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折花三
尽管喝的酩酊大醉，常万春还是安置了两间房间。
宗黎的房间在楼阁的最顶层，常万春声称为宗公子的安危考虑，特意安排两位士兵守在门口。林霜醉随口胡扯：“干脆让我俩睡一间啊，我保护他。”
她常叔的表情愈发黑沉，林霜醉的快言快语也随之轻缓：“隔一个，屏风啦。”
托她的福，宗公子别说夜间散步赏军，出门解手还要冲守门大哥微笑示意。好在常万春给他安排的房间毫无瑕疵，推开窗外，吹过顶楼的晚风带来军营肃杀豪爽的秋意，各方营帐烛火逐渐灭去，点缀满天的星辰一览无余。
宗黎左脚轻轻踩地，提起右膝一跃，如同蜂鸟敏捷地停落在窗边的巨案上。他步伐轻盈，穿着短靴却像赤脚裹布般悄无声息，鞋尖跳舞般轻点在桌案上，如履平地踩上窗户的横梁，随手撩起长袍，宽大飘逸的广袖随着风动甩在身后，跟着他屈腿落下。
这座顶楼阁窗雕工精美，仅是木制的狭窄横梁便布飞禽走兽，栩栩如生，镂花窗门巧夺天工，升州老宅的雕栏玉砌不相上下。前者威武雄厚，和西北的风沙相得益彰，后者和婉约绰丽的江南更为适配。
宗黎侧身坐在横梁上，若有人从楼下探出头来，必然会被少年悬在空中，自在晃动的左腿惊出魂来。他倚着不知安危的薄梁，散发披肩，曲着右膝眺望远方。夜既已深，远处金城的灯火只剩了了几点，尚不及身后房中跳动的烛光。这片土地地势渐高，离天空更近，一抬手好似触到稀薄的黑幕。
宗黎看着繁星，有些不解地向上抓去，回手仍是一片虚无。
“宗黎！！！哟我去！”
一道气音带着爆破从他右下方乍起。
宗黎微微皱眉向声音来源看去，比本人更要吃惊。
可能是常万春今晚的茶混着酒劲，星河流转实在眩目，宗黎感觉自己幻听眼花。不然，这怎么出现个红衣人，半悬不挂地在这楼壁上摇曳，衣带在风中飞舞，摇摇欲坠。
宗黎揉了揉眼睛。嗯？怎么还在这？
定睛一看……
怎么还和林霜醉那厮好几分相似。
“我是坐在窗户上睡着了吗……”
“睡屁啊大哥，快来，快拉我一把，岔气了。”林霜醉抓住楼阁上突出的檐壁，向宗黎伸出手来，见那是一脸惺忪，遂低声咆哮：“别看了呀宗少爷！！！先把我拉上去，要死了！”
看着林霜醉上半身扒拉着自己，半死不活地一条腿搭在窗栏，整个人软趴趴地占据了大半部分，宗黎才从混沌迷糊的世界中脱离。他一手托着少女，将身子往墙边缩了缩，眯起眼端详她的样子。
林霜醉现在的模样谈得上狼狈，平日玉冠束好的发髻一丝不苟，几缕发丝偶然飘荡在脸庞边，平添几分潇洒豪气。如今，鬓发尽散，不施粉黛的脸颊因为气喘吁吁而飞上两朵红云，随着呼吸时不时还倒抽几口凉气，看着可怜极了。尽管如此，那双杏眸神采奕奕，像荒原上懵懂天真的小鹿，看见熟悉的人亲昵地上前依偎。
少女抬手将额前的碎发全部后撩，发丝不听使唤地矗立在她脑袋上，抬起头用光鲜明亮的大脑门对着宗黎。
额骨丰满匀称，要是按他爹宗侍郎的话就是天庭饱满，妥妥的面善之相。因为爬上爬下而油亮富有光泽的脑门，更是贵人相啊。
察觉少女的体力逐渐恢复，已经不老实地扒拉，宗黎便从挪下身子坐在案上。女孩飘逸的红衣和窗外远方的黑蓝色对比强烈，犹如幽深静谧的水墨画中钻出一只呲牙咧嘴的红狐狸。宗黎双手撑在身后，难得有些随意，将长发撩在一侧问她：“你来做什么。”
林霜醉“哎呀吼”地从窗户外面爬到桌子上，藏在身后的左手也终于显露出真面目——她单手拎着一个黑色坛子，看形状倒像是地窖里面缩小的酒坛，外面还沾着点点泥星子。
难怪爬上爬下对这丫头会有些乏力，原来是单手。
林霜醉把这尊酒坛子往桌上一搁，看宗黎。许是晚上常万春拉着微醺的缘故，白天的温柔全然褪去，面容是平日里难见的几分冷淡。墨发尽散，常挂在嘴边的那抹笑意毫无踪迹，突然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扫过来的目光直截了当，带着秋意，林霜醉本就一身汗，在晚风中打了个寒战。
宗黎撩起眼皮看那坛子一眼，似笑非笑，指着酒坛：“爬四楼，就为这个？”
