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中下沉，空芒寂静的混沌将他包围，在完全沉沦的前一刻，他听见了遥遥传来的呼唤声。
如同溺水之人乍然呼吸到新鲜空气，郑骁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吸气。
眼前却不是他熟悉的钢铁牢房，而是一片海。海风带着腥咸味，带着水汽，扑在他脸上，席卷他的身体。
郑骁低头，看见自己站在一条小船上，再抬头，只能看见茫茫无际的海，深得发黑的海水把他包围在中央。
什么情况？他这是在哪？
“郑骁，启航吧，船靠岸就到家了。”有人说。
郑骁立刻回身，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小船的另一头，温和美丽的面容，沉静如海的双眼，他看不清楚她的五官，却不由自主地信任她。
“靠，说的简单，这他妈要往哪走才能上岸啊！”他望着无边海洋，头顶全部是厚重云层，焦躁不已。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和爷爷出海吗？”
“那都多少年前了，谁还记得。”
“重要的东西，是不会忘记的，”她继续说：“不要往外看，试着往内寻找。”
郑骁骂骂咧咧：“你是什么怪人，怎么神经兮兮的，什么年代了，还搞精神啊信仰啊那一套是吧。”
那女人微笑：“郑骁，你还真是很不礼貌啊。再这样骂人，我可能会让你永远没法靠岸的。”
“果然是你搞的鬼，把老子困这么个破地方——”
“你还在浪费时间，等天完全黑了，我保证你永远离不开这儿。”她直接打断。
郑骁不再骂了，开始认真想怎么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操，我直接跳海能不能回去？”
“不能，你会被淹死。”
“……”
郑骁蹲下身，嘀咕了一会儿，忽然说：“我知道了，跟着灯塔就能回去。”
但这个鬼地方有个屁的灯塔！
他猛一抬头，却真的在正前方看见了远处的灯塔。黑暗和浓雾中，灯塔发出的光芒仿佛一道划破幕布的利刃。
他飞快提起船桨，拼尽全力地划船，在海里飘飘摇摇的小船终于开始朝前晃去。
“你他妈的，还真就坐那看着，快来帮帮忙啊！”
那女人这才拾起另一根船桨，坐到他身边，淡定地说：“我不会。”
“废物啊这都不会！”郑骁继续骂骂咧咧，但还是耐着性子教她。
她问：“你又是跟谁学的？”
“我爷爷，他是渔民，我小时候跟他出过海来着。”他的声音变得轻缓了些，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挺讨厌出海的，太累了，我就适合守塔……不，还是我出海吧，就老爷子那身体……”
女人并没有搭理他的回忆，目光望向那座遥遥的灯塔。
好一会儿，她又问：“现在，塔里等着你的是爷爷吗？”
郑骁忽然沉默了，像是真的陷入回忆。
“不是，”他说，“我爷爷早没了。”
“但灯还亮着，还有人在等你。”
“……是我爸，他一直在等我。”
女人微微一笑：“这样啊，那别让他等太久。”
郑骁不知道自己划了多久，海水有时寂静有时汹涌，浓墨一样的乌云降下暴雨。他满脸都是水，有雨水海水，也有泪水和汗水。
他用力眨了眨眼，抬头望着那座灯塔，一刻也不停歇。
直到风浪结束，雨过天晴，郑骁的小船泊岸，他一转头，才发现船上只有他一个人。那个飘渺得像雾一样的女人早已经不知所踪。
他浑身湿透，跳下船，拖着僵硬的步伐，走着走着，逐渐由走变跑，飞奔向岸边的小屋。粗重的喘气声混着无法掩藏的哭泣，他猛地拉开门，满目白光中是一老一小相互依偎的身影。
“郑骁。”
他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惊魂未定。
“我操……”郑骁的嗓子哑得不像话，他抬头，呆呆地看着铁窗后的白许，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刹那间，所有感觉都回归身体，他动了动手，指尖扯着心脏的疼。
“你他妈干了什么？”
白许皱眉，瞥了他一眼，神色复杂。随后，她起身对旁边的人说：“他的精神阈值已经恢复到正常范围了，但后面还需要小心注意，持续观察，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请及时联系援助中心。”
牢房里很久没有那么热闹过，郑骁听着外面的人在激烈地进行交谈商讨，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员依然死死盯着他。
意识很久没有那么清明过，几乎不需要过多思考，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这个叫白许的心理医生，真的帮他治好了异化病。用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法，就像是带着他重新走过了一遍儿时的记忆。
