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进入晚期之后,孟箬的人生算是真正走上了末路。

    癌症晚期的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她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原本明艳夺目的身躯被癌症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的身体受着水深火热的折磨,心却像是掉进冰窟一样寒冷。

    丈夫马栋早已经不管她了,在外头和别的女人逍遥快活。

    母亲李梅在她确诊癌症之后,就跑去妹妹郑婉那了,对她的病情不闻不问。

    这就是她奉献了一生的原生家庭啊,孟箬觉得可笑又讽刺。

    确诊癌症的一个月后,马栋嫌弃她一副病态太过晦气,影响他的生意运势,将她赶出了别墅。

    她拖着病体搬进了老城区的老房子,了却余生。

    她不是没想过用自尽的方式提前结束这千疮百孔的人生,可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她像橘子一样,被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然后就成了可以任意丢弃的残渣。

    她是人啊,不是残渣。

    她早该认识到,一味的奉献并不能换来什么好的结果,人生的希望更不能交付到他人手中。

    病痛像是一种精神磨砺,让她一天比一天清醒。

    她恨意滔天,怨恨李梅,怨恨郑婉。

    为什么被逼辍学的是她,不是郑婉?

    她怨恨马栋,但更怨恨自己有眼无珠。

    竟然把余生交付给马栋这种人。

    她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模糊,病痛慢慢远去,同时,她还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下沉,然后是突然消失的轻松。

    所有的一切,怨恨、不甘、渴望都随着她身体的消亡,而彻底消失。

    身体在下沉,与之相对上升的是她的灵魂。

    孟箬飘在半空中,回顾着这所破旧的老房子,也回顾着自己的人生。

    她是在死后第二天被发现的。

    为了防止死后没人收尸,孟箬提前给了邻居一笔钱,让她隔两天就来看看她,如果她死了就去柏瑞公馆找马栋。

    好在马栋没有丧良心到不给她收尸,不给她办葬礼。

    她的灵魂跟着自己的尸体来到了灵堂,灵堂上来了很多人,一些是熟悉的,一些是不熟悉的。

    熟悉的人有李梅、郑婉、郑亮……

    回顾自己这一生,似乎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先是原生家庭,然后是郑亮,最后是马栋。

    可结果呢,她得癌,没了价值,李梅便避之不及。

    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的郑亮,移情别恋。

    以为能托付后半辈子的马栋却是个好色又家暴的酒鬼。

    郑婉穿着白色的丧服跪在她的灵前,哭得一抽一抽:“姐姐,你怎么去得这么快啊,我都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

    一旁的谭林像是心疼妻子哭得如此伤心,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她:“人都走了,节哀顺变,你怀孕了,可别哭坏了身子。”

    谭林这几年在政界混得风生水起,今年已经正式擢升为厅级干部。

    她有时会想,都是李梅的女儿,为什么郑婉的命就那么好?

    被迫辍学的是她。

    她为生计疲于奔波负责整个家的开支,郑婉却可以一脸天真地憧憬着大学生活。

    她嫁给好色酒鬼、身患重病,郑婉却是顺利毕业、收获爱情、人生圆满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恩与怨,在她死的这一刻,都宣告了结束。

    她死的那一年,31岁。

    她的灵魂缓缓闭上眼,留下了两行泪水。

    叮——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处于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霎时,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

    原来她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妹妹郑婉是女主,谭林是男主。

    而她只是一个对照组女配,为的就是衬托出女主的天真善良。

    她势力、拜金、算计,郑婉天真、善良、无辜。

    任由她再努力,再要强,她始终一个对照组女配,逃脱不了命运对她的捉弄。

    凭什么?

    凭什么她努力上进,收获的却是这样烂疮一样的人生?

    凭什么郑婉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收获爱情与事业。

    她不甘心。

    叮——

    不知过了多久,孟箬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妈,你回来了?”

    “姐姐在房间里睡觉。”

    “饭姐姐做好了,在锅里热着呢。”

    “好,我去叫姐姐吃饭。”

    ……

    是郑婉的声音。

    孟箬睁开眼,一时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然后是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姐,妈回来了,快起来吃饭吧。”郑婉说着轻轻推了推蒙着被子的孟箬。

    无论是声音还是眼前的景象都是如此真实,不是做梦。像是意识到什么,孟箬猛然转头,双眼猩红地盯着郑婉。

    郑婉被她这要吃人的眼神,吓得脖子一缩,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是妈让你不要读了,又不是我让你不要读了。”

    说完,她更是理直气壮起来,还劝起了孟箬。

    “姐,妈也说了,厂子效益不好,工资也越来越少,妈一个人供不起两个人读书。”

    厂子?读书?

