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已经很晚,但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白许也不敢轻易让许重枷再睡过去。

    他现在的情况,能不睡最好。

    然后在白许的组织指挥下,开始打扫卫生收拾屋子。拖把扫帚这些清洁用品屋里有现成的,但白许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除味剂之类的东西。

    倒不是她对生活讲究得有多过分,只是崎宁常年多雨,屋子久了没人住居打理,潮味很浓,甚至混杂着淡淡的霉臭。

    她点开急速送货上门软件,临时挑最近的自动商铺买了除味剂和熏香。

    到客厅和卧室,掀开沙发和床垫,下面果然发霉了。

    许重枷默默看着她的一通操作,最后挑眉说:“白许,你这是打算不回达莱了?”

    “住一个星期也是住啊,反正也没别的事要干,”白许头也没回,招呼他:“快过来,一起收拾。”

    许重枷还是听话地过去了。

    从开始打扫卫生,到喷完除味剂,点上熏香,宣告结束战斗,总共花费了一个小时。也差不多到了白许平时的睡觉时间。

    但她有了点困意困意,一屁股坐进亚麻色的棉布沙发里,静静看着许重枷。

    他似乎毫无疲惫感,正坐在小凳子上,鼓捣桌上那一堆金属制品。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可能上飞机的,但许老板多得是办法把它们送到崎宁。

    甚至比他们还早到了半小时。

    照许重枷的话说,即使没机会用,身上有枪他会觉得更安心。

    白许对此始终感到不解,在飞机上就问过他:“但你自保完全没必要用上武器,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吧。”

    许重枷:“我不止要自保啊。”

    白许以为他要说什么还要保护你之类的突如其来的情话。

    结果他说的是:“必要时刻,我还要杀人,比如想要近你身的人。”

    似乎和她以为的是一种意思,但白许还是顿时一愣,过了几秒,才认真地对他说:“不能杀人。而且,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她确实不是什么玻璃罐子里的易碎玫瑰,但可能太在乎一个人就是会这样,太想要对她殚精竭虑,为她思虑周全。

    虽然她还是觉得许重枷的思虑不太合乎正常逻辑。

    小凳子没法让他两条腿伸得舒服,于是过了一会儿,他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白许刚想开口,又想到地是刚拖过的。

    好吧,坐吧。

    屋里静得出奇,她点开电子邮件,开始一个个回复。其中大多数是实验室那边的事情,少部分来自援助中心。行动队那边没事儿以后,她的工作几乎都围绕着异化病进行。回复完,和安葵聊了会儿天,开始继续写论文。

    许重枷忙完,挪到她旁边,一大只地压下来,靠在她肩上玩游戏。

    她推他,纹丝不动,遂放弃,也斜了斜身子,把重心放到他身上。

    时不时地,许重枷会略有不满地转头蹭她,白许也侧过脸,亲一口他的嘴角,然后说:“等会等会,别闹,我先写完这段。”

    直到许重枷打了个困意满满的呵欠。

    白许瞬间肌肉都紧绷起来了,飞快立起身,看向他,“你先别困!”

    许重枷愣了一秒,然后哈哈大笑。

    她还紧张着,瞪着他:“还笑呢。”

    “好,不困,不困,你多理理我我就不困了。”他也直起身,笑嘻嘻的。

    白许盯了他几秒,随后幽幽叹气。

    她看了眼时间,收起了屏幕,十分苦恼,“但我有点困了。”

    虽然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但总归不可能陪着他这样熬。

    许重枷:“那就去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找江纪寒吗,你得养足精力,不然我跟他沟通不来。”

    她没立刻回话,静了一会儿,问:“那你怎么办。”

    “我?”他一笑,双脚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找点事儿干就不会睡着了,别担心。”

    白许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想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身子一腾空,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结果膝盖窝和后腰的两条手臂把她箍得更紧了。

    许重枷把她打横抱起,直接端到卧室床上。

    她抬眼看着他:“……我自己能走。”

    他说:“我就想抱。”

    好吧。

    卧室的壁灯比客厅吊灯更加暖黄柔和,越发令人昏昏欲睡。白许躺倒,钻到被窝里,闻着熟悉的木质调的熏香味,还真快睡着了。

    许重枷坐在床边,床垫陷了一点下去,她迷蒙地半睁眼瞧着他,叹息:“不要睡着了,睡美人。”

    “肯定不会的,相信我好吧。”许重枷笑了笑,忽然俯身亲了她的额头。

    她睡着了。

    许重枷特别仔细地垂眼看着她的脸,实在觉得神奇。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既像公主,温柔善良,美丽而敏感,但很多时候,却又更像英雄,坚定不移,无坚不摧。

    经历了那样的十年,那样的灾祸,还是勇敢又强大。

    一想到世界上还有她存在,许重枷就觉得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黑庭的崎宁分部位于城市郊区,也被当地人成为外城。从前那一片其实还挺繁荣的,不算十分偏远,但辐射年代受影响太大,几乎全区阵亡,被陨石和异种毁得寸草不生。也是最近几年才有了生气。

    复活的原因也和玄金有关,因为那里是整个崎宁州离黑森林最近的地区,再往南几公里就是黑森林。

    车上,白许问:“你们平时和这边联系多吗?”