“喂！白许！”他仰头冲着她大喊。
白许似乎正在记录着什么东西，闻言后转头瞧着他，神色淡然，只是脸色微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帮我？不，不对，老头儿给了你多少好处？我警告你，你要敢拿他的东西，我出去第一个弄——”
陈组长气极，沉声吼他：“郑骁，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白许捏了捏眉心，直起身，认真对他说：“我是异管局的心理医生，只是在贯彻异管局的宗旨——管理并服务所有异能者。如果你偏要觉得我别有用心，那就按你想的随便推测好了。救的是官员还是罪犯，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不负责审判。”
郑骁不再开口，眼睛固执地盯着她，盯了很久，始终没有移开。
直到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后，记录完毕，这件事彻底处理结束。
白许提起包打算离开，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动静。
她回头，看见郑骁拼命挣脱束缚，趴在铁窗后面，大声喊：“医生！”
他眼睛有点红，干裂的唇动了动，哑着声音说：“谢谢……”
她停了一会儿，朝他点了点头。
郑骁在一周后被转移回到达莱州第一监狱进行关押，而首例异化病治愈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引起了整个达莱乃至联邦的轩然大波。
但异管局始终没有对疗法进行官方回应，只对外说这项计划尚在保密试验中。
大家一致对白许的身份守口如瓶，将这件事看作极其机密的内容。
毕竟消息走漏带来的影响是没有人能预料的。
“还有一点，”许重枷说，“消息走漏，制造异化病的人肯定会按捺不住，想除掉你。”
白许这才收回望向包厢里的目光，看向许重枷，“制造异化病的人？”
安葵从包厢里冲出来，喝得醉醺醺，一条手臂搭在白许肩膀上：“阿许，别走那么早嘛，再，再吃点宵夜去……”
许重枷眼皮一跳，大惊，把白许扯过来说：“安督察，家属还在这呢。”
听闻门口的动静，小张也出来，满身酒气：“哎呀，白医生怎么就要走了？这场庆功宴你可是主角！”
全都喝成了醉鬼，哪还有什么主角。白许无奈地笑，往里喊了声：“楚队，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了，你看好他们几个。”
楚佑坤从小徐的魔爪下逃出来，把安葵和小张拉回去，两人继续乐呵呵地唱歌喝酒去了。
“行，辛苦你了，路上注意安全。”楚佑坤揉了把凌乱的短发，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许重枷。
许重枷将白许揽在怀里，笑道：“楚队放心，安全的很。”
白许瞪他一眼，随后礼貌十足地跟楚佑坤道了别。
她能感觉到，许重枷没什么坏心思，他单纯喜欢看楚佑坤不爽。这两人到底怎么结下的梁子，改天还是去问问楚队本人吧。
回家路上，她想起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异化病是人为制造的？”
“十有八九，”许重枷打了个呵欠，说：“作用在精神领域确实不好查，但病因绝对不可能是什么使用异能过度。”
他说：“要真会过度，估计不是精神先出问题，是身上的细胞先死。”
异能因子是和身体相融的，这一点倒是没有错，但白许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认为异化病是人为。
“但如果真有人制造了异化病病毒，它又是怎么被投到异能者身体里的，怎么会作用在精神领域，这些都没法解释。”
许重枷没答话，忽然伸手揉她的头发：“想那么多干什么。你现在该想我们明天的约会！”
白许淡定地拍下他的手，说：“早就想好了。”
“预告一下？”
“带你体验生活。”
许重枷反应了两秒，“什么生活？”
白许转头，笑看着他，点了点下巴，“看见那边的小摊子了吗？”
许重枷顺着看过去，“那是什么，画画？”
她二话不说，拉着他的手就往那边走，“约会从现在开始。”
入夜不久，小广场上人群尚未散去，儿童乐园的入口处摆着石膏娃娃涂色摊子，不少孩子在家长的陪伴下正在给娃娃上色。
在暖黄色路灯的照耀下，一切都显得温馨又童真。
但许重枷觉得，这不是他的画风。
白许几乎是半拖半拽才把他拉过来，手一挥，慷慨道：“许重枷小朋友，选一个你喜欢的。”
顶着孩子们投来的好奇目光，以及白许不怀好意的微笑，许重枷瞠目结舌。
“不是，阿许，你真要玩这个？”他试图挣扎。
