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京郊的金明池波光粼粼,水光潋滟晴方好,不时有三两游子前来踏春赏景。

    小丫鬟阿蜜跟在她家小姐身后,犹犹豫豫地劝她:“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婚前见面终究不合规矩。”

    苏灵药:“规矩?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

    阿蜜:“那咱们等张公子在家时登门拜访也好,来这种地方,就怕旁人又要说小姐抛头露面不像样了。”

    苏灵药:“我有什么办法?那个张守瑜跟个花蝴蝶似的到处飞,根本不着家,幸好今日打听到他来了这儿,不然想见他金面都难。”

    阿蜜:“小姐非要找他做什么?”

    苏灵药:“小姐自有我的道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二人走了一阵,果然在池边一个木棚架子下看见了张守瑜的身影,那边是一群公子在钓鱼,张守榆正在其中。

    阿蜜见有那么多男子,生了胆怯之意,苏灵药却脚步不停,走了过去。

    还没走近,就听见四五个人在高声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扬州知州苏寒升近日升任户部尚书了。”一个蓝衣的公子哥儿轻佻地说。

    “我猜,你不是想说这个,是想说他家里那个女公子吧?”另一个人接过话茬,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听说啊,苏尚书的女儿名为苏灵药,从小不知三从,未闻四德,跟着两个武夫学起了拳脚,还真是与众不同。”

    “嗨,什么与众不同?她根本就不像个女人。我表妹也是刚从扬州回来,听她说,那苏灵药生得那叫一个彪悍,自幼习武,是手粗脚粗,虎背熊腰,力大无穷啊。听说,她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另一人添油加醋,语气中满是嘲讽。

    几个人都轻蔑地哈哈大笑,

    蓝衣的继续道:“听说她真打了人呢。”

    “这我倒还没听说,打的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曾御史的孙子曾晏啊。那会儿,苏灵药刚到京城,许是见了曾家权势,想勾搭人家曾小公子。但曾晏同旁的女子攀谈,并不搭理她,她就恼羞成怒,把人给打了嘛。听说曾晏半个月都下不来床呢。”

    “简直闻所未闻,不知她父母是怎么教养的,如此没有规矩,不知天高地厚,旁人倒无碍,只是她未来的夫婿可就惨咯。”另一个人幸灾乐祸地说。

    这时,一个穿墨色衣裳,头上带着个斗笠的人胳膊肘碰了碰他俩,提醒道:“哎哎,你们嘴下留德吧,说的另一位正主就在这儿呢。”

    八卦的三人:“什么正主?”他们顺着黑衣男人的视线指引看过去,看见了张守瑜的一张冷脸。

    有人悄声说:“你们不知道吧,守瑜不久前刚和苏家小姐定下了婚约。”

    黑衣男子:“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大家好好钓鱼吧。”

    张守瑜看着江面,冷哼道:“你们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当着我的面就不敢说了?”

    黑衣男子:“守瑜兄弟心里也不痛快呢,谁愿意娶那种疯丫头?”

    他们都没有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他们身后的木屋边,站了好久。

    听到打曾晏的事,苏灵药是再也忍不下去,她走过去,暂时压着眼底滔天的怒火:“敢问,‘疯丫头’是在说我吗?”

    众人回头,见到来人,都是一愣。

    张守瑜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不屑地叫出她的名字:“苏灵药?”

    张守瑜是看过画像的,所以认出了她,令他没想到的是,苏灵药会出现在这里,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是苏小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一个公子哥儿尴尬地问。

    苏灵药没有回答,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张守瑜。

    几个公子哥儿打量起她,窃窃私语。

    “她也不像传闻那么可怕啊。”

    “是啊,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女子。”

    “你别说,她长得其实还行。”

    张守瑜则站起身,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指责道:“苏灵药,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一群大男人待的地方?你还有没有点廉耻?”

    苏灵药冷笑一声:“廉耻?你们这样背着人说长道短就是有廉耻了吗?我是打得曾宴下不了床,他是比旁人多了只手,轻薄人家女子,看起来,你们是多生了张嘴,也想在床上躺一躺,把毛病治好呢。”

    阿蜜也气不过:“一群男人,跟长舌妇一样,你们除了能满嘴喷粪,还有什么本事?”

    其他人见状,挑拣道:“果然是没有教养的毛丫头,言语粗鄙,张扬跋扈。”

    有人嚷嚷:“是啊,我看,你怎么能配守瑜兄这样的皇亲国戚?配个杀猪的屠夫还差不多。”

    苏灵药挑眉冷声道:“闭嘴!”

