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璇将之前案子的材料整理好，归入文件夹，但并没有像往常般立刻起身交给林煦。
她向里看了眼，终是下定了决心。
“林律师，这是之前的卷宗，已经整理好了。”
“好，辛苦了。”
林煦接过文件夹放在一边，在杭璇转身之际叫住了她。
林煦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在犹豫，杭璇觉得自己知道林煦要说什么了。
“你和王如茜是同学？”
杭璇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是的，大学同学。”
“你们……”
“我们不熟。”
杭璇迅速的打断让二人都有些惊讶。
杭璇偏过脸，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
“对不起林律师，我先继续工作了。”
杭璇快步走到办公桌边，拿过一沓材料推门而出，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打印机。这不是些急着扫描的文件，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在那种情况下继续和林煦共处一室。她需要一个人平复一下情绪。
王如茜，一想到这个名字，杭璇就控制不住恐慌。
她们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至少曾经的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那时的自己会借她上课笔记，会和她一起为期末复习，会为她讲解上课不懂的知识点，会和她分享自己的物品。
起初杭璇并没有意识到，直到后来她亲耳听见王如茜私下里传播她父亲是杭渊的消息，污蔑她的课程成绩都是事先打好关系的，甚至连保研也是早早内定。
刚听到的时候，杭璇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要反驳，但联想到前几天辅导员私下找她谈话，问她在学校和同学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她忽然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理智告诉她，她真的识人不清了。
因为就在不久前，有一次她爸来给她送东西，不小心被王如茜看到了，她只得告诉王如茜她和杭渊之间的关系，并拜托她保密。上学以来，虽然姓氏惹人注目猜疑，但父女二人在人前从未有何表现，这是他们两个人约好的，家里不会干涉杭璇的大学生活，因此只是偶尔有与她爸相熟的老师上课时看到杭璇的名字进行调侃，但也并不知晓二人的关系。
她不甘心，前去质问，对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毫不客气和她撕破脸。杭璇这才知道，自己的一切善意，在她眼里全是炫耀与施舍，而自己父亲的身份，只是恰好给了她一个陷害自己的理由。
这件事比杭璇想象的影响要大，事关保研成绩，学院对她的成绩进行了核查。考试试卷，读书报告，小论文，课堂展示等一系列材料都被重新验看，甚至连任课老师都叫去进行了谈话。
核查的结果当然是一切正常。
但杭璇却怕了。
要是研究生期间又被人抹黑造谣怎么办？自己的姓氏太过特殊，要是留在本校读明史，瓜田李下，自己能承受住吗？
莫明其妙地，杭璇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怒气，对自己将要走的学术道路心生叛逆。因此，在推免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填了京市大学。果然，自己父亲知道后火冒三丈，二人爆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争吵。
直到现在，这件事始终是父女二人的芥蒂。
等到回过神，打印机的轰隆声已不知平息了多久。
杭璇取回材料，走回办公室，不料恰好看见林煦站在自己桌边，似乎是在等自己回来。
“待会，”林煦顿了顿，“王如茜会过来。”
“好。”杭璇平静应道，来就来吧，她视而不见就好。
“你要是不想见她，待会可以去潘琳那，我见就好。”
杭璇诧异地看向林煦，对方眼里的关心不加掩饰，他察觉出来了？
“没事的林律师，我可以见她。”
*
杭璇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林煦和王如茜已经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杭璇一语不发，沉默着将咖啡放在王如茜面前，王如茜瞧了咖啡一眼，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喝咖啡。”
杭璇动作一顿，刚松开的手重新握住杯子，就要拿开。
“给我吧。”林煦向杭璇伸手。
杭璇摇头：“没加糖。”
而后拿着咖啡出门。
关门的一刹那，她听见王如茜问道：“林律师，杭璇怎么在这啊？”
