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不是第一次来到海城，在她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和爸妈一起到海城的爷爷家度过了一整个暑假。
那时她上小学三年级，除了海城潮热黏湿的风和带着鱼腥气的白浪头，其余细节早已经通通记不起来了。
八年后的现在，程锦侧头看向海面上飞驰而过，拉出一道道白线的摩托艇，心里隐隐有些没着没落的忐忑。
八月的海风充满水汽，今天有点小雨，风扑在脸上凉丝丝的。
他们沿着海岸边的滨海步道走着，旁边的栏杆处围着许多游客在喂海鸥。面包碎被一把把洒向空中，密密麻麻的海鸥在栏杆上方不断盘旋，乱糟糟的。
或许是被惯坏了，这里的海鸥不怕人，时不时就一个俯冲，直往她头顶掠过。
程锦吓了一跳，不自觉抬手按住了帽子，问身边的男人：“小叔，还有多久？”
“我看看……”男人把白色塑料袋装着的一兜水果换到了左手提着，右手掏出手机低头查看了一眼，“快了，前面路口拐进去就是。”
程锦一手按着帽子，点了点头。
和她一起走着的是她的亲小叔程和，这次到海城，他是特地来送程锦的。
*
路口拐了弯，游客少了不少，十五分钟之后，程锦背着书包，提着那口从爷爷家翻出来的棕红色旧皮箱，爬完了最后一个长长的上坡。
眼前的老房子很漂亮，院墙里种着蔷薇花，被打理得很好，嫩粉和鹅黄开得繁盛，毫不克制，不难想象如果是晴朗天气，这个地方应该会像杂志上的小洋房一样精致。
两人被人引到室内，窗边摇椅里休息的老太太就是他们此行要找的人。男人隔着好几步远就开口热络道：“给您带了些橙子，自家种的……”
程锦提着箱子站在他半步之后，看着带他们进来的那人在他话音还未落时就将水果接过。
因为没人应和，程和的那句招呼显得有些突兀。
程锦想着爷爷的嘱咐，主动叫人：“彭奶奶好。”
彭梦芝歪躺在摇椅里，她年纪大了，没什么力气，也就懒得起身，睁眼看见程锦，慢吞吞开口，口齿有些模糊：“你爷爷是程锐？”
程锦点点头。
“你稍等一会儿。”说罢看向程锦旁边的程和。
有人来领着程锦去客厅坐下，她坐得无聊，注意力一直放在玻璃花窗旁的彭梦芝和程和身上。
隐约听到几句模糊字句——“你大哥的事”“麻烦了”云云。
程锦垂眸端起茶几上给她倒的热茶，青花瓷的杯子沉甸甸的，茶水里漂浮着不认识的花，清香扑鼻。
这里的条件比小叔家好太多了，程锦忍不住想，如果住在这里，就算是寄人篱下，应该也不会太烦恼，至少漂亮房子会让她有好心情。
一杯茶还没喝完，程和走过来，程锦起身：“小叔，怎么样？”
手指攥着茶杯有些紧，就像等待老师公布成绩一样，她还是紧张的。
好在程和只是从玻璃花窗旁走过来和她道别，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什么问题，都谈妥了。程锦，一会儿有人送你去住的地方，我先回去了。”
程锦握着杯子的手松了松，微烫的热意透过陶瓷传到她掌心，她点点头。
听起来，她可以留在海城了，但似乎住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别处。
程和敷衍地嘱咐道：“有事随时给你爷爷，或者我打电话。”
“好。”程锦点头，“小叔再见。”
这只是客套话，程和清楚，她也清楚。
*
程和离开后，彭梦芝闭目养神，并没有要聊天的意思，程锦于是安静坐着。
这是一个潮湿又静谧的午后，看着玻璃花窗外的蔷薇花架，程锦几乎能听到雨水打到花瓣上的簌簌轻响。
一小时前的忐忑已经消失了，她现在虽然也有对未知生活的迷茫，但心里还算轻盈。
片刻，有司机来接她，轻声道：“程锦小姐，我送您去金梧路。”
“好的，麻烦。”她起身来到花窗旁，提着皮箱，同躺椅上的老人鞠躬道别，“打扰您了。”
彭梦芝半睁开眼睛，点头，不甚在意的样子。
在去金梧路的途中，因为这位司机看起来很和善，眼角细细的皱纹让她想起父亲，程锦下意识有好感，于是有意多聊了几句。
“先生，您要送我去的金梧路，是彭奶奶的另一所房子吗？我对海城不太了解，离这里很远吗？”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她，眼角的细纹因为微笑而变得弧度柔和，他很温和地答道：“不是，是霍先生家，离这里也不算远。”
“霍先生？”
“对，霍奇安先生，彭老太太的儿子。”
啊，程锦想起来了。
爷爷之前说：“我在海城有一个老朋友，姓彭，你应该叫奶奶，她儿子会把你安排好的。”
应该就是这位霍先生了。程锦有些头疼，彭奶奶已经足够高贵冷淡，不知道这位霍先生又是什么样的性格。
“我以后都住在霍先生家吗？”
“大概是的。”
