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区的书籍仍然在增加，每天一本。
一开始全都是教科书，等到教科书攒齐了，白许开始索要各个领域的书籍。
她自然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书名，但每本书里出现过的引用和其他作家的人名，都会被白许记在笔记本里。
最初只有忠实信徒A009小朋友在听讲，到了后来，小班级成员一个个扩充，不管最开始是抱着什么样的好奇心理加入，白许都能把学生训得服服帖帖。
不是她的授课能力有多强，毕竟她自己也还在学习，而是她作弊，动用了能力，让他们的兴奋感在学习时拉满，像中了毒一样快乐。
当然，她也经常陷入自我怀疑和道德谴责中，一般这种程度的负能量她自己能调整过来。
但被别人发现，事情就大了。
“小九，怎么办，我还是有点难过。”
房间里，A009正在看枪械图画书——他们自己有想看的书，也能告诉白许，让她提交给机械人。
他不解地抬头问她：“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骗了大家，也骗了你。”
“你怎么会骗我呢？”
白许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其实……”
“其实什么？”
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其实我……用了异能，让你听我的话。”
A009眨了眨眼睛，歪头说：“白许，你在说什么呢？”
门口忽然传来一串着急忙慌的脚步声。
白许大叫糟了，然后飞快冲了出去，A009紧紧跟在她后面。
“你等等！”白许大喊。
前面的男孩跑得很快，一下子冲进大厅，大声喊：“我们都被白许控制了！”
白许猛地停下了脚步，睁大了眼睛。
男孩指着她，目光狠毒：“我刚才亲耳听到的！她用异能控制我们，让我们听她的话！她就是个怪物！坏蛋！”
白许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男孩，像是一下子看见了四年前的A009。
这个时候，A区里已经有了二十五个孩子，没有人不喜欢白许，即使不知道具体年龄，但大家都把她当作领头的大姐姐，崇拜她的博学，敬佩她的果敢。
男孩的话在大厅里回响，大家全都惊讶地看着她。
白许经常成为目光聚焦的中心，经常站在闪光灯下进行完美无瑕的表演，表演她的早慧和天赋异禀。
但这一次，她却如芒在背，满身冷汗，耳朵里只有嗡嗡耳鸣。
密密麻麻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在剜她的每一寸皮肤，好像要把她光鲜亮丽的外表剥开，露出从没人见过的真正内里。
下一刻，她听见一声拳肉相碰的闷响，砰地一声炸开了她的耳鸣。
A009狠狠地把那个男孩揍倒在地，把他压在身下，一拳又一拳，面冷目漠，满手鲜血……
“啊啊——”
不知从哪里响起的尖叫声，让白许骤然回神。
A区原始联盟的孩子没见过这种场面，个个吓得呆住，其他从下面厮杀上来的孩子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个个熟视无睹。
白许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把A009抱住，拼尽全力把他拖开，大哭着：“别打了！要出人命了！小九，别打了，他会死的！”
A009的脑袋忽然转了一百八十度，直直盯着她，面无表情：“你控制我的时候，想过我会死吗？”
白许吓了一跳，身体一阵剧烈抽动，浑身酥麻，抖得一愣一愣的。
A009停下了，四周重归寂静。
她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她的幻觉。
那个孩子被打得不省人事，满脸血肉模糊。和他相熟的另一个孩子跑过来，大哭着，指着A009说：“你也是怪物！你们两个都是！”
白许没有说话，扯着A009，回了房间，锁上门。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在门后面，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白许捂着脸轻声抽泣，A009不住地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他眼睛里还有未褪去的充满暴力的野性，拳头上沾着血，淡淡的铁锈味在空气里散开。
两个人都四肢僵硬紧绷着。
最终，白许声线颤抖，忍耐住哭泣，轻声说：“我马上给你解除控制，对不起，你，能不能别怪我……”
她说不下去了，哭得失声。
他抬头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只是抬起手，捧着她的脸，固执地一下又一下把她的眼泪擦掉，轻轻摩擦她眼下的软肉。
时隔四年，白许再次进入他的精神领域，在那片一碧万顷的旷野之上，她轻轻地剪断了风筝的线，仰起脑袋，看着那只风筝开始随风飞舞。
