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皆是武艺高强之辈,单听声响就知是有人武斗,闻人肃心道不好,当机立断冲出厅堂,向后院赶去。厅中诸人面色凝重,各施手段,紧随其后追击而去。
夜深露寒,庭院内树影婆娑,月华倾泻,透出阴森凉意。后院内一片狼藉,血迹遍地,死者七八具,均是被利刃刺穿咽喉,致命部位皆是要害。一名黑衣蒙面人持剑而立,双目赤红,杀意浓郁,正与廉罡缠斗。
见众人追踪而来,不仅丝毫不惧,反倒狞笑将廉罡一剑穿喉,再猛力抽出,鲜血四溅,喷薄在黑衣之上,更添狰狞嗜血,宛如恶鬼降临。闻人肃见状勃然大怒,身形如电,飞扑而去,眨眼间已掠至跟前,挥掌劈去。他武功奇高,那蒙面人猝不及防,胸腹遭受重创,惨哼一声跌倒在地,面巾掉落于地。
看清来人面孔,众人瞳仁骤缩,“廉峻!”
“廉峻,你这是何意,廉盟主乃你之父,你竟敢弑父!”一名武林豪客愤怒斥责。
廉峻捂住胸膛,咳嗽几声,面色青紫,吐出几口污秽之血,才勉强止住。他冷冷扫视众人,讥讽道,“呵,弑父?我呸!他并非我父,贪图荣华富贵、觊觎杀害我母亲!这样的人,也配称父?”
“闭嘴,我不容你如此侮辱师父!”廉肇愤然拔出长剑,握着剑柄,欲上前给廉峻狠狠一剑,却被他避了过去。廉峻擦去唇角血迹,一双漆黑眼眸映着皎洁月光熠熠生辉,他看着廉肇,唇角微挑,“侮辱?我亲耳所听,怎会有假?”
现想起当初,廉峻仍感锥心之痛,他素来崇敬廉罡,觉他是世上最好父亲,会在他练武不如兄长时安慰,会带他游历扬州。直至十二岁时,他欲和廉罡玩笑,躲书房柜中,却听得廉罡对副画像呢喃,“阿茗,你儿子长大了,愈发像你了……”
手指轻抚上画像,廉罡脸上浮现出温柔缱绻的笑意,却叫人毛骨悚然,“阿茗,幸是峻儿像你,倘若像那人,呵,我宁可毁了这孩子……阿茗,你许久未曾入我梦了,可是在怨我?然则,你可知,我爱你胜过任何人。
阿茗,你怨不得我,若不是你选了那人,我怎会走到如此地步……你莫怪我,那人有何好,叫你这般至死不渝,许是我太急迫,不肯放开你,终是因爱你所致……你们孩儿我好好照顾着,我定会善待他,且放宽心罢……阿茗,夜里你多来瞧瞧我,可好?”
十二岁少年已然明白事理,单这几句就足矣拼凑全貌,廉峻捂嘴不让自个儿发出丝毫声响,转瞬间泪流满面。不知无声哭泣多久,再听不着声响,方跌跌撞撞爬出木柜,跌到那副画卷前。
伸出颤抖手指,小心翼翼将画卷打开,看到那女子容颜,不住滴下泪来,画像上女子眉目清丽绝俗,端庄娴静,一袭白衫,纤腰束素,静谧浅笑,似不食烟火,不染尘埃。
最为主要,乃那人模样与他有八分相像,谁都能瞧出二人血脉联系。廉峻踉跄后退数步,扶住桌案,低头呜咽出声,他从不信命运,现却尝着命运弄人滋味,这是何等苦涩悲痛,他并非阿爹儿子,他阿爹杀了自己亲生母亲。
这般打击,饶是廉峻生性比旁人沉稳都难以接受。他亦轻抚画像,画像上女子含笑望着,仿佛是在看他,又仿佛是在看别处,神情悠远缥缈。倒叫廉峻镇定了些许,他放好画像,踉跄着走回房,他需查清楚,到底是怎回事——在此之前,他得好生哭一哭,平复心绪。
“七载,我查访了整整七载,方才确认当时他所言为真!”廉峻声音嘶哑,面容悲切而苦涩,“无数次,我希是我听混了,一切不过场梦,然他不是……廉罡他杀了我娘,叫我认贼作父整整十九载!”