按理来说，应该是把她安排到某个小公寓，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霍先生竟然直接把她安排在自己家，程锦直觉不大合适，但也没说什么。
司机察觉到她的疑虑，笑说：“程锦小姐放心，霍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工作很忙，这边的房子不常回来，况且金梧路离海城大学很近，我想他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您安排在这里的。”
“啊，好的。”被看穿了对霍先生的不信任，程锦有点不好意思。
车子驶入了一条窄窄的街道，两边树影漆漆，昏黄路灯在缝隙之间一闪而过，亮得毫无存在感。
“那现在房子里没人吗？”她又问。
“啊，忘了说——霍先生的儿子平时住在那边。”
程锦的心放了下来，有人就好。
否则没有主人在，自己一个人住在人家家里，她会很别扭的，房子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好解释。
金梧路并不远，但因为是晚高峰，在路上堵了会儿车，到目的地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虽然这里离海边远了些，但程锦却觉得空气更加潮湿了，几乎是刚一下车，身上的衣服就立刻变得湿漉漉的。
有雨丝飘进了她的眼睛，程锦把手搭在眉上，隔着雨幕抬头打量眼前的房子。
是二层的老式别墅，看得出岁月斑驳的痕迹，外墙颜色和别墅造型都是低调厚重的风格，程锦瞥了一眼门口的铭牌——金梧路23号。
司机很细心地帮她拿了箱子，院门没关，她随着司机一起走进这栋房子。
院子里有和彭奶奶那边一样的蔷薇花架，粉白色的，开得正浓，在雾蒙蒙、灰沉沉的环境里显得很鲜亮可爱。
程锦路过时伸手轻触了一片离自己最近的花瓣，指尖凉丝丝的，还没等收回，那花瓣就猝然脱落，随着雨雾落到地上了。
美则美矣，未免太脆弱，程锦低头扫了一眼，继续跟上司机穿过院落往前去了。
司机开门时，顺便把前门密码告诉了她，领她走进房门，将箱子放到地上：“程锦小姐，我的任务到这就完成了，祝您在海城生活愉快。”
程锦道谢，司机很快回身穿过雨幕，上车离开了。
程锦站在这所陌生的房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番。整栋房子都静悄悄的，一楼没开灯，外面昏暗的天色透过窗户映进来，阴森森的。
她打了个冷战，挪步到门边打开了灯，清冷明亮的白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客厅。
房子很干净，就是不太有人气儿。茶几、吧台、餐桌，乃至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都空空荡荡。
程锦想起刚刚的司机提到，霍先生的儿子平时住在这里，她在一楼粗略看了一圈，站在客厅中央，拿不准今天霍先生的儿子在不在家，懊恼着刚刚没有多问司机先生一句。
“你好？”
她试探着朝楼上喊了一声。
没回应。
看来不在家。
程锦叹了口气，不好贸然在人家家里乱逛，那就只能等这位霍先生的儿子回来了。
本来准备走到沙发处坐下，但自己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有些潮，程锦看着沙发上精美繁复的布艺花纹，犹豫着没往下坐。
二楼忽然传来“咔哒”轻响，似乎是门打开的声音。
程锦抬头看去，二楼慢悠悠走出来个人，正停在栏杆处。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白。
苍白的，不正常的，毫无血色的白，让程锦联想到西方传说里的吸血鬼。
他蓬乱的黑发略长，微微挡住了眉眼，神色有几分被打搅了睡眠的不耐，垂眸看向这里：“自己上楼找空房间。”
声音不大，一点情绪都没有的声线。
程锦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霍叔叔的那位儿子了吧……比她想象中要年轻很多。
她下意识点头：“好的。”
“你好，我叫……”
还没等她自我介绍完，那人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转身就走：“动静小点。”
程锦还没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被他的不悦堵了回去，气氛有一丝难堪。
她无措地攥了攥手指，周身生起凉意，像是四面墙壁都阻隔不了外面的风雨。
别说霍先生了，就这位霍少爷，看起来就挺不好相处。
程锦被他警告过，轻手轻脚提着箱子上楼，生怕发出一点儿噪音。
