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着林惊鸿笃定的神色,沉默半晌,将契纸揣回怀中:“没想到,姑娘是个懂行的。”

    随后话锋一转:“但在下刚刚所言非虚,镖保证给各位安全送到,银子也保证不多收一分。不过是混口饭吃,还望各位莫要介怀。”

    沈裕却掏出五两银子,信手放到牙子面前:“买卖不成仁义在,方才听阁下所言,似乎对匪寨内部情况十分了解?”

    牙子摸不清他的态度,于是斟酌道:“我们这行干的就是倒腾消息的活,您的意思是……”

    “我也是才知道,此处竟有故人。烦请阁下告知那两处寨子的位置,我有一些旧事要了。”

    出了茶铺,三人取上坐骑,从南门出了城。

    林惊鸿摩挲着剑柄,觉得此行颇为顺利:“这么轻易就探出了匪寨的位置,现下时辰尚早,明日日落前,咱们就能赶到流沙城。”

    沈裕闻言,摇头轻笑。

    林惊鸿不解:“怎么?”

    吕书吏接过话茬:“要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大理寺的文书明白写着:清查沿途贼寇之状,探知贼巢所在,并悉其众寡之数。”

    “什么?!”林惊鸿手下一拍,惊得马匹踢步。

    沈裕探手安抚,林惊鸿愤愤道:“这么难的活,就让你俩,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人来?这不是……”

    这不是整你们嘛!

    沈裕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吕书吏却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可不是!要我说,他们就是报复!我们大人,那中得可是甲榜,初考就中进士的,大梁开国也没几个!那群人倒好,得知了我们大人的出身,一个个就像是闻到屎的苍蝇,恨不得……哎?这样说也……嗐,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几波人明着暗着来找过多少次,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钱!我们沈家是不差那点银子,可大人说了,’官爵非可求而得,必以才德而授之’。同那些人打了几次太极,想来他们也明白了意思,不再来找。结果一授官,就连那丙榜的,最低也是九品要职。我们大人呢,堂堂甲榜进士,竟被安排个什么,什么大理寺司务,这种不必科考都能录用的微末闲官。大人才到任第一日,就有人来阴阳怪气了一番,还是那个意思:要钱!大人没理会,一周后,委命状就下来了,要大人速速离京,来办这个劳什子差事,这不就是变着法的要我们来送死嘛!”

    林惊鸿听罢,双唇紧抿,眉头深深锁起,同吕书吏一样,咬牙切齿。

    反倒是沈裕,他仍是眉目柔和。望着她那一脸愤懑的模样,轻声细语地安抚道:“现在不是还有你了吗。”

    想了想,林惊鸿气消了一些。转而以一种坚定的眼神看向沈裕,郑重其事地承诺:“我一定,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一阵风不期而至,携带着细微的沙粒,轻轻掠过,让视线变得有些朦胧。就在这朦胧之中,林惊鸿听到了沈裕满含笑意的回应。

    “好。”

    “不过……咱们该怎么’悉其众寡之数’啊?”

    一个时辰后,三人站在六六寨的寨口,两侧塔哨搭弓瞄准。

    林惊鸿僵硬偏身:“你说的办法,就是直接找土匪打听?!”

    寨门被缓缓拉开,只见里面夹道尽是持刀匪徒。

    “进!”塔哨喝道。

    三人听话步入,身后大门又重重合上。

    顺着路一直向内,尽头有一栋二层木屋。

    林惊鸿的武器被卸掉后,有人推搡着他们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堂前一把交椅,椅上铺黑黄虎皮。

    一疤脸汉子支着腿,手中把玩着一柄寒刀,从交椅上看向几人,目光阴鸷狠戾。

    疤脸汉子腮处跳了跳,随后眉一挑,指尖划过刀刃。

    “主动上门的肉票,说说吧,来干什么?”

    林惊鸿也很想知道,于是余光瞟向沈裕。

    沈裕倒是惯常那副谦逊有礼的模样,规矩作一揖:“在下唐突,想同寨主做生意。”

    疤脸汉子闻言,先将沈裕上下打量一番,随后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堂内的其他人跟着哄笑一气。

    只见疤脸汉子将手中的刀狠劲朝地上一插,刀尖入木两分,方才还笑得前仰后合的众人,瞬间都噤了声。

    “做生意?我平常只做一种生意,不知道你做得起吗?”

    沈裕从始至终云淡风轻:“在下要做的生意,与寨主往常的生意不同,但保证寨主听了,会很乐意同我合作。”

    “哦?那不妨说来听听,如果我听了不乐意……就割掉你那说大话的舌头,如何?”

    周围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林惊鸿心中暗暗估算,带着他俩全身而退的把握有几成。

    嗯,八成。

    “我想请寨主,打劫我。”

    这次不等寨主带头,堂内就爆发出震耳的讥笑。

    只是那寨主,却来了兴趣:“这似乎,就是我往常做的生意啊。”

    “不,在下是,’请’你打劫我。”

    寨主一手靠在扶手上,一手抵着下巴,吊梢眼里尽是精明。

    “不知阁下贵姓?”

    “鄙姓沈,淮北沈氏的沈。”

    对话没再继续,疤脸汉子介绍过自己叫麻瓦后,便叫手下人摆席,说愿意同沈裕谈谈这生意。

    席面是露天席,饭菜同他们中午吃的差不多,想来是这一带的常食。

    麻瓦亲自满倒大碗烧酒,向沈裕一敬:“沈兄胆识过人,这第一碗,咱不谈生意,只交朋友。”

    言毕,二人饮尽。

    此时天色已暗,有人在周围布灯。

    麻瓦端起倒好的第二碗酒:“这第二碗,今夜秋月满圆,就敬月色。”

    沈裕淡笑:“没想到麻寨主,还是个风雅之人。”

    坐在麻瓦身边的二当家手一拍桌,扬声道:“风雅啥嘛,是秋天到,羊就肥了!”

    桌上众人跟着将桌子拍得哗哗响,一时间尽是起哄的呼和。

    麻瓦抬手:“来!”

    二人又是饮尽。

    “这第三碗……”

    “麻寨主,”林惊鸿抢过沈裕手中的酒碗,朗声道:“主请不过三,这第三碗,不如让我敬您,就敬寨主的英豪,如何?”

    麻瓦将林惊鸿从头看到尾,舌头在口中顶了顶:“小姑娘是懂规矩的,不知是何名号啊?”

    “在下初入江湖,还没混出名气。鄙姓李,单字一个红,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麻寨主海涵。我先干了这碗,之后再陪一个,便当是江湖晚辈对前辈的敬意。”

    不等麻瓦回应,林惊鸿仰头喝光,随后自倒一碗,向麻瓦一敬,再次饮净。

    麻瓦眼睛盯着林惊鸿,一瞬不离。

    待她饮过两碗,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酒也利落喝掉。

    两人重新落座后,麻瓦捋了捋头,手肘撑桌,身子靠近一旁坐得规矩的沈裕,道:“好了,交情讲完,现在可以讲讲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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