廉肇气结,“胡说八道!”
不单廉肇不信,其余武林豪杰亦是不信,廉罡是著名善人,侠义之名传播四方,在座诸位或是受过他恩惠,或是对他极为仰慕,哪能轻易相信廉峻话语?群情激奋对廉峻怒目相视,恨不冲上前去,替廉罡报仇雪恨。
闻人肃三尺青锋雪白,欲挥剑斩杀,然对上那眼眸又不住停顿,当真相像,叫他不忍下手。他不动,旁人同不敢动,都不知闻人肃这剑神、廉罡至交好友在犹疑何。
心中挣扎半晌,闻人肃提剑动手之际,一枚玄色箭矢破空射来,将剑尖挡开,发出“锵”的一声脆鸣,箭矢钉入柱子上,尾羽嗡嗡震颤。闻人肃侧首望向箭矢来源,正见一男子负手离去,轻功极为了得,眨眼间消失在屋外。
然闻人肃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岂是寻常武者可比拟,“追!”闻人肃冷冷道,随即领先跃出窗外,武林人士纷纷效仿。
有人惊惧廉峻趁乱逃离,一剑柄挑向廉峻,命他跟从。廉峻冷笑,他从未想逃,自个儿这所谓父亲名头多盛,他是知晓,当他动手一刹,就不曾想过活着离开——被世人通缉,躲躲藏藏日头他过不惯!
撑起身子,老实跟在众人身后,然廉峻怎都没想到,那人所去之地,竟是廉罡书房。黑影一闪而逝,众人追进屋内,小小书斋一览无遗,却不见偷袭之人。
这可为大事,在场诸多英雄豪杰,皆是江湖有名有脸人物,被人偷袭便也罢了,还叫人在眼皮底下溜走,岂不贻笑大方。闻人肃环视周遭,见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遂皱眉道,“贼人狡猾,定是藏匿于此,诸位分散搜索,务必找到此人,严惩不贷!”
在场武林人士也觉有理,立刻分成几队,分散在四周搜寻。廉峻被人看在一旁,不得擅自行动,冷眼旁观众人,东搜西罗,一无所获,刚想讽刺,苏离敲着书架后头墙壁道,“这边有暗室。”
廉峻诧异抬头,他从不知这小小书房中,有一暗室。他不知,旁人更是不知,稍稍商议一二,众人决意进去瞧瞧,正寻着打开方法闻人肃率先拔剑,劈裂墙面,实心的全是剑痕,而遮掩用墙壁一下崩塌,露出一条狭窄通道。阴寒潮湿气息扑鼻而来,暗道狭窄,仅供两人并肩而行。
“此处有古怪,我等小心些。”
众人这么商议着鱼贯而入,暗道里光线昏暗,脚踩下去沙沙作响,一路走过,暗道深邃曲折,越往里,寒气越重。闻人肃手执宝剑,一马当先走在前,其余人紧随其后,不时警惕四周,以防有诈。
越是往里走,越是阴森逼仄,令人脊背发凉,寒毛直竖。忽闻一阵腥臭味窜入鼻间,令人恶心欲呕,“叮哐。”闻人肃脚下踩到块圆形玉佩,玉质上乘,触感冰凉,他弯腰捡起,仔细瞧了瞧。玉佩通体晶莹剔透,只一角缺了口,光滑如镜。
见着这熟悉玉佩,闻人肃不禁潸然泪下,顾不得其他,转眼间不见踪迹,想是去往里处。众人不解,赶忙追去,暗道蜿蜒曲折,不过须臾,已到尽头,豁然开朗,一间密室出现眼前。里头堆满了箱笼、刀剑、书籍、金银珠宝及奇珍异草,琳琅满目,甚是壮观。
然最为瞩目并非这些,而是中央树立一尊美女人像,姿态优雅端庄,端坐莲花石台之上,貌秀丽端庄,姿态婀娜,眼眸微闭,眉宇舒展,嘴角若有若无微笑,显然在笑,笑中带着嘲弄,令人不由心中一凛。
本该乌黑秀发,却是无比枯黄,如干稻草。双颊凹陷,颧骨凸起,原先美丽容颜,乍一看去颇有几分鬼魅模样。然闻人肃仍是痴痴站着,似忘记反应,哀恸莫名。
