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第二场游戏
按下心底的疑惑，姜辞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顺从女人的意思，走到桌子一角一屁股坐了下来。见状，中年女人端起灶台上的两菜一汤，全部放到了她的面前。
女人又替她盛了满满一大碗饭，递到了姜辞手边：“咱们先吃，你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今天还有个好消息要庆祝，爸爸说给我们带了加餐。”
姜辞扫了眼桌上的食物，一道纯素的炒蔬菜，一道很难找到肉沫的炒素菜，还有唯一的一盆汤上也仅是飘了几根绿色的菜叶子。
这很难评。毕竟拮据如她，在原来的世界也能吃上两个肉菜。但这家人的条件，看上去就跟还没脱贫似的。
她沉默地看着眼前疑似是她如今这个身份母亲的女人，最后还是挑了两根碗里的菜叶子拌饭吃。
很好，菜叶子里面不仅没肉，更没有油。姜辞艰难地咽下一口饭。
……
没等多久，女人口中的父亲回来了。正如她先前所说的，她的爸爸给家里带了加餐回来。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兴高采烈地提着一包透明的塑料袋，一进门就对着餐桌前的母女俩显摆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美琴，快看，我带猪耳朵回来了！”
叫作“美琴”的女人高兴地站起身，连忙走过去接下了男人手里的塑料袋。
就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美琴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取出了一半的猪耳朵，然后特意在厨房找了干净的盘子装好。另一半则仍旧留在了透明袋子里，她谨慎地把袋子封口打好结，转身放到了冰箱里面。
“今天就先吃这些，剩下的留到明天晚上，还能再吃一顿。”美琴从厨房捧着猪耳朵走出来，嘴里还在自顾自地解释着。
“孩子爸今天辛苦了，你多吃点。”她边说边往男人碗里夹了一筷子猪耳朵，转头又看向姜辞：“小诗，你也是，正长身体呢，得多吃点肉补充营养！”
姜辞吃猪肉，但她不爱吃猪耳朵和猪下水这类脂肪含量高的食物，生怕女人往她碗里夹菜，她赶紧反客为主道：“妈妈你也忙了一天了，还是你先吃！”
女人满足地笑了起来：“好孩子，懂事了，知道孝顺爸妈了。这样明天你去上班，我们也放心多了。”
“上班？去哪上班？”姜辞不清楚原本的“小诗”是否了解上班的事情，一个没忍住直接把话问了出口。
幸好，小诗的父母对于她的反应没有太过意外。美琴和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这就是妈妈先前想要告诉你的好消息，孩子爸要不还是你来说吧。”
她转头看了眼自己的丈夫。
男人正在飞快地往嘴巴里扒饭，听了妻子的话，三两口咽下了肚子，神情雀跃道：“爸爸今天去就业中心给你打听了，那里的工作人员说给你安排在了肉联厂上班。”
“肉联厂？”姜辞带着疑惑，轻声复述了一遍男人的话。
旁边的美琴也显得格外兴奋：“是不是很惊喜？咱们家没啥够得上的关系，爸爸妈妈也没想到，你能分配去这么好的地方工作。”
“是啊，大伙都说肉联厂的福利好，干得时间久了，老员工还经常能从里头分到点油水。你们看隔壁老王家的，不就是在肉联厂上了几年班，家里那几口子个个吃得油光满面的。”男人接口道。
提起隔壁邻居，小诗妈妈忽然有了想法：“孩子她爸待会你去隔壁打声招呼。明天咱们女儿第一天上班，都是一个单位的，让王强多少帮忙照顾点小诗。”
这下姜辞从这对夫妻的对话中，大致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她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成为了一个名叫“小诗”的女孩，而这个女孩明天将第一次去肉联厂打工。
得到了这些有用的讯息，接下来的时间里姜辞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一个劲埋头吃着碗里的白米饭。就像是游戏里开发的新路线，她准备明天先去肉联厂探探情况再说。
……
翌日一大早，天刚微亮，小诗的母亲就把她从房间里喊了起来。
姜辞看了眼餐厅墙上的时钟，这时候六点才刚过五分钟。随便往嘴里塞了两口女人准备的早饭，姜辞就被催促着出了门。
这也是她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后，头一次走到外面去。小诗家住的筒子楼和姜辞在现实世界租住的老楼房外观有些相似，只不过看上去要更加破旧一点。
她刚下楼，就看到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等在了楼下。看到姜辞下来，男人抬起胳膊看了眼手上的表，神色焦急地冲她道：“你就是周明家的女儿？赶快跟我走，今天上早班，七点就得到岗。”