“是谁说的约会内容全部交给我决定？”
“……我说的。”
从小到大，许重枷一直是个很要面子的小朋友，从来只干最牛最酷的事情。
但白许发誓，自己完全没有侮辱他的意思，有时候放松一点，没准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快乐呢？
许重枷选了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小猫咪，白许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画。
“你想给它们涂什么颜色？”
许重枷盯着两只小猫看了几秒，答：“黑白吧。”
开始上色，两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注意力，生怕涂歪了无法挽救。在许重枷的强烈要求下，白许还是同意了让他来涂白猫，自己负责更难的黑猫。
许重枷挑了支粉色的彩笔，开始给小白猫画蝴蝶结。
虽然画的很丑。
白许正在给张牙舞爪的小黑猫涂眼睛，抽空看了眼许重枷，他微微弯腰，低着眉眼，十分认真。
“阿许，这只猫像你。”他忽然说。
“哪像了？”
许重枷啧了声，说：“哪都像，你看啊，长得漂亮，还傲娇。”
白许笑出来：“谁能傲娇得过你。”
“你啊。”他抬眼看她，也笑。
两人花了半个多小时，精益求精，终于把石膏娃娃涂好。老板在一旁笑逐颜开，一个劲夸：“哎呀画的真好，我摆摊那么久，头一次见涂的这么好看的。”
白许心想这可是儿童乐园门口，退一万步讲，两个成年人的手肯定要比小朋友稳得多。
但许重枷很乐意听，喜滋滋地冲上去付钱，把两只小猫塞进白许手里：“我送你的，拿回去好好摆着，每天擦一遍，听见没。”
白许：“最难的部分好像都是我涂的吧？”
“……我付的钱，就是我送你的。”
她不为难这个大朋友了。跟老板要了个袋子，将两只小猫妥善装好，拎包的任务最终还是落在许重枷手上。
走出小广场，他意犹未尽，低头看她：“下一项是什么？”
“回家睡觉。”
“什么啊，约会才刚开始你就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
“说好一整天约会的。”
“谁跟你一整天了，再说，一整天也是包括睡觉的。”
许重枷特别无语：“你就耍我吧。”
白许笑望着他，故弄玄虚：“许同学，你不懂，这就叫——生活。”
路灯把暖黄色光芒投下来，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如同溺水之人乍然呼吸到新鲜空气，郑骁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吸气。
眼前却不是他熟悉的钢铁牢房，而是一片海。海风带着腥咸味，带着水汽，扑在他脸上，席卷他的身体。
郑骁低头，看见自己站在一条小船上，再抬头，只能看见茫茫无际的海，深得发黑的海水把他包围在中央。
什么情况？他这是在哪？
“郑骁，启航吧，船靠岸就到家了。”有人说。
郑骁立刻回身，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小船的另一头，温和美丽的面容，沉静如海的双眼，他看不清楚她的五官，却不由自主地信任她。
“靠，说的简单，这他妈要往哪走才能上岸啊！”他望着无边海洋，头顶全部是厚重云层，焦躁不已。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和爷爷出海吗？”
“那都多少年前了，谁还记得。”
“重要的东西，是不会忘记的，”她继续说：“不要往外看，试着往内寻找。”
郑骁骂骂咧咧：“你是什么怪人，怎么神经兮兮的，什么年代了，还搞精神啊信仰啊那一套是吧。”
那女人微笑：“郑骁，你还真是很不礼貌啊。再这样骂人，我可能会让你永远没法靠岸的。”
“果然是你搞的鬼，把老子困这么个破地方——”
“你还在浪费时间，等天完全黑了，我保证你永远离不开这儿。”她直接打断。
郑骁不再骂了，开始认真想怎么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操，我直接跳海能不能回去？”
“不能，你会被淹死。”
“……”
郑骁蹲下身，嘀咕了一会儿，忽然说：“我知道了，跟着灯塔就能回去。”
但这个鬼地方有个屁的灯塔！
他猛一抬头，却真的在正前方看见了远处的灯塔。黑暗和浓雾中，灯塔发出的光芒仿佛一道划破幕布的利刃。
他飞快提起船桨，拼尽全力地划船，在海里飘飘摇摇的小船终于开始朝前晃去。
“你他妈的，还真就坐那看着，快来帮帮忙啊！”
那女人这才拾起另一根船桨，坐到他身边，淡定地说：“我不会。”
“废物啊这都不会！”郑骁继续骂骂咧咧，但还是耐着性子教她。
她问：“你又是跟谁学的？”
