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坐进车到现在,周衍只说过一句话。他褪下羽绒服,丢在余笙手边,说:“捂上。”

    简短的两个字,围绕在小岛附件,海面上的狂风暴雨开始凝集。

    坐在副驾驶的余笙余光扫到他紧致的小臂肌肉,逼仄的空间,气压越来越低。

    但很快,龙卷风散去,小岛又恢复平静。

    余笙侧过头,悄悄打量那张棱角冷锐的脸。周衍的目光平视前方,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的印象里,除了在床上,他对待所有事永远是那副淡漠的态度,却总能像冰冷的机器一般处理好所有事。即使偶尔有情绪异常越过边际,也会很快被主人收放自如地掩盖过去,就像现在。

    周衍和她不一样,他对情绪有百分百的掌控力。

    “我手机没电了,所以才没有回你微信。”余笙笨拙地开口,试图解释,“我没带现金也打不了车,我不记得你电话。”

    说到这,余笙停顿住,想起之前找路人借手机,她久久停留在拨号页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即使在电子化横行的时代,每个人总有一两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一定是很重要的人,至少是可以信赖的人。

    那一瞬间,她心底顿生出不真实的,被全世界抛弃的荒谬感。

    余笙的手靠在羽绒服的内衬,柔软的布料残留着他温热的体温,她想再攥紧一点的时候,那些鹅绒调皮地从指尖溜走。

    “我知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

    周衍依旧凝视在挡风玻璃外面的街景,老旧的街道被路灯惨淡地照着,树冠的阴影打在黑色的桶旁边随意丢弃的垃圾袋。

    他想起博尔赫斯的一首诗。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人在经历多次失败后会怀疑自我,尤其是那些一生顺遂的人。

    出租车司机把黑着屏的手机交给余笙的时候,周衍运作迅速的大脑很快就猜到了发生的事。余笙下一句否认的话只是加重了另外一个事实。

    周衍一直以为他做得足够好,但今天的事狠狠甩在他脸上。

    再怎么精密的网也有漏洞,就如同两个人的关系,不知道哪一天就从洞里溜走了。

    意外来临的时候,他甚至不是她选择的第一顺位,

    这个事实把他的心脏浸在油锅里煎熬。

    余笙看见周衍绷紧的表情,以为他还在生气,于是伸出手试探着去拉他。她抽了下鼻子,继续解释:“你最近经常很晚才回家,我不知道你在不在。所以我才回浆水巷,小安肯定在,她可以帮我付车费。”

    “你别生气...”

    余笙的手捂了这么久,还是冷的。周衍摁住的手,热量在皮肤间流动。

    “我没有生气。”他又调高了暖气,声调很克制,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余笙怔怔地抬头望他,第一次在周衍好看的眉眼间读到近乎狼狈的情绪。

    *

    回到公寓,周衍抱着余笙去洗澡,他仔细地用热水替她清理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余笙泡在热水里,看见周衍半跪在浴缸边,他的衣服被水打湿,描摹着紧致腰腹的流畅线条。

    她不自觉圈上他的脖子,温度爬上脸颊。

    周衍摸了摸她的后颈,温声问:“暖和了吗?”

    余笙难以启齿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咬着他耳朵说:“阿衍…”

    通常到这个时候,两个人下一步会开始负距离的亲密接触。

    但今天周衍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用浴巾一点点擦干她的身体,然后替她穿上睡衣。

    余笙在他怀里扭了扭腰,周衍的喉结滚了滚,手上依旧帮她系好睡衣的纽扣。

    “怎么了?”余笙不理解他的动作。

    下一秒周衍把她抱起来,抱到客厅的沙发上,他拿出纸和笔,铺在她面前。

    周衍报出十一位数字,微笑着对她说:“这是我电话号码,你写一遍,记住。记不住我们今天就不做。”

    余笙错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周衍说的话,他以往在这方面对她总是有求必应,现在却反过来拿这件事裹挟她。

    “记不住。”她赌气地别过头,把笔摔到茶几的另外一边。

    周衍把笔捡回来,又重新给她念了一遍数字。他显然有用不完的耐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对她念,等她重复。

    “我讨厌你!”余笙几乎要哭出来了。

    但周衍没有放过她,半哄半威胁地陪着。

    余笙花了很久,但终于她确信那串数字像刻在石碑上一般刻进了大脑里。

    周衍亲上她软糯的嘴唇,把她的腰往上送了送,夸她:“笙笙很棒,很厉害。”

    在被撞击的时候,余笙用出全身的力气咬在他锁骨上,那个位置她最喜欢。

    她松开牙齿,带着哭腔地大骂:“周三,你真的是个混蛋。”

    周衍舔干净了她的眼泪,动作没有停下,声音低低的,极具蛊惑力。

    “笙笙,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停下。”

    余笙委屈极了,双手还是听话地搂上他的脖子。

    然后就听见耳边周衍短促的笑声。

    *

    余笙迷迷糊糊地醒了,她的手下意识在床上乱摸一通,想去找手机,却触碰到一团热量。

    脑子思考不过来,她费力地睁开眼,转过头,却发现周衍还躺在另外一侧。

    遮光性良好的窗帘挡住了太阳,但还是有明亮的光线从中间那条缝里照进来。

    时间不早了,但周衍还在家里。很罕见。

    余笙的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喃喃问道:“你怎么还没出门?”