这个臂大腰圆的男人应该是夫妻俩昨晚上提过的隔壁邻居王强，至于他口中的“周明”，姜辞猜测就是她昨天见到的小诗的爸爸。于是她乖巧地点点头，默不作声跟上了疾步走在前面的男人。
王强带着她先是搭上了一辆绿色的铁皮巴士，他们乘坐着这辆标记着十六路的公共汽车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随后在倒数第二站的地方下了车，两人抵达了城郊一处荒无人烟的站台。
剩余的路全靠步行。男人继续在前方带路，一边回头嘱咐她：“六点三刻了，走到厂里还得十分钟。你要记住，咱们肉联厂最紧要的一条规定，就是上班绝对不能迟到。至于其他的规矩等到了厂里，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
接下来他便闭上了嘴巴，只一门心思赶路，不管姜辞跟他打听什么，始终不肯多说一句话。
七点前五分钟，二人终于到达了肉联厂门口。姜辞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这里比刚才的那个公交站台还要荒僻。四周除了一座孤零零的肉厂，就没有别的建筑物了。
王强急着去打卡，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肉厂门口：“你就在这等着，到了时间会有人出来领你。晚上下班还在这块集合，我带你一起回去。”
邻居离开后，姜辞独自站在肉联厂满布斑驳锈迹的铁门前，抬头望向门上悬挂的厂牌灯箱。此时因为是白天，灯箱内部没有通电，上面灰暗的字迹远看并不显眼。
仔细辨认过后，才能看清楚厂牌上写着的是“润润发肉联厂”的字样。
很快，五分钟过去了。铁门重新打开，从里边走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工装衬衫，下身是烫得笔挺的西装裤，胸前的衬衣口袋上还别着一只黑色带金边的钢笔。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带着审视的目光来回看她：“你是今天新入职的员工周小诗？”
姜辞立刻点头：“是的，我是周小诗。”
这也是姜辞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看来她先前猜想的不错，王强所说的“周明”就是周小诗的父亲。
男人不置可否地收回打量的眼神：“行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厂人事科的副主任徐斌。你今天第一天报到，先带你去熟悉下环境。”
“兹拉”一声，镂空铁门在姜辞身后慢慢合上，徐斌领着她正式走进了肉联厂。
经过一片很长的空地后，二人面前出现了另一扇半开的卷帘门。徐斌走到门前，按下了侧边红色的圆形按钮，卷帘门缓缓上升，露出了里面真正的样子。
“这是第一道猪肉加工车间，往里面依次是屠宰车间和检疫车间。”徐斌指着面前一排排身穿统一白色工作服、戴着口罩的和橡胶手套的工人对她解释道，“一般新人进厂后第一个岗位都是在这里。等会带你办完入职手续，你就先过来学习学习。”
徐斌带她从旁边的清洁区一路穿过加工车间。因为走的不快，姜辞趁机频频回头，偷瞄这些全副武装的工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的景象。
头顶的吊灯亮如白昼，将车间里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据她观察，这个加工车间总共分为四个区域。从前往后，分别是清洗区、切割区、腌制区和灌肠区。
其中清洗区的人最少，只有十来个工人分别举着一根粗长的橡胶皮管在对猪肉进行初步的冲洗。
然后就到了切割区，巨大的案板上整齐摆放着刚刚洗干净的肉块。工人们熟练地举着锋利的剁肉刀，按照不同的部位精准分割。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菜刀砍在肉板上发出厚重且富有节奏感的声响。
处理过后的肉品被放上了后面的传送带，接下来就送到了腌制区和灌肠区。腌制区的工人主要负责把切割好的肉段放进一个个大缸里，再按照配方放入不同的调料，然后就是不停地搅拌；而灌肠区的工人则需要将肉块继续放入机器加工成肉糜，再灌入肠衣内，分别打结、分段。
整个车间充斥着沉闷的剁肉声和机器轰鸣的声音。走到车间尽头，姜辞又回头看了眼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工作内容。
—
出口的地方是由一排透明的塑料帘子隔开的，帘子后面有两条不同方向的通道。
一条通往标志着屠宰车间的金属大门，一条通往肉联厂后勤工作人员的办公大楼。
徐斌带她办理入职手续，自然去的是办公楼。
白色瓷砖堆砌而成的办公大楼只有五层高，徐斌所在的人事科则在二楼。
