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同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昏昏沉沉做了很多梦,但梦里始终都是这一个人。心绪又乱又杂,将他缠得如同溺水。

    醒来时脑袋还有些酸胀,但烧已经褪得差不多了。谢玄同额头都是汗水,总觉得身上粘腻得厉害,稍微动了动指节。

    谁知这一动,就把怀里人给弄得低吟一声,迷迷蒙蒙地将脑袋贴在他的脖颈处,依赖又黏糊,四肢都紧紧地缠着他,气息湿润地落在了他的皮肤上。

    想来是给自己输了一夜的灵力,现在都有些脱力且脸色苍白。

    谢玄同这时才发现两人是光.裸相贴,肌肤摩擦着,清晰地感知着对方柔软的躯体,如有一股绵延的爽意,顺着相贴的地方往上攀爬。

    谢玄同指尖都僵住了,偏生怀里人还一拱一拱地往他怀里蹭。他倒是还剩一条长裤,楚真真也不知是嫌难受还是怎么的,脱了个精光,如同树藤精怪,黏人的要命,浑身又湿又软,触手温热。

    谢玄同几乎像是被电打了,飞快地将缠在他身上的柔软四肢剥下来,把她整个人裹进被褥里,自己立刻穿上衣服,呼吸粗重地背过身去,脸上烫得比发热时还厉害。

    楚真真昏昏沉沉地被人像裹粽子一样卷进被褥里,力道大得简直让她伸不出胳膊。半晌才挣扎着轻咳一声,声音里还有刚睡醒的哑意。

    “……你烧退了?”

    谢玄同:“……嗯。”

    楚真真:“那就好……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谢玄同:“……”

    他几乎摸索着把她的衣裙递过去,却像是死死地守着底线,视线无论如何都没有向背后偏移哪怕一寸。

    “衣服……穿好。”

    楚真真“哦”了一声,把衣服接过来,缓慢又生疏地往自己身上套,目光却疑惑地看着背对着自己地通红耳根。

    她也不傻,谢玄同这个状态很不一样。

    楚真真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系得有些杂乱的里衣衣带,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

    之前解他那个又重又凶的肩吞,他就一副欲拒还迎的纠结表情,现在被自己扒了衣服,他这么一个不染尘埃的人,只怕羞都要羞死了。

    虽然自己本意是给他输灵力,但是这样是不是对小太师来说有点冒犯?

    毕竟美丽的人脾气都古怪。

    楚真真解不开里衣,所以直接套头,沉沉地叹了口气,觉得这件事非常严峻,同时在心里把自己掐死了一万遍。

    地道里静悄悄地,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只有一个火折子在静静地燃着。

    谢玄同心跳得快极了,攥紧的指节间满是汗水。

    须臾,他听到身后传来极轻地一声,似乎格外认真。

    “夫君你别担心……”

    楚真真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我会负责的。”

    与此同时,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悄悄伸过来,挠了挠他的掌心。

    谢玄同心口一麻。

    他低垂着眼睫,耳根泛红地攥住了楚真真的指节,抿唇将温软的手收进了掌心里。

    “……嗯。”

    楚真真松了一口气,心里却道真是娇气,脱个衣服还要哄一哄。

    正东倒西歪地准备把长裤套上,就听到身后人的气息顿了顿。

    “怎么了?”楚真真急忙转头道。

    目光垂落之处,谢玄同看着自己的手臂,面前止住血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不断往外流血,看得楚真真心口一沉。

    “这——”楚真真瞠目结舌地抓住了他的手。半晌,嗷了一声,“这都怪我!”

    肯定是她给人家脱衣服把他吓着了。

    “药呢?我放哪去了?”楚真真一只手堵着谢玄同流血的伤口,一只手在乾坤袋里翻了半天。

    瓶瓶罐罐被她乱堆了一地,各种脂粉倒是五花八门,谢玄同见她翻了半晌才匆忙地翻出来一瓶药,然后跪坐自己膝旁,低头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血,处理伤口。

    这场面熟悉得让人心口微动,刚入结界的时候也发生过一次。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那个时候两个人还在懵懂地相互试探,现在却似乎……

    谢玄同的心情复杂无比,笼罩在心头的情愫似乎再多一些就要憋不住满溢而出,将命交由楚真真,由她发落。

    轻薄的里衣顺着精致的肩头往下滑,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肩,但是楚真真浑然不觉,只低着头帮他处理伤口,一边懊恼一边叨叨着“都是我不好”。

    谢玄同本应该觉得手臂有些钝痛感的,但是楚真真凑得这么近,衣衫下露着两条细白的腿,规规矩矩地压在臀下,只从衣衫间若隐若现地露出纤细的脚踝和细腻柔软晕着粉色的膝弯。

    谢玄同的视线偏了开来,觉得有些太逾矩了,但心里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指尖泛起汹涌的热潮,总觉得鼻尖都要冒汗了。

    楚真真涂完药抬头跟他对上视线时,愣怔了一瞬,心口咯噔一下。急道。

    “你怎么这么严肃?伤口很疼吗?”