“对啊，”林霜醉心说，小样，还给老娘装上了：“怕您被我常叔那么一吓，想不开，从四层楼一跃而下，我可背不起宗公子的命，金贵着呢。”
宗黎嗤笑，浅眸中的冷漠消散，似大梦初醒，坐直身子，对林霜醉挂上笑：“不够微醺，再大醉一场？”
真奇怪，林霜醉轻轻皱眉，一眨眼就又变回去了。
“我爹专门让我从滇南带了的乾酒。来都来了，常叔不拿出点好的招待，还白嫖了我两坛。这不行，到河西全分完个屁了，来来来，赶紧尝点！”林霜醉把酒坛打开：“我就提了两坛子，另一坛我放到屋檐上了，来，尝尝。”
宗黎挑了挑眉，接过她打开的酒坛：“只灌我，你呢？”
林霜醉没有回答，就地盘腿坐着，脸上绽放着比身后星辰更灿烂的笑意。、
“我放酒坛子的地方挺稳当的，宗少爷想不想去看银河？”
四层小阁的屋顶看不见银河，天上的星星亮的吓人。
少女提着酒坛仰头喝酒，枕着臂弯，右脚翘在膝盖上摇摇晃晃，好不自在。
“天地浩然气，嘘嗟恃风雷，下则生河岳，上则为月星。”宗黎双手撑在身后吟道，他长袍下的双腿也难得有些散漫得摊开。正值七月十四，婵娟辞朱火，玉沙开清秋，越是靠近西北这秋意渐浓，哪怕只是金城的晚风就送来了战场硝烟的气息。他侧过脸看向林霜醉，女孩不算流畅的侧脸有些棱角，在凌乱的发丝遮盖下那小小的下巴有些俏皮，正如主人望着那还不算完整的月亮。
“千里共婵娟。明日就是下元节，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讲究？”林霜醉倒了倒酒坛，确定这坛中一滴不剩，竟抬手将这陶罐子远远一抛，“哗啦”一声在屋顶上粉身碎骨。
“倒也没什么，明天给我娘，爷爷烧烧纸罢了。”宗黎偏过脸看她，如瀑长发几缕在风中轻舞：“你呢，有什么有特别奠纪的人吗？”
林霜醉听闻此言，仰天大笑。她笑的太过狂妄，好像这世间上没有什么她在乎的一样，是那么肆意自由，胸廓，上身，乃至整个人都在颤抖。这笑声随着少女的战栗变得逐渐颤颤巍巍，最后低沉下去。宗黎头脑昏沉地看着她，觉得像她这样明艳的少女也是人间美景吧。
林霜醉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坛，一饮而尽将其重重摔在屋檐上，抬脚重重踩在突出的瓦石，张开双臂拥抱天际：“幕天席地，老天，你有了不起，把我流放至此！你以为我就认输了吗？老娘！今晚！就在这里！躺倒了！
宗黎失笑，径直躺下，歪着头看着豪横不羁少女。
真好啊。
在清晨被林霜醉叫醒时，宗黎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居然真的在片瓦石头上睡了一晚上？他直起身子打趣：“会稽公都还没……”
“嘘——”林霜醉蹲在他面前，呼出的气体还残余着酒气，小声道：“快走啦，我可不想被常叔一支轻骑护送到河西都护府。”
林霜醉不知从哪给宗黎找来了一头大马，衔枚裹蹄，两人两马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乘着一片鼾声出了金城。
骑在黑骏马身上的少女英姿飒爽，她看着宗黎坐在马背上别扭到皱眉的样子，难免有些愧疚：“实在辛苦了，到都护府我给你找一匹契合的马。”宗黎肤色白净，西域献上的汗血马通体金白，和冰清玉洁的宗公子最为适配。
穿过几座不知名的村镇，一路跑过的参天树木逐渐枯萎，随着黄沙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越来越近，枯木也低矮了下去，变成仅有半人高的灌木丛，没过多久入目的仅剩下野草了。
宗黎不知林霜醉是如何在这片戈壁荒漠中定位方向的，他们离最近路过的村寨愈发遥远，风声萧萧更胜，平白地令人胆战心惊。
“少将军！”
宗黎站在巨石上，出挑的视力让他发现远处一列马队从沙漠中心疾驰而来，大约三十来人，看样子是负剑带弓，装备精良，来势汹汹。