    他们却不依不饶:“怕是就连杀猪的,也不屑要她这样的女子。”

    苏灵药的拳头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只见她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拳直指向那个刚刚出言不逊的公子哥儿。

    门牙被打掉的那一刻,那公子哥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是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白白瘦瘦的女子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苏灵药的声音中带着威胁的意味。

    “啊!没…没说什么。”那公子哥儿发出一声惨叫,但是来不及反应,只见苏灵药的身体微微前倾,拳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又是猛地击出。那公子哥儿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阻挡,但他的动作慢了半拍,苏灵药的拳头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脸颊。

    一下,两下,三下……,苏灵药将他揍得晕头转向,猛地倒地,随后,苏灵药骑在他身上,压着人死揍,边揍问他:“还说不说了?”

    怎一个狠字了得?那公子哥儿哭着喊娘,连声说不敢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其他公子哥儿见状,纷纷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愤怒。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女子竟然敢在他们面前如此放肆,几人也是面色不善起来,想要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可是一旁的阿蜜根本没有给他们半分机会,她率先发难,身体十分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着,没有时间给那些男人们反应,她的拳打脚踢就如同雨点般落在了他们身上。

    阿蜜一边打一边喊道。:“敢这样说我们家小姐,今天也让你们尝尝拳头的滋味!”

    二人的攻击既狠又准,不一会儿,那些公子哥儿就一个个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还有人不服气,嘴里仍旧没个干净,被踹了好几脚,方老实了。

    然后,苏灵药手叉着腰,恶狠狠看着最后一个漏网之鱼,也就是在角落里,看得目瞪口呆,连跑路都忘了的张守瑜。

    苏灵药不屑地扬起头,漠然道:“张守瑜,你听着,我苏灵药不是你们可以随意侮辱的。”

    张守瑜害怕地捡了个木棍,虚张声势地挥舞着,他道:“你别过来。”

    阿蜜:“不用小姐动手,这种货色,阿蜜随便就替小姐收拾了。”

    苏灵药却摆手让她退开,她踢开张守瑜因为害怕而胡乱挥动的木棍,做好了架势,恶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三两下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最后张守瑜腹部挨了一脚,无力招架,痛苦地抱着头蹲下,求饶道:“啊,你厉害,你厉害,别打了。”

    苏灵药这才收手,张守瑜顶着熊猫眼,咬着牙问:“你究竟来这里干什么?为了打我们一顿吗?”

    苏灵药冷哼道:“本来是找你商量,但是现在,本姑娘是来跟你退婚的!”

    张守瑜缓了一阵,听见这话却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他冷笑道:“你以为这婚事是儿戏呢?你爹难道没告诉你吗?此事是圣上口谕,你还想退婚?如果是能退的,我们家根本不会和你们那样的人家结亲。”

    苏灵药下意识又踢了他一脚,她有些惊讶:“圣上口谕?圣上为什么给我们赐婚?”

    近些日子,苏灵药似乎发现了父亲的一些秘密。在她看来,这场婚事十分的荒唐,所以她今天找到张守瑜,希望能同他商量着把婚给退了,不成想,听到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嚼舌头。

    张守瑜吃痛,嚎了声,但气性还算大,他没好气说:“想知道?回去问你爹去。”

    苏灵药:“今天先放过他们”,她对阿蜜说:“我们先回去。”

    阿蜜对着躺得横七竖八的男人们啐了口:“啊呸,便宜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了。”

    临了,张守瑜喊:“苏灵药,你以为你今天打了我们一顿,京城上下对你的议论就可以止住了吗?他们只会议论得更凶。你这样不听规训的人,世道容不下。”

    苏灵药只是瞥了他一眼,扬起脸颊,丢下一句:“哼,我需要这破世道容下吗?”

    苏灵药急匆匆往家赶,想同父亲苏寒升说关于圣上赐婚的事,可是到家,却没见上父亲的面。

    管家说苏寒升正在忙要事,没有吩咐不得打扰。苏灵药要问苏寒升忙的什么,管家却支支吾吾没个准话。

    苏灵药撇着嘴走开了,可是等离开管家的视线,她就鬼鬼祟祟地,绕到苏寒升书房的墙根后面去了。

    阿蜜不解道:“小姐,你要做什么?”

