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人沙哑道:“好狗不挡路,等我们攻下大营,失去大营庇佑,尔等将死无葬身之地。”他将刀尖朝向沈鹤,“便与你过两招!”

    两人在廊下缠斗起来,刀光剑影,兵刃在木柱上留下极深的刻痕。寒光闪过,沈鹤的衣袖被划破,寸寸裂帛声响起,他却毫不在意,将刀尖刺向东瀛人肋下。

    “阁下只有这点能耐吗?究竟谁将死无葬身之地,恐怕还未有定论。”

    温热的血逐渐洇湿了布料,东瀛人捂着伤口,一脚蹬在廊柱上,借力上墙,大喝一声,袭向沈鹤。

    沈鹤亦不相让,仰面朝相反的方向滑去,顺势抡起胳膊,朝空中人影斩去!

    东瀛人虽来势汹汹,却立即被这一斩化去一半。此时他们都用上了杀招,他见势不好,腾出一只手攀上房檐,才堪堪躲过。他本想利用腾空而起的力道逼沈鹤露怯,但他不知道与眼前之人有过一段血仇,于是当他为保命遁走而袖出最后的三根毒针时,沈鹤并没有闪躲,恢复站立后即刻旋身,身形若鬼魅,衣袂翻飞,快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步,再次直取他的咽喉!

    东瀛人不可置信道:“你、你何时学会了我的功法?”

    杨露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动静,有些不甘道:“做了一个月的废人,如今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了,还不让我握刀。”

    退回来的江萍扶额道:“当家的,你连路都走不稳当,我敢让你握刀吗?”

    秦凌羽捏着帕子,将东瀛人留下的飞针拔了出来。

    系统:【宿主当心,这上面有海蛇毒,若中此毒,半个时辰内必将七窍流血而亡。】

    这时屋顶上又传来一声闷响,带着立柱也晃了三晃。秦凌羽转头说:“江姨,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快些出去。”

    江萍点了点头,用肩膀架起杨露的另一条胳膊。三人从后门出去,恰巧撞见了从山上下来报信的男人。男人头上和衣服上都是露水,还跑丢了一只草鞋,在看到杨露的那一刻,颇为心虚地低下头,道:“大当家,寨民们都知道二当家的所作所为了。少寨主和另外八人将二当家围在山上,由您裁夺。”

    “王魁,一个月不见,怎么人消瘦了这么多?”

    王魁错愕地抬头,只见女人向他伸出手。他以为头上要挨一记,结果杨露只是替他掸去一片树叶。

    “别哭丧着个脸,我活得好好的,都高兴点儿。”杨露道,“罗成武没苛待你们吧?”

    “没、没有。”

    江萍睨了男人一眼。

    杨露道:“那就好。下次别再拿不该拿的东西了,省得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的目光落在王魁手臂上的淤青上,“再多派几个人上山,将二当家带至议事厅,别再丢我的脸了。”

    东瀛人的外袍被刀刃割成了布条,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不远处,沈鹤拄着刀,用拇指揩去面颊上的血。

    他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虎口因劈砍而裂开,袖口上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侧脸上则被划出一道血痕,可见战况之激烈。他知道脚下的屋顶在两人的动作下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得尽快制服这个棘手的矮子。虽然他很想结果他的性命,但他知道的某些事情可能会成为制胜的关键。

    东瀛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一把剥下破衣烂衫, “听闻镇抚使出身临川本地,曾与母亲和妹妹相依为命。你外出执行公务,如此凶险,她们可曾担心一二?”

    沈鹤瞳孔骤缩,他听见夜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把刀的刀刃再一次碰撞在一起。与此同时,屋顶再也承受不住折腾,木条猛然断裂,沾血的草叶纷纷而下,仿佛化作漫天飘飞的白纸。

    脊背重重地撞在地上,待回过神来,他仍死死握着刀,抵住东瀛人的那把,使它远离自己的要害。

    “比起在平坦的陆地,我更习惯在颠簸的海船上作战。”东瀛人将全身的重量汇聚在刀上,朝沈鹤的心口刺去,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让我剖开你的心看看,它是不是如世人所说的那般冷!”