不会是沙漠中的盗旅吧，宗黎想起家中那些书卷上的记录，杀人不眨眼的沙漠大盗，令路过的商旅闻风丧胆，心惊胆战。
林霜醉眯起眼睛，这马队蒙着脸部，又速度奇快，一时间她也分不清来着何人。既然在她河西的地盘，也断没有临阵而逃的道理。她翻身上马，从小白身侧的马鞍里拔出一把短剑扔给宗黎，又从袖中摸出那把镶嵌着宝石玛瑙的匕首，俯下身子拍拍小白，绕到了巨石后面去。
马队飞驰电掣，就在宗黎将大马拉到石后藏好时，已经绕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住。为首的大汉虎背熊腰，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也能看出凶猛的杀意。
宗黎手执短剑挡在小白面前，面对兵痞子是将军管教，遇到江洋大盗怎么能让姑娘站在身前！他轻咳一句：“朋友，有话好好说，都可以商量的。”
林霜醉则将半具身体滑在马下，借着宗黎的遮挡观察局势。
为首的人盯着宗黎的包裹：“先把这个拿来。”
林霜醉右手移动，顺势下马左手扒拉下宗黎的包袱，站在离那壮汉前三步的位置，抬手将包裹甩了出去。
包裹脱手的同时，红鸟比包裹更高的弧线飞跃翩纤，众人只看到红光一闪，红衣人不知怎得就出现在了壮汉面前，一手抓包裹，一手持着匕首抵住那人的咽喉。
可惜壮汉无比轻松地拿捏着宗黎的包裹，同时扼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震，匕首便掉落在地。
林霜醉双眸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人：“你……”
壮汉扬手将包裹扔回宗黎怀中，摘下面巾，一张和少女相似七八的面孔映入女孩震惊的眼帘。
“大宸兵马大将军，河西总都护林凌翮,见过少将军。”
宗黎的房间在楼阁的最顶层，常万春声称为宗公子的安危考虑，特意安排两位士兵守在门口。林霜醉随口胡扯：“干脆让我俩睡一间啊，我保护他。”
她常叔的表情愈发黑沉，林霜醉的快言快语也随之轻缓：“隔一个，屏风啦。”
托她的福，宗公子别说夜间散步赏军，出门解手还要冲守门大哥微笑示意。好在常万春给他安排的房间毫无瑕疵，推开窗外，吹过顶楼的晚风带来军营肃杀豪爽的秋意，各方营帐烛火逐渐灭去，点缀满天的星辰一览无余。
宗黎左脚轻轻踩地，提起右膝一跃，如同蜂鸟敏捷地停落在窗边的巨案上。他步伐轻盈，穿着短靴却像赤脚裹布般悄无声息，鞋尖跳舞般轻点在桌案上，如履平地踩上窗户的横梁，随手撩起长袍，宽大飘逸的广袖随着风动甩在身后，跟着他屈腿落下。
这座顶楼阁窗雕工精美，仅是木制的狭窄横梁便布飞禽走兽，栩栩如生，镂花窗门巧夺天工，升州老宅的雕栏玉砌不相上下。前者威武雄厚，和西北的风沙相得益彰，后者和婉约绰丽的江南更为适配。
宗黎侧身坐在横梁上，若有人从楼下探出头来，必然会被少年悬在空中，自在晃动的左腿惊出魂来。他倚着不知安危的薄梁，散发披肩，曲着右膝眺望远方。夜既已深，远处金城的灯火只剩了了几点，尚不及身后房中跳动的烛光。这片土地地势渐高，离天空更近，一抬手好似触到稀薄的黑幕。
宗黎看着繁星，有些不解地向上抓去，回手仍是一片虚无。
“宗黎！！！哟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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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黎微微皱眉向声音来源看去，比本人更要吃惊。
可能是常万春今晚的茶混着酒劲，星河流转实在眩目，宗黎感觉自己幻听眼花。不然，这怎么出现个红衣人，半悬不挂地在这楼壁上摇曳，衣带在风中飞舞，摇摇欲坠。
宗黎揉了揉眼睛。嗯？怎么还在这？
定睛一看……
怎么还和林霜醉那厮好几分相似。
“我是坐在窗户上睡着了吗……”