“剑神!”众人呼喊一声,齐齐围上前,见闻人肃呆愣不动,不敢多言,同在一旁矗立,仔细打量四周。独苏离一人上前,伸手触碰美人像,指腹摩挲其肌肤。美人雕像表皮粗糙,摸着有些刺手,鼻尖处萦绕腥臭味,面色陡然冷厉,声若冰霜,“她并非雕像,而是人,且非活人,死了许久。”
每一字都刻在闻人肃心头,叫闻人肃痛不欲生,跪地落下泪来,“阿茗……”
见他这般模样,众人如何不知世上唯闻人肃早去妻室,能叫他失态至如此。可闻人剑神妻房遗骸不是被廉罡收敛,怎会在此?一大胆揣测,油然而生,不单他们,闻人肃亦是想到,极激动回头,对上廉峻那与妻子相似眉眼,心中剧痛,“你……你是我儿……”
“这……”便是晓得廉罡私下面貌的廉峻都不由呆滞,他素以为他爹娘死于廉罡之手,查了多年种种证据亦是如此。现闻人肃却道他是他子,不由迟疑道,“许是……许是弄错了。”
“不会错,你耳后是否有颗黑痣。”闻人肃难抑激动,泪水又是夺眶而出。廉峻抚着右侧耳后,那确是有颗黑痣,心思无比复杂,“是,可是……”
“那就没错了,你确实是我儿。”闻人肃斩钉截铁道,他妻子耳后也有黑痣,据妻子说此乃她们家代代相传胎记。且就是没有,凭借廉峻眉眼,他足以确定面前这人是他儿子。
正欣喜若狂的闻人肃愕然想起方才他伤了廉峻,颤抖手握住廉峻臂膀,歉疚万分急切问道,“我方才……伤了你?抱歉,我……我一时情急,你……你还好吧?”
谁也不曾想到,素来孤傲的闻人肃竟有一日连话都会颠三倒四、小心翼翼。廉峻避开他手,退了一步,不知用何等心情面对闻人肃,只得沉声道,“我没事,剑神再确认清楚一点罢……”
闻人肃心下一慌,又不知说些甚,苏离叹息拦住他,道,“剑神镇定些,实若真是廉罡所为,定是有帮手,不若出去好生审审,或许会有收获。”
闻人肃听他劝慰,顿时醒悟,擦了把脸颊泪水,吩咐人将此间物品整理妥善。众豪杰本就敬佩于他,现同是好奇究竟是怎回事,故而听从闻人肃调遣,各自收拾物件,但这一收拾,又收拾出事来。
一位青衣侠客,抱着本秘籍痛哭不已,“阿兄,阿兄,我对不住你啊!”
此人名秦沭,正是秦筠之父的亲弟,青竹红莲遇害时他不足八岁,不说复仇,便连抚育秦筠都不成。后秦筠被廉罡收养后,对其极为感激,视廉罡为恩人,屡屡相助。便是廉罡希履行初时约定,叫秦筠嫁入廉家之事,他亦咬牙不曾有半句阻拦,谁料竟助了个仇人。
众人见他哭个不停,均是安慰几句,却又不免心生怜悯,彼时秦家遭逢大变,秦沭虽坚强,终归年纪尚轻,见廉罡为兄报仇,收养侄女后,对廉罡可谓是死心塌地。待他武功大乘,更为廉家任劳任怨,解决诸多苦难,就望廉罡好生对待秦筠。
现知真相,如何不痛彻心扉,且因秦沭之事,众人皆长了个心眼子,仔细查看周遭物件,竟又寻着了几个不知算不算苦主的苦主——说是苦主,乃因里头东西与其有些许牵扯,若说不是,因东西真正主人皆为满门被灭,好些说是无妄教所为所抢,现却在廉罡密室,不知其中有何干系。
夜深露寒,庭院内树影婆娑,月华倾泻,透出阴森凉意。后院内一片狼藉,血迹遍地,死者七八具,均是被利刃刺穿咽喉,致命部位皆是要害。一名黑衣蒙面人持剑而立,双目赤红,杀意浓郁,正与廉罡缠斗。
见众人追踪而来,不仅丝毫不惧,反倒狞笑将廉罡一剑穿喉,再猛力抽出,鲜血四溅,喷薄在黑衣之上,更添狰狞嗜血,宛如恶鬼降临。闻人肃见状勃然大怒,身形如电,飞扑而去,眨眼间已掠至跟前,挥掌劈去。他武功奇高,那蒙面人猝不及防,胸腹遭受重创,惨哼一声跌倒在地,面巾掉落于地。
看清来人面孔,众人瞳仁骤缩,“廉峻!”
