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杭璇再也没有向林煦提起过这件事，这个插曲就如同未曾发生过一般。
杭璇依旧在早上为林煦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加糖咖啡，然后或是整理材料，或是打印文件，为林煦做好琐碎的工作。
一切都没有变。
但杭璇脸上不再畅快的笑容告诉林煦，那件事没有过去。
他得和她谈谈，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莫名其妙疏远了。
从法院出来，林煦瞧了眼默不作声跟在身旁的女孩，清了清嗓子：“待会我陪你去办离职，然后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就当庆祝你离职，顺便，我们聊聊。”
杭璇眼睑颤动，想了想后点头：“好。”
他们确实需要聊聊，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自己不能一直退缩。这段往事对她来说并不轻松，吐露一切就代表着自己对他毫无防备，毫无保留，这背后代表的心意，他能感受到吗？
想到此处，杭璇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用力，如果她借此机会表白，他会是什么反应？会答应吗？
北风呼啸而过，杭璇下意识偏头眯眼，随后走向副驾驶。
手机铃声响起，是林煦的。
杭璇看向林煦，阴沉灰暗的天空下，他好像瞥了自己一眼。
林煦绕过车头将手机放在耳边，没有说话。
杭璇静静看着立在车边没有动作的林煦，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在躲避自己的目光。
他在心虚。
肩头的包带忽地滑落，肘关节处的勒感适时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挂了电话，林煦神色紧张，嘴唇动了动，却只吐出简单的一句话。
“我突然有点事，不能和你回去了。”
“没事，我打车回去就好。”杭璇冲林煦一笑，重新把带子提到肩膀，云淡风轻。
他不想让她知道是什么事，她当然也配合地不去问。
林煦打开车门，临上车前欲言又止，说道：“我们下次再约。”
“好。”
杭璇仍是淡淡一笑，望着林煦的车开远，消失不见。
直到又一阵冷风侵袭，杭璇才发觉自己嘴角有些僵。
回到律所，知道她要离职，潘琳贴心准备了一些小礼品，梁博利特地赶来和她强调之前不知道说了几遍的律所年会。
“杭璇，下个月的年会你一定得来啊，具体日子到时候让林煦和你说！”
“有时间我会来的。”杭璇没有把话说满，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肯定有时间，月底都过年了，你应该早放假了！”梁博利一顿，随即抱怨起林煦来，“林煦也是，你都要走了，怎么还没赶回来？”
“他刚刚接了个电话，估计是急事。”
“什么急事能比你还重要……”梁博利嘀咕。
梁博利私下里说话一向如此，杭璇只当他在开玩笑，收拾好东西，整洁的桌面上已经没有一件自己的东西。
一个人的痕迹这么简单就可以抹去。
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让杭璇打了个寒颤，她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内的陈设和她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区别，那本王教授的专著依然摆在书架第三层左侧第五本。
杭璇关上办公室灯，把门带上。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乔一暮要赶晚上回家的火车，已经先走了。
杭璇独自走向地铁站，汇入繁忙的人流。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黑夜中零零散散有白色飘落。
又下雪了？
杭璇伸手，几片雪花落在掌心，而后化为几滴雪水。
趁着雪不大，杭璇匆匆走向小区，拐进门口的砂锅粥店，要了一份打包的明虾粥。
天冷，店里客人不多。
老板娘笑眯眯打包，把盖子顺了一圈按紧：“什么时候再和你男朋友一起到店里来喝粥啊？”
杭璇原本就冻红的脸颜色更深了几分，但是这次，她有了解释的机会。
“他不是我男朋友。”
“真的假的？我可是看见好几次他送你回来了。”老板娘笑道。
“那只是凑巧……”
老板娘打结的手一顿，抬头观察了杭璇几秒，说道：“和他吵架了？”
“没有。”
老板娘了然一笑，把打包好的粥递给杭璇：“小情侣吵架很正常，吵几次感情才会深嘛，那小伙看起来不错，你眼光好的，别轻易放跑了。”
杭璇接过粥，没有回应，只向老板娘道了声“谢谢”和“再见”。
她当然知道林煦很好，他太好了，自己在他面前都会不自觉产生几分自卑，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放跑？
杭璇进入电梯按下楼层。
她从来没有抓住过他，错过这次机会，自己还能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吗？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如果这次林煦没有离开，她有没有勇气和他坦白一切。