“睡屁啊大哥，快来，快拉我一把，岔气了。”林霜醉抓住楼阁上突出的檐壁，向宗黎伸出手来，见那是一脸惺忪，遂低声咆哮：“别看了呀宗少爷！！！先把我拉上去，要死了！”
看着林霜醉上半身扒拉着自己，半死不活地一条腿搭在窗栏，整个人软趴趴地占据了大半部分，宗黎才从混沌迷糊的世界中脱离。他一手托着少女，将身子往墙边缩了缩，眯起眼端详她的样子。
林霜醉现在的模样谈得上狼狈，平日玉冠束好的发髻一丝不苟，几缕发丝偶然飘荡在脸庞边，平添几分潇洒豪气。如今，鬓发尽散，不施粉黛的脸颊因为气喘吁吁而飞上两朵红云，随着呼吸时不时还倒抽几口凉气，看着可怜极了。尽管如此，那双杏眸神采奕奕，像荒原上懵懂天真的小鹿，看见熟悉的人亲昵地上前依偎。
少女抬手将额前的碎发全部后撩，发丝不听使唤地矗立在她脑袋上，抬起头用光鲜明亮的大脑门对着宗黎。
额骨丰满匀称，要是按他爹宗侍郎的话就是天庭饱满，妥妥的面善之相。因为爬上爬下而油亮富有光泽的脑门，更是贵人相啊。
察觉少女的体力逐渐恢复，已经不老实地扒拉，宗黎便从挪下身子坐在案上。女孩飘逸的红衣和窗外远方的黑蓝色对比强烈，犹如幽深静谧的水墨画中钻出一只呲牙咧嘴的红狐狸。宗黎双手撑在身后，难得有些随意，将长发撩在一侧问她：“你来做什么。”
林霜醉“哎呀吼”地从窗户外面爬到桌子上，藏在身后的左手也终于显露出真面目——她单手拎着一个黑色坛子，看形状倒像是地窖里面缩小的酒坛，外面还沾着点点泥星子。
难怪爬上爬下对这丫头会有些乏力，原来是单手。
林霜醉把这尊酒坛子往桌上一搁，看宗黎。许是晚上常万春拉着微醺的缘故，白天的温柔全然褪去，面容是平日里难见的几分冷淡。墨发尽散，常挂在嘴边的那抹笑意毫无踪迹，突然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扫过来的目光直截了当，带着秋意，林霜醉本就一身汗，在晚风中打了个寒战。
宗黎撩起眼皮看那坛子一眼，似笑非笑，指着酒坛：“爬四楼，就为这个？”
“对啊，”林霜醉心说，小样，还给老娘装上了：“怕您被我常叔那么一吓，想不开，从四层楼一跃而下，我可背不起宗公子的命，金贵着呢。”
宗黎嗤笑，浅眸中的冷漠消散，似大梦初醒，坐直身子，对林霜醉挂上笑：“不够微醺，再大醉一场？”
真奇怪，林霜醉轻轻皱眉，一眨眼就又变回去了。
“我爹专门让我从滇南带了的乾酒。来都来了，常叔不拿出点好的招待，还白嫖了我两坛。这不行，到河西全分完个屁了，来来来，赶紧尝点！”林霜醉把酒坛打开：“我就提了两坛子，另一坛我放到屋檐上了，来，尝尝。”
宗黎挑了挑眉，接过她打开的酒坛：“只灌我，你呢？”
林霜醉没有回答，就地盘腿坐着，脸上绽放着比身后星辰更灿烂的笑意。、
“我放酒坛子的地方挺稳当的，宗少爷想不想去看银河？”
四层小阁的屋顶看不见银河，天上的星星亮的吓人。
少女提着酒坛仰头喝酒，枕着臂弯，右脚翘在膝盖上摇摇晃晃，好不自在。
“天地浩然气，嘘嗟恃风雷，下则生河岳，上则为月星。”宗黎双手撑在身后吟道，他长袍下的双腿也难得有些散漫得摊开。正值七月十四，婵娟辞朱火，玉沙开清秋，越是靠近西北这秋意渐浓，哪怕只是金城的晚风就送来了战场硝烟的气息。他侧过脸看向林霜醉，女孩不算流畅的侧脸有些棱角，在凌乱的发丝遮盖下那小小的下巴有些俏皮，正如主人望着那还不算完整的月亮。
“千里共婵娟。明日就是下元节，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讲究？”林霜醉倒了倒酒坛，确定这坛中一滴不剩，竟抬手将这陶罐子远远一抛，“哗啦”一声在屋顶上粉身碎骨。
“倒也没什么，明天给我娘，爷爷烧烧纸罢了。”宗黎偏过脸看她，如瀑长发几缕在风中轻舞：“你呢，有什么有特别奠纪的人吗？”
林霜醉听闻此言，仰天大笑。她笑的太过狂妄，好像这世间上没有什么她在乎的一样，是那么肆意自由，胸廓，上身，乃至整个人都在颤抖。这笑声随着少女的战栗变得逐渐颤颤巍巍，最后低沉下去。宗黎头脑昏沉地看着她，觉得像她这样明艳的少女也是人间美景吧。