风很大，它飞着飞着，开始扇起了翅膀，然后变成了一只真正自由的鸟儿，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逐渐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白许发现A009没在房间里。
例行注射药剂的时候，她问机械人，他去哪了。
机械人回答：“A018要求对A009进行惩罚，系统决定对A009执行三天禁闭。”
白许噌地站起来，脸色煞白：“三天不吃不喝，会出事的！”
机械人将针头扎进她的皮肤，白许抽了口气，被无法挣脱的力道摁住。
她一直到中午才走出房间，进入大厅时，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大家都欲言又止，但白许像丢了魂似的，没有对上任何一个人的视线，拿了书，又回到房间。
一天过去，A009果然没有出现。
白许没有睡着，翻了几次身，下床去开门，想出去找A009，但房间门被锁得严严实实，她拧了半天转不动门把手，气得抬腿踹门。
然后躺回去，闭着眼睛熬了一宿。
A009被关禁闭的第二天，白许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完，偷偷留下来塞在兜里，趁着机械人例行检查的时候溜出房间。
她记着地图，时刻提防着机械人，先去了暂时无人看守的食物储存间，又偷了很多吃的，然后开始在大楼里穿来穿去，几乎要走遍了整个A区。
终于在高层的边缘找到了所谓的禁闭室。其实是因为她感应到了A009的精神特征。
但遗憾的是，这里没有窗口，也没有缝隙，只有一道锁死的门，连小虫子都爬不进去。
她蹲下身，曲起指节敲门。
咚咚两声之后，里面也传来了敲击声，贴着门，就在她对面，仅仅相隔几厘米。
她刚想贴上额头，像小时候一样，进入他脑中跟他说话。但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刻，她骤然愣住，停止了这样做。
禁闭室的门再一次被敲响，这一回敲击声变得急促了些。
但白许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知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A009一直缩在角落，剧烈颤抖着，在心里不停喊她的名字。
白许，白许……
一缕光也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剩口腔里的血腥味，手上血迹的铁锈味，它们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禁闭室，和黑暗一起把他包围，随时可以张开巨口讲他吞噬。
他好像瞎了，聋了，只剩嗅觉和味觉。无论把眼睛睁得多大，眼尾像是要被撕裂了，依旧看不见任何事物。
直到那几声敲击。
他愣了几乎三秒，才循着声音连滚带爬地摸过去，脑袋猝不及防地撞到马桶，他头晕得要命，但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继续爬。
他把额头紧紧抵在那道墙，或是那扇门上面，期待着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期待着，渴望着，乞求着……
但什么都没有，过去好几分钟，他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刚才的两声敲击，好像是他精神崩溃的臆想。
A009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跪在那里。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这是一段极度漫长的时间，好像快有他一辈子那么长了。
忽然间，禁闭室内再次出现了响声。
这一回是在他身后，似乎是机械闭合的动静，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A009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下一刻，他切切实实地听见了梦寐以求的声音。
“小九，你在哪里？这里面有点黑。”
A009瘦弱的身躯猛然爆发出这两天内最强的一股力量，他向声音飞扑过去，有种几乎要杀人的冲劲。
但在白许发出尖叫的上一秒，他反应飞快地拼命收紧手臂，把她的脑袋和肩膀护在双臂里，微微分，开，腿，跪在了她上面。
膝盖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白许感受到了他的呼吸，然后，是他的颤抖。
她不确定地静了静，发现他真的在发抖。
“你还能起来吗。”
A009吸了吸鼻子，轻轻把她的头放下去，撑起身体，脱力地滑坐在一旁。然后他开始去找她的手，握住，把她拉起来。
白许坐到他旁边，动了动手，并意识到他似乎并不打算松开。
她说：“我带了东西，快吃，不然你会饿死。”
她用另一只手把兜里的食物全部掏出来，一样样放在腿上，摸索着塞给他。
他一声不吭地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直到白许再次听见吸鼻子的声音。
她反应过来，他在哭。