“廉峻,你这是何意,廉盟主乃你之父,你竟敢弑父!”一名武林豪客愤怒斥责。
廉峻捂住胸膛,咳嗽几声,面色青紫,吐出几口污秽之血,才勉强止住。他冷冷扫视众人,讥讽道,“呵,弑父?我呸!他并非我父,贪图荣华富贵、觊觎杀害我母亲!这样的人,也配称父?”
“闭嘴,我不容你如此侮辱师父!”廉肇愤然拔出长剑,握着剑柄,欲上前给廉峻狠狠一剑,却被他避了过去。廉峻擦去唇角血迹,一双漆黑眼眸映着皎洁月光熠熠生辉,他看着廉肇,唇角微挑,“侮辱?我亲耳所听,怎会有假?”
现想起当初,廉峻仍感锥心之痛,他素来崇敬廉罡,觉他是世上最好父亲,会在他练武不如兄长时安慰,会带他游历扬州。直至十二岁时,他欲和廉罡玩笑,躲书房柜中,却听得廉罡对副画像呢喃,“阿茗,你儿子长大了,愈发像你了……”
手指轻抚上画像,廉罡脸上浮现出温柔缱绻的笑意,却叫人毛骨悚然,“阿茗,幸是峻儿像你,倘若像那人,呵,我宁可毁了这孩子……阿茗,你许久未曾入我梦了,可是在怨我?然则,你可知,我爱你胜过任何人。
阿茗,你怨不得我,若不是你选了那人,我怎会走到如此地步……你莫怪我,那人有何好,叫你这般至死不渝,许是我太急迫,不肯放开你,终是因爱你所致……你们孩儿我好好照顾着,我定会善待他,且放宽心罢……阿茗,夜里你多来瞧瞧我,可好?”
十二岁少年已然明白事理,单这几句就足矣拼凑全貌,廉峻捂嘴不让自个儿发出丝毫声响,转瞬间泪流满面。不知无声哭泣多久,再听不着声响,方跌跌撞撞爬出木柜,跌到那副画卷前。
伸出颤抖手指,小心翼翼将画卷打开,看到那女子容颜,不住滴下泪来,画像上女子眉目清丽绝俗,端庄娴静,一袭白衫,纤腰束素,静谧浅笑,似不食烟火,不染尘埃。
最为主要,乃那人模样与他有八分相像,谁都能瞧出二人血脉联系。廉峻踉跄后退数步,扶住桌案,低头呜咽出声,他从不信命运,现却尝着命运弄人滋味,这是何等苦涩悲痛,他并非阿爹儿子,他阿爹杀了自己亲生母亲。
这般打击,饶是廉峻生性比旁人沉稳都难以接受。他亦轻抚画像,画像上女子含笑望着,仿佛是在看他,又仿佛是在看别处,神情悠远缥缈。倒叫廉峻镇定了些许,他放好画像,踉跄着走回房,他需查清楚,到底是怎回事——在此之前,他得好生哭一哭,平复心绪。
“七载,我查访了整整七载,方才确认当时他所言为真!”廉峻声音嘶哑,面容悲切而苦涩,“无数次,我希是我听混了,一切不过场梦,然他不是……廉罡他杀了我娘,叫我认贼作父整整十九载!”