办公室里除了徐斌的座位另有两张空着的椅子，这两张椅子的主人应该是有别的任务，暂时没有出现在这里。
徐斌从自己座位背后的玻璃柜里翻出几张纸来，随手拿给了姜辞。
第一页上面的内容都是关于她的基础信息，包括家庭住址、姓名、年龄等等。幸好这些信息她昨天都提前打探了一遍，这时候才能轻而易举的写出来。其余的几张纸上都是一些入厂注意事项，姜辞一目十行很快浏览完毕。
她填好了表格，还到了徐斌手里。
顺便问道：“徐主任，请问我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徐斌把纸收进抽屉里，头都没有对她抬一下：“刚才带你经过的第一道加工车间，你直接去那里找他们的车间主任安排工作。行了，我这还有事要忙就不送你了，干活去吧。”
三言两语就把她给打发了，姜辞只得自力更生，循着记忆原路找了回去。
……
好在，她是个挺有方向感的人。顺利回到加工车间后，又一连问了好几个工人，姜辞才找到加工车间的负责人。
她走到灌肠区，朝着一个正在指导工人给肉肠打结的中年妇女打招呼道：“花主任好，我是今天刚入职的周小诗，人事科的徐主任让我过来找你报到。”
这个车间的主任叫花霏霏，是刚才姜辞找人问信的时候，腌肉区的工人告诉她的。
花主任停下手里的动作，上下打量她：“细胳膊细腿的，先在灌肠区帮忙吧。”
她回头喊来附近的一个老员工，指着姜辞道：“蔡敏给你安排个新徒弟，你带她学学灌肠和打结，顺便把员工守则和她讲一讲。”
名叫蔡敏的老工人赶紧摘了口罩，点头哈腰地应下了花主任的指派，随后就把姜辞带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蔡敏今天轮到的任务是把机器里打出来的肉糜灌入肠衣，然后再给肉肠打结、分段。这些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但需要每个流程搭配好，关键是动作要娴熟。
女人跟前两位态度趾高气昂的主任不同，对新来的姜辞表现得十分亲切。她先让姜辞套上和自己一样的工作服，然后带她一步步学习怎么灌肠和打结。
打结、分段倒是不难，就是把肉糜倒入肠衣的过程需要又快、又有准头。姜辞试了好几回，一开始怎么也跟不上机器的速度。蔡敏也不催她，好脾气地让她慢慢来。
就这样在工位上干了一上午，姜辞逐步熟悉了灌肠区的加工流程，速度也渐渐跟了上来。
等到她差不多上手的时候，加工车间兀然响起一段欢快的电子音乐。
工位上的所有人立马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朝着同个方向走了过去。
她顺从女人的意思，走到桌子一角一屁股坐了下来。见状，中年女人端起灶台上的两菜一汤，全部放到了她的面前。
女人又替她盛了满满一大碗饭，递到了姜辞手边：“咱们先吃，你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今天还有个好消息要庆祝，爸爸说给我们带了加餐。”
姜辞扫了眼桌上的食物，一道纯素的炒蔬菜，一道很难找到肉沫的炒素菜，还有唯一的一盆汤上也仅是飘了几根绿色的菜叶子。
这很难评。毕竟拮据如她，在原来的世界也能吃上两个肉菜。但这家人的条件，看上去就跟还没脱贫似的。
她沉默地看着眼前疑似是她如今这个身份母亲的女人，最后还是挑了两根碗里的菜叶子拌饭吃。
很好，菜叶子里面不仅没肉，更没有油。姜辞艰难地咽下一口饭。
……
没等多久，女人口中的父亲回来了。正如她先前所说的，她的爸爸给家里带了加餐回来。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兴高采烈地提着一包透明的塑料袋，一进门就对着餐桌前的母女俩显摆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美琴，快看，我带猪耳朵回来了！”
叫作“美琴”的女人高兴地站起身，连忙走过去接下了男人手里的塑料袋。
就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美琴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取出了一半的猪耳朵，然后特意在厨房找了干净的盘子装好。另一半则仍旧留在了透明袋子里，她谨慎地把袋子封口打好结，转身放到了冰箱里面。
“今天就先吃这些，剩下的留到明天晚上，还能再吃一顿。”美琴从厨房捧着猪耳朵走出来，嘴里还在自顾自地解释着。
“孩子爸今天辛苦了，你多吃点。”她边说边往男人碗里夹了一筷子猪耳朵，转头又看向姜辞：“小诗，你也是，正长身体呢，得多吃点肉补充营养！”
姜辞吃猪肉，但她不爱吃猪耳朵和猪下水这类脂肪含量高的食物，生怕女人往她碗里夹菜，她赶紧反客为主道：“妈妈你也忙了一天了，还是你先吃！”
女人满足地笑了起来：“好孩子，懂事了，知道孝顺爸妈了。这样明天你去上班，我们也放心多了。”
“上班？去哪上班？”姜辞不清楚原本的“小诗”是否了解上班的事情，一个没忍住直接把话问了出口。
