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扶着萧淮奕的肩膀,努力将自己的白胖脚丫伸进新鞋,奈何那鞋子空有精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合脚了。

    萧淮奕只好安慰闺女:“赶明儿带宝宝去铺子挑最好看的。”

    五姑娘不依,撒泼也要穿,宁氏只好面露凶光震慑于她。

    谁知这小人精自知有了靠山,也不如往日听话了。

    嘟着嘴靠进父亲怀里,拿眼睛不时瞟着宁氏,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小声说:“月儿穿鞋鞋。”

    这委屈吧啦的小模样给萧淮奕心疼坏了,但又不敢替女儿做主违抗妻子,只好向萧三娘投去目光。

    萧三娘哄孙女久了,也知道怎样同小孩子讲道理:“乖乖,你的小脚跑了一整日,晚上洗洗再穿新鞋,听话。”

    有宁氏在,五姑娘就愿意听旁人的话,这不萧三娘一劝,她立刻就乖乖答应了,只等着晚上洗香香了穿这好看的鞋鞋。

    **

    “今次怎地回来这样晚?”萧三娘提心吊胆了几个月,总要弄清楚儿子在外头到底弄什么故事耽搁了。

    要知道就连萧淮瑾的家书都提前许久到了,要不是信中一一说明了情况,她恐怕早要去报官了。

    想到书信中提到萧清落的去向,萧三娘长声一叹。

    萧淮奕抱上来一个盒子呈给老娘,萧三娘本以为是为她备的礼物,打开一瞧,竟是一沓银票。

    小厮们将给众人带的礼物抬进堂中,萧三娘和宁氏瞧了一阵儿,虽然有几分别致,但宛州街上的土仪铺子里也能见着。

    除了五姑娘那双小鞋子看起来风格特异,其他的估摸着都是邻省淘来的东西。

    萧淮奕将因没有盘缠不得不变卖携带的物件的无奈经历一一道来,颇有些后悔。

    “赶明儿儿子弄个大点的商队,从咱们这一省起,一路进些普通的货物,径直运到北地再售卖,利钱定然会更高。”

    像他们这一批的小队,一是缺乏运输力,二是人少不宜带过多的财物与货物,以免惹眼。

    换成银票虽易于隐藏,但本朝商号零散,银票不能在全国流通,通常隔两三个省份便要重新兑换,总要被抽取掉一些利钱,也是一项损失。

    若是能够扩大商队,便可以直接用银子交易,也省得频繁兑换银票有所损失。

    宁氏幽怨地盯了他一眼,这才刚到家,怎么还想着出去呢?

    萧三娘却是对她的话若有所思,颇为心动。

    她和隔壁六房相互扶持相互利用经营了大半辈子,最大的生意也不过才扩展到邻县,且是六房占了大头。

    如今正是到了更进一步的时候,奈何她已经垂垂老矣,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家中含饴弄孙。

    “虽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你这一来一回颇费工夫,家里也担心呐。”

    二月起出门,如今都快过年了才回来,她们在家成日思念牵挂,都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艰难熬过来的。

    “儿子这次是歪打正着,事前也没做什么准备,途中找货及买卖颇花费了些功夫,自然是比较耗时。”

    萧淮奕思路比往常清晰:“下次再去定然就好多了,路线已然捋清,货物都可提前预备好,顺利的话小半年就能来回一趟”

    因着下雪,天色又比往日黑得早了些,厅堂上摆饭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王妈妈看着小丫鬟们将院里墙壁上的灯罩里点了一圈烛火。

    伴随着飘雪簌簌,还有飘香的饭食,院子里充斥着温馨。

    六姑娘在冬日里原本是不大出门的,但今儿日子特殊,她也由乳娘抱了出来,一家子在萧三娘院里吃晚饭。

    六姑娘天生的虚弱,精细地养到如今,也还是精瘦的模样。

    跟坐在旁边肉乎乎活泼过头的五姐姐相比,越发显得安静乖巧的她可怜可爱。

    三叔给她带的礼物是小狮子头的帽子,和一堆各种形态的小奶壶,以及颇具北地风格的婴儿小玩具。

    她不吃饭,只是凑个人头,便在娃娃车上玩玩具。

    才抓了个手摇铃在手里,那边五姑娘的快手早就伸到她面前,抢到一个波浪鼓咚咚咚地摇了起来。

    这般调皮惹来了家人纷纷侧目。

    萧子墨忍不住对这番动静深深皱眉,食不言寝不语。

    五妹妹虽还小,到底也该试着学学规矩了,否则养坏了习惯再掰正,就更费工夫了。

    宁氏则是一如既往扮演严母的形象,冷漠又威严地道:“那是妹妹的东西,还给妹妹。”

    谁知五姑娘今儿晚上实在有些飘飘然了,她听见母亲这般说,更不乐意,又把六姑娘的东西抢到自己面前。

    好在六姑娘是个好脾气的,呆呆地瞧着五姐姐的举动,并没有半分生气。

    萧淮奕瞧女儿这霸道的模样也不喜欢,伸手挡住她抢东西的举动:“宝宝,好好吃饭。”

