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阳县官衙。

    几个官吏在正堂议事。

    “诸位可曾听闻,即将上任的新县令是个女子!”

    “我知道,就是本朝第一位女官云瑞鹤吧?听说她断案如神,素有才名,在大理寺任职期间,屡破悬案,因此圣上才任命她为新任栗阳县令。”

    “我看,她未必有传闻中那般出类拔萃,这些名声只怕是她自己传扬开来的。”

    “是真是假,等她到任便知。”

    “难道我们日后都要受一个女子的管辖?”

    此言一出,有好几个官吏脸上都露出不忿的神色。

    县尉林正举老成持重,倒是面色如常,宽慰道:“圣上既派她前来,想必她是有真本事的。她是县令,官职在我等之上,受她管辖有何不可?不可因其女子身份,便轻慢于她。”

    一个丹凤眼官吏附和道:“不错,听闻云县令是去年通过女子科举考中的女进士,是有真才实学的。”

    女子科举是皇帝推行的新政,去年是第一届,考试难度很大。

    参与者数百人,最终通过殿选,被钦点为女进士的,不过三四人,而云瑞鹤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亘古未有的新奇事,虽有几个女子站在了高处,但世人仍对女子抱有偏见,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他们正议论着,一个衙役急匆匆进来禀报:“云县令来了。”

    他们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绯红色官服、气度沉稳的女官走了过来。

    她长相柔美华贵,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英气和锐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融合,显得很特别。

    好几个官吏见了,都在心中暗加赞赏。

    但也有些官吏见其身材娇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存了轻视之意。

    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仆,长得十分相似,似乎是一对双胞胎。

    云瑞鹤见到众人,不卑不亢地微笑:“诸位便是栗阳县的属官吧?本官是新来的县令云瑞鹤。”

    她把自己的告身拿出来给县丞看,县丞林正举稍加查验,便赶紧还给云瑞鹤,对她行礼:“属下栗阳县县丞林正举,携众吏员拜见云大人。”

    其他人虽然心思各异,但也暂且按下,跟着行礼。

    云瑞鹤观察众人的神色,似乎有好几个人有些不屑。

    她心中了然,自己初来乍到,又是女子,肯定会遭到一些质疑。

    她去年刚成为女进士,去大理寺任职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形。

    不过,她最终以自己断案的能力、出色的政绩,令众人改观。

    如今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她已轻车熟路。

    她进入正堂,先询问了众位吏员的姓名、籍贯等。

    县丞林正举是官职最高、年纪最大的,看着德高望重,性情温和,应该较好说话。

    其他吏员或为主簿,或为典史,或为士曹、法曹、税曹等,官职、年纪、性情不一。

    只是,却缺少了一个重要人物,便是县尉。

    云瑞鹤问道:“本县县尉如何不见?”

    林正举道:“禀大人,县尉吴彪率领一班衙役在外缉盗,还未回来。”

    云瑞鹤点头:“那下回再见吧。县里可有积压的政务?本官现在去处理。”

    有个三角眼官员道:“云大人远道而来,还是去府邸稍作休息。这些日子的政务,一向是由县丞处理,我等从旁协助,以后依这个旧例便可。”

    说话的是本县的法曹,邱仪。

    他神色倨傲,看向云瑞鹤的眼神有些不信任。

    云瑞鹤道:“之前本县没有县令,才需县丞主事。本官既然已经到任,自该担起责任。本官不敢贪图享乐,当以政务为先。”

    “云大人,这公堂政务可不是你们女儿家的绣花弄巧,县丞大人对此颇有心得,您不如先观摩学习一二,到时候再上手也不迟啊。”

    “你这是不信任本官了?并非每个女子都专研女红针黹,也有勤奋好学不输男子者。”

    “不敢,小人也是从大局出发。”

    “本官在京城为官时,尚且游刃有余,难道还当不好一个县令?你且把积压的卷宗拿来。”

    邱仪有些不情愿,县丞林正举咳嗽几声,示意邱仪不要明着跟县令作对,邱仪这才拿了一些卷宗过来。

    第一个卷宗是老人集体暴毙案,云瑞鹤看了看案子的详情。

    在本县的黄石镇,有个孝子叫黄诚。他胸无大志,从成年开始就一直在家侍奉父母,并未外出谋生。

    不过他为人细心周到,将父母照顾得无微不至,逐渐有了孝子的美名。

    附近有几个孤寡老人没有孩子,便请黄诚一并照顾他们,按月给予报酬。如此,黄诚也算是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黄诚每日在家煮饭做菜,做好后先供给父母,再送饭给其他几个孤寡老人。他的父母吃什么,那几个老人也吃什么,并无区别。

    他有空时,便会去陪伴那几个孤寡老人,让他们不至于太寂寞,如同亲人一般。

    因此,黄诚的名声很好。

    谁知,三日前的深夜,那几个孤寡老人突然全部暴毙。仵作验尸之后,发现他们中了毒。

    而且,那几个老人家里的财物也没了。

    他们一直是由黄诚照顾,黄诚便成了最大的嫌疑者。

    衙役们将他拘捕到案,可他拒不承认杀人一事。

    由于官吏们太忙,暂时顾不上此案,便暂时将黄诚拘押在大牢。

    云瑞鹤问道:“那日黄诚送的饭菜有毒吗?”