廉肇气结,“胡说八道!”
不单廉肇不信,其余武林豪杰亦是不信,廉罡是著名善人,侠义之名传播四方,在座诸位或是受过他恩惠,或是对他极为仰慕,哪能轻易相信廉峻话语?群情激奋对廉峻怒目相视,恨不冲上前去,替廉罡报仇雪恨。
闻人肃三尺青锋雪白,欲挥剑斩杀,然对上那眼眸又不住停顿,当真相像,叫他不忍下手。他不动,旁人同不敢动,都不知闻人肃这剑神、廉罡至交好友在犹疑何。
心中挣扎半晌,闻人肃提剑动手之际,一枚玄色箭矢破空射来,将剑尖挡开,发出“锵”的一声脆鸣,箭矢钉入柱子上,尾羽嗡嗡震颤。闻人肃侧首望向箭矢来源,正见一男子负手离去,轻功极为了得,眨眼间消失在屋外。
然闻人肃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岂是寻常武者可比拟,“追!”闻人肃冷冷道,随即领先跃出窗外,武林人士纷纷效仿。
有人惊惧廉峻趁乱逃离,一剑柄挑向廉峻,命他跟从。廉峻冷笑,他从未想逃,自个儿这所谓父亲名头多盛,他是知晓,当他动手一刹,就不曾想过活着离开——被世人通缉,躲躲藏藏日头他过不惯!
撑起身子,老实跟在众人身后,然廉峻怎都没想到,那人所去之地,竟是廉罡书房。黑影一闪而逝,众人追进屋内,小小书斋一览无遗,却不见偷袭之人。
这可为大事,在场诸多英雄豪杰,皆是江湖有名有脸人物,被人偷袭便也罢了,还叫人在眼皮底下溜走,岂不贻笑大方。闻人肃环视周遭,见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遂皱眉道,“贼人狡猾,定是藏匿于此,诸位分散搜索,务必找到此人,严惩不贷!”
在场武林人士也觉有理,立刻分成几队,分散在四周搜寻。廉峻被人看在一旁,不得擅自行动,冷眼旁观众人,东搜西罗,一无所获,刚想讽刺,苏离敲着书架后头墙壁道,“这边有暗室。”
廉峻诧异抬头,他从不知这小小书房中,有一暗室。他不知,旁人更是不知,稍稍商议一二,众人决意进去瞧瞧,正寻着打开方法闻人肃率先拔剑,劈裂墙面,实心的全是剑痕,而遮掩用墙壁一下崩塌,露出一条狭窄通道。阴寒潮湿气息扑鼻而来,暗道狭窄,仅供两人并肩而行。
“此处有古怪,我等小心些。”
众人这么商议着鱼贯而入,暗道里光线昏暗,脚踩下去沙沙作响,一路走过,暗道深邃曲折,越往里,寒气越重。闻人肃手执宝剑,一马当先走在前,其余人紧随其后,不时警惕四周,以防有诈。
越是往里走,越是阴森逼仄,令人脊背发凉,寒毛直竖。忽闻一阵腥臭味窜入鼻间,令人恶心欲呕,“叮哐。”闻人肃脚下踩到块圆形玉佩,玉质上乘,触感冰凉,他弯腰捡起,仔细瞧了瞧。玉佩通体晶莹剔透,只一角缺了口,光滑如镜。
见着这熟悉玉佩,闻人肃不禁潸然泪下,顾不得其他,转眼间不见踪迹,想是去往里处。众人不解,赶忙追去,暗道蜿蜒曲折,不过须臾,已到尽头,豁然开朗,一间密室出现眼前。里头堆满了箱笼、刀剑、书籍、金银珠宝及奇珍异草,琳琅满目,甚是壮观。
然最为瞩目并非这些,而是中央树立一尊美女人像,姿态优雅端庄,端坐莲花石台之上,貌秀丽端庄,姿态婀娜,眼眸微闭,眉宇舒展,嘴角若有若无微笑,显然在笑,笑中带着嘲弄,令人不由心中一凛。