幸好，小诗的父母对于她的反应没有太过意外。美琴和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这就是妈妈先前想要告诉你的好消息，孩子爸要不还是你来说吧。”
她转头看了眼自己的丈夫。
男人正在飞快地往嘴巴里扒饭，听了妻子的话，三两口咽下了肚子，神情雀跃道：“爸爸今天去就业中心给你打听了，那里的工作人员说给你安排在了肉联厂上班。”
“肉联厂？”姜辞带着疑惑，轻声复述了一遍男人的话。
旁边的美琴也显得格外兴奋：“是不是很惊喜？咱们家没啥够得上的关系，爸爸妈妈也没想到，你能分配去这么好的地方工作。”
“是啊，大伙都说肉联厂的福利好，干得时间久了，老员工还经常能从里头分到点油水。你们看隔壁老王家的，不就是在肉联厂上了几年班，家里那几口子个个吃得油光满面的。”男人接口道。
提起隔壁邻居，小诗妈妈忽然有了想法：“孩子她爸待会你去隔壁打声招呼。明天咱们女儿第一天上班，都是一个单位的，让王强多少帮忙照顾点小诗。”
这下姜辞从这对夫妻的对话中，大致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她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成为了一个名叫“小诗”的女孩，而这个女孩明天将第一次去肉联厂打工。
得到了这些有用的讯息，接下来的时间里姜辞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一个劲埋头吃着碗里的白米饭。就像是游戏里开发的新路线，她准备明天先去肉联厂探探情况再说。
……
翌日一大早，天刚微亮，小诗的母亲就把她从房间里喊了起来。
姜辞看了眼餐厅墙上的时钟，这时候六点才刚过五分钟。随便往嘴里塞了两口女人准备的早饭，姜辞就被催促着出了门。
这也是她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后，头一次走到外面去。小诗家住的筒子楼和姜辞在现实世界租住的老楼房外观有些相似，只不过看上去要更加破旧一点。
她刚下楼，就看到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等在了楼下。看到姜辞下来，男人抬起胳膊看了眼手上的表，神色焦急地冲她道：“你就是周明家的女儿？赶快跟我走，今天上早班，七点就得到岗。”
这个臂大腰圆的男人应该是夫妻俩昨晚上提过的隔壁邻居王强，至于他口中的“周明”，姜辞猜测就是她昨天见到的小诗的爸爸。于是她乖巧地点点头，默不作声跟上了疾步走在前面的男人。
王强带着她先是搭上了一辆绿色的铁皮巴士，他们乘坐着这辆标记着十六路的公共汽车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随后在倒数第二站的地方下了车，两人抵达了城郊一处荒无人烟的站台。
剩余的路全靠步行。男人继续在前方带路，一边回头嘱咐她：“六点三刻了，走到厂里还得十分钟。你要记住，咱们肉联厂最紧要的一条规定，就是上班绝对不能迟到。至于其他的规矩等到了厂里，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
接下来他便闭上了嘴巴，只一门心思赶路，不管姜辞跟他打听什么，始终不肯多说一句话。
七点前五分钟，二人终于到达了肉联厂门口。姜辞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这里比刚才的那个公交站台还要荒僻。四周除了一座孤零零的肉厂，就没有别的建筑物了。
王强急着去打卡，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肉厂门口：“你就在这等着，到了时间会有人出来领你。晚上下班还在这块集合，我带你一起回去。”
邻居离开后，姜辞独自站在肉联厂满布斑驳锈迹的铁门前，抬头望向门上悬挂的厂牌灯箱。此时因为是白天，灯箱内部没有通电，上面灰暗的字迹远看并不显眼。
仔细辨认过后，才能看清楚厂牌上写着的是“润润发肉联厂”的字样。
很快，五分钟过去了。铁门重新打开，从里边走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工装衬衫，下身是烫得笔挺的西装裤，胸前的衬衣口袋上还别着一只黑色带金边的钢笔。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带着审视的目光来回看她：“你是今天新入职的员工周小诗？”
姜辞立刻点头：“是的，我是周小诗。”
这也是姜辞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看来她先前猜想的不错，王强所说的“周明”就是周小诗的父亲。
男人不置可否地收回打量的眼神：“行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厂人事科的副主任徐斌。你今天第一天报到，先带你去熟悉下环境。”