    林正举道:“这就不知了。因那些老人晚上都吃得很少,那天晚上黄诚只煮了一点面,分给他父母和几个老人吃。他们把食物全吃完了,什么都没剩下。而且,吃完之后,黄诚马上把碗筷洗了,所以没有可以查验的东西。”

    “既然他父母也吃了,为何没中毒?”

    邱仪冷笑一声,道:“那自然是因为他没给父母的碗里下毒,却给其他老人碗里下毒了。云大人怎么连这也不明白?”

    “这话未免主观臆断了。依我看,此事存在很大的疑点。”

    “敢问有何疑点?”

    “那几个孤寡老人是否曾立过遗嘱,说自己身故之后会将遗产赠与黄诚?”

    邱仪被问住了,此事他未曾了解过。不过,他不愿落了下风,便道:“这很重要吗?当务之急是让黄诚认罪。”

    云瑞鹤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他若无罪,怎能屈打成招?你身为本县法曹,平日里就是这样断案的吗?”

    “这……”

    林正举见气氛有些紧张,便道:“据我所知,那几位孤寡老人并未立下赠送遗产的遗嘱,只是立了字据,只要黄诚一直照顾他们,便按月给钱。”

    云瑞鹤点头:“这较为合理。若是他们提前立下遗嘱,把遗产给某个人,那个人难免起了贪心,甚至产生谋财害命的想法。

    但现在,他们并未立这样的遗嘱,那么对于黄诚来说,那些老人活得越久,反而对他越有利,因为他能挣到更多的钱。”

    “大人的意思是,黄诚不太可能是凶手?”

    “目前线索太少,还不能下定论。我得先见黄诚一面。”

    “那属下叫差人将黄诚提上公堂,让大人升堂审案。”

    “不,我去大牢私下见他便可。升堂审问太过正式,他一紧张,可能会忘记关键线索。私下见面,他心情放松些,也能多想起一些事情。”

    “是。”

    县丞林正举倒是很配合,马上给云瑞鹤带路,往大牢而去。

    云瑞鹤的两个小仆也跟了上来,林正举道:“大牢阴寒,这两个孩子就不必去了吧,免得生了病。”

    云瑞鹤笑道:“林公不必担忧,他们二人身体好着呢。”

    那对双胞胎小仆也冲林正举一笑。

    林正举见他兄妹二人眉清目秀,眼神灼灼,与众不同,也就放下心来。

    云瑞鹤和林正举走后,剩下的官吏继续闲聊。

    邱仪道:“这小姑娘还挺会装模作样的,我看她能查出什么来。”

    一个青衣官吏附和:“我看她只是出于好奇,等查案遇到困难时,就会回京城去了,待不久的。”

    一个瘦长如竹竿的官吏道:“林县丞也真是的,还真的带她去见犯人了,她一个小女子懂什么?咱们都忙死了,哪有功夫陪一个小姑娘耗?”

    一个黄须官吏道:“她要是能把这案子查明白了,我就把自己的鞋子吃了。”

    也有几个性情平和的官吏持不同意见,只是他们不擅争论,没有出声。

    另一边,云瑞鹤已经来到大牢。

    林正举指着前面一间牢房:“云大人,犯人黄诚就在那间屋子。”

    云瑞鹤走了过去,见牢房里有一个穿着囚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他面相憨厚,神色间带着几分冤屈,怎么看也不像杀人犯。

    云瑞鹤问道:“你是黄诚?”

    黄诚抬起头来,疑惑道:“你是谁?”

    林正举有些威严地介绍:“黄诚,这是新来的云县令,不得无礼。”

    黄诚第一次见到女官,好奇地看了云瑞鹤几眼,便赶紧向她行礼问好。

    接着,他开始叫屈:“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云瑞鹤耐心询问:“你把当天的情况详加说明,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是……那几个老人,平时都是我送饭和照顾……那天,我做的是青菜面。因分量不多,所有的面和汤都吃完了,没有剩下的。

    那些面条我和我爹娘都吃了,可是我们一家都没事,不知道那些老人为何会被毒死……”

    “你是亲眼看着他们吃下去的吗?”

    “不是,我只是给她们送饭,送完饭就回家。估摸着他们吃完了,我再去收碗筷。”

    “你去收碗筷的时候,他们情况如何?”

    “他们那时候都没什么问题,有说有笑的。”

    “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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