四年前的A009远比现在心理强大得多，不会畏惧黑暗，也不会因为两天没吃东西就饿得生不如死。
黑暗，寒冷和饥饿，是他从前的生活里最常见的三条恶犬，几乎时时刻刻伴随着他长大。
但短短的四年，竟然反而让他无法再忍受这三条恶犬的袭击。
白许说：“我刚才被机械人抓到了，我让它要惩罚我的话就把我和你关在一起。”
他没说话，在认真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白许十分自责，再次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打架，也不会被针对。”
这一回，他开口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打架是我自己想干的，跟你没关系。”
嗓子又低又哑，不知何时，他的声音已经褪去了儿时的稚嫩，教科书里写了，这叫变声期。
白许在口袋里一阵翻找，掏出一瓶牛奶塞进他手里。
他接过去，摸了一下瓶身，沉默两秒说：“你兜还挺能装的。”
白许没接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问：“他们是不是给你打抑制剂了？”
“嗯。”
“但药效已经快过了吧？”
“嗯，吃完就有力气了。”
“哦，行。”
再次无言沉默。
白许又动了动手指，发现他还是把她拉得很紧，毫无想要松开的迹象。
结合他刚才还哭过，她心软地没有出言提醒。
顿了很久很久之后，白许艰涩地开口，说：“小……唔……我们两个，要不以后别睡一个房间了。”
“为什么？”他始终还算是平静的语气忽然变差了。
“因为我们长大了，不可以一直像小时候一样。而且，而且……以前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的。”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讲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最后，她难过地问：“A009，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心脏颤着，生怕再次听到四年前的那个回答。
“白许。”他忽然出声。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喉咙吞咽了一下，又干又涩。
然后，她听见A009对她说：“你还是叫我小九吧，或者随便取个什么名字，你这样……连名带姓的，听着太别扭了。”
白许：“……啊？”
他居然会用成语了，虽然一个编号怎么都不能算是连名带姓。
一开始全都是教科书，等到教科书攒齐了，白许开始索要各个领域的书籍。
她自然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书名，但每本书里出现过的引用和其他作家的人名，都会被白许记在笔记本里。
最初只有忠实信徒A009小朋友在听讲，到了后来，小班级成员一个个扩充，不管最开始是抱着什么样的好奇心理加入，白许都能把学生训得服服帖帖。
不是她的授课能力有多强，毕竟她自己也还在学习，而是她作弊，动用了能力，让他们的兴奋感在学习时拉满，像中了毒一样快乐。
当然，她也经常陷入自我怀疑和道德谴责中，一般这种程度的负能量她自己能调整过来。
但被别人发现，事情就大了。
“小九，怎么办，我还是有点难过。”
房间里，A009正在看枪械图画书——他们自己有想看的书，也能告诉白许，让她提交给机械人。
他不解地抬头问她：“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骗了大家，也骗了你。”
“你怎么会骗我呢？”
白许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其实……”
“其实什么？”
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其实我……用了异能，让你听我的话。”
A009眨了眨眼睛，歪头说：“白许，你在说什么呢？”
门口忽然传来一串着急忙慌的脚步声。
白许大叫糟了，然后飞快冲了出去，A009紧紧跟在她后面。
“你等等！”白许大喊。
前面的男孩跑得很快，一下子冲进大厅，大声喊：“我们都被白许控制了！”
白许猛地停下了脚步，睁大了眼睛。
男孩指着她，目光狠毒：“我刚才亲耳听到的！她用异能控制我们，让我们听她的话！她就是个怪物！坏蛋！”
白许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男孩，像是一下子看见了四年前的A009。
这个时候，A区里已经有了二十五个孩子，没有人不喜欢白许，即使不知道具体年龄，但大家都把她当作领头的大姐姐，崇拜她的博学，敬佩她的果敢。
男孩的话在大厅里回响，大家全都惊讶地看着她。
白许经常成为目光聚焦的中心，经常站在闪光灯下进行完美无瑕的表演，表演她的早慧和天赋异禀。
但这一次，她却如芒在背，满身冷汗，耳朵里只有嗡嗡耳鸣。
密密麻麻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在剜她的每一寸皮肤，好像要把她光鲜亮丽的外表剥开，露出从没人见过的真正内里。