    许重枷说:“多,毕竟是重要经济来源之一嘛,但几乎都是管理部专门人员负责对接,我跟他们很少直接交流。”

    “这边主要负责人是谁?”

    “这边只有三个A级,江纪寒,周岭,还有骆姐。”

    白许略微思索,了然地点点头:“那肯定是骆姐讲话最管用。”

    许重枷回想着,也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接着道:“不过,最近听说他们那儿来了个新人,还挺强的。”

    “新人?A级?”她有些惊讶。

    “不知道,就听说是个小女孩。”

    到了地方,真正看见人,白许才明白许重枷为什么会用小女孩来称呼那名新人。

    崎宁外城远远比外来者口中形容的更加荒凉,七年前他们刚从黑森林出来,这一片就是这副战后弃城的模样,如今过了六年,还是这样。

    但因为掘金者众多,荒凉中又有种诡异的热闹。

    商铺里卖的全都是对不同异种的针对性武器,什么样的都有,可用建筑中三分之二都是歇脚的客栈和医疗站。整个崎宁外城,像是战区。

    白许跟着导航,最终停在了一家诊所门前,门牌上是几个锈迹斑斑的字:崎宁分部诊所。旁边有个十分模糊的黑庭标志。

    诊所里看着没什么人,空荡荡的,像是已经废弃的地方,可偏偏又半开着电动卷帘门。

    二人走进去,发现这地方根本算不上诊所,里面虽有看诊台和病床,但柜子里都是空的,没有诊所该有的任何东西。

    白许转头跟许重枷对视。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地址给错了?不应该吧,这是找贺明珠要的。

    等了没一会儿,空药柜里面忽然传来声音:“等一下等一下!”

    是很轻盈的少女音。

    等了几秒,药柜忽然自动挪开了,露出了里面一条黑漆漆的走廊。一个女孩子跑出来,一边喃喃:“这个门也太不好使了……”

    “啊,”瞧见他们,她笑着开口:“欢迎光临!请问是有预约的委托吗?”

    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穿着红色冲锋衣外套,眼睛像鹿一样大而黑,灵动非常,十分可爱,像高中校园里常见的青春美少女。

    总之,看起来不超过十八岁。

    白许记性很好,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号人,大概就是许重枷口中的新人了。

    她朝女孩子笑了笑,打招呼道:“你好,我叫白许,这是许重枷,我们想找江纪寒先生问一点事,他在吗?”

    女孩子眨了眨眼,顿了一下,说:“我记得,你们是黑森林的人。”

    “你认识我们,也是基地出来的?”许重枷歪头盯着她。

    “算是吧,”她笑了笑,“你们很有名,听过名字。”

    “我是云烛,最近刚到这里,”云烛朝他们招了招手,转身,“你们跟我来吧,江纪寒在里面。”

    他们跟着她走进长廊,看见她按了下手里的遥控器,轰隆一声,身后的药柜缓慢地合拢了。

    走廊并不长,几步就到了一个小院心。

    云烛带他们到一个会客室之类的房间里坐,问他们:“要喝可乐还是水?”

    许重枷:“可乐!”

    白许踢了下他的小腿,答:“一杯水就好,不用给他。”

    云烛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多问,“好的。”

    水放到桌上,云烛说了声稍等,然后走到院心,对着楼上大喊:“寒——寒——有人找你!小——寒——别睡啦!”

    许重枷震惊地回头看向那个女孩。

    白许没忍住笑了一声。

    会客间隔壁的楼梯里传来下楼的动静,接着是男人的声音:“听见了。”

    一个高个子的青年走进来,穿着和云烛同款的冲锋衣外套,不过是黑色。最醒目的是他脸上的面具,一张上半部分是遮目镜的全脸面具,连一双眼睛也没有露出来。

    和许重枷那种用于隐藏身份的不同,江纪寒来到黑森林基地没几年,脸上就一直戴着面具,没人知道原因。连白许也不太记得他原本长什么样了。

    走进房间,他似乎微微一顿,才缓缓说:“白许,你还活着。”

    是对于死而复生很常规的反应了。

    白许说:“发生了一些事,有点复杂,过来也是想找你问问,看能不能得到一些信息,没打扰你吧?”

    江纪寒坐下了,“不会,你问吧。”

    许重枷忽然开口:“那个小姑娘,云什么的,是你谁啊?”

    “她叫云烛。”

    “你妹妹?”

    “不是。”

    “那是谁?她哪儿蹦出来的?”

    江纪寒歪头盯住他:“不关你的事。”

    许重枷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寒寒,你女朋友啊。”

    江纪寒:“……许重枷,我杀了你。”

    “来啊,寒寒,”许重枷兴奋起来,把那两个叠字喊得更加矫揉造作,嬉皮笑脸:“我有女朋友保护我,你有没?”

    忽然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哇,原来是桌子腿断了。

    下一秒,两个人打了起来。

    桌子、花瓶、水杯……破碎的声音在会客室里一个接一个地炸开。

    还真是一如既往啊。白许平静地喝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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