    和她迷蒙的表情不一样,周衍的眼神清醒,他已经醒了很久了。

    他弯下嘴角,轻笑地说:“前段时间不是说了吗?忙完了,在家陪你。”

    余笙不清不楚地嗯一声,又缩回被子里,呆呆地盯着窗帘。

    周衍把她捞到怀里,亲了亲她的嘴角,问:“中午想吃什么?”

    “不知道。”

    余笙的思绪开始慢慢回笼,昨晚发生的事也浮现在脑海里。

    “你不准抱我。”她感受到钳在自己腰间的力量,生气地挣扎起来。

    周衍听到命令似地松开了手。

    余笙更委屈了,昨天晚上怎么不见他这么顺从。

    周衍像是会心灵感应,对她说:“昨天晚上的事我给你道歉。”

    顿了下,他接着说:“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说。笙笙,下次再有意外发生,你要第一时间打我电话。”

    余笙在被窝里用力地踹了下他的腿,收回脚的时候不经意地划过什么东西,热热的。

    她听见周衍的一声轻哼。

    余笙猛地转过头,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心和并不顺畅的下颌线

    从两个人第一次开始,余笙发现自己不会压抑性需求,就她不会管理情绪一样。分开的那段时间,这项需求神奇地消失了,直到又和周衍住在一起。

    刚刚蹭过去的时候,周衍明明很有反应,却只字不提,依旧温柔地看着她。

    两个人确实不一样,他在这性方面都能忍得住。这个认知让余笙心中的某根弦瞬间绷断。

    “周三你个混蛋!”余笙用力把枕头扔到他身上,她昨天晚上用同样的话术已经骂过他一次。

    “你中午想吃什么?马上两点了。”周衍问了她一次,明显他的下一步计划真的是吃饭。

    余笙赌气似地往下摸,她跨坐在他身上。

    下一秒,周衍翻过身压她到身下,浓重的气息吐在她脖颈,扬起一阵痒痒意。

    屋内的光线只有那一点,但余笙还是看清楚了周衍的表情。

    她呆呆地感受着他的幅度,滴落的汗水,粗声的喘息,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人。想拉神明下位。

    一阵又一阵的波浪汹涌而来。

    *

    结束时已经到晚饭时间,余笙彻底失去力气,她整个人都在抖,任凭周衍帮她清理干净所有的黏腻。

    “晚饭想吃排骨汤吗?”周衍吻在她额头,柔声问。

    余笙轻轻地点头。

    他的手指插在她的发丝里移动:“你再休息会儿,我去做饭。”

    周衍留了盏台灯,离开卧室,顺手关上门。

    余笙哆嗦着手找到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见自己从肩膀到锁骨,再到胸前,全是密密麻麻的痕迹。

    她如愿所偿地见到周衍在床上也失控的一面,他不是神明,他是地狱里来的恶鬼,一点点要把她的骨头都吞进肚子里。

    余笙看到桌上的三菜一汤,心里有疑问:“你做的吗?”

    在伦敦的时候,周衍会做饭,但厨艺堪忧。

    “嗯。”周衍把筷子和勺放在她面前,帮她盛了一碗汤,“回来才学的。味道应该不差。”

    语气笃定,和最早那次不同,不是对着网上的教程做的,而是真正跟着师傅学的,还是周宗国帮他牵的线,师傅是以前给外宾做国宴的行政总厨。

    余笙尝到汤里的鲜美,比以前她喝过所有汤都要好喝。

    “是挺好的。”

    很敷衍的一句夸奖。

    余笙抬眸,看见暖色的灯光打在他的桃花眼里,五官冷峻又柔和。

    突然胃里烧得厉害,酸味从食管里翻上来。

    余笙丢开勺,冲进卫生间,将刚刚喝下去的汤吐了个干净。她刚抽出纸擦干净嘴,恶心感又回来了,胃里已经空了,她干呕着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一回头,余笙看见周衍站在卫生间,脸色沉得厉害。

    她用力想说话,喉咙里的音节似乎破碎掉,不愿意连成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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