再次进办公室，杭璇手里捧了个托盘。
杭璇将加了糖的咖啡递给林煦，把温水放到王如茜面前，走到林煦身旁坐下。
王如茜看了始终一脸冷漠的杭璇一眼，转而对林煦说：“林律师，我咨询的事情是我的个人隐私，能不能请杭璇先离开？”
杭璇闻言就要起身，却被林煦拦下。
“王小姐，杭璇是我的助理，我们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不会泄露你的隐私。”
“林律师我当然相信，但是杭璇毕竟不是法律专业的，对她，我确实不放心。”王如茜一脸为难。
杭璇避开林煦的手，起身道：“林律师，我去潘律师那一趟，你们聊就好。”
深吸了一口气，杭璇强打起精神敲门进入潘琳的办公室。
*
从卫生间出来，杭璇刚好遇见正要离开的王如茜。
杭璇目不斜视，径自从她身边经过，不想和她说一个字。
“我和林律师说了。”
王如茜嘴角勾起，对杭璇的停步很满意。
“我和他说了你的事，还有你爸，你爷爷。”
杭璇没有反应，林煦虽然具体不了解，但之前就知道了自己家的大概情况，她不怕他知道。
“还和他说了当年有关你靠家里保研的谣言，你别这么看我，都说了是谣言，当年学院什么也没查出来不是吗？你说你，放着大好的明史不研究，倒跑到别的学校去研究清史，这是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呢？你总不可能真喜欢清史吧？”王如茜用手捂了捂嘴，眼里透着狡黠，压低声音道，“差点忘了，林律师好像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说完，王如茜意味深长看了杭璇一眼，转身离去。
对方离开几秒后，杭璇忽地警醒，她不怕王如茜和林煦说任何事，前提是这些事都是真的，万一她对林煦凭空捏造一些……
杭璇不敢想下去，三人成虎的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杭璇急匆匆跑向林煦办公室，一不小心刚好撞上要出门的林煦，在反作用力下，她往后倒，林煦眼疾手快，连忙托住杭璇的腰。
杭璇伸手拉住林煦西装一角，仰头望着他：“林律师，你能不能不要接王如茜的委托？”
杭璇的大胆让林煦一怔，随后而来的问话更是让他意外，他眼神一暗，不着痕迹放开搭在杭璇腰上的手，合上半开的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杭璇眼眸微动，不自觉咬了咬下唇，再次问道：“林律师，可以吗？”
“可以问问原因吗？”男人的神情一如既往沉静，墨色的眸子如平静的湖面，甚少出现波澜。
杭璇松开抓着林煦西装的手，避开林煦的目光，向外挪了一步，背对林煦。
再一次，她没有回答林煦的问题。
“林律师，如果这就是我的愿望，你会答应我吗？”杭璇的声音抑制不住发颤，她突然有些厌恶自己，这算不算是一种威胁？
林煦心底一震，眸中平静的湖面波涛乍起。他花了好长一会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她居然把这个作为愿望？
他想过杭璇之后会怎么使用这个愿望，也许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也许是一份满文档案，他甚至想过杭璇根本没把这个愿望当真。
他实在没想到，杭璇会在此时此地，这么使用这个愿望。
杭璇等了许久，她背对着他，不敢去看他此时的表情，也不敢让他看见她此时的神态。
“抱歉……”
她终于等来了答案。
“这个愿望，我不能答应。”
“或许你对她有成见，但是作为律师，即使对当事人有成见，即使当事人身上有污点，既然已经接下了对方的委托，我就要负责。”
杭璇红了眼眶，眼内酸意汹涌。
“虽然她不愿意向你透露，但我能告诉你的是，如果仅从这次她委托我的事来看，她很不容易，我想用我的专业能力帮她一把。”
“所以，抱歉……”
从二人在商场中第一次见面，林煦就看出来杭璇不喜欢王如茜，这以杭璇的性格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他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在这件事上，他目前无法让步。
“我会尽量避免让你们接触。”
“没关系，”杭璇咬紧下唇，努力使声音听起来正常，“是我鲁莽了，该向你道歉才对，林律师放心，最后一周了，我不会节外生枝的。”
门忽地被敲响推开。
“林煦，不是说来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到？”梁博利探头喊道。
“马上。”
林煦再看了眼杭璇的背影，想再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推门而出。
忍了许久的眼泪破闸而出，温热的眼泪淌至下巴，而后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杭璇猛地回神，从桌上胡乱抽了两张纸巾，可眼泪却止不住似的，越擦越多，她许久没这么大哭一场了。
她知道，林煦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她知道，是自己任性，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难过？