    谢玄同视线顿了一下,转了回来,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

    楚真真这才放下心,“你刚才的表情好像一个木头,我还以为怎么了。”

    谢玄同抿了抿唇,没出声,只是定定看着她。

    淡色的眸子里仿佛有着暗色的水波,看得楚真真心头涟漪泛起,乱成一团。半晌才哼哧一声,“你,你继续穿衣服吧,我把裤子穿上,然后我们再想法子出去。”

    然而温热的躯体从身后覆了上来,裹着清浅的沉香味,弄得楚真真指尖都抖了一下。

    谢玄同生涩得要命,但还是将她揽在了怀里,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

    楚真真心跳有点快,她没听清。

    等到她想再问一遍时,谢玄同已经松开了她。

    楚真真慢慢腾腾站起来,看着他害羞到了极致的样子,似乎无措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摆,眸光闪烁着躲避她的视线。

    一些微妙的不好意思似乎也传递到她这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楚真真眨了眨眼,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出声感叹道。

    “哇,好烫。”

    下一瞬,她的指节就被谢玄同攥在了掌心里。

    他的指尖微颤地轻轻握住她,胸膛起伏得厉害,却憋不出一句话。

    楚真真看得都替他着急,就着被握住手的姿势俯下身眨了眨眼。忽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们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吧,你们太师府还没找到我们吗?”

    ---

    幻妖的视线幽幽地定在他们脸上,看得楚真真莫名其妙。

    楚真真:“干嘛。”

    眼下幻妖被捆仙索五花大绑,如同被审问一般封死在楚真真和谢玄同中间。

    幻妖看了谢玄同片刻,了然地轻笑一声。

    “你们这是落难还是新婚啊?”

    楚真真:“……?”

    楚真真:“啊?”

    谢玄同抿住了唇,手心握紧了手里捆仙索的另一头。

    幻妖慢悠悠地晃了晃水一样的身体:“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这对小夫妻会彼此厌烦,大打出手,毕竟谢小太师和小夫人可是一对大名鼎鼎的怨偶。”

    楚真真下巴一扬,挡到谢玄同面前,“谁说我们是怨偶了?再者说我夫君与我关系好不好,轮得到你来评价?落到我手里,还不老实交代如何出去?”

    谢玄同:“嗯。”

    幻妖嘶哑着喉咙尖锐地笑起来:“遁灵结界嘛,出去很简单的,只要我同意了就行。”

    楚真真笑眯眯地蹲下身,“那请问你如何能同意啊?”

    幻妖:“很简单,把你的灵力都给我,我还能恩赐你们好手好脚地出去。我对你的命没兴趣,只要灵力就行。”

    楚真真:“呦,你还怪大方,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

    幻妖:“我也担心这事,但是其实一想,根本不足为虑。”

    谢玄同淡声道:“何解?”

    “谢小太师。”幻妖狡黠地看着谢玄同,眼神却闪着冷光,“你没发现你的灵力从入了结界开始就没有恢复的迹象吗?就连你的伤口,都始终不得好。”

    谢玄同沉默了。

    楚真真转头诧异道:“你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

    怪不得谢玄同方才开始便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看。

    谢玄同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太当回事的模样。

    楚真真一顿:“难道……”

    “遁灵结界出去的方法只有一个。”幻妖道:“但是需要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若是小太师当时不急着跳下来,而是在外面与你合力破阵,以灵气钻破结界,倒是可以出去。”

    它啧了一声,摇头惋惜道:“可惜他太担心你了,自己入了结界。”

    “你们太年轻,好像离开对方就活不下去了,什么都不懂。遁灵结界内,我可以操纵一切,包括时间的流逝。”

    “现在为时已晚,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

    幽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俩,冷笑起来。

    “你们觉得过去了很久……但结界外的时间,从进来开始,就停止了。”

    他话音刚落,就哈哈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吧,棋高一着的还是我。你们就慢慢享受无穷无尽的时间吧!”

    ——但黑暗和无穷无尽的等待会不断磨损人的意志,直到将人弄得发疯求饶。

    幻妖桀桀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至极。

    楚真真站定在原处,寒意顺着脚底往心口钻。

    怪不得等了这么久,太师府的人都没有来。

    怪不得……商观棋也没有动静。

    她抬眼看向黑暗的地道,似乎怎么都走不到头。就如同漫长无比的时间,始终无法触摸到终点。

    黑得让人心口压抑,几乎要喘不过气。

    楚真真暴躁地咬住了指节,心里盘算着谢玄同这伤口该怎么办。

    若是一直不得好,一直愈合不了,岂不是完了?!

    她当时就应该憋着死活不让谢玄同下来的!就不应该拉着他下水!

    这该怎么——

    楚真真发抖的手指处突然触到了一只修长的手。她心酸至极地抬起了眸子,内疚到喉咙发痛:“夫君,我……”

    好像除了抱歉,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可是抱歉这两个字又是如此无力。

    然而谢玄同只是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没关系。”

    楚真真:“怎么没关系,你被我害惨了。”

    谢玄同摇摇头:“没关系。”

    楚真真哭笑不得地躲开他,“这个时候你还安慰我做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如何偿还你。”

    一旁的幻妖笑得越发嘶哑,似是被他俩这副可怜样逗笑了。

    然而谢玄同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平静地重新握住她的手。

    “不是安慰。”

    指节穿入指缝里握牢了,另一只手轻轻地提了提楚真真肩头的衣服。

    “若是时间未变,说明万境还在结界外。”

    被整理好衣服,又被不熟练地用指节刮了刮脸的楚真真:“……”

    幻妖:“……”

    草,这小子竟然是故意丢剑在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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