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许花了很长时间把气喘匀,这段时间内,她跪在地上,紧紧抓着许重枷的手,竟然失语了,大脑一片空白。

    好冷,以前怎么从没有觉得他的手那么冷过?

    明明小的时候,她才是常常手脚冰凉的那个,每次都故意把手伸进他后颈,看他被冻得上蹿下跳,每次扭打过后,他总是任劳任怨地又一次把她的手捂在掌心。

    她当时想,好温暖啊,为什么A009这样刻薄的人,体温却会那么温暖?

    “许重枷,快醒醒!”

    她一边喊,一边毫不留情地把他当沙袋揍了几拳,依旧没什么效果。

    睡得像死了一样,大概就是这样的。

    “许重枷,”白许深吸了一口气,“再不醒的话,我就要把你丢出去曝尸荒野了。”

    她沉默地盯了他半晌,随后起身,拖着他的脚,把人拖到阳台,冲着脑袋浇了一盆水。

    静待二十秒后,无果,继续殴打。

    白许心越来越慌,表情却反而更加冷漠沉静。几分钟后,许重枷手指头动了动,先是猛地呼吸了几口,然后不由自主的抽气,浑身都在痛,痛得骨肉分离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白许骑在他身上,表情冷峻,拳头飞扬,即将砸下来。

    他骤然瞳孔缩小,飞快抬手接住了那一拳。

    “我靠!!!”许重枷破天大叫,“白许你要杀了我吗!”

    白许没说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随后缓缓放下手,浑身卸了力,闭上眼,抿唇长长呼出一口气。

    许重枷也看了她一会儿,双手撑地,微微立起身,“对不起,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对不起。”她从他腰上下来,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许重枷没说话,白许也没说话。

    她沉默地坐在沙发里发呆,疲惫得一动也不想动了。几秒后,划开屏幕,打算点个外卖。

    许重枷走过来,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别看了,休息会儿,我去做。”

    “你会吗?”她抬起头,语气颇为质疑。

    “……我脑子没问题,天天看着你做呢。”

    白许很难让大脑完全放松,如果她不想着什么事情,不把面临的所有问题全部解决,她就会陷入无止境的焦虑中。

    但现在,她转头看着许重枷的身影,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

    可能是太累了,紧绷了一整天,不管身心都疲惫不堪。也可能是太过无助,头一次遇到一丁点办法都没有的事情,她大概是被彻底击败,一蹶不振了。

    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和事其实对她来说都不特别,治愈一个罪犯,和治愈一个政客,也没有太大区别。她出力,是试图让世界变得更好一点,更好的概念却太宽泛,只能听从大多数的观点。

    她的生活就是这样庸碌,不需要意外,也不需要惊喜,不被打动,也不被影响。

    这片寂静大海中只有一条小鱼。宇宙浩瀚无垠,可只有他是属于她的。

    但她现在连这条小鱼也救不了。

    “许重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白许忽然说。

    许重枷依旧坐在小吧台对面,杵着脸看她慢吞吞地吃饭。

    “因为我吗。”他说。

    “嗯。”她闷闷地答了一声,抬起眼看他,却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许重枷抬起手把她的眼泪擦掉,刹那间心如刀割。

    “今天是不是周五了?”他温柔地问。

    “对。”

    “那下周休假吧,我们回崎宁看看,”许重枷说,“不让休的话你就跟我说,我去揍楚佑坤。”

    白许:“楚佑坤管不着这些。”

    “那是谁管?”

    她想了想,胡乱说:“不知道,主任局长什么的吧……”

    “这有什么难的,那我就把主任局长全宰了。”

    白许知道他想逗她笑,虽然听起来并不像笑话,像他真能干出来的事。

    她笑了两声,“不准。”

    他拖长声音,苦恼道:“不准啊,那怎么办,我女朋友累了,要休息。”

    白许笑眼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抱一下吧,抱一下就不累了。”

    话音落下,她听见哐当一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许重枷紧紧拥在怀中。

    不知道他一下子把小吧台移到哪里去了,此刻站在她跟前,弯着腰,脑袋搁在她肩膀,将她牢牢地锁在怀抱里。

    白许也抬起双臂,挂在他肩膀上,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闭上眼,又一次闻见了淡淡的荔枝甜味。

    接着她感觉许重枷动了动,他的手从她的后腰移到了后颈,接着轻轻捧住她的脸,身体分开了,气息却变近了。

    她眼睫一动,就听见他的耳语:“别睁开。”

    下一刻,唇瓣传来柔软的触感,微微颤动,像是一种试探。然后,她手臂收紧,扬起下巴,轻抿他的下唇,展示出她的侵略性,迎接了这个吻。

    他托住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感受她的主动,然后一下下地配合着她,吮住她的唇。

    这时候,他反而变得有些迷茫,只是在近乎本能地汲取她的爱,带着一种干净又热烈的欲望。

    两个人的胸腔都在起伏,呼吸并不规律,甚至不顺畅,但却都在努力为对方调整,吻也变得时而轻柔时而激烈,就是这样的予取予求给了人最大的快感。

    既针锋相对,又温柔缠绵,二人唇齿相碰,互相拥有了彼此。

    许重枷半阖着眼,望见白许的眼尾红了。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落的泪,还是因为现在的情绪上涌。