下一刻，她听见一声拳肉相碰的闷响，砰地一声炸开了她的耳鸣。
A009狠狠地把那个男孩揍倒在地，把他压在身下，一拳又一拳，面冷目漠，满手鲜血……
“啊啊——”
不知从哪里响起的尖叫声，让白许骤然回神。
A区原始联盟的孩子没见过这种场面，个个吓得呆住，其他从下面厮杀上来的孩子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个个熟视无睹。
白许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把A009抱住，拼尽全力把他拖开，大哭着：“别打了！要出人命了！小九，别打了，他会死的！”
A009的脑袋忽然转了一百八十度，直直盯着她，面无表情：“你控制我的时候，想过我会死吗？”
白许吓了一跳，身体一阵剧烈抽动，浑身酥麻，抖得一愣一愣的。
A009停下了，四周重归寂静。
她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她的幻觉。
那个孩子被打得不省人事，满脸血肉模糊。和他相熟的另一个孩子跑过来，大哭着，指着A009说：“你也是怪物！你们两个都是！”
白许没有说话，扯着A009，回了房间，锁上门。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在门后面，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白许捂着脸轻声抽泣，A009不住地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他眼睛里还有未褪去的充满暴力的野性，拳头上沾着血，淡淡的铁锈味在空气里散开。
两个人都四肢僵硬紧绷着。
最终，白许声线颤抖，忍耐住哭泣，轻声说：“我马上给你解除控制，对不起，你，能不能别怪我……”
她说不下去了，哭得失声。
他抬头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只是抬起手，捧着她的脸，固执地一下又一下把她的眼泪擦掉，轻轻摩擦她眼下的软肉。
时隔四年，白许再次进入他的精神领域，在那片一碧万顷的旷野之上，她轻轻地剪断了风筝的线，仰起脑袋，看着那只风筝开始随风飞舞。
风很大，它飞着飞着，开始扇起了翅膀，然后变成了一只真正自由的鸟儿，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逐渐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白许发现A009没在房间里。
例行注射药剂的时候，她问机械人，他去哪了。
机械人回答：“A018要求对A009进行惩罚，系统决定对A009执行三天禁闭。”
白许噌地站起来，脸色煞白：“三天不吃不喝，会出事的！”
机械人将针头扎进她的皮肤，白许抽了口气，被无法挣脱的力道摁住。
她一直到中午才走出房间，进入大厅时，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大家都欲言又止，但白许像丢了魂似的，没有对上任何一个人的视线，拿了书，又回到房间。
一天过去，A009果然没有出现。
白许没有睡着，翻了几次身，下床去开门，想出去找A009，但房间门被锁得严严实实，她拧了半天转不动门把手，气得抬腿踹门。
然后躺回去，闭着眼睛熬了一宿。
A009被关禁闭的第二天，白许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完，偷偷留下来塞在兜里，趁着机械人例行检查的时候溜出房间。
她记着地图，时刻提防着机械人，先去了暂时无人看守的食物储存间，又偷了很多吃的，然后开始在大楼里穿来穿去，几乎要走遍了整个A区。
终于在高层的边缘找到了所谓的禁闭室。其实是因为她感应到了A009的精神特征。
但遗憾的是，这里没有窗口，也没有缝隙，只有一道锁死的门，连小虫子都爬不进去。
她蹲下身，曲起指节敲门。
咚咚两声之后，里面也传来了敲击声，贴着门，就在她对面，仅仅相隔几厘米。
她刚想贴上额头，像小时候一样，进入他脑中跟他说话。但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刻，她骤然愣住，停止了这样做。
禁闭室的门再一次被敲响，这一回敲击声变得急促了些。
但白许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知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A009一直缩在角落，剧烈颤抖着，在心里不停喊她的名字。
白许，白许……
一缕光也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剩口腔里的血腥味，手上血迹的铁锈味，它们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禁闭室，和黑暗一起把他包围，随时可以张开巨口讲他吞噬。
他好像瞎了，聋了，只剩嗅觉和味觉。无论把眼睛睁得多大，眼尾像是要被撕裂了，依旧看不见任何事物。
直到那几声敲击。
