起身投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开心得情真意切:“没有你的话,过几日心经考核我定是最后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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