电子门锁传来开锁的动静，杭璇收回拇指，进入屋内。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杭璇低头查看，是邮件消息。
嗯？
上次的投稿这么快有消息了？
杭璇将粥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解锁手机点开邮件。
下一秒，手机“砰”的一声掉落，在她心里砸出一个洞。
许久，杭璇才蹲下身捡回手机。
他不会属于她了。
*
林煦本想趁元旦休假，和杭璇当面好好把最近的别扭理清楚，于是他趁着替老人送东西的机会前往杭璇爷爷奶奶家，不料得到的却是对方没有回来的消息。
“杭璇说期末事情有点多，元旦就不回来了。”张玉萍笑道，“你找杭璇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林煦压着心下莫名的不安，向老人告别。
也许确实只是因为忙，林煦的脚步一顿，望向路边的铲好的雪堆。
不是因为不想见他。
林煦在微信上也给对方发了消息，得到的回应和她奶奶说的一致，他就不好约她最近出来了。
这种不明不白的别扭状态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他喉咙里，哽得难受。
过了两周，估摸着杭璇期末周应该结束了，林煦趁午休给杭璇去了电话。
彼时的杭璇正从学院大楼出来，她刚让导师在自己的交换项目申请单上签字，也去院办盖了章，正要把单子交到国际交流处去。
林煦的电话如同一团火，让她掌心一烫。
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有期末做借口，现在不能再拿期末当借口了，不可能以后一直不接他的电话。
做好心理准备后，杭璇按下接听。
“林律师，找我有事吗？”
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冽，隔着手机，林煦听见了那头的风声。
“你在外面？”
杭璇拐上草坪的石板路，没有否认。
“我在学校，你有什么事吗？”
原来是在外面，他差点以为她真的这么冷漠了。
“是这样的，”林煦踱步至落地窗边，望着灰蒙蒙的天边，“我想着你期末也该忙完了，上次说的吃饭，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们见见吧。”
“上次的投稿修改意见来了，我得赶在年前改好，最近可能不太行。”听着自己与平常无异的语气，杭璇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说谎的天赋，心底泛起一阵苦涩。
“没事，年后也可以，反正我们两家近。”林煦望着窗上映着的自己的半透明的影子， “律所的年会在这周六，你能抽时间来吗？”
“看我论文的修改情况吧，如果进度快，我会来的。”杭璇回答得滴水不漏。
林煦生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几秒后，理智再次占了上风：“杭璇，你不要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就像上次一样，沟通之后发现是一场误会，请你试着相信我一下。”
林煦的语气中带了恳求，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她的耳膜，而后在她的心湖里搅起一阵水花。
杭璇仰头，心底的苦涩愈发浓重，刚刚的沉默中，她差点以为他会主动告诉她那天的事，她是想相信他的，可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她在期待什么呢？
她不该期待的。
“林律师，是你误会我了吧？我没有不相信你啊？”她刻意带了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杭璇……”
“林律师，下雪了。”
杭璇打断了他，看着絮状的雪花纷纷落下，努力保持微笑，眼圈却又不受控制泛红。
林煦这才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此时此刻，他们在不同的地方看着同一场雪。
“林律师，这个冬天下了好多雪……”
“瑞雪兆丰年，” 林煦不禁伸手贴上落地窗，“明年会是一个好光景。”
“希望吧……”杭璇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林律师，我要进图书馆了，先挂了，再见。”
再说下去，只怕自己的声音要露馅。
杭璇把手机放回羽绒服口袋，匆匆赶往教务大楼。广播里忽然传出音乐，是许巍的《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耳熟能详的旋律回荡在耳畔。
“天马行空的生涯，一颗心了无牵挂……”
寒风吹过，带起细雪迎面扑来，今年真的下了好多雪……
止住的泪水再度汩汩流出。
会的，她会了无牵挂的，重回自由。
杭璇抬起衣袖擦掉眼泪，重新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拨出一个电话。
“妈，我今年想去外公家过年……”