不知道哪一间是空房间，想到刚刚他是从左边走出来的，程锦毫不犹豫就转向了右边。
右边有三个房间，她直接走到了最里面，推开门，是很干净的一间卧室，面积刚刚好。
房间临街，带了个小阳台，阳台上几盆零落的花草，程锦并不认得品种，但和下午老太太家里的植物们截然不同，看起来完全是疏于打理的样子，哪怕在雨水的滋润下也显得干枯凋敝，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夏天。
程锦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好，棕红色的老皮箱并不大，只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好在夏季衣衫轻薄，不是很占空间。
她坐在床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是爸爸去年买给她的，虽然不是什么大牌新款，但也绝对算得上中档。
程锦打开一个微信对话框，上面的绿色消息气泡有一长串，对面却从未有回复。
她想了几秒，输入到：到霍叔叔家了，是一所很漂亮的房子。只是海城真的很潮，霍叔叔的儿子看起来脾气也不好，但没关系，我应该不会住太久。希望明天雨停。
发送完，程锦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半晌，仿佛是确信了对面在忙一般，恋恋不舍地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已经七点多了，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里空得难受。
轻手轻脚下楼，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程锦沉默了——冰箱就像崭新的一样，空无一物，比她的钱包还干净。
程锦又打开几个储物柜，无一例外，都和刚刚的冰箱情况一样。
肚子咕噜一声，她伸手揉了两下以示安抚，默默抬头看了眼二楼刚刚那人站的位置。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睡觉，这个时间睡觉已经够奇葩的了，好好一所房子，一丁点儿食物都没有是个什么意思？
程锦耷拉下肩膀，认命地回房，做好了今晚饿着入睡的准备。
那时她上小学三年级，除了海城潮热黏湿的风和带着鱼腥气的白浪头，其余细节早已经通通记不起来了。
八年后的现在，程锦侧头看向海面上飞驰而过，拉出一道道白线的摩托艇，心里隐隐有些没着没落的忐忑。
八月的海风充满水汽，今天有点小雨，风扑在脸上凉丝丝的。
他们沿着海岸边的滨海步道走着，旁边的栏杆处围着许多游客在喂海鸥。面包碎被一把把洒向空中，密密麻麻的海鸥在栏杆上方不断盘旋，乱糟糟的。
或许是被惯坏了，这里的海鸥不怕人，时不时就一个俯冲，直往她头顶掠过。
程锦吓了一跳，不自觉抬手按住了帽子，问身边的男人：“小叔，还有多久？”
“我看看……”男人把白色塑料袋装着的一兜水果换到了左手提着，右手掏出手机低头查看了一眼，“快了，前面路口拐进去就是。”
程锦一手按着帽子，点了点头。
和她一起走着的是她的亲小叔程和，这次到海城，他是特地来送程锦的。
*
路口拐了弯，游客少了不少，十五分钟之后，程锦背着书包，提着那口从爷爷家翻出来的棕红色旧皮箱，爬完了最后一个长长的上坡。
眼前的老房子很漂亮，院墙里种着蔷薇花，被打理得很好，嫩粉和鹅黄开得繁盛，毫不克制，不难想象如果是晴朗天气，这个地方应该会像杂志上的小洋房一样精致。
两人被人引到室内，窗边摇椅里休息的老太太就是他们此行要找的人。男人隔着好几步远就开口热络道：“给您带了些橙子，自家种的……”
程锦提着箱子站在他半步之后，看着带他们进来的那人在他话音还未落时就将水果接过。
因为没人应和，程和的那句招呼显得有些突兀。
程锦想着爷爷的嘱咐，主动叫人：“彭奶奶好。”
彭梦芝歪躺在摇椅里，她年纪大了，没什么力气，也就懒得起身，睁眼看见程锦，慢吞吞开口，口齿有些模糊：“你爷爷是程锐？”
程锦点点头。
“你稍等一会儿。”说罢看向程锦旁边的程和。
有人来领着程锦去客厅坐下，她坐得无聊，注意力一直放在玻璃花窗旁的彭梦芝和程和身上。
隐约听到几句模糊字句——“你大哥的事”“麻烦了”云云。
程锦垂眸端起茶几上给她倒的热茶，青花瓷的杯子沉甸甸的，茶水里漂浮着不认识的花，清香扑鼻。
这里的条件比小叔家好太多了，程锦忍不住想，如果住在这里，就算是寄人篱下，应该也不会太烦恼，至少漂亮房子会让她有好心情。
一杯茶还没喝完，程和走过来，程锦起身：“小叔，怎么样？”