“我爷爷，他是渔民，我小时候跟他出过海来着。”他的声音变得轻缓了些，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挺讨厌出海的，太累了，我就适合守塔……不，还是我出海吧，就老爷子那身体……”
女人并没有搭理他的回忆，目光望向那座遥遥的灯塔。
好一会儿，她又问：“现在，塔里等着你的是爷爷吗？”
郑骁忽然沉默了，像是真的陷入回忆。
“不是，”他说，“我爷爷早没了。”
“但灯还亮着，还有人在等你。”
“……是我爸，他一直在等我。”
女人微微一笑：“这样啊，那别让他等太久。”
郑骁不知道自己划了多久，海水有时寂静有时汹涌，浓墨一样的乌云降下暴雨。他满脸都是水，有雨水海水，也有泪水和汗水。
他用力眨了眨眼，抬头望着那座灯塔，一刻也不停歇。
直到风浪结束，雨过天晴，郑骁的小船泊岸，他一转头，才发现船上只有他一个人。那个飘渺得像雾一样的女人早已经不知所踪。
他浑身湿透，跳下船，拖着僵硬的步伐，走着走着，逐渐由走变跑，飞奔向岸边的小屋。粗重的喘气声混着无法掩藏的哭泣，他猛地拉开门，满目白光中是一老一小相互依偎的身影。
“郑骁。”
他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惊魂未定。
“我操……”郑骁的嗓子哑得不像话，他抬头，呆呆地看着铁窗后的白许，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刹那间，所有感觉都回归身体，他动了动手，指尖扯着心脏的疼。
“你他妈干了什么？”
白许皱眉，瞥了他一眼，神色复杂。随后，她起身对旁边的人说：“他的精神阈值已经恢复到正常范围了，但后面还需要小心注意，持续观察，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请及时联系援助中心。”
牢房里很久没有那么热闹过，郑骁听着外面的人在激烈地进行交谈商讨，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员依然死死盯着他。
意识很久没有那么清明过，几乎不需要过多思考，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这个叫白许的心理医生，真的帮他治好了异化病。用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法，就像是带着他重新走过了一遍儿时的记忆。
“喂！白许！”他仰头冲着她大喊。
白许似乎正在记录着什么东西，闻言后转头瞧着他，神色淡然，只是脸色微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帮我？不，不对，老头儿给了你多少好处？我警告你，你要敢拿他的东西，我出去第一个弄——”
陈组长气极，沉声吼他：“郑骁，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白许捏了捏眉心，直起身，认真对他说：“我是异管局的心理医生，只是在贯彻异管局的宗旨——管理并服务所有异能者。如果你偏要觉得我别有用心，那就按你想的随便推测好了。救的是官员还是罪犯，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不负责审判。”
郑骁不再开口，眼睛固执地盯着她，盯了很久，始终没有移开。
直到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后，记录完毕，这件事彻底处理结束。
白许提起包打算离开，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动静。
她回头，看见郑骁拼命挣脱束缚，趴在铁窗后面，大声喊：“医生！”
他眼睛有点红，干裂的唇动了动，哑着声音说：“谢谢……”
她停了一会儿，朝他点了点头。
郑骁在一周后被转移回到达莱州第一监狱进行关押，而首例异化病治愈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引起了整个达莱乃至联邦的轩然大波。
但异管局始终没有对疗法进行官方回应，只对外说这项计划尚在保密试验中。
大家一致对白许的身份守口如瓶，将这件事看作极其机密的内容。
毕竟消息走漏带来的影响是没有人能预料的。
“还有一点，”许重枷说，“消息走漏，制造异化病的人肯定会按捺不住，想除掉你。”
白许这才收回望向包厢里的目光，看向许重枷，“制造异化病的人？”
安葵从包厢里冲出来，喝得醉醺醺，一条手臂搭在白许肩膀上：“阿许，别走那么早嘛，再，再吃点宵夜去……”
许重枷眼皮一跳，大惊，把白许扯过来说：“安督察，家属还在这呢。”
听闻门口的动静，小张也出来，满身酒气：“哎呀，白医生怎么就要走了？这场庆功宴你可是主角！”