她一定会的。
香港不会下雪。
杭璇依旧在早上为林煦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加糖咖啡，然后或是整理材料，或是打印文件，为林煦做好琐碎的工作。
一切都没有变。
但杭璇脸上不再畅快的笑容告诉林煦，那件事没有过去。
他得和她谈谈，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莫名其妙疏远了。
从法院出来，林煦瞧了眼默不作声跟在身旁的女孩，清了清嗓子：“待会我陪你去办离职，然后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就当庆祝你离职，顺便，我们聊聊。”
杭璇眼睑颤动，想了想后点头：“好。”
他们确实需要聊聊，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自己不能一直退缩。这段往事对她来说并不轻松，吐露一切就代表着自己对他毫无防备，毫无保留，这背后代表的心意，他能感受到吗？
想到此处，杭璇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用力，如果她借此机会表白，他会是什么反应？会答应吗？
北风呼啸而过，杭璇下意识偏头眯眼，随后走向副驾驶。
手机铃声响起，是林煦的。
杭璇看向林煦，阴沉灰暗的天空下，他好像瞥了自己一眼。
林煦绕过车头将手机放在耳边，没有说话。
杭璇静静看着立在车边没有动作的林煦，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在躲避自己的目光。
他在心虚。
肩头的包带忽地滑落，肘关节处的勒感适时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挂了电话，林煦神色紧张，嘴唇动了动，却只吐出简单的一句话。
“我突然有点事，不能和你回去了。”
“没事，我打车回去就好。”杭璇冲林煦一笑，重新把带子提到肩膀，云淡风轻。
他不想让她知道是什么事，她当然也配合地不去问。
林煦打开车门，临上车前欲言又止，说道：“我们下次再约。”
“好。”
杭璇仍是淡淡一笑，望着林煦的车开远，消失不见。
直到又一阵冷风侵袭，杭璇才发觉自己嘴角有些僵。
回到律所，知道她要离职，潘琳贴心准备了一些小礼品，梁博利特地赶来和她强调之前不知道说了几遍的律所年会。
“杭璇，下个月的年会你一定得来啊，具体日子到时候让林煦和你说！”
“有时间我会来的。”杭璇没有把话说满，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肯定有时间，月底都过年了，你应该早放假了！”梁博利一顿，随即抱怨起林煦来，“林煦也是，你都要走了，怎么还没赶回来？”
“他刚刚接了个电话，估计是急事。”
“什么急事能比你还重要……”梁博利嘀咕。
梁博利私下里说话一向如此，杭璇只当他在开玩笑，收拾好东西，整洁的桌面上已经没有一件自己的东西。
一个人的痕迹这么简单就可以抹去。
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让杭璇打了个寒颤，她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内的陈设和她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区别，那本王教授的专著依然摆在书架第三层左侧第五本。
杭璇关上办公室灯，把门带上。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乔一暮要赶晚上回家的火车，已经先走了。
杭璇独自走向地铁站，汇入繁忙的人流。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黑夜中零零散散有白色飘落。
又下雪了？
杭璇伸手，几片雪花落在掌心，而后化为几滴雪水。
趁着雪不大，杭璇匆匆走向小区，拐进门口的砂锅粥店，要了一份打包的明虾粥。
天冷，店里客人不多。
老板娘笑眯眯打包，把盖子顺了一圈按紧：“什么时候再和你男朋友一起到店里来喝粥啊？”
杭璇原本就冻红的脸颜色更深了几分，但是这次，她有了解释的机会。
“他不是我男朋友。”
“真的假的？我可是看见好几次他送你回来了。”老板娘笑道。
“那只是凑巧……”
老板娘打结的手一顿，抬头观察了杭璇几秒，说道：“和他吵架了？”
“没有。”
老板娘了然一笑，把打包好的粥递给杭璇：“小情侣吵架很正常，吵几次感情才会深嘛，那小伙看起来不错，你眼光好的，别轻易放跑了。”
杭璇接过粥，没有回应，只向老板娘道了声“谢谢”和“再见”。
她当然知道林煦很好，他太好了，自己在他面前都会不自觉产生几分自卑，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放跑？
杭璇进入电梯按下楼层。
她从来没有抓住过他，错过这次机会，自己还能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吗？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如果这次林煦没有离开，她有没有勇气和他坦白一切。
