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侄女在道观中如何生活,他回去如何向母亲及大哥大嫂交代?

    他指了指身后家人们手中背上的包袱:“这么多行李...你一个人也拿不动。”

    还不待萧清落说话,老者先抚了胡须:“罢罢,跨过这道门便是仙凡有别,你等莫要误了时辰。”

    说着自顾转身,萧清落只得赶忙跟上。

    “三叔,回去罢,就此别过了。”

    萧清落的声音自上了那台阶就变得缥缈起来了,背影决绝,任由萧淮奕再怎么呼喊也未回头。

    萧清落跟上前去,分明加快了速度,却是怎么追也追不到前面缓缓登山的萧清落和老者。

    追了许久,人累得不轻,他停下来在山道上喘息,回头看仆人们在不远处。

    身旁依旧山石青苔藤蔓古树,竟然是方才与萧清落分手之地。

    众人顿时满身冷汗,本就清凉的山间越发显得古怪森然。

    萧淮奕回想着方才的场景,慢慢思索过味来。

    萧清落应当不是不回应他,而是进入了老者说的那道门,听不见他们说话了。

    可这哪有什么门,除了一堆古怪的石头。

    他颓然地靠着山石坐了半日,可周围除了偶尔的飞鸟路过,再没有半点动静。

    日头西斜,光线越发昏暗起来,林子深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仆人们都有害怕,劝着萧淮奕下山了。

    萧淮奕根本没办法放心,但又不能留在林中过夜,只好在山道上一路做了标记。

    夜晚睡觉,他梦里停留在送萧清落上山之前,但自己却怎么也没想起来阻止她。

    惊醒数次,总算熬到了天蒙蒙亮,草草收拾一番,他又带了人上山。

    这次他从号称有仙凡之隔的山门的位置开始,一直不回头地登山,直累到再也提不起脚步,回身一看,仆人们还在身后。

    萧淮奕有些气愤地折返回来,对着仆人们道:“吩咐了你们几个原地等着就是,怎么又跟上来了?”

    仆人们都老实八交地摇头:“爷,我们都没动......您也没动啊。”

    萧淮奕:......

    不会是鬼打墙吧?萧淮奕暗自掐了掐手,确认过自己清醒着,又在这地方枯等。

    傍晚又下了山,萧淮奕找来当地人细问。

    本地人说话口音他们听得不是十分明白,双方驴唇不对马嘴地比划了半日,这才些微得到些关于这南极山的信息。

    原来南极山这延绵山峰之中,容纳了不少修行的隐士,若不是他们主动出山,常人却难以寻得其踪迹。

    听到此处,萧淮奕心中微微安定,想必那老者便是山中隐士。

    如此说来,萧清落当是没有太大危险才是。

    只听见那位本地人又说了几句话,重复到第六遍的时候,萧淮奕这才勉强明白他的意思。

    这山中有猛兽,有迷障,也有毒雾,仙者自然可以来往自如,但普通人入山中不得返,最大的可能便是入了野兽的口了。

    只这一句多余的闲话,又将萧淮奕心事勾了起来。

    他们隔一日便沿着山道走一遭,多么希望萧清落就在那地方等他们。

    这般坚持了两月有余,盘缠所剩也不多,仆人知晓萧淮奕的心结,到底也没敢多劝他返程回家。

    这一日又如往常登山,到了那几块怪石之处,只见道旁的碎石上多了一个灰布的小包袱。

    萧淮奕心下激动,忙跑过去拾起包袱。

    里头果然是萧清落的东西。

    除了一只随身戴着的镯子作为证物,还有一封书信以及几个圆头圆脑的瓶罐。

    那书信上头是萧清落的笔记:“三叔淮奕敬启”。

    仆人们瞧着萧淮奕手中握着镯子,拿着那封信,坐在山石上读了一遍又一遍。

    问他上头都写了什么,也不见他应。

    直至阳光再次西斜,萧淮奕这才长叹一声,将信收回袖中。

    又将那镯子慎重包了起来,收了包袱,带着仆人们下了山。

    晚上,仆人们得到了主子给的一粒灰色小药丸,萧淮奕看着他们一一服下。

    虽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丸,但众人心中都清楚,这登山的日子应当是要结束了。

    白日里萧淮奕让他们放在碎山石上的那几个包裹,也不知萧清落会不会来取。

    说不得也有可能会被山猴子叼了去。

    **

    第二日,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回家之旅。

    旅店老板颇有些舍不得他们走。

    这一行人不事生产,吃喝住都是靠他们家供给,也不还价,住了几个月,着实挣了不少银子钱。

    回程走了一小段路,盘缠就耗尽了。

    萧淮奕不得不将先前给萧清落准备下的物什变卖了几箱笼。

    许是物以稀为贵,一套普通的白瓷茶具,愣是卖了好几倍的价钱出去。

    半匹普通的轻纱布料,也卖出了意想不到的好价钱。

    在宛州不值钱的东西,到了这天远地远的地方,竟都变成了的紧俏货。

    换了银钱在手中,萧淮奕也在当地买了些土仪,预备带回家里。

    走了两三停地方,却又将这些东西卖尽了。

    原因无他,还是因为价高。

    他好歹也算是个商人之家出身,岂有不重利的?

