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与纪安禾咫尺距离,浓郁的古龙水味扑鼻而来,那双眼睛狭长上挑,一错不错盯着她。

    纪安禾脊背不禁有丝寒意上爬,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不知道为什么她被身边男人的眼神盯的浑身不适。

    “纪小姐,还认识我吗?”陆岳安笑的促狭,不住的上下打量她。

    作为亲兄弟,陆岳安和陆谨川两人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大不相同。比起长相出挑的陆谨川,陆岳安的一张脸只能用平平无奇来形容,且他看人时眼睛眉头都往中间蹙着,瞳孔里闪烁着精光,不管何时何地,都会让被打量的人有这种沦为猎物的感觉。

    “陆先生您好。”纪安禾不动声色站起身,与陆岳安拉开半米的距离。

    陆岳安紧跟着起身,躬着身子微微垂头,目光牢牢黏在纪安禾的脸上,神情有些玩味,“看来不止我对纪小姐记忆深刻,纪小姐也还认得我呢。”

    纪安禾抿唇不作声,心里却七上八下打着鼓,不知道这陆岳安到底想做什么。

    “当初谨川助养你,全为着我的事,照理说我得谢谢你才是。上次又看到你和我表弟喻星是朋友,突然发现我们之间倒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陆岳安边说着,呼吸若有似无喷洒在纪安禾的头顶,纪安禾只觉头皮发麻,再次向后撤了一大步。

    “你似乎很怕我?”陆岳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纪安禾努力勾了勾唇角,语气轻松地说:“陆先生您多心了。”

    “也许你对我还不熟悉,等抽空我们一起吃个饭,你就会发现我这个人很好相处。”

    陆岳安平常总是派头十足,轻易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不管是在公司还是二代圈子里都算得上很难相与。

    但他这人有个最大的特点,便是对女人有着十足的耐心,尤其是对自己感兴趣的女人,一掷千金不说,更是高傲,脸面统统都能放下。

    纪安禾神色疏离且淡漠,“陆先生您贵人事忙,我不敢打扰。”

    “哈哈哈,你不用这么认真。”陆岳安干笑几声,而后面色渐渐冷下来,化作唇角一个略显讽刺的微笑,俯身凑在纪安禾耳边低声说,“既然是想找颗大树傍身,换一个人也未尝不可,你大概不知道,不管是在陆家还是在这北城里,陆岳安的名字可都比陆谨川管用的多。”

    纪安禾不知道陆谨川是怎么向陆家人去描述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或者他根本提也不曾提过,陆岳安的这番话,也许是来源于去年机场的偶遇,和一些零星的传言。

    她双手轻轻交握,索性装傻到底,“我实在不知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真的是从心底感谢陆谨川先生和陆家对我提供的帮助。”

    陆岳安挑眉,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孩,想要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这时试衣间里走出来一位模样俏皮的女孩,她走到陆岳安身边,先是不动声色打量一番纪安禾,而后嘟着嘴甜腻腻地开口,“陆总,你快看看这身好看吗?”

    陆岳安这才回神,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孩,姿色夺目,身段撩人,朝气蓬勃,他突然笑了笑,“很好看,再去多挑几件。”

    这时尹一濛也走了过来,她仍旧穿着自己的衣服,看样子是对试的那身不满意。

    “哟,在这儿都能看到熟人。陆大哥,又陪哪个小女友来购物呢?你的腿康复了?”尹一濛大喇喇站在陆岳安面前,眼睫忽闪着带着些狡黠。

    陆岳安脸色明显僵了僵,半天才缓缓开口:“你有什么看上的,我一起买单了。”

    “陆大哥人真好,只可惜这里的东西我都看不上。”尹一濛伸手挽住纪安禾的手臂,笑嘻嘻朝着陆岳安挥手,“我们还要去逛下一家,先走咯。”

    陆岳安双眉上挑,微笑点头,做出请的手势,直到两人慢慢走远,脸上才渐渐爬上未散的怒气与寒意。

    尹一濛与纪安禾脚步很快,出了商场大门,双双长舒口气,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笑出声来。

    “陆岳安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离他远点。”尹一濛自小就不喜欢陆家兄弟俩,但陆谨川除了心机颇深外,做事有分寸有余地,这个陆岳安可就不同了,他惹出的那些烂事真是数都数不清……

    纪安禾木然的点点头,“我知道。”

    尹一濛问:“他知道你和陆谨川在谈恋爱吗?”