她向里看了眼，终是下定了决心。
“林律师，这是之前的卷宗，已经整理好了。”
“好，辛苦了。”
林煦接过文件夹放在一边，在杭璇转身之际叫住了她。
林煦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在犹豫，杭璇觉得自己知道林煦要说什么了。
“你和王如茜是同学？”
杭璇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是的，大学同学。”
“你们……”
“我们不熟。”
杭璇迅速的打断让二人都有些惊讶。
杭璇偏过脸，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
“对不起林律师，我先继续工作了。”
杭璇快步走到办公桌边，拿过一沓材料推门而出，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打印机。这不是些急着扫描的文件，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在那种情况下继续和林煦共处一室。她需要一个人平复一下情绪。
王如茜，一想到这个名字，杭璇就控制不住恐慌。
她们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至少曾经的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那时的自己会借她上课笔记，会和她一起为期末复习，会为她讲解上课不懂的知识点，会和她分享自己的物品。
起初杭璇并没有意识到，直到后来她亲耳听见王如茜私下里传播她父亲是杭渊的消息，污蔑她的课程成绩都是事先打好关系的，甚至连保研也是早早内定。
刚听到的时候，杭璇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要反驳，但联想到前几天辅导员私下找她谈话，问她在学校和同学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她忽然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理智告诉她，她真的识人不清了。
因为就在不久前，有一次她爸来给她送东西，不小心被王如茜看到了，她只得告诉王如茜她和杭渊之间的关系，并拜托她保密。上学以来，虽然姓氏惹人注目猜疑，但父女二人在人前从未有何表现，这是他们两个人约好的，家里不会干涉杭璇的大学生活，因此只是偶尔有与她爸相熟的老师上课时看到杭璇的名字进行调侃，但也并不知晓二人的关系。
她不甘心，前去质问，对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毫不客气和她撕破脸。杭璇这才知道，自己的一切善意，在她眼里全是炫耀与施舍，而自己父亲的身份，只是恰好给了她一个陷害自己的理由。
这件事比杭璇想象的影响要大，事关保研成绩，学院对她的成绩进行了核查。考试试卷，读书报告，小论文，课堂展示等一系列材料都被重新验看，甚至连任课老师都叫去进行了谈话。
核查的结果当然是一切正常。
但杭璇却怕了。
要是研究生期间又被人抹黑造谣怎么办？自己的姓氏太过特殊，要是留在本校读明史，瓜田李下，自己能承受住吗？
莫明其妙地，杭璇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怒气，对自己将要走的学术道路心生叛逆。因此，在推免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填了京市大学。果然，自己父亲知道后火冒三丈，二人爆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争吵。
直到现在，这件事始终是父女二人的芥蒂。
等到回过神，打印机的轰隆声已不知平息了多久。
杭璇取回材料，走回办公室，不料恰好看见林煦站在自己桌边，似乎是在等自己回来。
“待会，”林煦顿了顿，“王如茜会过来。”
“好。”杭璇平静应道，来就来吧，她视而不见就好。
“你要是不想见她，待会可以去潘琳那，我见就好。”
杭璇诧异地看向林煦，对方眼里的关心不加掩饰，他察觉出来了？
“没事的林律师，我可以见她。”
*
杭璇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林煦和王如茜已经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杭璇一语不发，沉默着将咖啡放在王如茜面前，王如茜瞧了咖啡一眼，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喝咖啡。”
杭璇动作一顿，刚松开的手重新握住杯子，就要拿开。
“给我吧。”林煦向杭璇伸手。
杭璇摇头：“没加糖。”
而后拿着咖啡出门。
关门的一刹那，她听见王如茜问道：“林律师，杭璇怎么在这啊？”
再次进办公室，杭璇手里捧了个托盘。
杭璇将加了糖的咖啡递给林煦，把温水放到王如茜面前，走到林煦身旁坐下。