手指攥着茶杯有些紧，就像等待老师公布成绩一样，她还是紧张的。
好在程和只是从玻璃花窗旁走过来和她道别，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什么问题，都谈妥了。程锦，一会儿有人送你去住的地方，我先回去了。”
程锦握着杯子的手松了松，微烫的热意透过陶瓷传到她掌心，她点点头。
听起来，她可以留在海城了，但似乎住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别处。
程和敷衍地嘱咐道：“有事随时给你爷爷，或者我打电话。”
“好。”程锦点头，“小叔再见。”
这只是客套话，程和清楚，她也清楚。
*
程和离开后，彭梦芝闭目养神，并没有要聊天的意思，程锦于是安静坐着。
这是一个潮湿又静谧的午后，看着玻璃花窗外的蔷薇花架，程锦几乎能听到雨水打到花瓣上的簌簌轻响。
一小时前的忐忑已经消失了，她现在虽然也有对未知生活的迷茫，但心里还算轻盈。
片刻，有司机来接她，轻声道：“程锦小姐，我送您去金梧路。”
“好的，麻烦。”她起身来到花窗旁，提着皮箱，同躺椅上的老人鞠躬道别，“打扰您了。”
彭梦芝半睁开眼睛，点头，不甚在意的样子。
在去金梧路的途中，因为这位司机看起来很和善，眼角细细的皱纹让她想起父亲，程锦下意识有好感，于是有意多聊了几句。
“先生，您要送我去的金梧路，是彭奶奶的另一所房子吗？我对海城不太了解，离这里很远吗？”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她，眼角的细纹因为微笑而变得弧度柔和，他很温和地答道：“不是，是霍先生家，离这里也不算远。”
“霍先生？”
“对，霍奇安先生，彭老太太的儿子。”
啊，程锦想起来了。
爷爷之前说：“我在海城有一个老朋友，姓彭，你应该叫奶奶，她儿子会把你安排好的。”
应该就是这位霍先生了。程锦有些头疼，彭奶奶已经足够高贵冷淡，不知道这位霍先生又是什么样的性格。
“我以后都住在霍先生家吗？”
“大概是的。”
按理来说，应该是把她安排到某个小公寓，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霍先生竟然直接把她安排在自己家，程锦直觉不大合适，但也没说什么。
司机察觉到她的疑虑，笑说：“程锦小姐放心，霍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工作很忙，这边的房子不常回来，况且金梧路离海城大学很近，我想他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您安排在这里的。”
“啊，好的。”被看穿了对霍先生的不信任，程锦有点不好意思。
车子驶入了一条窄窄的街道，两边树影漆漆，昏黄路灯在缝隙之间一闪而过，亮得毫无存在感。
“那现在房子里没人吗？”她又问。
“啊，忘了说——霍先生的儿子平时住在那边。”
程锦的心放了下来，有人就好。
否则没有主人在，自己一个人住在人家家里，她会很别扭的，房子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好解释。
金梧路并不远，但因为是晚高峰，在路上堵了会儿车，到目的地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虽然这里离海边远了些，但程锦却觉得空气更加潮湿了，几乎是刚一下车，身上的衣服就立刻变得湿漉漉的。
有雨丝飘进了她的眼睛，程锦把手搭在眉上，隔着雨幕抬头打量眼前的房子。
是二层的老式别墅，看得出岁月斑驳的痕迹，外墙颜色和别墅造型都是低调厚重的风格，程锦瞥了一眼门口的铭牌——金梧路23号。
司机很细心地帮她拿了箱子，院门没关，她随着司机一起走进这栋房子。
院子里有和彭奶奶那边一样的蔷薇花架，粉白色的，开得正浓，在雾蒙蒙、灰沉沉的环境里显得很鲜亮可爱。
程锦路过时伸手轻触了一片离自己最近的花瓣，指尖凉丝丝的，还没等收回，那花瓣就猝然脱落，随着雨雾落到地上了。
美则美矣，未免太脆弱，程锦低头扫了一眼，继续跟上司机穿过院落往前去了。
司机开门时，顺便把前门密码告诉了她，领她走进房门，将箱子放到地上：“程锦小姐，我的任务到这就完成了，祝您在海城生活愉快。”
程锦道谢，司机很快回身穿过雨幕，上车离开了。
程锦站在这所陌生的房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番。整栋房子都静悄悄的，一楼没开灯，外面昏暗的天色透过窗户映进来，阴森森的。
她打了个冷战，挪步到门边打开了灯，清冷明亮的白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客厅。