    沈鹤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她才六岁,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放心,海蛇毒毒发很快,她并未感受到什么痛苦。我原本也想让你走得体面些,可惜你并不领情,就别怪我心狠了。”

    沈鹤眸光一暗,指尖探向身侧一根尖锐的木刺。

    “那你最好能一刀毙命,否则……”

    话音未落,东瀛人狰狞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从脖颈后摸出一枚细长的针,针尖上还残存着他的血。沈鹤趁他松懈,即刻翻身坐起,双手握刀,将东瀛人格挡至一丈以外的角落。下意识抬头,透过房顶上的那个大洞,他看见了少女的脸。她手里拿着一支细竹管,对他扬了扬,接着下定决心一般,闭眼跳入废墟之中。

    秦凌羽不是没从这个高度跳下去过,但方才惊险的一幕让她腿脚发软。屋顶坍塌后,前后房门乃至窗户皆无法走通,她也是抱着搏一搏的心态爬上废墟。好在立柱仍未坍塌,为里面的人撑起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脚踝处并没有传来触地时的疼痛,有人托住了她的膝弯,而后将她放下。

    她睁开眼睛,沈鹤道:“你来做什么?这里不安全。”

    “自然是帮你,我还能害你不成?”秦凌羽低声道,“待会儿你先歇着,之后就靠你了。”

    东瀛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举着那根针,问道:“这是什么?”

    秦凌羽如实答道:“自然是针。”

    东瀛人的手在发颤,“什么针?”

    秦凌羽把玩着那节竹管,让它在手里转了个圈儿,然后倒出两枚泛着幽蓝的长针。

    “阁下这么快就不认得自己的东西了吗?听说上面淬了从海蛇体内提炼而出的剧毒,不到一个时辰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系统:【宿主,是半个时辰。】

    她改口道:“不好意思,刚才说错了,是不到半个时辰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见东瀛人僵在原地不动,她索性又往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半个时辰,比一个时辰整整少了一半时间,你不会觉得有什么痛苦的。”

    系统:【中海蛇毒者,随着蛇毒侵入血液,首先会感觉四肢发冷,接着是麻痹痉挛,最后毒素到达心脏,再无存活的可能。】

    秦凌羽满含戏谑地问道:“阁下有没有觉得浑身发冷?”

    沉默片刻,不算宽敞的空间内,东瀛人突然举刀向她刺来。这一次,他的速度似乎比之前迟缓了许多,沈鹤将她揽到自己身后,将刀锋迎了上去,顺势握住东瀛人的手腕。东瀛人吃痛,攻守之势更易,沈鹤来到他身后,抬起膝弯一撞,同时手上狠狠一旋!

    骨骼脱位的声音响起,听得牙酸。断腕就像一截软绵绵的棉花,无力地垂了下去。东瀛人惨叫一声,直挺挺地跪下,匕首掉落在一旁。

    沈鹤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秦凌羽慌忙扶住他。不经意间,她摸到一手粘腻温热的液体,抬手一看,发现掌心全是血,惊骇得连擦手都忘了。好在沈鹤的衣料上并没有大片血迹,这就意味着他没有受致命伤。

    “你用的针,其实是没有淬毒的,对吗?”

    沈鹤将自己的手抽离,勉力站稳,抬脚踩在东瀛人的另一只手上。后者咬紧牙关,用怨毒的目光盯着他,因剧痛而咬出的血从齿缝涌出。

    “是。”

    那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银针。

    “谢谢你。”沈鹤轻轻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秦凌羽睁大了眼睛。

    只见沈鹤俯下身,平静地看着东瀛人。下一秒,掉在地上的匕首被他捡起,插入断手中。这一刀用得很巧妙,是贴着骨头切进去的,初时只伤及皮肉,后续则极为折磨人的神经。东瀛人终于忍耐不住,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七窍流血,肝胆俱裂,怎能不痛?而你连这剔骨之痛尚不能忍,何以揣度她们的心情?”

    秦凌羽顿时反应过来“她们”是谁。

    这是她第二次见识到沈鹤对人用刑。血淋淋的剔骨之刑就在眼前,她却无法厌恶行刑者。

    血亲之仇,如何能不报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沈鹤厌倦地瞥了眼白森森的指骨,眼前突然出现了两滩一模一样的模糊的血肉。东瀛人趴在地上,还在喘气,但已经叫不出声音了。所谓生不如死,不过如此。

    “说,其余人藏在何处?你们计划何时进攻?”眩晕感愈发强烈。

    东瀛人不答,只是自顾自地嗬嗬笑。

    敌方手握海防图,无论如何,都是不容小觑的。若东南防线被破,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必须尽快赶制出新的布防图。

    沈鹤半跪在地上,已经分不清手上沾的是谁的血。他知道那人还在自己身后,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了,一直静静地站着。

    废墟周围传来其他人的声音,寨民们在搬动被毁坏的木料和茅草。

    系统:【宿主,检测到场面过于血腥,不利于您的身心健康,要不您回避一下?】

    秦凌羽没有回避,也没有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沈鹤。

    渐渐地,她发觉沈鹤有些不对劲,像是陷入了某种恍惚。东瀛人伺机将没有断的那只手伸向断木,她下意识觉得对方要对他不利,飞身扑了过去,将沈鹤撞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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