王如茜看了始终一脸冷漠的杭璇一眼，转而对林煦说：“林律师，我咨询的事情是我的个人隐私，能不能请杭璇先离开？”
杭璇闻言就要起身，却被林煦拦下。
“王小姐，杭璇是我的助理，我们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不会泄露你的隐私。”
“林律师我当然相信，但是杭璇毕竟不是法律专业的，对她，我确实不放心。”王如茜一脸为难。
杭璇避开林煦的手，起身道：“林律师，我去潘律师那一趟，你们聊就好。”
深吸了一口气，杭璇强打起精神敲门进入潘琳的办公室。
*
从卫生间出来，杭璇刚好遇见正要离开的王如茜。
杭璇目不斜视，径自从她身边经过，不想和她说一个字。
“我和林律师说了。”
王如茜嘴角勾起，对杭璇的停步很满意。
“我和他说了你的事，还有你爸，你爷爷。”
杭璇没有反应，林煦虽然具体不了解，但之前就知道了自己家的大概情况，她不怕他知道。
“还和他说了当年有关你靠家里保研的谣言，你别这么看我，都说了是谣言，当年学院什么也没查出来不是吗？你说你，放着大好的明史不研究，倒跑到别的学校去研究清史，这是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呢？你总不可能真喜欢清史吧？”王如茜用手捂了捂嘴，眼里透着狡黠，压低声音道，“差点忘了，林律师好像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说完，王如茜意味深长看了杭璇一眼，转身离去。
对方离开几秒后，杭璇忽地警醒，她不怕王如茜和林煦说任何事，前提是这些事都是真的，万一她对林煦凭空捏造一些……
杭璇不敢想下去，三人成虎的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杭璇急匆匆跑向林煦办公室，一不小心刚好撞上要出门的林煦，在反作用力下，她往后倒，林煦眼疾手快，连忙托住杭璇的腰。
杭璇伸手拉住林煦西装一角，仰头望着他：“林律师，你能不能不要接王如茜的委托？”
杭璇的大胆让林煦一怔，随后而来的问话更是让他意外，他眼神一暗，不着痕迹放开搭在杭璇腰上的手，合上半开的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杭璇眼眸微动，不自觉咬了咬下唇，再次问道：“林律师，可以吗？”
“可以问问原因吗？”男人的神情一如既往沉静，墨色的眸子如平静的湖面，甚少出现波澜。
杭璇松开抓着林煦西装的手，避开林煦的目光，向外挪了一步，背对林煦。
再一次，她没有回答林煦的问题。
“林律师，如果这就是我的愿望，你会答应我吗？”杭璇的声音抑制不住发颤，她突然有些厌恶自己，这算不算是一种威胁？
林煦心底一震，眸中平静的湖面波涛乍起。他花了好长一会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她居然把这个作为愿望？
他想过杭璇之后会怎么使用这个愿望，也许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也许是一份满文档案，他甚至想过杭璇根本没把这个愿望当真。
他实在没想到，杭璇会在此时此地，这么使用这个愿望。
杭璇等了许久，她背对着他，不敢去看他此时的表情，也不敢让他看见她此时的神态。
“抱歉……”
她终于等来了答案。
“这个愿望，我不能答应。”
“或许你对她有成见，但是作为律师，即使对当事人有成见，即使当事人身上有污点，既然已经接下了对方的委托，我就要负责。”
杭璇红了眼眶，眼内酸意汹涌。
“虽然她不愿意向你透露，但我能告诉你的是，如果仅从这次她委托我的事来看，她很不容易，我想用我的专业能力帮她一把。”
“所以，抱歉……”
从二人在商场中第一次见面，林煦就看出来杭璇不喜欢王如茜，这以杭璇的性格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他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在这件事上，他目前无法让步。
“我会尽量避免让你们接触。”
“没关系，”杭璇咬紧下唇，努力使声音听起来正常，“是我鲁莽了，该向你道歉才对，林律师放心，最后一周了，我不会节外生枝的。”
门忽地被敲响推开。
“林煦，不是说来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到？”梁博利探头喊道。
“马上。”
林煦再看了眼杭璇的背影，想再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推门而出。
忍了许久的眼泪破闸而出，温热的眼泪淌至下巴，而后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杭璇猛地回神，从桌上胡乱抽了两张纸巾，可眼泪却止不住似的，越擦越多，她许久没这么大哭一场了。
她知道，林煦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她知道，是自己任性，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