    这一省的土仪带不回家,还有下一省不是。

    一路南归,进到西宁一带,就离萧淮瑾做官的地方不远了。

    萧淮奕的驴子队伍拐了个弯,径直朝他们夫妇的府邸而去。

    孩子不在身边,夫妇两个瞧着又比先前添了几分风霜。

    萧淮奕将那件随身携带的灰色包袱打开,取出信件交给萧淮瑾。

    陈氏一看见那镯子就哭了,再听萧淮瑾讲了信的内容,更是泣不成声。

    原来萧清落投入到昊清真人门下修长生道去了。

    见萧淮奕这个叔叔及一众家下人日日到山门面前苦等,早已被毒障侵袭的他们却毫不知情。

    那真人瞧了颇为感动,特地赠予萧清落家人一些丹药。

    仆人们和萧淮奕当晚服下的便是祛除体内毒气的良方,另外还有几个小瓶子中,各放了一粒白色丹丸,乃是用来救急的。

    萧淮瑾数了一数,瓶子有三个。

    他们夫妇一颗,萧淮奕一颗,剩下的自然是萧三娘的。

    陈氏不大乐意如此安排,也没表现在脸上,只在心里埋怨。

    不是她贪心灵丹妙药,这终究是女儿留下来的最后几样东西了,她恨不得全都放在身边,日日瞧着,也算是能够睹物思人。

    萧淮奕将一路行商挣下的银子留了些给大哥,自己又领着驴子队伍赶路了。

    这走走停停的也算是过了大半年,北地天气愈发阴冷,想着往南走走应当会暖和些。

    谁知他们一路需要倒腾货物,竟是赶不上季节的变更。

    等到了宛州的邻省,早已经是飞雪的天气。

    这些省份因着有水路通运,各处的货物都是通着商的,再倒腾货物倒赚不上太多钱了。

    加之尝到了先前的甜头,萧淮奕哪里还有心思争这些小利,索性在码头把驴子都给卖光了,领着家下人乘船一路顺顺溜溜地回来。

    漫天飞雪中的宛州码头没一个熟悉的人来迎船,萧淮奕站在船头颇有些感慨。

    是家中人手太过单薄的缘故?还是他们这一行人早就误了归期,家中根本不知道准信?

    眼瞧着几个仆人费力地将箱笼拖出船舱,他才惊觉这一路竟是没有给家人带一些北地的礼物。

    **

    码头上本就有租用的驴子和车马,即便没人接船,萧淮奕很快就回了家。

    还未进家门,就被哭哭啼啼的声音给包围了。

    萧子辰一个人下学,王丫头总会远远地送他一段,直到走过那段七拐八拐的胡同街。

    他一个人绕着翠屏街的大院子往回走,还没到梧桐树下,就听见驴子拉长了声音哼哼唧唧地叫唤。

    男人皮了黑色的斗篷,雪已经落了满身,他下了驴子,抖抖身上,又将头上的斗笠摘下。

    “三叔!”萧子辰一个箭步就飞了过来,牢牢抱住萧淮奕的腿,激动得大声叫唤:“啊!啊!”

    萧淮奕险些被他冲得一个趔趄,原本要特地給家人一个惊吓的他没想自己先被吓到了。

    “好小子,个子长不少了。”

    萧子辰抬头看自家三叔,胡子拉碴的,面容都仿佛陌生了两分,可自己就是控制不住地,眼泪飚出了眼眶。

    他这是怎么了,自家老爹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激动啊。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不光萧子辰问,萧三娘和宁氏见了他,先是怔愣,随后红了眼眶,最后都是哭哭啼啼地问出同一句话。

    就连五姑娘也是,先还不敢认他,也不让抱。

    哄了半晌,她这才好似想起来一般,抱着自家老爹哭得跟死了老爹一样惨。

    萧淮奕也是眼睛红红,生怕闺女喘不过来气儿,连忙轻拍着到处走动安慰。

    过了一阵,这才从怀里掏出个包裹,层层帕子打开,是一双精致小巧的红色娃娃鞋。

    “给母亲和家中各人带的东西都在箱子里,待东西归置好了就拿上来。”

    萧淮奕又是安慰老娘,又是安慰媳妇儿,最后蹲下身给五姑娘换鞋子。

    宁氏一眼就瞧出那鞋子不对劲,吸着鼻子,又好气又好笑:“你还当她是原先时候呢?如今都长成一双大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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