    “大概不知道吧。”纪安禾没什么底气的说。

    “也是,对于他们来说谈个恋爱完全没必要汇报给家里,除非是真正的结婚对象……”尹一濛扭头看了眼纪安禾发白的脸色,低声说,“小禾,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我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即便是面对陆谨川。”

    纪安禾神色仓惶,半晌重新牵动唇角,“你放心,我从来也没奢望更多其他的东西。”

    傍晚时分,纪安禾回到家,推开门,却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脱掉鞋子赤着脚往里走,却在客厅阳台半遮半掩的窗帘后看见了陆谨川。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针织开衫,斜靠在露台的软沙发上,垂着眉眼,薄唇紧抿,指尖猩红明灭,空气中升腾起薄雾似的烟圈。

    纪安禾脚步顿了顿,停在不远处的客厅中央,不知该不该走近。

    这会儿天色还没全黑,定睛望着西边的天上,影影绰绰还能透出夕阳的轮廓。

    陆谨川灭了手中的烟蒂,不经意抬眸,才看见客厅中央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的女孩儿。

    她刚好停在夕阳余晖落下的光影之间,浓郁的墨发刚刚触碰到柔软白色的毛衫,像是黑夜与白昼的对撞。

    陆谨川胸口那点烦躁被生生压了下去,他朝着纪安禾笑了笑,温声道,“干嘛傻傻的在那儿站着,也不叫我。”

    纪安禾笑吟吟走过去,陆谨川往后背靠了靠,调整姿势,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纪安禾细长的手臂环上男人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偷偷啄了一口。

    陆谨川单手揽住她的细腰,脸上仍旧是一抹柔色,只是眉头一直未舒展开,“公司的事都处理完了,想着早点回来陪陪你,没想到你不在。”

    “我今天跟一濛出去逛街了。”纪安禾迟疑着,想要把白天里见到陆岳安的事情说出来,可又觉得身边的男人今天似乎心绪不佳,张张张嘴又换了话题,“我看网上说一月份的新西兰正好是夏天,之前好几条没穿过的裙子,这下可以派上用场啦。”

    陆谨川将脸贴在纪安禾的胸前,嗅着属于她肌肤散发出的淡淡香气,澄澈又清爽,令人心安,“嗯,多带些好看的衣服,多拍些照。”

    晚餐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只随便切了点水果摆在桌前。

    陆谨川打开了一部很老的阿根廷电影,又将窗帘全数拉上,静谧黑暗的房间里两人相拥着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不断闪过的光影。

    两个人都看的心不在焉,以至于很久之后,纪安禾早已想不起那部片子到底讲了什么,只记得导演将那间漏雨的教室、像末世一样洪灾泛滥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和时不时出现的红衣少女拍的是如此浪漫多情。

    陆谨川揉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轻轻放在自己的胸膛,两个人一起感受着同一颗心脏的搏动,他们在这片时空,在这间房,在此时此刻便是彼此在这世间最亲密的人。

    窗外突然落了雨,淅淅沥沥,混合着电视里的声响,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身边的女孩渐渐没了声响,低头看过去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羽睫和轻轻皱起的眉头,她睡的似乎并不踏实。

    陆谨川轻轻叹气,想起今天下午在西郊墓地的那番谈话。

    从十五岁起,每年的今天,陆谨川都会前往西郊墓地给陆静辞扫墓。

    陆静辞是他的姑姑也是他的母亲。

    只是今天原本该清清静静的墓前来了位不速之客。

    陆谨川是从公司直接去的西郊,当他捧着母亲最爱的白玫瑰走过那条窄道时,远远看见墓前站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

    这么些年来,母亲的墓前一向孤寂清冷,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来过。

    陆谨川走到男人身边,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玫瑰缓缓放下,一言不发地打扫墓前落下的枯叶与灰尘,只当身后的男人是空气。

    “谨川,是你吗?这么多年不见,你都这么大了......”男人开口,似乎因为过于激动声音一直在颤抖。

    自上次一别,已经十年,陆谨川没想到竟还会再见到眼前这个人,他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却比这四九寒天还要冷,“你来干什么?”

    “我想来看看你母亲。”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身高齐平,模样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连眼尾上翘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只是右边的男人上了年纪身板不再挺直,脸色有些不太健康的泛黄,但再怎么样也掩盖不住其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可惜她不想见你。”陆谨川语气冰寒,深邃眼眸中泛着血色,“请你离开,不要玷污了这块地方。”

    “谨川,我知道,你不愿原谅我。”男人说着眼角两行泪水落了下来,声音悲戚,语气无奈,“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是想,只是想看看你母亲,想亲自过来向她道歉。”

    “道歉?”陆谨川冷哼一声,“人都走了快二十年了,现在来道歉,会不会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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