    满桌里只有萧子辰对她没意见,萧三娘则是连萧淮奕都怪上了:“吃着饭你拿这么多玩具出来作甚?没得引着她两个闹起来。”

    “乖乖,到祖母这边来,吃完饭再玩。”萧三娘朝五姑娘招手。

    五姑娘这才爬下椅子,去萧三娘怀里等着喂饭。

    宁氏见萧三娘给她撑腰呢,也不好发作,只得将五姑娘的小碗也挪了过去。

    萧淮奕瞧见了妻子脸上那抹不易察觉的不悦,勉强笑着说了句:“母亲也太惯着她了。”

    萧三娘把脸一板:“她这么点大的孩子懂个什么?你得好好哄着与她说道理,总是这么板着脸吓唬有什么用?反倒把孩子吓坏了。”

    宁氏没少听婆母这般说话,她早就习惯了,于是陪笑结束了这个话题:“母亲说的是,母亲带孩子比我们有经验多了,我们都得跟您多学学才是。”

    萧三娘听了这话,神色才好了些。

    说来也怪,五姑娘平日就愿意听她的话,她喂饭也很乖,一口一口地吃到饱。

    若是旁人喂饭她就很不当一回事,手里不停玩着东西,喂到嘴边的饭也总是躲来躲去。

    区别这样明显,萧三娘便更加有成就感了。

    用过晚饭,萧淮奕这个做三叔的,按例过问了一番两个侄儿的功课。

    到底也没有深问,论腹中学问,他顶多比萧子辰好上那么一点。

    萧子墨如今却是重霖书院的正经学子,来年就要赶考府试的,他更没什么可教的,随口嘱咐两句,便也任由他自己回房温书去了。

    夫妻两个陪着萧三娘喝了一盏茶,便也回了西小院。

    离家大半年,一回来便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办,但他都无暇理会,这两日必得在家陪伴妻女才是。

    外头大雪纷飞,屋中灯火融融,暖气盈盈。

    萧淮奕洗去一身疲惫,换了干净的中衣坐在灯下,任由宁氏给他修面。

    宁氏手执修面的用具,翘着小指将他脸上的胡子茬一一刮净。

    “别闹,仔细划伤了脸。”宁氏拍开那只不老实的大手,极尽耐心与温柔。

    “瑶瑶,我在外头很老实。”萧淮奕声音沙哑。

    等不及了,谁家血气方刚的好男子能一直吃素?

    何况此时思念已久的温香软玉在前,实在是太考验人了。

    宁氏轻声一笑:“我知道,这便奖励你。”

    她本想在他脸上亲一口以作奖励,但面上脏脏的还未清洗,找了一会,才在耳垂上印上一吻。

    萧淮奕:...真的等不及了!

    “你是如何知晓?”萧淮奕问她。

    宁氏浅笑不语,被他缠得烦了,这才神神秘秘地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

    萧淮奕闻言笑了:“怎么,你这是跟着大姑娘学会掐诀算命了?”

    其实宁氏只瞧他回家来,这般蓬头垢面的,便连那衣服也是穿了好几日不曾换洗。

    便知道这男子在外头确实是没有沾花惹草这些勾当的。

    如若他满面春风,光鲜华丽地着家,那才叫人担心。

    因此她是既甘愿又高兴伺候他梳洗修面。

    只不过这些话绝不会说出来叫他知晓便是了。

    夫妻两个在灯下小意温存,知道萧淮奕记挂着家中,宁氏一面替他梳头,一面将家中境况说与他听。

    首先便是甜水庄的事,今年没了萧淮奕在家,南云子老先生颇在庄子里住了一段日子,既操心田地间的种植,又帮着顺子管理庄子。

    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种植就全都改成了间作,因为效果实在突出,庄户们也十分积极配合。

    但田里还做了其他的对照。

    那就是有四分之一的土地按照普通经验,将秸秆烧的灰作为肥料。

    另外四分之一使用畜棚里挖出来堆在广场上沤了好几遍的粪土作肥。

    第三种,原本令宁氏都有些吃惊。

    那就是将去年下半年种的紫花草全割了,晒干后直接翻到地里做肥料去了。

    这把庄户们心疼坏了,虽然他们捡了那紫花草的果实煮来尝了尝,并不可口。

    但农人果腹哪里讲究可口不可口?在他们看来,马上就要收成的庄家,愣是叫连枝叶带果实都翻到地里去,简直就是天大的浪费。

    为这事又有人抗议南云子了,老先生本就是个暴脾气,气的他招呼顺子将抗议的两家罚没了十斤粮食,这才弹压下来。

    第四种依旧是老法子,两种肥料同时施在一块地里。

    “那今年收成如何?”萧淮奕听了这四种法子,符合他与老师的计划,便关心起效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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