本该乌黑秀发,却是无比枯黄,如干稻草。双颊凹陷,颧骨凸起,原先美丽容颜,乍一看去颇有几分鬼魅模样。然闻人肃仍是痴痴站着,似忘记反应,哀恸莫名。
“剑神!”众人呼喊一声,齐齐围上前,见闻人肃呆愣不动,不敢多言,同在一旁矗立,仔细打量四周。独苏离一人上前,伸手触碰美人像,指腹摩挲其肌肤。美人雕像表皮粗糙,摸着有些刺手,鼻尖处萦绕腥臭味,面色陡然冷厉,声若冰霜,“她并非雕像,而是人,且非活人,死了许久。”
每一字都刻在闻人肃心头,叫闻人肃痛不欲生,跪地落下泪来,“阿茗……”
见他这般模样,众人如何不知世上唯闻人肃早去妻室,能叫他失态至如此。可闻人剑神妻房遗骸不是被廉罡收敛,怎会在此?一大胆揣测,油然而生,不单他们,闻人肃亦是想到,极激动回头,对上廉峻那与妻子相似眉眼,心中剧痛,“你……你是我儿……”
“这……”便是晓得廉罡私下面貌的廉峻都不由呆滞,他素以为他爹娘死于廉罡之手,查了多年种种证据亦是如此。现闻人肃却道他是他子,不由迟疑道,“许是……许是弄错了。”
“不会错,你耳后是否有颗黑痣。”闻人肃难抑激动,泪水又是夺眶而出。廉峻抚着右侧耳后,那确是有颗黑痣,心思无比复杂,“是,可是……”
“那就没错了,你确实是我儿。”闻人肃斩钉截铁道,他妻子耳后也有黑痣,据妻子说此乃她们家代代相传胎记。且就是没有,凭借廉峻眉眼,他足以确定面前这人是他儿子。
正欣喜若狂的闻人肃愕然想起方才他伤了廉峻,颤抖手握住廉峻臂膀,歉疚万分急切问道,“我方才……伤了你?抱歉,我……我一时情急,你……你还好吧?”
谁也不曾想到,素来孤傲的闻人肃竟有一日连话都会颠三倒四、小心翼翼。廉峻避开他手,退了一步,不知用何等心情面对闻人肃,只得沉声道,“我没事,剑神再确认清楚一点罢……”
闻人肃心下一慌,又不知说些甚,苏离叹息拦住他,道,“剑神镇定些,实若真是廉罡所为,定是有帮手,不若出去好生审审,或许会有收获。”
闻人肃听他劝慰,顿时醒悟,擦了把脸颊泪水,吩咐人将此间物品整理妥善。众豪杰本就敬佩于他,现同是好奇究竟是怎回事,故而听从闻人肃调遣,各自收拾物件,但这一收拾,又收拾出事来。
一位青衣侠客,抱着本秘籍痛哭不已,“阿兄,阿兄,我对不住你啊!”
此人名秦沭,正是秦筠之父的亲弟,青竹红莲遇害时他不足八岁,不说复仇,便连抚育秦筠都不成。后秦筠被廉罡收养后,对其极为感激,视廉罡为恩人,屡屡相助。便是廉罡希履行初时约定,叫秦筠嫁入廉家之事,他亦咬牙不曾有半句阻拦,谁料竟助了个仇人。
众人见他哭个不停,均是安慰几句,却又不免心生怜悯,彼时秦家遭逢大变,秦沭虽坚强,终归年纪尚轻,见廉罡为兄报仇,收养侄女后,对廉罡可谓是死心塌地。待他武功大乘,更为廉家任劳任怨,解决诸多苦难,就望廉罡好生对待秦筠。
现知真相,如何不痛彻心扉,且因秦沭之事,众人皆长了个心眼子,仔细查看周遭物件,竟又寻着了几个不知算不算苦主的苦主——说是苦主,乃因里头东西与其有些许牵扯,若说不是,因东西真正主人皆为满门被灭,好些说是无妄教所为所抢,现却在廉罡密室,不知其中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