    苏灵药:“爹爹这些天神神秘秘的,我倒要看看他在忙什么,阿蜜你在这儿看着啊,有人过来就知会我。”

    说完,她就在阿蜜的注视下飞檐走壁,上房揭瓦去了。

    苏灵药小心翼翼爬到苏寒升的书房顶上,慢慢地抽开几片瓦片,向下看去,却发现苏寒升的书房里,有一个陌生男子

    她好奇地看了一会儿。

    只见下面苏寒升拱手道:“二殿下,兵部的几位大人都打点妥当了,只等小女大婚那日将所有人一举拿下,殿下,成败就在此一役了。”

    神秘男子:“很好,叫他们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仅仅两句话,就让苏灵药听得心惊。她早就发现,父亲有着远超出他俸禄的财物,这些日子,财物却都不翼而飞,而宫闱之内有好些传闻都说二皇子有反心,如今又让她看到这一幕。

    这些事串起来,傻子也能猜出,她父亲在帮着二皇子谋反。事情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让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感想。

    苏灵药实在是想得入神,没注意脚下踩碎了两片瓦,瓦片落到地上,下面的人警觉地往头顶看去。

    苏寒升见似乎有人偷听,马上让那男子进入密室,然后迅速叫来会功夫的门客,不想,将苏灵药逮了个正着。

    待苏寒升遣走旁人,苏灵药问:“爹爹,你要造反?”

    苏寒升马上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才骂道:“闭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灵药:“我都看见了!父亲,谋逆是要背千古骂名的,咱们一家子和和美美,就这么过下去,不好吗?你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苏寒升:“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敢这样质问你的父亲?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们家。”

    苏灵药紧握双拳,目光坚定地望着苏寒升:“爹,我从前想不明白为何会有我和张守瑜这桩婚事,现在我明白了。太子和二皇子不和,陛下下旨给他们手底下的人赐婚,就是为了告诫两位殿下,希望他们和好如初。

    可是我没想到,在这关口上您要帮着二皇子谋反。爹,国家大义重于泰山,家族与个人荣辱岂能置于其上?您如果一意孤行,不仅会玷污苏家的名声,更会招致天下人的唾弃。”

    苏寒升的脸色一沉:“灵药,你太天真了。这些事,远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还有要事,你赶紧回房去,不要在这里胡闹。”

    苏灵药不为所动,她的声音更加坚定:“爹,我宁愿苏家一直庸碌,也不忍看爹做出这样的事,为了苏家。请您三思!”

    苏寒升勃然大怒:“苏灵药,你是我的女儿,你就这么同我对着干?还要去揭发我不成?白养你这许多年!”

    苏灵药:“女儿是求父亲收手,不要以身犯险。”

    苏寒升的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他道:“这些事不是女儿家该操心的,你还是回房去好好反省反省吧。”他转而对阿蜜道:“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带小姐下去休息。”

    苏灵药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阿蜜走了。

    等人走后,蟒袍玉带的男子从密室出来,他展开扇子,状似无意地说:“你女儿倒是忠君爱国得很。”

    苏寒升颤颤巍巍地跪下,“二殿下,小女狂悖,一通胡吣罢了,她哪里知道什么叫忠君爱国?”

    蟒袍男子冷哼一声,目光如刀,直刺苏寒升的心底:“看好你这宝贝女儿吧,如果她坏了事,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 07025

    苏灵药直被关到预订的大婚那日,待整理好了一身行头,她被一顶大红花轿抬出府中。

    不过同别人出嫁不一样,她是被捆着手脚塞进车里的。

    出门的时候,苏寒升在她耳边说:“灵药,乖,你记着,这回你不是真的嫁,爹爹来日定会给你选更好的夫婿。”

    苏灵药盖着盖头,看不到表情,只听见她冷哼了一声。

    苏寒升:“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爹的。”他转头嘱咐阿蜜:“千万保护好小姐,一刻也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阿蜜也隐隐感觉到了将会发生的事,但是小姐没有让她有所动作,她也就老老实实跟着小姐了。

    阿蜜知道,小姐从小书读得不多,但是道理却都明白,在国家大义面前,她终究选择了自己的父亲,选择缄口不言。

    雨还在下着,薛灵药恹恹地靠在石头上,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书生:“看来你的父亲最终成功了。”

    大家都很清楚,如今的天子,正是当年的二殿下,大家不知道的是,二皇子得位不正。

    薛灵药点点头,继续说:“在那个大婚之日,陛下、太子和二皇子都到场了,气氛表面祥和,底下却暗流涌动。。

    二皇子策划这场政变多年,就我爹这个暗线都埋了七年不止,藏得真是好。他勾结了御林军,暗中包围了张府,并控制住宫中的几个关键位置,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皇帝一下子失去对权利的掌控,被他亲手喂下了毒药。二皇子对外声称,陛下得了急症驾崩,而对于太子,他为了不引人怀疑,只是拿出一道废太子诏书,将他囚禁于东宫。而他自己则成为了新的太子,不日登基。”

章节目录

将军总是在线发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莫得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莫得思并收藏将军总是在线发癫最新章节