林霜醉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坛，一饮而尽将其重重摔在屋檐上，抬脚重重踩在突出的瓦石，张开双臂拥抱天际：“幕天席地，老天，你有了不起，把我流放至此！你以为我就认输了吗？老娘！今晚！就在这里！躺倒了！
宗黎失笑，径直躺下，歪着头看着豪横不羁少女。
真好啊。
在清晨被林霜醉叫醒时，宗黎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居然真的在片瓦石头上睡了一晚上？他直起身子打趣：“会稽公都还没……”
“嘘——”林霜醉蹲在他面前，呼出的气体还残余着酒气，小声道：“快走啦，我可不想被常叔一支轻骑护送到河西都护府。”
林霜醉不知从哪给宗黎找来了一头大马，衔枚裹蹄，两人两马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乘着一片鼾声出了金城。
骑在黑骏马身上的少女英姿飒爽，她看着宗黎坐在马背上别扭到皱眉的样子，难免有些愧疚：“实在辛苦了，到都护府我给你找一匹契合的马。”宗黎肤色白净，西域献上的汗血马通体金白，和冰清玉洁的宗公子最为适配。
穿过几座不知名的村镇，一路跑过的参天树木逐渐枯萎，随着黄沙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越来越近，枯木也低矮了下去，变成仅有半人高的灌木丛，没过多久入目的仅剩下野草了。
宗黎不知林霜醉是如何在这片戈壁荒漠中定位方向的，他们离最近路过的村寨愈发遥远，风声萧萧更胜，平白地令人胆战心惊。
“少将军！”
宗黎站在巨石上，出挑的视力让他发现远处一列马队从沙漠中心疾驰而来，大约三十来人，看样子是负剑带弓，装备精良，来势汹汹。
不会是沙漠中的盗旅吧，宗黎想起家中那些书卷上的记录，杀人不眨眼的沙漠大盗，令路过的商旅闻风丧胆，心惊胆战。
林霜醉眯起眼睛，这马队蒙着脸部，又速度奇快，一时间她也分不清来着何人。既然在她河西的地盘，也断没有临阵而逃的道理。她翻身上马，从小白身侧的马鞍里拔出一把短剑扔给宗黎，又从袖中摸出那把镶嵌着宝石玛瑙的匕首，俯下身子拍拍小白，绕到了巨石后面去。
马队飞驰电掣，就在宗黎将大马拉到石后藏好时，已经绕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住。为首的大汉虎背熊腰，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也能看出凶猛的杀意。
宗黎手执短剑挡在小白面前，面对兵痞子是将军管教，遇到江洋大盗怎么能让姑娘站在身前！他轻咳一句：“朋友，有话好好说，都可以商量的。”
林霜醉则将半具身体滑在马下，借着宗黎的遮挡观察局势。
为首的人盯着宗黎的包裹：“先把这个拿来。”
林霜醉右手移动，顺势下马左手扒拉下宗黎的包袱，站在离那壮汉前三步的位置，抬手将包裹甩了出去。
包裹脱手的同时，红鸟比包裹更高的弧线飞跃翩纤，众人只看到红光一闪，红衣人不知怎得就出现在了壮汉面前，一手抓包裹，一手持着匕首抵住那人的咽喉。
可惜壮汉无比轻松地拿捏着宗黎的包裹，同时扼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震，匕首便掉落在地。
林霜醉双眸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人：“你……”
壮汉扬手将包裹扔回宗黎怀中，摘下面巾，一张和少女相似七八的面孔映入女孩震惊的眼帘。
“大宸兵马大将军，河西总都护林凌翮,见过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