“兹拉”一声，镂空铁门在姜辞身后慢慢合上，徐斌领着她正式走进了肉联厂。
经过一片很长的空地后，二人面前出现了另一扇半开的卷帘门。徐斌走到门前，按下了侧边红色的圆形按钮，卷帘门缓缓上升，露出了里面真正的样子。
“这是第一道猪肉加工车间，往里面依次是屠宰车间和检疫车间。”徐斌指着面前一排排身穿统一白色工作服、戴着口罩的和橡胶手套的工人对她解释道，“一般新人进厂后第一个岗位都是在这里。等会带你办完入职手续，你就先过来学习学习。”
徐斌带她从旁边的清洁区一路穿过加工车间。因为走的不快，姜辞趁机频频回头，偷瞄这些全副武装的工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的景象。
头顶的吊灯亮如白昼，将车间里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据她观察，这个加工车间总共分为四个区域。从前往后，分别是清洗区、切割区、腌制区和灌肠区。
其中清洗区的人最少，只有十来个工人分别举着一根粗长的橡胶皮管在对猪肉进行初步的冲洗。
然后就到了切割区，巨大的案板上整齐摆放着刚刚洗干净的肉块。工人们熟练地举着锋利的剁肉刀，按照不同的部位精准分割。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菜刀砍在肉板上发出厚重且富有节奏感的声响。
处理过后的肉品被放上了后面的传送带，接下来就送到了腌制区和灌肠区。腌制区的工人主要负责把切割好的肉段放进一个个大缸里，再按照配方放入不同的调料，然后就是不停地搅拌；而灌肠区的工人则需要将肉块继续放入机器加工成肉糜，再灌入肠衣内，分别打结、分段。
整个车间充斥着沉闷的剁肉声和机器轰鸣的声音。走到车间尽头，姜辞又回头看了眼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工作内容。
—
出口的地方是由一排透明的塑料帘子隔开的，帘子后面有两条不同方向的通道。
一条通往标志着屠宰车间的金属大门，一条通往肉联厂后勤工作人员的办公大楼。
徐斌带她办理入职手续，自然去的是办公楼。
白色瓷砖堆砌而成的办公大楼只有五层高，徐斌所在的人事科则在二楼。
办公室里除了徐斌的座位另有两张空着的椅子，这两张椅子的主人应该是有别的任务，暂时没有出现在这里。
徐斌从自己座位背后的玻璃柜里翻出几张纸来，随手拿给了姜辞。
第一页上面的内容都是关于她的基础信息，包括家庭住址、姓名、年龄等等。幸好这些信息她昨天都提前打探了一遍，这时候才能轻而易举的写出来。其余的几张纸上都是一些入厂注意事项，姜辞一目十行很快浏览完毕。
她填好了表格，还到了徐斌手里。
顺便问道：“徐主任，请问我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徐斌把纸收进抽屉里，头都没有对她抬一下：“刚才带你经过的第一道加工车间，你直接去那里找他们的车间主任安排工作。行了，我这还有事要忙就不送你了，干活去吧。”
三言两语就把她给打发了，姜辞只得自力更生，循着记忆原路找了回去。
……
好在，她是个挺有方向感的人。顺利回到加工车间后，又一连问了好几个工人，姜辞才找到加工车间的负责人。
她走到灌肠区，朝着一个正在指导工人给肉肠打结的中年妇女打招呼道：“花主任好，我是今天刚入职的周小诗，人事科的徐主任让我过来找你报到。”
这个车间的主任叫花霏霏，是刚才姜辞找人问信的时候，腌肉区的工人告诉她的。
花主任停下手里的动作，上下打量她：“细胳膊细腿的，先在灌肠区帮忙吧。”
她回头喊来附近的一个老员工，指着姜辞道：“蔡敏给你安排个新徒弟，你带她学学灌肠和打结，顺便把员工守则和她讲一讲。”
名叫蔡敏的老工人赶紧摘了口罩，点头哈腰地应下了花主任的指派，随后就把姜辞带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蔡敏今天轮到的任务是把机器里打出来的肉糜灌入肠衣，然后再给肉肠打结、分段。这些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但需要每个流程搭配好，关键是动作要娴熟。
女人跟前两位态度趾高气昂的主任不同，对新来的姜辞表现得十分亲切。她先让姜辞套上和自己一样的工作服，然后带她一步步学习怎么灌肠和打结。
打结、分段倒是不难，就是把肉糜倒入肠衣的过程需要又快、又有准头。姜辞试了好几回，一开始怎么也跟不上机器的速度。蔡敏也不催她，好脾气地让她慢慢来。
就这样在工位上干了一上午，姜辞逐步熟悉了灌肠区的加工流程，速度也渐渐跟了上来。
等到她差不多上手的时候，加工车间兀然响起一段欢快的电子音乐。
工位上的所有人立马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朝着同个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