    多巴胺被释放,愉悦感一点点冲散了郁气,心跳和呼吸全部被唤至兴奋。白许有时候不得不怀疑,许重枷是不是自己偷偷研究过心理学,他出乎意料地很会哄她开心。

    “小九,等一下,”她后退了,微微喘着气,神色迷离,口齿不清地说,“我,我怀疑……是贺明珠。”

    “嗯?”

    白许彻底松开他,深呼吸几口,闭了闭眼,沉静下来,很认真地说:“把屋子全部换成木制,是为了防止有金属出现,种满花花草草,是想让弥漫在屋子里掩盖尸臭的香水味更加自然,失踪的人,是被当作饲料了,之所以杀有罪的人,只是不想良心不安。”

    她抬头看向他,“屋子里的怪物,是得了异化病的金属系异能者,贺明珍。”

    许重枷双眼微眯,静静瞧着她红润的脸颊和唇中吐出的温热气息。

    “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再度吻住她。

    -

    贺明珍的详细资料调出来了,和白许记忆中的一样,她是A级的金属系异能者,以前担任黑庭管理部部长。

    但在前年,贺明珍因为“内部处分”去世,管理部换成了她原本的助理陶悦。

    “内部处分?这是什么?”小张说。

    白许:“她得了异化病。”

    安葵吸了口气,诧异道:“如果厨房里那只……怪物真的是贺明珍,那贺明珠岂不是私自饲养异种了?”

    小张说:“单这一条都足够判刑了。”

    “如果真是这样,”安葵想了想,说,“那失踪的那些人很大概率就是被用来当作饲料了……时间间隔变短,难道是和异种的进食速度有关?”

    白许说:“也可能是跟她的异化程度有关。异化程度加剧的话,患者会愈发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欲望,甚至普通动物的血肉已经没办法满足。”

    安葵和小张同时沉默下来,望着屏幕里,贺明珍的证件照上明媚和善的笑容。

    “不是说已经被内部处分了吗?是谁动的手?”小张忽然说。

    白许抬眼,叹了口气:“本来应该是许重枷,但他说当时贺明珠要自己来,让他们全部回避。”

    “这不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吗?”

    安葵也说:“还有尸体的问题,如果尸体不见了,也是个疑点吧。”

    “还是能有理由,毕竟火化后的一罐骨灰,太好处理了。”

    安葵坚定地看着她,“还有火化场的登记,把尸体带出黑庭地堡的过程……阿许,一定会有破绽的。”

    白许也望着她,女孩子眼睛里的光亮像是两簇熊熊燃烧的火苗。几秒后,她认真点了点头,“好,那就去找找吧。”

    三人继续奔波,照着能查到的所有信息找过去,就算是只有过零星印象的证人,也一定要找到。

    白许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贺明珠有没有想过一年后的她,会为了这个异种杀害五个人的生命,会竭尽心力遮掩躲藏,如果知道,她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为了一个已经不再是故人的怪物。

    出乎意料的是,她们还真的查到了贺明珍尸体在火化场的登记。

    白许和安葵赶到西区,去了火化场询问,对方给她们调取了当年的记录。

    影像之类的自然是不可能有,好在确实有电子登记记录,贺明珍的骨灰在这里存了一周才被取走。

    “如果那个怪物真是贺明珍,那被火化的……是谁呢?”安葵猛地冒了层冷汗。

    白许看着屏幕,没回答,随后叫安葵来看了看,说:“去墓园看看吧。”

    屏幕上,是和黑庭陶悦的聊天记录,陶悦说贺明珍的墓地就在西区城郊。

    墓园离火化场很近,几分钟的车程。地处偏僻,确实已经快要离开达莱市了,再往西,就是一条通往邻市的公路。

    她们直接去找了墓园管理处,在电子屏里输入贺明珍的名字,AI迅速找到了具体位置。

    时间临近正午,两人顶着烈日顺着阶梯往上爬,花了二十分钟才找到那块写着贺明珍的黑色石碑。名字上面,是贺明珍的一张生活照,似乎化了淡妆,双眼弯成月牙,依旧笑得十分温柔。

    白许盯着那张照片瞧了一会儿,乍然间有了种恍然隔世感。

    她上一次见贺明珍,已经是六年前。那时候她问贺明珍,对以后的生活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至今还记得她的回答。

    贺明珍抿着唇,依旧露出柔柔的笑,对她说:“白许,我以前总觉得我们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但现在觉得,拥有美好的期盼,才能叫作生活吧。”

    “没有太多的打算,只要和明珠在一块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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