电子门锁传来开锁的动静，杭璇收回拇指，进入屋内。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杭璇低头查看，是邮件消息。
嗯？
上次的投稿这么快有消息了？
杭璇将粥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解锁手机点开邮件。
下一秒，手机“砰”的一声掉落，在她心里砸出一个洞。
许久，杭璇才蹲下身捡回手机。
他不会属于她了。
*
林煦本想趁元旦休假，和杭璇当面好好把最近的别扭理清楚，于是他趁着替老人送东西的机会前往杭璇爷爷奶奶家，不料得到的却是对方没有回来的消息。
“杭璇说期末事情有点多，元旦就不回来了。”张玉萍笑道，“你找杭璇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林煦压着心下莫名的不安，向老人告别。
也许确实只是因为忙，林煦的脚步一顿，望向路边的铲好的雪堆。
不是因为不想见他。
林煦在微信上也给对方发了消息，得到的回应和她奶奶说的一致，他就不好约她最近出来了。
这种不明不白的别扭状态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他喉咙里，哽得难受。
过了两周，估摸着杭璇期末周应该结束了，林煦趁午休给杭璇去了电话。
彼时的杭璇正从学院大楼出来，她刚让导师在自己的交换项目申请单上签字，也去院办盖了章，正要把单子交到国际交流处去。
林煦的电话如同一团火，让她掌心一烫。
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有期末做借口，现在不能再拿期末当借口了，不可能以后一直不接他的电话。
做好心理准备后，杭璇按下接听。
“林律师，找我有事吗？”
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冽，隔着手机，林煦听见了那头的风声。
“你在外面？”
杭璇拐上草坪的石板路，没有否认。
“我在学校，你有什么事吗？”
原来是在外面，他差点以为她真的这么冷漠了。
“是这样的，”林煦踱步至落地窗边，望着灰蒙蒙的天边，“我想着你期末也该忙完了，上次说的吃饭，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们见见吧。”
“上次的投稿修改意见来了，我得赶在年前改好，最近可能不太行。”听着自己与平常无异的语气，杭璇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说谎的天赋，心底泛起一阵苦涩。
“没事，年后也可以，反正我们两家近。”林煦望着窗上映着的自己的半透明的影子， “律所的年会在这周六，你能抽时间来吗？”
“看我论文的修改情况吧，如果进度快，我会来的。”杭璇回答得滴水不漏。
林煦生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几秒后，理智再次占了上风：“杭璇，你不要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就像上次一样，沟通之后发现是一场误会，请你试着相信我一下。”
林煦的语气中带了恳求，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她的耳膜，而后在她的心湖里搅起一阵水花。
杭璇仰头，心底的苦涩愈发浓重，刚刚的沉默中，她差点以为他会主动告诉她那天的事，她是想相信他的，可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她在期待什么呢？
她不该期待的。
“林律师，是你误会我了吧？我没有不相信你啊？”她刻意带了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杭璇……”
“林律师，下雪了。”
杭璇打断了他，看着絮状的雪花纷纷落下，努力保持微笑，眼圈却又不受控制泛红。
林煦这才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此时此刻，他们在不同的地方看着同一场雪。
“林律师，这个冬天下了好多雪……”
“瑞雪兆丰年，” 林煦不禁伸手贴上落地窗，“明年会是一个好光景。”
“希望吧……”杭璇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林律师，我要进图书馆了，先挂了，再见。”
再说下去，只怕自己的声音要露馅。
杭璇把手机放回羽绒服口袋，匆匆赶往教务大楼。广播里忽然传出音乐，是许巍的《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耳熟能详的旋律回荡在耳畔。
“天马行空的生涯，一颗心了无牵挂……”
寒风吹过，带起细雪迎面扑来，今年真的下了好多雪……
止住的泪水再度汩汩流出。
会的，她会了无牵挂的，重回自由。
杭璇抬起衣袖擦掉眼泪，重新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拨出一个电话。
“妈，我今年想去外公家过年……”
她一定会的。
香港不会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