房子很干净，就是不太有人气儿。茶几、吧台、餐桌，乃至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都空空荡荡。
程锦想起刚刚的司机提到，霍先生的儿子平时住在这里，她在一楼粗略看了一圈，站在客厅中央，拿不准今天霍先生的儿子在不在家，懊恼着刚刚没有多问司机先生一句。
“你好？”
她试探着朝楼上喊了一声。
没回应。
看来不在家。
程锦叹了口气，不好贸然在人家家里乱逛，那就只能等这位霍先生的儿子回来了。
本来准备走到沙发处坐下，但自己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有些潮，程锦看着沙发上精美繁复的布艺花纹，犹豫着没往下坐。
二楼忽然传来“咔哒”轻响，似乎是门打开的声音。
程锦抬头看去，二楼慢悠悠走出来个人，正停在栏杆处。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白。
苍白的，不正常的，毫无血色的白，让程锦联想到西方传说里的吸血鬼。
他蓬乱的黑发略长，微微挡住了眉眼，神色有几分被打搅了睡眠的不耐，垂眸看向这里：“自己上楼找空房间。”
声音不大，一点情绪都没有的声线。
程锦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霍叔叔的那位儿子了吧……比她想象中要年轻很多。
她下意识点头：“好的。”
“你好，我叫……”
还没等她自我介绍完，那人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转身就走：“动静小点。”
程锦还没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被他的不悦堵了回去，气氛有一丝难堪。
她无措地攥了攥手指，周身生起凉意，像是四面墙壁都阻隔不了外面的风雨。
别说霍先生了，就这位霍少爷，看起来就挺不好相处。
程锦被他警告过，轻手轻脚提着箱子上楼，生怕发出一点儿噪音。
不知道哪一间是空房间，想到刚刚他是从左边走出来的，程锦毫不犹豫就转向了右边。
右边有三个房间，她直接走到了最里面，推开门，是很干净的一间卧室，面积刚刚好。
房间临街，带了个小阳台，阳台上几盆零落的花草，程锦并不认得品种，但和下午老太太家里的植物们截然不同，看起来完全是疏于打理的样子，哪怕在雨水的滋润下也显得干枯凋敝，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夏天。
程锦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好，棕红色的老皮箱并不大，只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好在夏季衣衫轻薄，不是很占空间。
她坐在床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是爸爸去年买给她的，虽然不是什么大牌新款，但也绝对算得上中档。
程锦打开一个微信对话框，上面的绿色消息气泡有一长串，对面却从未有回复。
她想了几秒，输入到：到霍叔叔家了，是一所很漂亮的房子。只是海城真的很潮，霍叔叔的儿子看起来脾气也不好，但没关系，我应该不会住太久。希望明天雨停。
发送完，程锦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半晌，仿佛是确信了对面在忙一般，恋恋不舍地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已经七点多了，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里空得难受。
轻手轻脚下楼，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程锦沉默了——冰箱就像崭新的一样，空无一物，比她的钱包还干净。
程锦又打开几个储物柜，无一例外，都和刚刚的冰箱情况一样。
肚子咕噜一声，她伸手揉了两下以示安抚，默默抬头看了眼二楼刚刚那人站的位置。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睡觉，这个时间睡觉已经够奇葩的了，好好一所房子，一丁点儿食物都没有是个什么意思？
程锦耷拉下肩膀，认命地回房，做好了今晚饿着入睡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