全都喝成了醉鬼，哪还有什么主角。白许无奈地笑，往里喊了声：“楚队，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了，你看好他们几个。”
楚佑坤从小徐的魔爪下逃出来，把安葵和小张拉回去，两人继续乐呵呵地唱歌喝酒去了。
“行，辛苦你了，路上注意安全。”楚佑坤揉了把凌乱的短发，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许重枷。
许重枷将白许揽在怀里，笑道：“楚队放心，安全的很。”
白许瞪他一眼，随后礼貌十足地跟楚佑坤道了别。
她能感觉到，许重枷没什么坏心思，他单纯喜欢看楚佑坤不爽。这两人到底怎么结下的梁子，改天还是去问问楚队本人吧。
回家路上，她想起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异化病是人为制造的？”
“十有八九，”许重枷打了个呵欠，说：“作用在精神领域确实不好查，但病因绝对不可能是什么使用异能过度。”
他说：“要真会过度，估计不是精神先出问题，是身上的细胞先死。”
异能因子是和身体相融的，这一点倒是没有错，但白许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认为异化病是人为。
“但如果真有人制造了异化病病毒，它又是怎么被投到异能者身体里的，怎么会作用在精神领域，这些都没法解释。”
许重枷没答话，忽然伸手揉她的头发：“想那么多干什么。你现在该想我们明天的约会！”
白许淡定地拍下他的手，说：“早就想好了。”
“预告一下？”
“带你体验生活。”
许重枷反应了两秒，“什么生活？”
白许转头，笑看着他，点了点下巴，“看见那边的小摊子了吗？”
许重枷顺着看过去，“那是什么，画画？”
她二话不说，拉着他的手就往那边走，“约会从现在开始。”
入夜不久，小广场上人群尚未散去，儿童乐园的入口处摆着石膏娃娃涂色摊子，不少孩子在家长的陪伴下正在给娃娃上色。
在暖黄色路灯的照耀下，一切都显得温馨又童真。
但许重枷觉得，这不是他的画风。
白许几乎是半拖半拽才把他拉过来，手一挥，慷慨道：“许重枷小朋友，选一个你喜欢的。”
顶着孩子们投来的好奇目光，以及白许不怀好意的微笑，许重枷瞠目结舌。
“不是，阿许，你真要玩这个？”他试图挣扎。
“是谁说的约会内容全部交给我决定？”
“……我说的。”
从小到大，许重枷一直是个很要面子的小朋友，从来只干最牛最酷的事情。
但白许发誓，自己完全没有侮辱他的意思，有时候放松一点，没准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快乐呢？
许重枷选了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小猫咪，白许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画。
“你想给它们涂什么颜色？”
许重枷盯着两只小猫看了几秒，答：“黑白吧。”
开始上色，两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注意力，生怕涂歪了无法挽救。在许重枷的强烈要求下，白许还是同意了让他来涂白猫，自己负责更难的黑猫。
许重枷挑了支粉色的彩笔，开始给小白猫画蝴蝶结。
虽然画的很丑。
白许正在给张牙舞爪的小黑猫涂眼睛，抽空看了眼许重枷，他微微弯腰，低着眉眼，十分认真。
“阿许，这只猫像你。”他忽然说。
“哪像了？”
许重枷啧了声，说：“哪都像，你看啊，长得漂亮，还傲娇。”
白许笑出来：“谁能傲娇得过你。”
“你啊。”他抬眼看她，也笑。
两人花了半个多小时，精益求精，终于把石膏娃娃涂好。老板在一旁笑逐颜开，一个劲夸：“哎呀画的真好，我摆摊那么久，头一次见涂的这么好看的。”
白许心想这可是儿童乐园门口，退一万步讲，两个成年人的手肯定要比小朋友稳得多。
但许重枷很乐意听，喜滋滋地冲上去付钱，把两只小猫塞进白许手里：“我送你的，拿回去好好摆着，每天擦一遍，听见没。”
白许：“最难的部分好像都是我涂的吧？”
“……我付的钱，就是我送你的。”
她不为难这个大朋友了。跟老板要了个袋子，将两只小猫妥善装好，拎包的任务最终还是落在许重枷手上。
走出小广场，他意犹未尽，低头看她：“下一项是什么？”
“回家睡觉。”
“什么啊，约会才刚开始你就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
“说好一整天约会的。”
“谁跟你一整天了，再说，一整天也是包括睡觉的。”
许重枷特别无语：“你就耍我吧。”
白许笑望着他，故弄玄虚：“许同学，你不懂，这就叫——生活。”
路灯把暖黄色光芒投下来，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