    捕捉到这些词汇的孟箬猛然起身,去看桌子上的日历。

    1990年7月3日。

    她重生了,还回到了1990年7月,也就是高二暑假。

    孟箬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屋外再次响起另一个声音。

    “还不起来吃饭,干什么呢?”

    是李梅的声音,语气听着很不耐烦。

    郑婉闻言像是有点害怕,连忙离开房间。

    “妈,我叫姐姐起来了。”郑婉说。

    “嗯,吃饭。”李梅已经拿起碗,冷着一张脸开始吃饭了。

    孟箬很快也从房间出来,从厨房拿碗盛饭。

    她端着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闷着头吃饭。

    桌上放着两盘菜,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都是她炒的。

    家里的活,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好像默认都是她来干,与岁月静好的郑婉无关。

    她和郑婉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她一岁时,她的父亲孟军掉河里淹死了,孟军死了没多久,李梅就嫁给了郑卫民,次年生下了郑婉。

    郑婉两岁时,郑卫民在工地被突然脱落的木板砸死。

    三年时间,连着死了两任丈夫,自那之后,李梅便得了一个克夫的名声。

    她虽然想再嫁,但却没人敢再娶她,生怕被她克死。

    李梅的偏心是显而易见的,同样是女儿她却更偏爱郑婉。

    上辈子的孟箬,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是这样?

    论听话,论懂事,论勤快,她都更胜郑婉一筹,可这些并不能帮她分来一点爱。

    直到刚刚,她得知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

    同时,也得到了很多其他的信息。

    比如李梅为什么偏爱郑婉,家里的脏活累活都让孟箬干。

    因为李梅将对孟军的恨转移到了孟箬身上,将对郑卫民的爱转移到了郑婉的身上。

    小说里的设定是,郑卫民是李梅的同学,两人互有好感。

    后来郑卫民当兵去了,两人暂时分开了一段时间。

    变故也就发生在这段时间里,李梅她爸为了两百块彩礼,将李梅强行嫁给了孟军,也就是孟箬的亲生父亲。

    孟家住在湖边,平时就靠贩鱼为生。

    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李梅嫁给孟军,自然也要跟着住进渔村。她搬进渔村的第一天捂了一天的鼻子,她讨厌每个人身上的鱼腥味。

    孟军喜欢在起风浪的时候撑船网鱼,但那天的风浪实在太大,把船掀翻了,孟军也掉湖里淹死了。

    孟军死后没多久,郑卫民当兵回来了。

    郑卫民对李梅的感情还在,既不嫌弃李梅二婚,也不嫌弃她带了个拖油瓶。

    很快两人组建了新的家庭。

    郑卫民退伍后工作分配到了县里,李梅又跟着郑卫民来到了县里,这次的搬家李梅是喜笑颜开欢天喜地。

    郑卫民参加工作后不久,两人就住进了单位的房子。也就是她们一家现在住的房子。

    李梅常对孟箬说:“如果没有你郑叔叔,你还在那个破渔村呢,你还能来县里享福?所以啊,你要懂得报恩,现在你郑叔叔不在了,这恩情你就要报给郑婉。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这一层,你是姐姐,让让郑婉也是应该的,”

    是的,好日子没过几年的李梅,再次迎来一个噩耗,郑卫民在工地被脱落的木板砸死了,而那时的郑婉尚在襁褓之中。

    “你是姐姐”,“你要知恩图报”,孟箬几乎是被这些话洗脑长大的。

    因此,在李梅以针织厂工资下降为由,让孟箬辍学打工时,孟箬虽然心里不愿,但还是在隔天就答应了。

    之后,孟箬就开启了漫漫打工之路。

    李梅见孟箬光闷头吃饭不说话,放下筷子,轻咳了一声。

    李梅长叹一口气,说:“唉,说到底还是妈没本事,妈供不起你们两个。”

    听到这话的孟箬眼皮子都没抬,继续低头夹菜吃饭。

    她在心里发出一声嘲讽,这是李梅的惯用伎俩,软硬兼施再加道德绑架。

    这要是以前的她,肯定就心生愧疚,连忙去接李梅的话,然后就顺理成章地走进了李梅提前设好的话套里。

    以前的她听到李梅这样自责,心里想的就是妈也是没办法,妈要是有办法的话,肯定会一起供她们的。

    现在的她梦醒了,既不祈求李梅那点母爱,也不想被道德绑架成为奉献家庭的冤大头。

    既然是二选一,为什么要让她辍学,不让郑婉辍学呢?郑婉的命就金贵,她的命就更贱吗?

    见孟箬迟迟不接她的话茬,李梅眉间浮起几分不耐烦。

    这时郑婉刚好抬起头,李梅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郑婉立即意会,看向低头吃饭的孟箬。

    “姐,妈跟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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