他愣了几乎三秒，才循着声音连滚带爬地摸过去，脑袋猝不及防地撞到马桶，他头晕得要命，但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继续爬。
他把额头紧紧抵在那道墙，或是那扇门上面，期待着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期待着，渴望着，乞求着……
但什么都没有，过去好几分钟，他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刚才的两声敲击，好像是他精神崩溃的臆想。
A009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跪在那里。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这是一段极度漫长的时间，好像快有他一辈子那么长了。
忽然间，禁闭室内再次出现了响声。
这一回是在他身后，似乎是机械闭合的动静，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A009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下一刻，他切切实实地听见了梦寐以求的声音。
“小九，你在哪里？这里面有点黑。”
A009瘦弱的身躯猛然爆发出这两天内最强的一股力量，他向声音飞扑过去，有种几乎要杀人的冲劲。
但在白许发出尖叫的上一秒，他反应飞快地拼命收紧手臂，把她的脑袋和肩膀护在双臂里，微微分，开，腿，跪在了她上面。
膝盖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白许感受到了他的呼吸，然后，是他的颤抖。
她不确定地静了静，发现他真的在发抖。
“你还能起来吗。”
A009吸了吸鼻子，轻轻把她的头放下去，撑起身体，脱力地滑坐在一旁。然后他开始去找她的手，握住，把她拉起来。
白许坐到他旁边，动了动手，并意识到他似乎并不打算松开。
她说：“我带了东西，快吃，不然你会饿死。”
她用另一只手把兜里的食物全部掏出来，一样样放在腿上，摸索着塞给他。
他一声不吭地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直到白许再次听见吸鼻子的声音。
她反应过来，他在哭。
四年前的A009远比现在心理强大得多，不会畏惧黑暗，也不会因为两天没吃东西就饿得生不如死。
黑暗，寒冷和饥饿，是他从前的生活里最常见的三条恶犬，几乎时时刻刻伴随着他长大。
但短短的四年，竟然反而让他无法再忍受这三条恶犬的袭击。
白许说：“我刚才被机械人抓到了，我让它要惩罚我的话就把我和你关在一起。”
他没说话，在认真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白许十分自责，再次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打架，也不会被针对。”
这一回，他开口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打架是我自己想干的，跟你没关系。”
嗓子又低又哑，不知何时，他的声音已经褪去了儿时的稚嫩，教科书里写了，这叫变声期。
白许在口袋里一阵翻找，掏出一瓶牛奶塞进他手里。
他接过去，摸了一下瓶身，沉默两秒说：“你兜还挺能装的。”
白许没接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问：“他们是不是给你打抑制剂了？”
“嗯。”
“但药效已经快过了吧？”
“嗯，吃完就有力气了。”
“哦，行。”
再次无言沉默。
白许又动了动手指，发现他还是把她拉得很紧，毫无想要松开的迹象。
结合他刚才还哭过，她心软地没有出言提醒。
顿了很久很久之后，白许艰涩地开口，说：“小……唔……我们两个，要不以后别睡一个房间了。”
“为什么？”他始终还算是平静的语气忽然变差了。
“因为我们长大了，不可以一直像小时候一样。而且，而且……以前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的。”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讲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最后，她难过地问：“A009，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心脏颤着，生怕再次听到四年前的那个回答。
“白许。”他忽然出声。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喉咙吞咽了一下，又干又涩。
然后，她听见A009对她说：“你还是叫我小九吧，或者随便取个什么名字，你这样……连名带姓的，听着太别扭了。”
白许：“……啊？”
他居然会用成语了，虽然一个编号怎么都不能算是连名带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